信的内容异常简单,用一手漂亮的钢笔行书写在一页纸上,一共40个字:
枕梦惊睡起,清景见洛神。
黛山藏灵秀,秋水匿瀚辰。
兰桨非易乞,成药况难奔。
衷肠凭雁信,辗转想一人。
蓁蓁把诗读了几遍,上学的时候他所有的科目中语文是最烂的,可他认为这一次的诗词鉴赏可以拿满分。他的脸开始发烫,他看见地铁车窗的玻璃上反射出了一个害羞的大男孩。秋水匿瀚辰他把这句话又读了几遍,想起云峰第一次和自己约会时说过的话。
他说:你的眼睛好漂亮啊。
喂,你就是这么和其他男孩子搭讪的吗?一点新意都没有。
是很漂亮啊,别人的眼睛里只有一个光点,最多两个,可是你有好多诶!
很多人都这么说啊。
他们怎么说?
就说我眼睛亮啊什么的。
这帮蠢货,你的眼睛根本不是亮。
那是什么?
是璀璨。
蓁蓁把信纸小心地折叠起来,一股温暖的洋流缓缓地巡遍心海。他的两个拇指在手机键盘上欢快地跳跃着,然后按下了发送键:酸溜溜的,不能好好说人话。
消息发出去一秒钟就收到了回复,对方说:能啊,我喜欢你。
接下去的几天,叶蓁蓁完全沉浸在恋爱的喜悦中。像是普希金情诗里的主角那样,整日被一种裹着糖浆的忧愁甜蜜地折磨着。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几天没看过书了,从上一家律所辞职之后,他本打算趁着这几个月休息时间好好给自己充个电,书买了一本又一本:《公司法前沿问题研究》、《证券法学》、《公司案件审判指导》.... 可是自从几天前在地铁上拆开了那封信之后,他惊讶地发现不论他翻开哪一本书的哪一页,通篇都只写着卢云峰三个字。
他把书本阖起来,仰着头垮垮地靠在椅子上,让自家庭院里繁茂的枇杷树把滤过的阳光均匀地洒在自己脸上。他从书里把那封折叠整齐的信纸又拿出来展开,那首诗他早就倒背如流,现在信纸成了他最珍爱的书签。云峰的笔迹行云流水,起承转合都像他本人一样俊朗飘逸。那首诗虽然已经被反复读过很多次,可是每一次再读都能立刻唤起蓁蓁心里那股温暖的洋流。他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来到院子里的,母亲把准备好的甜点和咖啡放到他桌上的时候他还在痴痴地傻笑。
哪个小姑娘的来信把你笑成了这个样子哦?母亲笑靥如花地凑上来,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对这种事情永远不开窍。
叶蓁蓁慌忙叠起信纸,佯装愠色说哪里来的什么小姑娘。可是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相信此刻自己脸上一定明晃晃地写着做贼心虚四个字。母亲果然更开心了:哦哟,还难为情呀,阿拉蓁蓁谈朋友妈妈只有高兴的哦!母亲的思维愈加发散,喋喋不休地嘱咐儿子要带人家姑娘多出去逛逛,不要吝啬钞票,钞票没有妈妈给的呀,年轻人就要多在一起接触,不能总是宅在家里搞飞鸽传书的......儿子铁青着一张脸,反复解释说不是她想象的那样。谁知母亲把脖子一梗,情绪更加激动:瞒着妈妈做什么啦,还怕妈妈跟着你们去轧闹忙啊!叶蓁蓁终于忍无可忍,只好抱着书本回了房间 。
蓁蓁慵懒地躺在自己的床上,阳光从落地窗进来,暖烘烘地晒在他身上。他看着母亲在院子里侍弄她那些花花草草,他猜想母亲一定也把日子过糊涂了,今天根本不是休息日,人家都要上班的,哪有时间和自己出去逛。手机的屏幕黑了一上午,连通骚扰电话都没有。他开始怀念上班的日子,虽然上司很讨厌,客户很难缠,同事很低能,但至少没那么无聊。他想象着云峰此刻肯定忙得脚打后脑勺,应该是没有什么时间给自己打骚扰电话的。金融公司哪有不忙的,他记得云峰生动地描述过自己的工作性质:每天跟着账户里动辄上千万的资产涨涨跌跌瞎激动,可是没有一分是自己的钱。
他的心思就是在这个时候动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已经蛮久没有登录过索多玛了。他当然不是真的忘记了这个软件,而是有意为之,他是有意隔几天登录一次,好让自己登录的次数保持在一种微妙的频率上。这些都是做给云峰看的,目的是要温和地提醒对方:自己既可以为了他和这个圈子保持距离,又不会为了他完全放弃认识其他人的机会,所以别以为一封40个字的情书就能牢牢吃定他了。来自水瓶座的不安全感让蓁蓁此刻精得可怕,闲来无事看的那点杂书全用这上面了。
他重新将索多玛安装进手机,然后登录了自己的账号。可是没曾想卢云峰的ID竟然在二十分钟前也刚刚登录过,看来不仅自己长了心眼儿,对方的心眼儿一个也没比自己少长。蓁蓁有些郁闷,整整一上午电话微信都没来一个,自己再三犹豫想要给他发条消息,手机几次拿起来又放下去最后都因为担心打扰对方工作而作罢。没想到人家在这儿忙活呢,这不在这守株待兔呢么?至于人家等的是哪只兔子他可就不知道了。于是他当下决定假扮一只自投罗网的兔子,测试一下对方的反应。
这个思路其实是一个网友给的。有一次蓁蓁在索多玛上和一个网友聊上,双方交换了照片之后都对彼此的长相和身材相当满意。对方强烈要求想要发生关系,费了半天口舌直到把蓁蓁说得躁动难耐。可就在两个人讨论去哪里开房的时候,对方却突然抱歉说要去处理一件很紧急的事情,今天恐怕不能见面了。然后他好心地推送了另一个ID过来,说这个人刚好有时间,可以先跟他临时解决一下。蓁蓁查看了推送过来的ID之后就有些怀疑,身高、体重、年龄这些参数相似也就罢了,竟然连距离都分毫不差。果然,换了照片随便一聊他就断定,这两个ID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先使用第一个ID发来网络上模特的照片,等把对方的欲望撩拨起来以后,再通过第二个ID以真面目示人。只可惜这个网友逻辑还不够严谨,一下子露了马脚,所以蓁蓁二话没说,直接拉黑举报。
他现在要重新设计这个流程了,他告诉自己一定不能犯和那个网友一样愚蠢的错误。法律专业出身的叶蓁蓁,逻辑思维可是看家本领,做起这些事情来得心应手。可即便如此,还没开始行动手心就已经先出汗了。首先,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是,他要在索多玛上注册一个新的ID是需要另一个手机号码的,而自己并没有第二部手机。很快,他就把主意打在了母亲身上。他不停地安慰自己,只是接收一个验证短信而已,验证完删掉就是了,怕什么。他看到院子里已经没有了母亲的身影,此刻她应该在厨房准备午饭,可是手机却大模大样地放在院子里那个白色的小圆桌上。他来到厨房,谎称想要借母亲的手机给自己交个话费,母亲大方地把密码告诉了他,于是他就顺利地完成了新账号的注册。
上一个网友就是在身高体重年龄这些基本参数上开始让自己起疑的,因此他在录入这些数据的时候特地与自己原先ID的参数区别开来。粉丝数量为0这是一个硬伤,让人一看就看得出这是一个新注册的账号,可是这也没有办法。蓁蓁想了想,把年龄改得更小了一些,然后在个性签名一栏写下了一句:初来乍到,请多关照。如果是刚踏入圈子的小朋友,那么粉丝量为0就显得合情合理了。
接下来是距离问题了。午饭过后,他跟母亲说要借一下车出去一趟。母亲把车钥匙递给他的时候笑得意味深长,这是在为儿子的开窍而开心。然后她嘱咐儿子,回来的时候顺路去一下沈大成,她最近老想那儿的鲜肉月饼吃。
蓁蓁把车开上了南京东路,其实他没有什么目的地,索性直接去给母亲买鲜肉月饼。他在沈大成附近找了个停车场,但是他没有下车,现在他要在车里完成这个计划中最复杂的一个步骤。首先,他用索多玛登录了新注册的账号并且刷新了一下位置信息,现在这个新账号的定位变成了南京东路。接着,他进入手机的设置选项中,关闭了索多玛读取手机位置信息的权限,这样一来,只要这个权限不开,无论登录哪一个账号,都只能显示该账号上一次登录时的位置信息。说得再简单一点,现在蓁蓁可以在自己手机的索多玛App上自由切换新旧两个账号,而这两个账号一个将定位在广延路的家中,而另一个则定位在此地。这样也就彻底撇清了这两个ID的关系毕竟,谁会想到距离相距十几公里,而登录时间仅仅间隔几十秒的两个ID,居然都是在同一部手机上登录的呢?
蓁蓁重新回顾了一下整个流程,确保没有遗漏任何关键的细节。然后他登录了新的账号,此时已经有人和自己搭讪了,新入圈的小朋友果然吃香,那么多的老司机争着抢着要给自己指路呢。他不理会他们,而是在搜索栏直接搜索到卢云峰的ID,对方显示在线。很好。蓁蓁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勇敢地发出一句:你好。他惴惴不安地等待对方回复,感觉心脏里像是有一个马达,以至于对方的消息提示响起来的时候他差点把手机直接扔出去。
接着,蓁蓁学着上次那个网友,先将手机里收藏的英俊性感的帅哥照片发过去,然后扮演起色鬼来,只不过他的目的不是为了用另一个账号以真面目示人,而是为了测试喜欢的人是否可以为了自己抵抗诱惑。他心想自己真是够无聊的,可是手上就是没办法停下来。对方刚开始回复得很礼貌,可是当他提出要发生关系的时候,对方居然显得很生气,甚至拿出长辈的口吻教育自己说小小年纪不要一进入圈子就学坏。蓁蓁在车里笑出了声,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时候还这么可爱,他想象着卢云峰好看的眉眼,以及配合这句话的一本正经的表情。
蓁蓁把车子重新发动,他开始嘲笑自己的小人之心,大费周章地精心部署,又开了十几公里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安抚自己的心魔。他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车窗外发了一会儿呆。停车场门卫的小孩子此时正在追一只小黄狗。现在他可以去给母亲买鲜肉月饼了,那个要趁热才好吃。他心情不错,一路上都吹着口哨。
20.新声望
每一次东勰结束了和母亲的通话后都会感到精疲力尽。他从母亲那里从来问不出真话,尤其是她左眼受伤以后,好像唯恐儿子来电询问。没事、挺好、别惦记她把这三句话挂在嘴边,堵回了东勰所有的提问。所以他每次都得机关算尽地试探母亲的口风,从她的情绪中捕风捉影,然后再推理出她有没有和严洪吵架,吵得严不严重,更重要的是严洪有没有对她动手。
一个逆来顺受的母亲,一个暴戾成性的父亲,由他们组成的家庭从小便给予了他这样的禀赋。
东勰不止一次劝母亲趁早和那个男人离婚,可是得到的回答永远是一声叹息,以及那些带着哭腔的,自己找给自己听的各种理由:半辈子都过了现在离婚算什么?、亲戚朋友怎么看?、你奶奶身体本来就不好......说到最后东勰也烦了,可是烦了又能怎么样,妈是亲妈,爹是亲爹,投胎之前谁征求过他的意见?
可是这一次,东勰没费什么劲儿就听出了不对。母亲的话出奇的少,每个字的尾音都颤抖得可疑。东勰再三盘问,母亲终于在电话另一边哭了,她说严洪把家里的钱全部拿走跟人搞什么投资已经有两个月没回来过了。东勰大惊失色,搞什么投资?他懂个屁投资!再问投资什么项目?母亲回答说是保健品。东勰当即在电话里破口大骂,他怎么会有这么个少廉寡耻又愚蠢至极的父亲?严洪是死是活他并不在乎,但是他很难想象母亲和奶奶这两个月都是在靠什么生活。一阵彻骨的恨意熊熊地燃烧起来,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这个给了他半条生命的男人恨之入骨。母亲说她问舅舅借了一些钱,但是借的不多,所以她在找一份零工打。东勰没有责备母亲为什么不阻止严洪,因为他十分了解母亲的软弱,她的软弱和父亲的混账就是这个家里面的两种邪祟。但是他责备母亲,事情居然发生了两个月才让他知道。
东勰让母亲立刻带着身份证,去楼下找家就近的银行办张卡。两个小时以后,银行卡办好了。东勰让母亲把卡号发过来,然后往卡里打了五万块钱。母亲的电话立刻再次打过来,紧张地问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东勰骗母亲说是公司发的年中奖。可是现在不是才5月份吗?东勰说不是终点的终而是中间的中。母亲这才放下心来,说公司多好,年中就发这么多钱,还嘱咐东勰要好好干。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絮叨着,说她对不起儿子,说儿子自己一个人在上海多不容易,她这个当妈的不仅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净扯后腿。东勰被母亲絮叨得热了眼眶,他嘱咐母亲照顾好奶奶,眼睛不好就不要去打什么零工,钱不够就再来电话。最后他特别交代,这张卡一定不能让严洪知道,否则他会直接来找自己要钱,到时候挣多少钱都不够填他那个无底洞。母亲诶诶诶地满口答应,说这次就当他死了,绝不会再把钱给他。
结束和母亲的通话已经快要晚上11点了,这个时候嘉穆回来了。东勰沉默着,趿拉着拖鞋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力道恰到好处,不是带有情绪的砰的一声,而是轻描淡写地把门带上,好像他回来得很不凑巧,东勰刚好打算这个时候回房间似的。
尖锐湿疣这四个字成了东勰心里一块很大的溃疡,自从他知道覃嘉穆得病的真实原因后,两个人说话或见面都变得别别扭扭的。主卧的吴叔最近一段时间频繁地出差,能把两个人叫上一张饭桌的吴叔不在,他们俩几乎变成了租房里点头之交的室友。
东勰看到门下缝隙透进来的灯光被挡住了一块,他知道嘉穆此刻正站在门外。而与此同时,嘉穆紧盯着东勰的房门,他也知道对方正在隔着门看他。他的右手起起落落好几次,可终究也没有敲下去。过了很久,客厅的灯光重新填满了门下的缝隙,东勰听见门外人的脚步声趿远了,趿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也轻轻地关上了门。
第二天早上,嘉穆早早就出了门,他昨晚和经理请假就是为了今天早起去医院。他一下地铁就把口罩带好,一路上低着头。医院大厅的挂号窗口前已经排起了长队,嘉穆来到队尾,前后左右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瞟着他,这么热的天带着个口罩是很可疑的。排到他时,他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对窗口的工作人员说要挂STD,工作人员像是头天晚上没睡好,拿着公章撒起床气,叮叮咣咣不知道在给什么收据盖章。她冷哼哼地说她听不见,让他大点声。嘉穆又说了一次,工作人员这次把头向前凑了凑,让他把口罩摘了,她还是没听见。嘉穆只好艰难地对着对讲机提高了音量,说他要挂性病科。工作人员眼睛像刀子一样剜了他一下,噼里啪啦地在电脑上开始打字,公章被她敲得像惊堂木,又叮叮咣咣地砸在病历本上。接着,她把本子往窗口外一甩:十六块。
HPV激光手术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手术,嘉穆脱了裤子跪在病床上,两名医生有说有笑地就把手术做完了。半小时以后,覃嘉穆扶着墙壁缓缓地挪出来,豆大的汗珠滚进他的眼睛里和口罩里。他得趁麻药的药劲还没过赶紧去地铁站,等药劲儿过了,他就一步也走不了了。他告诉自己不能在这儿疼,上了地铁他可以慢慢疼,回了家还有一个星期可以让他想怎么疼就怎么疼。身后的护士开始准备下一场手术了,看他还扶着门框不走,于是不耐烦地催促道:好走了啊,后面还有人排着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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