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的确还没有学会这些,刚刚开始离开教廷闯荡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他还没有太多任务经验,也没有足够的警惕,以至于没有发现,躲藏在这座教堂里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类流莺。
还有一群等待埋伏他的恶魔。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中,他没能救下这个可怜的流莺,反而因为救人,被恶魔的利爪捅穿了腹部那是一只擅长偷袭的狡猾魅魔,在发现它们不是这个教廷年轻人的对手后,它开始苦苦求饶,试图引诱他,妩媚漂亮的脸蛋看起来楚楚动人。
但它没能打动教廷的圣骑士,铁石心肠的骑士一刀砍掉了它的脑袋。
魅魔不甘心地死去了,它的手上有骑士的血,尾巴还在抽搐地甩动着,直到完全失去生机。
直到最后一个恶魔死去,宁舟才发现自己腹部的伤口已经完全撕裂,被恶魔之力污染的血液浸透了半件教廷制服。
这间已经荒废多年的教堂,早已陈旧不堪,刚才惊心动魄的战斗更加剧了这里的破败,也许再来一场暴风雨,它就会开始坍塌。
风吹雨打后破碎的彩绘玻璃窗上,天使与圣母像只剩下残骸,阳光从这些残破的窗棂中穿过,照亮了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那个身穿教廷制服的少年人。
宁舟筋疲力竭,他用了最后一点力气,帮死去的流莺合上了眼睛,他为她祷告。
然后他跌跌撞撞地来到教堂的十字架下,扶着它慢慢坐了下来,坐下的一瞬间,他疼得用力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伤口的剧痛。
但这种痛,让他保持清醒。
他卸下武器,脱掉被污染的制服,把衬衣撕成绷带在绷带用光了的时候,这也是一种救急的办法。
唯一的问题是,他的衬衣是用粗糙的麻布制作的,苦修士是不允许穿丝绸或者棉布制作的衬衣的,因为那太舒适了。他们要用物质的简陋,来提醒自己身上的原罪,抵御无处不在的诱惑。
活着是一场充满试炼的苦行,永远不要习惯享受。
平时宁舟不觉得这种规定有什么问题,但在衬衣被当做绷带的时候,粗糙的麻布会让伤口疼痛。
幸好这次穿的不是刺人的粗羊毛衬衣,宁舟心想,否则他就得考虑裁掉裤腿来做绷带了。
他拿出酒瓶,本能地想喝一口烈酒,却忽然想起两年前自己在母亲的圣灵面前忏悔发誓过,依照教规,他不会在成年前饮用烈酒了。
距离他成年,还有半天的时间。
但就算是半天,也不可以。
于是他没有喝,他克制住了这种渴望,熟练地用烈酒清理伤口,用圣水缓解恶魔之力的侵蚀,最后用缝衣的针线缝合,缝合得并不顺利。
在自己的伤口上缝线,和在衣服上缝线完全不一样,他想,缝衣服的时候,他的手可不会抖得那么厉害,布料也不会这么血肉模糊。
这种时候他就会很后悔,要是能学好神术就好了,至少,把治愈术学得好一些。
但,这也没办法。
他就是学不会。
处理好了伤口,宁舟已经疼得几乎麻木了。重新穿上衣服,想了想,他把教廷制服的扣子扣到了衣领处,因为他的衬衣已经变成了绷带,如果不系好扣子,就会很失仪,他不想这样去给母亲扫墓。
他的目光在恶魔们的尸体上逡巡,魅魔漂亮的脑袋恰好就在他的脚边,沾满了灰尘与鲜血,丝毫没有活着时诱人的姿态。
他想,魅魔真是狡猾又讨厌。
现在天还没有黑,如果赶紧出发,也许还能赶得回黄昏之乡。但是迈开第一步的时候,从小腹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皱紧了眉头,冷汗从额头上淌了下来。
原来,他还没有疼到麻木。
穿过玻璃窗的光线太刺眼,宁舟闭上眼睛,深呼吸,让自己的注意力不要停留在疼痛上,可他还是疼得眼睛都湿热了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他走不动,也走不了了。
因为他伤得很重,比预想中还要重。
天快黑了,在六个小时内抵达黄昏之乡,在零点的钟声与烟火中迎接建立日的到来,已经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这个生日,他的成年礼,注定要在陌生的地方度过。
认清了这个现实,那股支撑着他的精神突然颓靡了下来,他坐回了十字架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任由长长的睫毛掩住了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将落在他身上的阳光拒之眼外。
他觉得很累,伤口疼痛,发烧发热,意识昏沉,随时都会昏睡过去。
那就睡一会儿吧,他心想,一会会就好。
可他又觉得不甘心,明明已经走到这里了,就快到黄昏之乡了,可偏偏他就是到不了。
夕阳的余晖从教堂中仓惶离去。这个破败的宗教场所已不再神圣,它是流莺的寄所,是恶魔的巢穴,是人类不再眷恋的信仰之处。
但现在,它是一位竭力维护教廷权威的少年骑士的休憩之地。
在满地的血腥中,十字架下的教廷少年握着刀,在伤口带来的发热中,精疲力尽地睡着了。
梦里,他好像回到了黄昏之乡,年幼的他吃着母亲给他做的生日蛋糕,满心期待着几个小时后的烟火。
可不知道为什么,本该香甜可口的蛋糕,吃到嘴里却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咳嗽了几声,咳嗽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剧痛,好像有人凿穿了他的腹部,让他喉咙里的血腥味更浓了。
他被疼痛赶出了美好的梦境,不得不艰难地睁开眼睛。
夜幕中传来了钟声。
宁舟醒了,他还在发烧,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没有,他只能靠着十字架,看着教堂破窗外的星星,一下一下地数着钟声。
一共十二下,这是零点的钟声。
这时候他才恍然,建立日到了,他的生日到了。
他却被困住了,没能赶回黄昏之乡看一场一个人的烟火。
那种常年追逐着他的孤独感,在这一刻涌上了心头。
他想起了十三岁前的黄昏之乡,每一年的这一天,总是玛利亚陪他过生日。
他会有礼物,有蛋糕,有生日祝福,还有爱与陪伴。
现在,这些都没有了,但他还是想回去,在玛利亚的墓碑前陪她一起看烟火。
但就是这样简单的愿望,最终也没有实现。
以后的每一年,也会是这样吗?
他不想这样,不想总是一个人。
脑海中,响起了老师阿诺德的声音:你会落在百般试炼中,当学会忍耐。忍耐不是忍受,而是要你在试炼中祈祷、思考、锤炼坚守。你要学会在苦难中喜悦,在绝望中期盼,在逆境中举步向前,然后你才能成全完备,毫无欠缺。
现在的我,成全完备,毫无欠缺了吗?
宁舟想,他还没有。
但没有关系,他还会有很多时间。
毕竟,他才刚刚过完十八岁的生日。
在破败的教堂里,在折磨人的病痛中,一个人走向了成年。
他会好起来的。
天亮以后,他会振作精神,带上他的武器,继续他的旅程。他会变得更勇敢,更强大,更成熟。他会无坚不摧,也坚不可摧。他会成为所有绝望之人期盼的英雄。
钟声的余音袅袅,消散在了孤独的夜色中。
这个刚刚成年的少年人在一片虚无中听到了神明的声音:
【玩家宁舟,完成新手村任务第一步:觉醒。】
【解锁卡槽2】
【新手村任务第二步:寻找潜伏在东极教区的其他恶魔。】
【数据同步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同步完成。】
从这一刻起,全新的试炼开始了。
年轻的圣子离开了他的庇护所,开始他一生的传奇。
他紧握着行道的刀剑,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穿过崎岖难行的流泪谷,登上陡峭艰险的锡安山。
他会在试炼与朝圣的道上,不经意地遇见命中注定之人。
从此,无论他身在何方,他的灵魂都会有归处。
他不会再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部 宁舟出场的时候二十一岁,已经经历很多了,性格成熟,看不出比乐妹小三岁半。但他不是从来都这样,以前没机会写,现在有了!
十八岁的宁舟是个非常锋利的人,是那种剑刚出鞘,刚则易折的锋利,但已经有未来的样子了。
十八岁的宁舟:魅魔真是狡猾又讨厌。
二十五岁的宁舟:真香。
第90章 魔界征程(十四)
雪原的清晨,在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断了一只手臂、瞎了一只眼睛后,宁舟觉得,自己不会再为任何事情惊讶了。
但是这种错觉,只维持了不到五分钟。
因为,他打开了放在篝火旁的日记本。
翻开日记本的第一页,宁舟看到了熟悉的字迹,这是他自己的字迹:
【我就是你,未来的你。或者说,现在正在看日记的你,是过去的我。】
【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你的时间正在倒流,每一天,你的身体年龄与记忆都会倒退一年,今天的你应该是十八岁。】
十八岁这个数字被涂改了无数次,宁舟能清楚地看到被划掉的二十一、二十、十九,最后才是十八。
所以,他今年其实并不是十八岁?而是
【但是,你真正的年龄应该是二十五岁。】
【当我第一次从冰原上醒来的时候,我记得自己二十一岁,刚刚在地下蚁城深处的炼狱中与齐乐人重逢。】
【请一定、一定、一定要记得他的名字。】
【因为,他是我的一生挚爱。】
日记掉在了雪地中,书页在掉落中翻动了一页,露出了一张侧面的人物速写图,上面是他自己的笔迹:【你要等待他,相信他,即使现在的你,还不曾认识他。】
十八岁的宁舟,惊恐地看着雪地中的日记本那一页上的肖像,仿佛这是来自地狱的蛊惑。
七年后,他深爱着一个男人?
这怎么可能呢?
这一定是恶魔的骗局!
他应该停止,赶紧把日记烧掉!
宁舟苦苦地思索着从教廷中学到的知识,想要弄明白究竟是哪一种恶魔能够模仿出他的字迹,编造这样一个离奇的谎言来诓骗他。
可是,就算是最狡猾的恶魔,也做不到偷取他的记忆,把他的过去弄得一清二楚吧?如果日记后面写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过去,那是不是证明这是真的?
那么他更应该看一看这本日记,也许后面的部分会暴露出破绽呢?
宁舟不想承认,但是这一刻,一种难以克制的好奇心正在啮噬着一个少年人的理智,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无论是恶魔的骗局,还是未来的他真的爱上了一个男人,他都应该弄明白。
想到这里,宁舟警惕地看着地上的日记本。这一次,他终于敢认真去看那一页肖像画上的人像了。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侧颜的他正安静地凝视着前方,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有一双格外好看的眼睛,睫毛纤长,眼尾微微下垂,晶莹的瞳孔里倒影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他一定是在看着谁。
而这份专注的温柔,已经全然送给了他正凝视着的人。
这是看向爱人的眼神。
宁舟的脑中无端地涌现了这个念头,随即他又觉得不可思议他才十八岁,最青春躁动的年纪里,他生活在戒律森严的教廷中,接受过最严苛的苦行式修行。
天性中的内向孤僻让他从来不和同龄人畅所欲言,繁重的课业与训练榨干了他的时间精力,教廷的氛围又注定这里不会有浪漫的色彩,他甚至没有好好思考过,爱情是什么。
他当然也不会懂得,爱一个人时会有什么样的眼神。
可偏偏,他就是确信,画中的人在看他的爱人。
他是在看他吗?
那么温柔,那么笃定地看着他,好像他就是他的全部。
这一刻,他被这种温柔缱绻的陌生情绪迷住了。他完全能想象得出这幅画是怎么诞生的:那应该是一个温情脉脉的雨夜,他坐在那个人的面前,拿出纸和笔,想为他画一幅画。
那个人一口答应,而他却隐隐地害羞,因为他从来没有邀请过别人充当他的模特。
当模特用那双满是爱意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被那多情的眼神和红润的嘴唇吸引,不得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他身侧的镜子。镜子照出了他的侧脸,在灯光下如此温柔如此多情,他被情不自禁地吸引着,画下了情人的侧颜。
宁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用指尖去触碰画中人的眼睛。
可当他碰到冰冷纸页的一瞬间,他恍然惊醒,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膝盖上的日记本再一次落在了雪地中。
这是恶魔的蛊惑!他警惕而羞愤地看着日记本,一定是恶魔策划了这个歹毒的骗局!
它一定很狡猾,比几个月前在教堂里偷袭他的魅魔还要狡猾。
他绝对不会再看这本日记了!
宁舟摸向绑在大腿外侧的刀,却发现刀不在那里,只有一柄剑插在剑鞘中。宁舟拔出了剑,惊讶地发现它是一柄断剑。
这把剑
这股圣洁的力量
宁舟举起断剑,剑身靠近剑柄的位置上,刻有这柄剑的主人的名字玛利亚。
宁舟蓦然回想起老师阿诺德说过,自从在圣城斩杀了毁灭魔王之后,她的母亲就再也没有用过剑那柄跟随她征战多年的圣剑与毁灭魔王的尸体,一并留在了圣城中。
但,如果这真的母亲的佩剑,为什么会在他的手中?
难道日记里说的是真的,现在的他并不是十八岁,而是因为时光倒流而回到了十八岁。未来的他去过圣城,所以拿到了母亲的佩剑?
宁舟游移不定地看向日记本,他抿着嘴唇,眉宇紧蹙。
他必须弄清楚真相。
真相比预想的还要震撼,震撼到十八岁的宁舟每翻过一页,都要放下日记喝一口酒冷静一会儿。
这种难以置信的震撼让他忘了饥饿,也忘了寒冷。
三年后,二十一岁的他进入了一个会转变性别的任务,他变成了一个女孩子。
他在任务里遇见了命中注定的她?
她就是齐乐人?
原来,他们是这样相遇啊
宁舟咬牙看完了这段离奇曲折的初恋故事,在看到三年后的自己掏空积蓄买下了昂贵的蓝宝石戒指准备求婚,却在钢桥上见到了他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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