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了顿饭,洗漱上床,安安静静地躺着。
赫连诛翻了个身,滚到他怀里。
软啾
赫连诛想问他,但是又不敢问他。
害阮久过来和亲的罪魁祸首,阿史那与赫连诚都已经被处置了,如今阮老爷还在阮久身边,连太后都要帮他。
他只是来鏖兀玩了几个月,他马上就要回去了。
而太后是故意让他知道这件事情的,让他不要多事。
*
又过了几天,捷报传来。摄政王在北线大捷,帕勒将军虽然身负重伤,但是奋战到底,最终等到摄政王来援,大破敌军。
念在他有功有过,太后没有让他回京述职,直接让他回家养伤了。
老将军没事,赫连诛也没有再留在尚京的理由,况且太后已经明示暗示让他快走了,他也只能收拾东西,准备回溪原去,继续念书。
他没有跟阮久说,但他觉得阮久应该是知道的,太后肯定会告诉他,他自己说不出口。
临走的前一天,阮久又被周公公带去太后宫里。
那时候赫连诛已经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把他拉回来,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和阮久的感情没有那么深。
这天阮久在太后宫中待了许久,回来的时候又是恍恍惚惚的模样。
临到最后,赫连诛都没敢问他。
第二天早晨,赫连诛准时醒来。
他轻手轻脚地松开阮久,不惊动他,下了床榻,穿上衣裳,走到外间。
格图鲁道:大王,都已经安排好了,马上就可以启程。
赫连诛回头看了一眼。
他不想回溪原,溪原没有阮久。
他在溪原待了好几年,在那里念书生活。他有时觉得,只有溪原是属于鏖兀大王的。那儿虽然不怎么繁华,老气沉沉的,但是起码他能做主。
可是溪原属于他,阮久又不属于他。
赫连诛收回目光:行,走吧。
他让乌兰留下照顾阮久,等阮久走了再回溪原,所以这次只有格图鲁跟着他。
*
前往溪原的队伍一向从简,十来个人护送,几个木箱子,就是鏖兀大王的所有财产。
赫连诛骑在马上,远离尚京的前半段路走得很快,后来马和人都累了,他才下令在前面那个湖泊边歇一会儿。
他下了马,坐在湖边,格图鲁把水囊递给他,他没接,只是坐着发呆。
大约歇了一刻钟的时间,格图鲁上前,小心地道:大王
他知道格图鲁要说什么。
继续启程。赫连诛一面说着,一面起身。
赫连诛站起身的瞬间,从怀里拿出什么东西,连格图鲁都没看清楚。赫连诛一甩手,就把它丢进了湖里。
湖面泛起一阵涟漪,很快就回归平静。
格图鲁还想说话,赫连诛压着火气:我都说了继续
他回头,却看见阮久牵着马和狗,气喘吁吁的,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他。见他回头了,抱着小狗朝他挥了挥爪子。
格图鲁弱弱地道:大王,我本来想说,王后来了。
赫连诛脚步一顿,然后再次转身,噗通一声跳进湖里。
他的狼牙项链!
他要送给阮久的狼牙项链!
作者有话要说: 项链:你、妈的,为什么?
从今天开始,小猪被吃得死死的
第31章溪原行宫
阮久牵着马和狗, 怀里还抱着一只狼和一只狗,就站在岸上,看着赫连诛。
赫连诛也回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就噗通一声扎进湖里了。
阮久还没反应过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他就这么不想见到自己吗?
连夜跳湖逃跑?
阮久呆呆的,看了一眼格图鲁。
格图鲁举起双手,自证清白:王后, 我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阮久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
赫连诛好像不会水。
上回在大梁宫中,他为了阮久跳进水里, 最后还是阮久把他给捞上来的。
阮久一激灵, 快步上前,把狗和狼和马都交给格图鲁,要下去捞人。
可他才挽起衣摆, 一脚踏进水里, 只听见哗啦一声, 赫连诛就从水里站起来了。
湖里的水根本就不深, 才到赫连诛的胸口。
阮久踩着水,表情呆滞, 原来你们鏖兀的湖都这么浅的吗?
日光明亮,照在青绿葱郁的草地上, 赫连诛抹了把脸, 却总觉得眼前还有水珠抹不干净。
他用湿漉漉的衣袖擦,自然是擦不干净的。
他用双手一下一下地抹着脸,搓得眼睛都红了, 却仍旧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阮久,生怕他跑了。
而阮久就站在他对面,被他欣喜若狂的目光看得不太舒服,低头把自己漂在水面上的衣摆捞起来, 拧干水。
赫连诛舍不得移开目光,就站在原地盯着他瞧了许久,最后嗷地嚎了一嗓子,他像是一只小动物,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喜欢。
赫连诛嗷呜嗷呜地踩着水花跑向他,阮久有点害怕,怕这个小狗扑过来把自己压死,于是弯着腰躲开赫连诛要抱住的他的双手,转身要跑。
可惜没能躲开,阮久被赫连诛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腰。
赫连诛已是狂喜,抱着他在水里转圈,踩起一圈的水花,把岸边的草地都湿透了。
他大声向随从们宣布:这是我的王后!这是我的巧那!
他用汉话喊了一遍,怕随从们听不懂,又用鏖兀话喊了一遍。
想了想,又怕他们听不清,于是再喊了一遍。
最后他把这句话用汉话和鏖兀话各自喊了五六遍。
随从们都低着头,没脸再看。
赫连诛抱着比他还高的阮久,却十分轻巧。他抬头望着阮久,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好像雪山上的雪水渐渐融化,化作涓涓细流;好像他整个人都躺在春日里小绵羊剃下来的羊毛上,暖融融、软乎乎的。
一撮羊毛飘进他心里,变成一颗种子。
赫连诛是个还不通人事的小狼崽,动物和人不一样,动物从来不委屈自己,他现在是怎么想的,就是怎么做的。
他把阮久稍放下来一些,抬起头,啾的一声,在他脸颊边亲了一口。
一口尚且不够,他对准阮久的脸颊,又嘬了一大口。
像狼吃人。
阮久使劲打他踢他,他也不松开。
他是小狼,他什么都不懂得。
*
赫连诛捂着脸坐在马车里,面前是板着小脸的阮久。
阮久生气了。
因为他使劲嘬阮久的脸的时候,在阮久脸上磕了个牙印。
不是他的牙太尖,就是阮久的脸太软了。
阮久小心地用指尖碰了碰脸,刚才乌兰给他抹过药了,所以赫连诛提醒他:你不要把药给抹掉了。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阮久就生气,气得给他没捂住的半边脸又来了一拳。
你闭嘴。
好,软啾
你闭嘴!
赫连诛紧紧抿着嘴,不敢再说话了。
但他看见阮久就高兴,看见生气的阮久也高兴,忍不住笑,也忍不住话。
才安静没几息,他就又忘了阮久的话,道:脸上有牙印也很好看。
阮久瞥了他一眼:放屁!
我没有。赫连诛傻笑,我很喜欢。软啾很好,我给软啾盖章了。
他无时不刻不在用莫名其妙的话、向阮久发射爱心和粉红泡泡,被包围的阮久实在是受不了了,哀嚎一声,掀开马车帘子:格图鲁,停车,我要骑马。
格图鲁回头看了一眼大王,大王没有反对,一脸软啾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天底下软啾最完美的表情。
于是他喊停队伍,让人把王后的坐骑牵来。
阮久上了马,还以为就此解脱,能够轻松一些,却不想下一刻,赫连诛也骑着马,哒哒地跑到他身边。
软啾!
阮久极其无奈。
软啾!软啾!软啾!
软啾恨不能一爪子把他踹下马:你再吵我就回去了。
赫连诛这才闭上嘴。
又过了一会儿,赫连诛小声问道:软啾,那你还要走吗?
阮久看了他一眼,甩了一下束得高高的马尾,并不回答,骑着马跑到队伍的最前面去了。
赫连诛的脸一下子就没有了生机。
原来软啾还是要走,他只是来送自己一程的。
他恍恍惚惚地骑在马上,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格图鲁紧张地大喊大王,想要把他喊回神。
但赫连诛的魂儿都跟着阮久跑了,阮久走了,他都要死掉了。
*
走了一整天,傍晚时,一行人在驿馆里落了脚。
阮久没用多久就和赫连诛为数不多的随从们混熟了,这时候大王的随从们都围着阮久打转。
王后,这个房间好,晚上睡觉很安全。
王后想吃点什么?现在去打猎还来得及。
王后要不要先喝点水,都走了一路了。
赫连诛被抛在后边,面色阴沉得要滴水。
他心道,你们讨好他也没有用,因为他最喜欢的是我。
也有可能不是,但他马上就又要走了。
他都已经生了一下午的气了,为什么软啾还不来哄他!
*
几个随从刚要出去打猎,还没出门,远远地就看见一行人正往这里来。
他们觉着奇怪,等人走近了,才明白。
哦,是国丈。
是国丈追上来了!
随从们刚要跑回去通风报信,就被阮老爷抢了先。
阮老爷下了马,扯了扯马鞭,推开他们,快步走进驿馆,怒吼一声:阮久!
阮久抱着小狼和小狗,出现在走廊那边,弱弱地唤了一声:爹。
阮老爷把马鞭倒过来拿在手里,又上前拉住他的手,啪啪打了他两下:你
他是自己跑出来的。
乌兰引路,只带了马和狗,还有狼,别的什么都没带。
阮老爷看了一眼赫连诛,按住阮久,低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我说不清楚。阮久拉着阮老爷上了楼。
阮老爷回头,对自己带来的一群人道:先去做饭。
他好像带了一群厨子过来,负责照顾阮久的饮食起居的。领了命,搬着锅碗瓢盆走进厨房,有条不紊地开始做事。
阮久把阮老爷拉到楼上,和他面对面坐着。
爹?
你别喊我。阮老爷板着脸,拍了一下他的手,你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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