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八遂揩了揩唇角,泪珠吧嗒掉在手背上,赶紧憋回去了:来时天道告诉我到这边来找一缕残魂,我才能活着回去。
九狐挑眉:残魂?我们出现在你梦中,那我俩也算残魂。
妖王在一边观察着,冷淡地问:我看魔尊不太舒服,现在也想要梦醒吗?
徐八遂捂着心头,一时半会答不上来,视线一片模糊。
九狐往他面前摇尾巴:喂?
徐八遂随手捏住那毛绒绒的狐狸尾巴,肩头细微地抽动,茫然地低着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欠他一堆债,他刺我一剑,我要真回去,都不知道拿什么面目面对他。
听上去好刺激的样子。九狐八卦兮兮地打探,和你的家室相爱相杀了对吧?不愧是魔界的头头,千百年来一个德行。
徐八遂无奈地笑开:怎么,魔界以前有什么传说吹到妖界来么?
有啊,怎么没有,倒是你自个,作为魔尊怎么会不知道?
徐八遂急需转移心神,便刮过眼睛瓮声瓮气地闷笑:愿闻其详。
九狐眨眨眼睛,看了一眼旁边的妖王偕,妖王耸耸肩,他便敞开了手脚,比划着说起书来。
就上古莽荒的时候啊,天魔种千年一复生,不知道是哪个星帝忌惮一条苍龙,哄骗他去捡了天魔种。苍龙愚真,还以为不过是捡了只漂亮得不行的红色毛绒绒,养到天魔成形方知为时已晚。后来毛绒绒哦天魔,强占苍龙渎神不说,还顺带拖着苍龙一块堕魔了。不过龙么,再堕,骨子终究是神,后来还是叫天魔撕碎了。
苍龙叫天魔从九天拽下去一起为魔,他俩就是魔界的第一代魔尊。这过往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可你既然是魔尊,理应有苍龙的血脉,怎么会没继承到这部分的记忆?
现世魔界,罪渊尽头。
魔君徐皆知没日没夜地运行逆转的阵法,残剑之上的身躯已经化出了形,离真正复生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魔君眼里一片通红,想伸手去触碰,叫未成的阵法阻挡了。
真是搞不懂你们。识海里的龙魂疲惫不堪,嘟嘟嚷嚷地摇头,就为这情情爱爱的,什么代价都豁出去了。
徐皆知累极地靠在漆黑的洞墙,眼睛里流露出黑暗里最疯狂的光:论代价,您才是我们的先辈。
龙魂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怎么这么说?我生前应该是光棍吧。
徐皆知看着逆转阵法中魂牵梦萦的身形,洞穴外满月无缺,持续了二十多年的怆然意味减灭,他终于有时间停下逃避和追逐的脚,好脾气地和龙魂聊起天。
您从不问生前,想来的确是彻底忘了,才能云淡风轻地弃之不理。
这都千年了,就算记得也无所谓啦。龙魂挥了挥爪子,精神头稍微好了点,就算你仔细跟我说透,我也没有实质感,顶多当成话本听听。不过,你的话,应该知道我生前是个什么吧?
你是一条龙。徐皆知回答道,很笨的龙。
龙魂一下子不累了,气咻咻地大喝:怎么笨你倒是说说啊精分怪!
徐皆知拂过自己的本命剑,指尖划出血迹:从作古的先祖那里流传下来的,只听得个大概轮廓,您就当传说听听罢了。
一条苍龙,不知道受谁蒙骗,捡了个天魔种当宠物,养得不亦乐乎。神魔永远有别,天魔种再幻化得如何倾世绝伦,那也是个魔。苍龙妄想度化魔种,被天魔种拽着一起堕魔了。
徐皆知在本命剑上找自己的眼睛,以便让龙魂也看见。
苍龙和天魔是魔界的第一代放逐者。即便到了这儿,苍龙还是想度化天魔,可惜后来还是被戾气缠绕的天魔撕碎了。龙的五觉散落在世间各地,这一代的话徐皆知顿了顿,君同一人享有你的嗅觉和听觉。
龙魂哦了一声,关注点只在这细节:难怪他听得到我和周白渊说话,原来那耳朵是我自己的!
龙的心也被剜走了,不知道流落在哪里。听先祖所传,苍龙陨灭前把视觉给了天魔,让他来日转世看得到世间一切清浊,趋善远恶。
徐皆知若有若无地叹了气。
镇生剑是用龙脊所铸,魔都能经受住无数天劫,也盖因底下用的是龙骨为基。虽堕成了魔,神性终究没有泯灭。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苍龙的庞大躯壳化成了魔界的种种,我们一直生活在龙的庇护下。
这样。龙魂挠了挠脑袋,天真地理直气壮起来:这么说来我是你们的老祖宗不是吗!那你们对老子干嘛这么凶!
你入罪渊前渡了龙血给徐家人,早就嘱咐过我们,来日你出来如果做坏事,让我们竭尽所能将你镇回去。
龙魂愤慨万分:我为什么一出来就会做坏事啊喂?
徐皆知轻轻抚着剑:自然是和你入罪渊的愿望和代价有关。
龙魂瘪嘴:我若是一条好龙,愿望大概就是魔界好好的不是吗?
你入罪渊时不仅是龙。徐皆知答着,想让龙魂自己推断出来,要真那样,应该也不用服役一千年。
龙魂只是不解:那还能是别的?
你是在回避天魔?徐皆知带动不了,有些许泄气,你好像不在意。
我现在就是一缕残魂,在意干嘛啊。龙魂不自在地摸了摸爪子,死太久了,什么天魔,我全忘了,就算那撕碎我的天魔现在站在面前老子也认不出的。行吧,那我配合你,我许下的愿望和天魔有关对不?
徐皆知点头:度化天魔再不为魔,这就是苍龙的愿望。大约从龙神到堕魔,你生前一直如此希望着。
这样。龙魂有些明白了,那我生前应该是渡走了他的戾气,这才进罪渊千年镇压。
是。罪渊是最好的囚笼,也是净化池。
这么说的话龙魂哇的一声,他不为魔,所以我代替他成了天魔?
对。徐皆知心头胀胀的,你入罪渊时不仅是龙魂,还是新的天魔。至于最初的天魔种,戾气既已全被渡走,便是重新进入了六道轮回,再不复为魔。至于苍龙五觉和龙心都散落了,龙血也渡给了我们,若再转世,我们也很难感知出来了。
淦。龙魂唏嘘自己的智力,我好聪明,一点就通。
徐皆知:
龙魂自顾自地掰指头:天魔千年一复生,这个我还是知道的。我作为个二手天魔种,这千年里应该没干坏事吧。
三十三年前差点有。徐皆知抓了抓头发,那会你从罪渊提前出来,差点没把魔界掀开,还是无痕将你镇回去的。
三十三年前龙魂掰着爪子算,又试探着问,是徐八遂出生那一年?
那会小珂小珂已经一岁了。
哦哦。
那就对上了。
那时应是周白渊出世。
徐皆知眼中的水珠滴落本命剑,溅开了细碎的微光,他也需要转移心神:对了,苍龙,我也想问你,当初为什么选了周白渊做宿主?
凑巧。
大约是天魔的戾气作祟,想找个最初的躯壳,又或者是因为他有自己生前的眼睛?
龙魂轻拍爪子:刚出来就看见荒服上游荡个美人,二话不说就去了,还好他铁了心不和老子签契约。
我说他怎么那么排斥当魔,原来是如今有了道心的原因,虽然他那道心也黑漆漆的就是了。总之不受二手天魔蛊惑,这很好,值了。
我不记得前尘,他也不为遥远的孽障束缚,我做我,他成他,这很好,很值。
龙魂越想越开心,想了想有点不放心,问道:对了,那天魔在千年里的转世,真的没有再成魔了?
是。徐皆知答,每一代魔尊都找过,魔界没有出过天生灵目的孩子。如果有转世,应该也托生在仙界了。
这还差不多。龙魂笑起来。
它思来想去翻来覆去的开心,忽又想到什么,又唏嘘叹气:说到周白渊,这都十五年了,估计也不好过。
徐皆知沉闷地嗯了一声,水珠淅淅沥沥地落在剑上:小珂走了十五年了。
九狐看徐八遂呆滞的模样,再伸出一条尾巴拍他:真没听过?
徐八遂醒神,呼吸凝滞异常:不曾。
九狐摇了摇尾巴:反正摊上天魔没好事,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转世,保佑千万别。
你说这番话的视角有失偏颇徐八遂揉了揉眼睛,在神的角度,那自然是魔坏。有没有从天魔出发的版本?
这我哪知道。九狐耸肩膀,你才是魔尊诶,老祖宗的事儿居然来问我们这些外人。你说是吧,老偕?
妖王摸摸狐妖的脑袋,看向徐八遂:天魔版本的,我没听过他为魔的生前,只听过他为亡灵后的一句结局。
什么?
他剩一缕留存记忆的心魂,还想回去见一面龙魂。
徐八遂失神了许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发白地站起来:难道说!
妖王点头:是。
九狐:啥子?
徐八遂冷汗透了背:旧劫数,斑驳因果,原来天道是这个意思
妖王捏捏狐狸因不解而蹦出的耳朵:就看魔尊还愿不愿意从梦中醒来了。若执意要回现世,我自当奉上,若不愿,继续沉湎梦中也未尝不可。那缕残魂命主凶煞大火,留下来继续替我们妖界燃烧殆尽也很好。
徐八遂强撑着轻问:那残魂为什么滞留在妖界?
妖王指指天上的位置:天地间唯有苍龙想渡他,其他的未必。天命让他隔绝在冰与火的两端,揣着生前过往困守,令一魂游荡偌大冰雪天地,约莫算是最煎熬的天惩了。魔尊来时应当看到海镜的裂痕了,那便是自煎熬里撞出来的。
徐八遂无言,呆呆地重新坐回去,拢着两只手呵着气。
魔尊要回去么?
让我缓个先。
不急。妖王开了个冷笑话,不如再多想几年,等他把海镜撞碎了,再同意他出去也不迟。
徐八遂拢着大氅勉强地笑了笑,脑子快要炸开了。
他被漩涡般的因缘会际撕扯得心力交瘁,靠着冰墙缓了许久。妖王团着狐狸自顾自睡了一夜,他没有,也不敢睡,只是背靠寒冰,望着这冰渊从明亮到黑暗再到天光泼洒,熬得两眼通红。
妖王和九狐睡醒来,见他还坐在那里,愣了好一会才挥爪打招呼:好久不见,你还在这啊。
徐八遂裹着大氅唔了一声,揉揉眼,僵硬地从怀里抽出那画卷,失神地凝望画上的绝世美人。
九狐看他发了老半天的呆,好奇地伸出尾巴卷走了画,抢来一看,狐眼瞪得滚远,看了半晌流口水了。
妖王满脸黑线地夺回画,卷好递还给徐八遂:魔尊缓好了么?
徐八遂通红着眼睛,将手中的画攥到变形,低声地自言自语:我只是我,我也只认识一个周白渊,我天生就没有心
妖王深以为然:不错,前尘与现世从来都不能混为一谈。所以,魔尊想多考虑几天?
不用了。徐八遂把画卷塞回怀里,抖落大氅披回恶鬼袍,揉了揉心口和眼睛,妖王,我想去找那缕残魂,你真的愿意帮我么?
我活的时间很久了。朋友不多,仅有三两,也希望能渡上一渡。
妖王偕的眼神柔和下来,他打了一揖:魔尊,求之不得。
他揪起九狐在前头带路,徐八遂出了空空荡荡的妖界寝宫,探出头一看,差点没被妖界肆虐的冰雹暴雨吓个半死。
妖王在前方开路,九狐伸出一条尾巴卷住徐八遂的腰:回去后老偕都跟我说了,我才知道事儿是这样的。嗳,也不知道该说啥了,老不死们太能折腾了。总而言之,小魔尊,祝你和那位残魂大哥回去后日子顺遂一点。要是海镜有坍塌的那一天,我们就去你们魔界串串门。
徐八遂点头应承了,举目看着妖界和魔界异曲同工的天灾,心绪无比复杂。
他一般都在海镜和冰冢之间游荡,我在梦境里无法召唤他,这天不好走,估计得费点功夫
妖王一边开路一边解释,从妖都一直跋涉到冰冢,足足费了许多的功夫。
等徐八遂赶到冰冢时,他人也要虚脱了。
妖王喘着气扣了扣冰冢的结界,窸窸窣窣地朝里头说了一通,那寒冰结成的坟墓终于出现了异动。
周遭气压开始扭曲,徐八遂感觉到头顶有炽烈的视线,无所畏惧地仰了首。
赤红的一点影子在半空滞住,一高一下,呆呆地驻望过一个黑夜。
曙光铺来时,赤影飘荡到徐八遂面前,围着他不停地绕圈。
妖王揉着眉心醒来,凝神听了好一会,翻译道:他问你真要回去么。
徐八遂也揉揉眉心,沙哑道:我还以为他迫切地催促我。
他说你无心,他不知道能保你多久,保到什么程度。
随意。徐八遂熬了这么多天,释然笑开了,反正我这条命本就偷了周白渊十年,要是回去还是覆灭,我也认了。
他看向那赤影,定了定神:前辈,正因我没有心,所以拜托你了。
赤影驻足他眼前片刻,须臾之间,凶狠地撞进了他眉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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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废物大美人在一起了——今州(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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