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左右晃了一下,像是四顾着观察阙安在和谁说话,发现周围没人后意识到是在和自己说话,立马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又挺立在原地,好像无事发生。
阙安把它的动作收入眼中,眼神冷淡,没说什么,从桌上捞起一把水果刀。
刀尖尖锐而锋利,纯白的陶瓷刀面上倒映出那对黑黝黝的耳朵,仿佛待宰的羔羊般瑟瑟发抖。
咔嚓。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阙安手起刀落,手中的苹果被切成了两半。
阙安冷冷道:问你喝饱了吗,聋了?
毛绒绒的耳朵被吓得一软,忙不迭动了动,迅速弯了两下,又左右晃了晃。
饱了,没聋。
原来如此。
阙安这几天越来越觉得不对。
放到桌上的粥莫名其妙少了一大半,睡觉时感觉头上有东西在头上动来动去,跟跳舞一样,他一睁开眼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消失了。
他悠哉悠哉的盘腿坐了下来,拿起药瓶,倒了点粘稠的药液出来,准备往伤口处抹去。
耳朵瑟缩着抖了抖,每一根细小的绒毛都写满了抗拒,原本竖立着的耳朵根也软了下来,像个蔫了吧唧的团子似的,缩成一团,藏在阙安头发里。
给我回来。
阙安冷冷道。
这玩意儿给他带来这么大麻烦,上个药居然还敢躲。
软趴趴的耳朵不情不愿的停止了瑟缩,像雨后春笋般探了个小头出来,过了足足半分钟才慢慢重新竖了回来。
然后在阙安的注视下,轻轻歪了歪,点了点阙安手心里的药液,颤动着绒毛,自己自力更生蘸着药液,委屈的涂了起来。
阙安把玩着手中的刀柄,认真思索割掉这对耳朵的可能性有多大。
原来看来可能性还稍微大点儿,但现在再要割,总有种残害生命的罪恶感。
阙安抬起眼,看着镜子:你能自己掉下去吗?
正勤勤恳恳给自己施药的毛绒耳朵闻言一抖,立马晃成拨浪鼓,细碎的绒毛都被晃荡出几根。
阙安懒懒撑着头:
那总不能一直长我身上吧,你自己想个办法。
竖起的毛绒耳可怜的耷拉了下来,蹭了蹭阙安的发顶。
呜呜呜。
阙安揉揉疲惫的眉心,拿头上这对耳朵不知如何是好。
*
从实验室出来后,赵安看着后视镜中闭眼养眠的秦郁之欲言又止,时不时分心瞥一眼,叹口气。
想问什么?
秦郁之闭着眼淡淡开口。
有了秦郁之这句话,赵安的疑问就如瀑布般关不住全问了出来:
老大,这事儿为什么就不查了啊?
秦郁之抬眼望向窗外:查。
但不是现在。
赵安语气里带了点不甘:我们好不容易进了容创的老窝,那实验室肯定有问题,对了对了,那个走廊尽头的房间,一看就有问题,我们为什么不趁机抓住证据,一举捣毁?
秦郁之揉揉眉心: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这个实验室规模正规,至少他们短短瞥的那一眼,根本不足以让他们发现任何异样。
容创心思缜密,是有备而来,况且已经被发现过一次,这次肯定会比上次更小心翼翼。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能被他们一举发现找到线索。
赵安啊了一句,原本以为闯犯罪窝点的英勇壮举全都落了空,让他略有些失落:那老大你为什么非得约实验室啊?约个环境优雅的饭店坐下来谈判不好吗?
秦郁之瞥了一眼,随口道:为了给敌方施加心理压力。
赵安:
他无奈道:有了有了,我都有心理阴影了。
容创真的太吓人了,其次吓人的是他的实验室。
秦郁之垂下眸子。
虽然这次是有惊无险,但秦郁之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好的预感在他心头萦绕。
他总觉得,可能会发生些什么。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家。
车子转眼稳稳停在别墅楼下,赵安拉开车门,秦郁之走了下来,走进了家门。
刚走到家脱下外套,他眼尖的看见了门口沾着泥的鞋。
泥土痕迹还很新鲜,看得出来刚出去没多久。
刘管家端上热水后,对着秦郁之汇报着阙安的行程:
少爷,阙安昨天晚上又出去了。
风水轮流转,原先是阙安管着秦郁之 现在调了个个,秦郁之让刘管家盯好阙安,不许让他出门。
但阙安谁能管得住?特别是这几日,阙安出去的频率特别高,还都是在晚上,管家再管也不可能凌晨两点在门口堵着他。
秦郁之点点头,端起水喝了口示意自己知道了。
面上表情不变,但实则内心隐隐有些倦意。
自从那日在酒店容创发现有阙安的存在后,就一直有暗中调查他,现在除了家,外面无论是哪里,对阙安都相当危险。
反复叮嘱阙安不要外出,结果还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秦郁之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等到快开饭时,阙安才回来。
秦郁之抬起头,看着阙安:
去哪儿了?
阙安从背后拽出几只花,伸到秦郁之面前:你看。
花瓶里的木风铃因为头顶那对耳朵的恶行,失了水分后已经奄奄一息,阙安索性把那几枝丢了,去附近又重新买了几只。
他没记错的话,秦郁之还挺喜欢这种花的。
虽然他一直觉得这花丑了吧唧的,也不知道这玩意和漫山遍野的野花有什么区别和值得观赏的必要,但还是特地出门,去了老远的花鸟市场,重新买了几枝回来。
好看吧?
新买的木风铃沾着水珠,比原来的那株鲜活许多,颜色也更多样,除了寻常的白色,还有淡淡的米色和浅黄。
清醒淡雅的花香缓缓弥漫在空气中。
秦郁之看着阙安,没理会阙安手中新鲜的花卉:
你出门了?
阙安敏锐的察觉出秦郁之语气并不是那么愉快:
对,我出门买花,他问道,怎么了?
秦郁之语气中带着冷意:
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你现在什么状况,你不清楚吗?
万一被容创撞上,将会是什么后果?
更遑论阙安现在脑袋顶上还有一对随时可能被发现的耳朵。
他到底有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些事?
阙安闻言皱眉,不解道:
不是,我就出去买支花,怎么了?
想到自己费了半天功夫出去替秦郁之买的花,结果对方看都不看一眼,还反过来指责自己说自己不该出门?
秦郁之不说话,冷眼看着阙安。
阙安一见秦郁之这态度,索性放下花,也懒得辩解,坐到了另一侧的沙发上,拿起了手机自顾自玩。
惨遭遗弃的木风铃无辜的躺在桌上,可能是因为气氛的冻结,连花香味都没有刚才浓郁了。
没等到对方的解释,只等到了一个冷若寒冰和置身事外的无所谓态度,秦郁之眯了眯眼,收敛了渐冷的气场,拿起外套走上楼。
紧接着,楼上传出了一声清脆的关门声。
而全程目睹两人吵架到冷战全过程的两只毛绒绒的耳朵,心虚的竖了起来,不安的探出尖,看着桌面上不过片刻就已经蔫嗒嗒的木风铃。
完了完了,都是它们不好。
要不是他们贪水喝,两个人也不会吵起来。
毛绒绒的左耳望了右耳一眼。
怎么办呀?
右耳上的小绒毛心虚的摇了摇。
不知道呀。
生活不易,耳朵叹气。
接下来连着两周,双方彼此都没说话,除开秦郁之最初收养阙安那段日子,这次打破了两人没说话的最长记录。
餐桌上。
一对耳朵分成了左右,左边那只歪着往下看,右边那只朝着另一侧的餐桌尽头望去。
紧接着,左耳歪了回来,右耳也收了回来,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纷纷摇头。
气氛还是没有变化。
阙安和秦郁之坐在餐桌两端,切着盘里的食物。
餐桌上气氛冰冷,只有刀叉碰撞盘子时的响声,在空荡荡的桌子上回荡。
刘管家束手无策的站在中间,不知道怎么办。
少爷和阙安已经快两个礼拜没说话了,加上今天已经是第十三天了。
原来家里静悄悄,是因为没人,好不容易阙安来了后,家里多了些欢快气氛,少爷也逐渐爱笑了,作息规律不少,但前两周不知怎么,自从那日少爷从外面回来后,两个人之间的温度就一下再下。
那日从房间传出争吵和摔门声,刘管家就心觉不妙。
果然,从那天以后,气氛突然峰转直下,到了两个人面对面也不会说话的程度。
但近来,他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发现两人之间的关系颇有峰回路转之势。
今天阙安把他拽到一旁,让他提醒秦郁之不忘吃药;
明天秦郁之旁敲侧击问最近垃圾桶里有没有烟头。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这两人的嘴一到了对方面前仿佛就成了摆设,面对面一句话就能说清的事,非要通过他这个传声筒来传递。
因为搞不懂年轻人的思路,所以刘管家夹在中间相当难做人。
一双耳朵摇摇摆摆,时而碰撞在一起,时而分开看看两人,仿佛也在低声私语,看着别扭的两个人。
秦郁之这周一直在外出差,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七天以来两个人第一次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
但依然没逃脱两人面对彼此时就成了哑巴这个万年定律。
秦郁之慢慢喝着菌汤,看了看对面的人。
刘管家如同磕cp的按头女孩一般,在心头狂呼呐喊:抬起头,抬起头!
然而阙安安安静静嚼着菜,没有要抬起眸子的意思,也没有发生互相对视一眼就彼此冰释前嫌的狗血故事。
秦郁之几不可闻垂下眼,放下勺子,离开餐桌。
当秦郁之离开以后,正在吃菜的阙安抬起眼,盯着秦郁之的背影出神。
刘管家抹了一把老泪感叹。
这两人彼此都挂念着,却都跟两个小孩子一样,彼此对峙着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谁先开口谁先输。
何必呢。
谁能先开口呢?
刘管家叹了口气,默默边收盘子边忧愁的想。
谁能先开口呢?
一对耳朵互相靠着,转了转耳朵尖忧愁的想。
吃完饭后,秦郁之坐到沙发上,条件反射般拿起手边的遥控器,调到了综艺频道才发觉不对。
这段时间他作息被阙安改得天翻地覆,十点准时开始犯困,一点必定躺下睡午觉,就连公司的保安偶尔在休息日在公司看到加班的他,都会露出看外星人般的惊讶眼神。
这不是个好兆头,他索性转了个新闻频道,这时突然听到厕所传来争吵声。
准确的说,是一个人的争吵声。
你能不能把眼睛闭上!?
滚。
耳朵也堵上!
随着一阵摔门声,阙安脸色不虞的走了出来,把自己扔到沙发上,坐在秦郁之旁边。
秦郁之转眼看了眼门外,确定阙安身边没跟着人,家里也没来客人。
只当阙安是间接性狂躁,他索性转过头,看起新闻来。
两人坐得近在咫尺,但中间却仿佛隔了一条冰冷的马里亚纳海沟,将他们砍成了两个无法连接的世界。
突然,左边耳朵一激灵,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凑到右耳朵窝前窃窃私语,绒毛随着一戳一戳的激动颤动。
右边的耳朵尖边听边轻轻点头,歪着身子像是思索到什么一般,又凑到毛绒绒的左耳耳窝旁,小声严肃的补充着什么。
约摸两分钟后,两只耳朵仿佛布置好战略部署的两个将军般,气势汹汹竖了起来。
过不了一会儿,秦郁之发现他的头发被撩了一下。
动作很轻微,像是小心翼翼的拨弄,轻柔而舒适。
一阵不经意的电流由发尖传至发根,酥酥痒痒。
秦郁之转头,看向阙安。
阙安懒懒瘫在沙发里,双手抱着胸,目不斜视看着屏幕,半分没有偷撩秦郁之头发的心虚感。
秦郁之微微动了动眼眸,眼神定在阙安身上两秒后缓缓移开,继续看电视。
他转过去不到两秒,那阵酥痒感又涌现出来,这次变本加厉,撩起他一小搓额前碎发。
他忍无可忍转头,冲着阙安冷冷警告道:
能管好你自己吗?
阙安一脸莫名其妙,仿佛蒙受了什么巨大的冤屈,难以置信道:
我怎么了?!
秦郁之冷冷回头。
演技还挺自然。
阙安被骂得不知所以,也不知秦郁之是生了哪门子气,上下狐疑的打量了秦郁之两眼,摇摇头继续看新闻。
接下来的半小时阙安倒没什么动作,两个人仿佛井水不犯河水一般,目光一动不动盯着电视。
他们气氛僵硬而冷漠,中间仿佛划了条三八线。
然而过不了两分钟,秦郁之耳垂处传来痒意,像是狗尾巴草一般,一下下拨弄着他,由耳骨到耳垂。
酥痒感更重了。
秦郁之猛的一扭头。
耳垂处的痒意立马刹车,从他耳朵里收了回来,乖乖巧巧不再有任何动作。
可能是新闻太过无聊,阙安此刻已经看睡着了,头歪歪斜斜半靠在沙发垫上,半靠在他肩侧。
一双毛茸茸的耳朵乖顺的贴在脑侧,紧紧挨着秦郁之的耳朵。
秦郁之僵硬的移了移身子,靠垫眼看着也跟着倒下,阙安半边身子往他身上歪,只好忙伸出手扶住阙安的肩膀,阙安自然而然往他身上靠。
或许是因为身上秦郁之身上的清冽木香,阙安不自主往秦郁之胸口处蹭,边蹭边轻声呢喃。
胸口处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阙安动作自然流畅,毫无半分演戏痕迹,让秦郁之一时分不清,这人到底是不是在装睡?
如果是真的睡着了,刚才这人才戳了自己的耳尖,就自己转头的短短两秒,就能睡着?
那必是睡神本神。
如果是装睡,说明他意识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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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乖被大佬识破后——鸡蛋面不加蛋(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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