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像是断情离别之词,祝政心中惴惴,缄默不语。
常歌这才缓道:既然你我早已两清,自此之后,我说的、我做的,再苦再难,哪怕舅父定要同我恩断义绝,哪怕被千万人戳脊梁骨,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常歌眼眶微红,回身为自己斜了满盏,他将将端起酒盏,那酒却被祝政一把夺过,一饮而尽。
乌木盏被摔在地上,已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人自醉。祝政抓着常歌的手,死死按在自己心口,而后顺着凉滑的缎子向下,让常歌触到他腰间悬挂的冰凉剑柄。
剑柄雕龙,正舞爪狰狞。
常歌将手一缩:我才不要这烦人的权柄。
他的手被死死攥住,又被引至冰凉的剑柄之上:普天之下,惟卿能持此剑。
常歌同他僵持。他竭力想抽回来,祝政却蛮横制住,不许他抽走。
祝政专注地盯着他:我交予你这剑柄,并非为了这剑柄后的权势。
此后余生,我若薄情寡义,或是政事昏庸,抑或是意欲伤你,你便用此剑刺我、挟制我。
常歌的手这才放松下来:君是要一谏臣。
祝政依旧握着他的手:君是怕,再伤卿心。
常歌低下头,未再出言推辞,反而稍稍握住他腰间的大司马剑:不要称我为卿。他小声嘟囔,这个是卿那个也是卿,听着怪窝火的。
这是祝政还做天子时的习惯,总以卿指代臣下,譬如杜卿、刘卿,惟有常歌是常爱卿。
祝政:是我失言了,你是常歌,执此剑之人,惟有常歌。
常歌忽然抬头:还有,我也不喜欢你以前老称孤。一口一个,听着瘆得慌。
不称。以后都不称。祝政软声道,你不爱听的我都不称。
他凑在常歌耳边,温软唤了二字,常歌猛地将他一推,面上当即笼了层薄红:你怎么知道的!
祝政照实回答:那日你高热,火寻将军彻夜照拂,一直唤你的小字,当日我就在身侧。
常歌满目惊奇地望他:那不是十几年前!
祝政拢着常歌耳侧碎发,常歌耳后同幼时一样,贴着柔嫩的皮肤生了些打卷的绒毛。
他温和一笑,叹道:小将军,居然长这么大了。
常歌被他的口气逗得哭笑不得:你只比我大一点点而已,不要拿这种长辈语气说话。
是么。
祝政一旋身,将常歌高高抱了起来。常歌低下头,高高的马尾落下,和祝政的发丝缠缚在一处。
常歌被轻轻抵在花藤上,花藤又密又短硬,扎得他背上又痒又疼,他只能抱着祝政的肩背,将重量压在他身上,竭力远离花藤。
满开的木香藤垂落而下,绵密的花朵玉雪可爱,竟没有一朵能比上常歌。
祝政的眼神极为认真:离惑,我不会负你,定不会负你。
他还未说完,常歌稍稍低头,主动吻住了祝政的唇。他的唇冰凉而清甜,尝起来像涓流的蜜糖。
街市上的热闹喧哗离得很远,常歌拉开他衣襟,祝政心上偏了半寸的地方,留着淡淡的伤痕。
祝政唤的马车来的时候,子时都快过了。
常歌伏在他胸口,不知是仍睡着还是懒怠动,只闭着眼睛没说话。祝政以外袍将他层层叠叠裹好,还拿自己的外衫又遮了一层,连头发丝都被仔细罩住,一点风都不透,整个被横抱着下的楼。
司空大人平白地消失一整个时辰,再出现时居然横抱着一人,驭来马车的侍从抑不住兴奋,拿肘撞撞景云悄声道:想不到大人也如此风流。
景云瞥了他一眼,收回了自己的肘。
常歌被重叠的礼服遮得严实,旁人是一点都见不着,只觉得这姑娘体格有点略大。祝政的角度却能见着常歌白皙小巧的下巴,和澈丹般的红唇。
直到马车缓缓开动,常歌才稍稍拉开遮住头脸的衣裳,却见祝政眉目含情,正望着他。
常歌自身上摸出个金胆塞进他手里:今日滇颖王来了,说将这个给你。
祝政接好,反问他:怎么不问我,此物何用?
常歌稍稍合眼,放松了靠在他肩上:我才懒得管这些劳什子事情,你愿意讲就讲,不愿意讲我还乐得清静。
祝政一听便知,这是怪自己没提前说明。
他将金胆稍稍拿起,车帘边沿投进些许隙光,微光下,金胆中心居然出现一只蝉蛹状的虫子。他见常歌将脸一皱,便急忙收起,没再给他看。
常歌神色不悦:庄盈又搞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东西。
祝政仔细聆了车外动静,方才凑在他耳畔,以极轻的声音道:这是滇南的双生蛊,以连体蛊虫制成,说简单些,通过这个金胆,可以窥得另一人体况,是否存活,也可以折磨金胆内的蛊虫,让另一人痛不欲生。
这是如何实现的?常歌思虑一阵,忽而略有震惊,双生蛊此处仅有一只蛊虫,难道另一蛊虫在人体内?!
祝政垂眸望他片刻,重重点头。
常歌面露不快,又听得祝政补充道:滇南用此法来控制死替。
常歌当即便要坐起:这难道是!
嘘祝政慌忙掩了他的口,见他安静,方才凝重点头,不是颖王一人用此法,而是代代相传,历代滇过君主均用此法。双生蛊只能趁死替幼时炼制,蛊虫同死替一道成长。死替仅有几岁之时,借由银针刺入死替肝胆之中,蛊虫陡然进入潮闷人体,会百般折腾,死替亦痛苦不堪,能熬下来的本就十之一二。再加上后天整骨、教习等等事宜,死替实际上是贵重无比,原是不会借与他人使用的。我只知莫桑玛卡是惹怒了颖王才被使唤过来,并不知她二人之间究竟有何纠葛。
常歌逃避般蜷在他怀里,祝政缓缓理着他的额发安抚他:此事确实残忍,但莫桑玛卡已同双生蛊相伴相生数十年,若活取出,反而愈发危险,这金胆现在我手上,反是好事至少,我不会以此金胆折磨于他。
至于活人炼蛊之事,现下滇南自立,我不便管辖。盛宴之后,等国库充盈些许、定好楚国内务,颖王归顺也好、武统也罢,只有厘清她封地上蛊宗药宗矛盾,方能行法令废除此事,否则,法令发了,也是一纸空文。
常歌轻轻点头。襄阳胜利之后,他平日只管养好身体,吃好睡好,祝政最早也在子时入眠,原来素日里祝政思虑之事,只比他才想的更多、更为杂乱。
常歌小声叮嘱:先生平日里,思虑操劳之事诸多。身体关紧。他从身上摸出一银质圆盒,这里面当是莫桑玛卡的银锁,我们寻得的药王谷当是假的,真正的药王谷关窍,正在这圆盒当中。
他躺在祝政怀中,将那圆盒打开,里面确是一精致银锁,上面以银色藤蔓雕做一个墨字,中心乃一锁孔。常歌将盒子翻遍,里面毫无钥匙痕迹,他又以锁上银叶尝试,各个都无法契合。
常歌将圆盒啪一声合上:难怪庄盈给我给的这么爽快,原来这东西没锁,根本打不开!
祝政哄道:降降火,我明日见到她了问问此事。
常歌把脸埋进他肩上,跟自个生闷气去了。
快到的时候,马车猛然一顿,祝政慌忙搂紧常歌,问道:什么事?
外头一阵喧闹,祝政掀开车帘一看,整个车停在归心旧居门前。
一花疯子当街拦了马车,惊了马匹,现下正疯癫无状地缠着车夫讨吃的,那车夫极不耐烦,骨节已捏得咯吱作响,若不是祝政坐在车上,怕是当下就要拿马鞭抽人。
祝政出言制止:景云。盛宴日子,勿要动武,你将那花子领进旧居里,随便赏些茶饭吧。
景云自马车上跳下,回身称喏。
侍从帮着打了帘子,祝政先行下车,而后小心再将裹好的常歌抱了下来,直接横抱进归心旧居。
旧居大门一阖上,正在门口空地处撒泼的花疯子忽然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他单膝跪地,拱手道:属下姜怀仁,拜见大人。
第63章 酒桶 祝政捏住他的手,稍稍低头,轻轻含了下去。
那身娇嫩衣裳在姜怀仁身上简直可笑至极, 何况他连三撇山羊胡子都未舍得剔。祝政打发他换身衣裳,姜怀仁以肚子咕噜噜叫了数声作为回应。
先生。姜怀仁恬着脸说,眼下吃食要紧,衣裳是换不动了。
姜怀仁说是数日都未进食, 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现下独自呆在会客堂屋, 正脸朝下,等得是昏昏欲睡。
一阵酸甜香气自窗外袭来, 幼清只用四个指头尖端着碗甜粥进来, 撂下便吹着手指头跑了,姜怀仁饿虎扑食,结果给烫得够呛, 勺子当场丢回碗里。
急什么呢,几日没吃了!
常歌正笑着跨过门槛,火红衣摆边沿缀满蔷薇暗纹,行动间犹如花丛轻摇。
姜怀仁以为祝政会单独见他, 没料到常歌也会来,急忙抚袖打算行大礼,这一低头,方见得身侧居然有一灰狼, 若不是全身乏力,他当下就能蹦跳起来。
阿西达,回来!
常歌唤了一声,那狼嗖一声回至他身边,常歌落座, 他便在身侧端正坐下,灰绿的眼睛便直盯着姜怀仁。
大手随意抚过生着绵密短毛的狼头, 常歌低声训道:那是客人。
灰狼低沉应声,常歌拍了拍她的背:好姑娘。他这才看向姜怀仁,你太瘦了,阿西达以为你是羊骨头,得多吃点。
姜怀仁当下忘了烫,草草吹凉表层,抱着碗沿饮了一大口,又猛地搁下,他咋舌道:甜的!
姜怀仁以勺翻了翻碗里的甜粥,里面和宝箱似的,煮着指头大的小汤圆、混着蛋花、米酒、桂圆肉、樱桃干、京糕难怪甜得几乎掉牙。
常歌一手抚着灰狼:甜的怎么了?
姜怀仁一改狼吞虎咽的前态,拿小勺在里头挑三拣四地翻着:不太爱吃甜的。
正在此时,室内凉风送香,祝政从月色遍洒的院中步入灯火通明的室内。
他已将礼服换去,着了件家常素净白衫,未着冠,发丝只随意挽着,一进屋内便先叹道:好香!
他在常歌身侧落座,旁边置了数个凭几,他却偏生要靠着常歌用的那个,惹得常歌小声嘀咕讨人嫌,却稍稍挪开了一臂的距离,任由祝政霸了凭几,同常歌挤在一处。
姜怀仁装瞎。
祝政温和问:在说什么呢?
在说姜长史还没饿够,挑三拣四的。常歌道,大晚上的,没法把厨子喊起来给你烧饭,且凑合着吧。
他自袖中摸索出一纸袋,拈出一粒嫣红的樱桃干,本都碰着唇了,忽然想起了什么,自然而然递予祝政唇边,祝政捏住他的手,稍稍低头,轻轻含了下去。
这回姜怀仁真瞎了。
他装作自顾自埋头喝粥,却在里面翻出个一样的樱桃干,立时无语。
常歌见他不怎么吃,好言劝道:姜长史多吃些吧,吃些甜的,体力恢复才快。以前我们在北境的时候,大漠里凉气一下来,刨个沙窝都能结冰,怎么过,全靠这个。那时候我一煮甜粥,军营里可是抢破头。
说完他又给祝政递了一个:先生今日也累着了,多吃些。
这粒樱桃干祝政没接,反挪了目光,幽幽道:我都未尝过。
姜怀仁不想再瞎一次,手里的甜粥也温了不少,赶忙忍着甜喝了个干净。
常歌直接将樱桃干塞着喂给他:今日就做了姜长史这一碗,赶明再给你做吧。
原来这碗是常歌做的,姜怀仁拿碗的手忽然就僵硬起来。
他将碗一放下,果然见着祝政冷冷地刺了过来。
碗里,一滴没剩。
今日真是诸事不宜,喝个甜粥都能塞牙缝。
酒足饭饱,姜怀仁这才将这几日经历说与他二人听。
在船上找到九个大酒桶时,祝政发现了酒桶被替换的痕迹,明面上并未揭穿,只让景云暗中探查。
装着女侍的酒桶被寻到后,姜怀仁扮做女子钻入了其中一个酒桶,景云将剩余的酒桶里面填充了卵石,装作未动过的样子原样放回。
酒桶顶盖封死,只留了个不大的换气孔。窥孔外侧是一片漆黑,只能通过马蹄声与车辙声推断,此桶应当被运在一马车之上。
恋耽美
长歌万里定山河——蕉下醉梦(53)
同类推荐:
膝盖之上(Over the knee)、
呕吐袋(骨科,1v1)、
扶她追妻、
性奴训练学园(H)、
被丈夫跟情敌一起囚禁操玩(强制 1v2)、
欲女绘卷(nph)、
被自家超色的狗强奸,好爽....[完][作者不详]、
【崩铁乙女】总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