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的江水愈发澄透,些微的光线透过顶部的波澜照射下来,他这是在朝水面浮。
忽然,提着他领口的力道猛然一松,常歌顿时下沉了数丈距离,接着他的胳膊猛地被人捉住,瞬间被提出了水面。
常歌猛地透出一大口气,他死死抓住救他出水面的人,接连喘了好几口,方才几乎溺毙的晕眩才渐渐退去,神思才回了过来。
江流依旧,这人的霜白宽袍洇在水中,流云般来回摆动。常歌伏在他肩上,这人的长发过了水,被润得愈发浓黑,正柔顺地贴在背上。
常歌接连呛了好几声,才能正常出声:先、先生。
祝政没答话,只兜着他的腰背,正不轻不重地拍着他的背,好让他咳出更多的水。
常歌被卡在祝政肩膀上,看不到他的神情,他紧紧贴着祝政的身体,只觉得祝政的心跳重得吓人。
待他定了会,祝政就这样将他整个人扛起,划开江水朝水浅的方向走。
这姿势怪让人难为情的,常歌小小地挣了几下:放我下来,我咳咳,我想自己走。
他见祝政不理睬,又乱动了几下,祝政的手臂斜斜攀过他的肩背,湿透了的广袖贴满他大半个脊背,祝政低声道:你别挣。
他声音听着低哑,更有些疲惫:我也没多少力气了。
常歌这才抱着他的肩膀安静下来。
长堤在二人视野里变得很小,虽然感觉上没过多久,但他却已经被顺流冲至数里之外。常歌推测,长堤一溃,祝政当即跳了下来,那只被水流冲得划开的手应当就是他。
祝政夙夜未眠,先是奔袭数里搬来了救兵,而后又随他卷入乱流之中,终于寻到了他,这一路下来定是艰辛万苦,此刻定是强吊着精神方能撑住他。
江水渐渐缓了不少,他趴在祝政肩上,看着江水从淹至他背心,逐渐降至腰际。
漫长的一夜终于要过去,丹红的太阳撕开了暗夜边沿,火红的日光碎满大江。
常歌被放了下来,半冷的水将将没过他的腰。
祝政全身早已洇透,白衣贴在前胸,变得半透,原本梳得精致的发也散了,濡湿了几绺垂在颊侧。
他背着日光站着,晶莹的江水挂在他眉上、睫上,让他墨色的眉目愈发深刻,眼神更被江水洗得发亮。
常歌不自觉地盯着他看,此刻的先生如挂着晨露的白芙蓉一般,尤惹人怜。
第58章 阿西达 吻了一下他的侧颊。 [三更]
没想到, 祝政低垂眼帘瞥了他一眼,见他平息过来,调头便走。
常歌慌忙跟了上去:先生怎么了?
祝政稍稍低头,提着湿重的下摆, 分开水面:你自己想。
常歌猜测, 他当是责怪自己过于冒险, 只得连声道:我这是一时情急,长堤最终溃裂, 我也没想到。
祝政的脚步停了一瞬, 他稍稍侧头,最终拂袖,大阔步朝前走去, 惊得水花四翻。
常歌喊了数声先生,又唤做扶胥哥哥,最后连祝郎都端出来了,对方还是一次都没回头。
渐渐地他也觉得没意思, 只闷着头划开水面走,初升的日光跌在江面上,又被他踏过,搅得碎烂。
他低着头, 没留神撞上了人,险些朝后摔在地上,祝政回身,猛地一把拉住了他。
他俩本就是前后脚的距离,这一拉常歌险些跌进他怀里, 鼻尖也撞着他凉凉的脸颊。一抬头,祝政浓黑的眼睫正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但祝政待他站稳,只交待道走路专心,又很快放开了他,又独自朝前走去。
常歌想不通他在恼些什么,几步追了上去:究竟怎么了?忽然生这么大气?
祝政的手依旧提着下摆,他的手背过了江水显得越发白透,他稍稍顿了顿脚步:你在襄阳时,坐在我的马上,应过我什么。
常歌被他问的一愣:我应的什么?
原来你是信口诌了,诓我的。祝政丢开下摆,砸在水面上,溅起一串冰凉的水花。
常歌记不得具体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当时祝政情绪不稳,他想着安抚为先,确实含了些拿好听话哄他的意思。他自知理亏,低着头跟了上去。
旷野无人,涌下来的江水淹没了半侧沃野,天际低平。
太阳愈升愈高,曙日的霞光将祝政的背影笼上一层薄薄的金光。
一前一后行了一阵,距离长堤近了许多,此时长堤裂缝已被封死,当初被冲开的巨大裂隙被沙包暂时堵死,只留下些细小的涓流。
常歌道:好在大堤保住了,缝隙也堵上了,庞舟也顺了过来。这一夜总算是没白忙活。
他见祝政站住脚步,几步跟了上去,趁着祝政出神,悄悄拿指头勾祝政的小指。
祝政没理他,雪白的袖子铺在江面上,款款流动。
常歌干脆一把捏了他的手,歪着头看他:我错了嘛,先生别再生气好不好?
祝政默然。
常歌小声道:今日是我太心急了,头脑一热便没多想,并不是故意的。先生看在我素日是个急性子的份上,谅了我这回吧。
见他依旧不理,常歌拿湿漉漉的手抓着他的手腕:好不好,扶胥哥哥。
祝政稍稍侧脸,纤长的睫毛稍稍颤了颤,眼角余光轻风过水般掠了他一眼。
常歌逮住这一丝松动,当下将心一横,豁出去了,他稍稍仰头,吻了一下祝政的侧颊。
祝政的脸颊冰凉的厉害,吻上去却有些发甜,常歌只蜻蜓点水般一啄,祝政稍稍一顿,连呼吸都被惊滞了些。
他用力攥着常歌的手,目光垂落在斑斓的江面上,哀哀叹了一声:你不能总是这样随意欺侮他人。
水面被搅得满是碎光,映在他二人身上。
常歌没揣摩出这句的意思,轻声道:我没有。
祝政蓦然回过头来,整个人含苞带露般,撞进常歌眼底。
你有。
他的手腕被死死攥着,带进湿漉漉的怀抱中。祝政的袖子带起不少水,顺着他的脊背流淌下来,汇入大江。
你总是随意搅乱别人的心思,自己轻飘飘便过了。我怨也怨不得,恨也恨不得。
常歌被他裹在怀里。
这太不公了。这句话几乎被含在亲昵的呼吸里,祝政低头,堵住了他的唇。
祝政低垂眼帘,纤长的眼睫在咫尺的地方轻颤着,专注地吻他。他的吻有一丝清甜,像澄澈的大江水。
常歌在江水里冻了小半宿,全身都被江水润得湿透,此刻他隔着濡湿的衣物,同祝政紧紧相贴,方才摸着些许暖意,不自觉攀着他的肩膀,想同热源贴得更紧密些。
祝政从中分出一缕神思,低声问他:冷么?
常歌小声咕哝:还好。
祝政以掌心暖着常歌的背,只觉他身上凉得厉害,于是弯腰勾起常歌的膝弯,将他整个抱离水面,江水顺着他的湿衣朝下流淌,扰得江面澜动不止。
江里泡了这么久,常歌都快泡发芽了,眼下离了水面,只觉得连身子都轻了许多,何况祝政胸膛温热,倚上去着实舒服,又是寒天里唯一的丝缕暖意,他便从善如流,直接攀住祝政的肩,好好歇息一番。
江面阔,水里的游鱼倒是欢喜,在二人周身游来游去。
常歌便同他开玩笑:我有大周天子护着,鱼儿们,你们艳羡不艳羡?
那鱼跳出江面,噼啪甩了他一脸水。
常歌转而骂他:大胆刁鱼!第二句话还没出口,那刁鱼竟像受了惊,猛然掉头游走了,常歌是有气没处使,怏怏不乐将下巴搁在祝政肩膀上,却发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他回头,祝政眼睫含光,似是在忍笑。
常歌皱眉:好啊,先生笑我!他擂了祝政一拳,当下挣扎着要下来,祝政臂上便加了力气,死死扣住他,二人正在亲密无隙的距离相搏,忽而听得一声:先生当心!
祝政臂上一轻,只觉右侧黑影一闪,常歌便一跃抢了过去,同那黑影扭打着入了水,祝政刚要入水,常歌却自紊乱的江中抬头:先生勿要过来!又立即沉了进去。
江水被搅得愈发繁乱,祝政心焦气躁,一刻也等不了,当即潜入水中,他刚睁开眼,便看到一血盆大口就在咫尺之间,险些一口咬中他的发丝,下一瞬间,那大口陡然远去,常歌死死拖着这东西,朝上浮出了水面。
常歌大喘着气,眉睫上都挂着水珠,他怀里的东西被扼制在胸前,仍龇着牙,鼻子全部皱起,朝祝政低低地呜呜叫着。
这是一头灰狼,眸色极浅,四肢正不住乱蹬着,要挣开常歌的压制。
祝政当即大惊,刚要上前,却见常歌带着那狼,朝后游了一大步:先生别来!他是对你有敌意!
果然,常歌腾出一只手解开发带,三两下将狼嘴死死裹住,那狼只发出了些不情愿的哼唧声,却并未回头撕咬常歌。
常歌将灰狼长长的鼻子死死捆住,这才敢让祝政靠近。他在灰狼脖子上摸索了一圈,从中掏出个黑沉沉的令牌,上面画了几个祝政不认识的字符。
常歌却对着字符念了出来:阿西达你是个姑娘啊。
阿西达,在西灵话中是永恒的意思,多用来为姑娘起名。
常歌丢开令牌,胡乱揉了揉阿西达的头,小声道:我快沉下去的时候,是你救的我么?
阿西达嘴巴被捆住,不清不楚地呜呜了几声。
常歌仔细翻了她的脖颈,爪子,耳朵,这才抬头冲祝政一笑:我就说狼胥骑还在!这是我们的狼!
你们的狼?
常歌点头:我被冲下来的时候,险些沉底,多亏阿西达救了我一回。
祝政上前几步,阿西达的嘴虽被缚住了,黑胡须却全部炸开,直盯着祝政低吼。常歌不知用西灵话说了句什么,阿西达的耳朵瞬间向后背下去,头也低了下来。
你看,她还能听懂口令。常歌拉起她的头,阿西达的脖颈上有一圈浅浅的白毛,毛色也和我之前养的鹰奴一样。
祝政脸色沉了沉,这小姑娘见他就咬的性格也挺像鹰奴。
常歌还在絮叨:爪子被毛,这都和鹰奴一模一样,就是这耳朵!他的指头沿着阿西达的耳廓柔柔转了一圈,圆耳边,这是达鲁的崽!
祝政一顿:达鲁的崽?他体会过来,达鲁是狼?
是啊。常歌眨眨眼睛,不然还能是啥?达鲁是我们的狼王,狼胥营里大多都是他的崽崽。你也是对不对?
常歌大力扫着阿西达肩颈两侧的被毛,阿西达舒服得直往他身上贴。
常歌见她放松下来,将阿西达自胸腔整个一横抱:走吧!跟我一道回家!
祝政讶然:你要带她回去?
常歌单手揽着那狼,回头爽朗一笑:先生笨。这狼有主人,我挟了他的狼崽子,还愁主人不上门?
祝政看着常歌的背影,思索这个和幼清个头差不多的灰狼,还能不能叫狼崽子。
常歌单手挟着阿西达,身后一步之处跟着祝政,二人走了一阵,常歌忽然谈起了棋文。
他还怀着些幻想,能不能让棋文先在江陵住上些日子,再拖一拖,兴许魏王悔了、舍不得棋文,能再将她接回去。
祝政轻缓摇头,沉下声音:有时候我也不知什么是对棋文好。携在身边却如履薄冰,还是任他远走高飞,即使一世都见不得光亮,但至少能得个太平安宁。
常歌只以为在单说棋文的事情,认真答道:你要让她自己选。
他只顾着抱着死沉的灰狼往前走,丝毫不知道祝政停了脚步,愣愣望着他的背影。
此时,远处传来一句先生!将军!幼清燕子似得飞奔过来,扑棱着大水花,冲到常歌面前。
太好了,将军还活着!
常歌被四溅的水花糊了一脸,那帮子腻死人的楚国水师,一窝蜂涌了上来,将他围了个严严实实,直到阿西达怒嚎一声,这才发现常歌抱了个狼,被吓得四散。
*
祝政和常歌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到达临时扎的大营,常歌换了景云从楼船上取来的干净衣裳,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些。
阿西达一来,幼清是又喜欢又害怕,满心都系在那头灰狼身上,还拿自己的旧衣服给他做了个窝。阿西达倒端着公主劲儿,迈着头只管出神,除了常歌谁都不理。
祝政站在江头,见江浪破开的地方碎裂地厉害,常歌端来了些热乎粥水,喊了好几次,他才回神入了营帐。
帐帘刚掀,他便问道:此处江堤乃何人督修?
景云正在说这档子事呢。常歌同他斜了一碗热汤,这下子,畏罪、灭口,或是有人早已知晓此事刻意私刑报仇,都说不清楚了。
恋耽美
长歌万里定山河——蕉下醉梦(49)
同类推荐:
膝盖之上(Over the knee)、
呕吐袋(骨科,1v1)、
扶她追妻、
性奴训练学园(H)、
被丈夫跟情敌一起囚禁操玩(强制 1v2)、
欲女绘卷(nph)、
被自家超色的狗强奸,好爽....[完][作者不详]、
【崩铁乙女】总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