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逊微微垂眸:等再见面的时候,再慢慢谈以后遇见的事情吧。
孙权并不看他:你觉得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当然。陆逊道,譬如江水,终有一会。
李隐舟凝然东顾,似乎隐隐闻及江水奔流之声,江东丰沛的水脉相互交织,以庐江为源,给下游送去生命勃发的浪潮。
有东风起,吹散凝在月上的冷霜。
孙权终于露出笑意,旋即散于风中,似恍惚一瞬的错觉。
他抬首北望,眼中有广阔无垠的大地:一脉同流,愿与君逢。
李隐舟回到药铺的时候,已经近乎三更天,好在孙权坚持送他,走着夜路也不算落寞。
陆逊与顾邵先送孙尚香回府
,难得孙权和他落了单,也许是有话想单独和他说。
毕竟白天那处戏码,等于明晃晃地告诉孙家,不约,告辞。
李隐舟深一脚浅一脚探着路,小心翼翼地走过布满青苔的石板,听着潺潺流水于静谧的夜中流淌,一时间庐江的街道显得空旷而寂寥。
但一路走到药铺门口,对方也一直缄默,仿佛一个影子,沉静不语。
李隐舟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经历死别,又要生离的孩子,或许孙权也不需要安慰,他的眼中早已不再是庐江郡这片小小的天空,又更远的江河等着他征服。
半响无言以对,直到街巷到了尽头。
李隐舟客气地道了谢:多谢少主相送,您没有带仆从,还是早些回去吧,否则老夫人也不安心。
孙权停下脚步,仰头望了望张机药铺的牌匾,还没有长出的喉结只是微微地突于皮肤,说话间轻轻动了动:你又会在庐江郡呆多久呢?
李隐舟亦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张机速来遍行天下,他又会在庐江郡再呆多少时日呢?
却听孙权继续道:江都虽然没有庐江的安谧,但也有繁华的街景,若是张先生想来,可以随手找权。
这是他第一次以权字自称,不知对象是为人尊敬的张机,还是他这个不起眼的小药童。
好。李隐舟推开药铺的门,轻声道,少主回去吧。
和孙氏兄妹做了最后的告别,正准备整理一天的疲惫,却见药铺的桌子上对了硕大的几个箱子。
张机抱着一个硕大的包袱走了出来,腰弯得不像样子,见到徒弟,忙催促:快来!帮我搬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周三要上夹子,所以明天请天假,周三晚11点双更,按约定今天还有一更四千字,大家不用等,还在修(大概率重写),明早上就能看啦。
对秃头作者来说就是早7点刷新一天,所以二更还算周一的更新量(确信)QVQ
28、第 28 章
明朗月色跨入暗沉沉的药铺内, 消磨为一地模糊不清的影子。也许是怕被发现,张机并未点燃烛火。
李隐舟掀开包袱皮,里头露出一沓厚厚的竹简, 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张机这是要走个干干净净,除了爱书,身外之物都抛在庐江郡,这样也减少别人怀疑的可能。
师徒两人的思路在不愿意依附孙氏的交叉之后, 再度相偏了。
张机要借此机会, 假死遁离庐江郡,而李隐舟完全没有想到真的离开此地。
浮萍落于何处就在何处生长,柳絮漂泊千里万里,随风直上青云。他的师傅不愿意扎根于此,欲要四处借力,攀上医学研究的顶峰。
作为后辈,李隐舟很敬佩这样的老先人, 但是作为徒弟, 这个师傅也忒任性了点。
师傅。他试探地开口,你要出远门吗?
张机将摇摇欲坠的包袱一股脑塞给他,连书带人一起推到桌边,看小徒弟猝不及防的神色, 伸手拈起粘在他肩膀上的芦花。
这就是你帮我寻的药?
张机和几个孩子颇算得上忘年交, 知道他们一半的机密, 因此李隐舟也从没想过对他设防:孙氏要搬离庐江郡, 徒弟少不得送一程,让师傅担心了,嘿嘿。
做师傅的可比旁人了解自己的徒弟,并不被他的嬉笑蒙混过去:既然道过别了, 我看不如大家都散了,也算干净。
李隐舟万没想到他态度如此坚决,一时哑口无言。
张机的眉目于晦暗光线中模糊了轮廓,唯有深浅的皱纹历历可数,如树的年轮,清晰地记录着风雨飘摇的半生。
他背过身去:后天就走,你明儿好好拾掇拾掇吧。
是夜,整个庐江郡静如一池死水,连风都不再掠过。偶有不知何来的水珠不经意地滴落,将人的心湖也撩起涟漪。
李隐舟在这样过分的安谧中有些难眠,翻来覆去地和枕头做斗争,耳朵几乎被擦掉一片皮后,他放弃了抵抗,老老实实地坐立起来。
掰着手指头算算,陆家给的金子,加上上回救甘宁剩余的,扣省点凑合着过三两年不成问题。即便张机不养他,到时
候也能自己坐铺子卖药,张机博文广志,一年所授,足以让学生依仗为一生的饭碗。
更何况他还掌握了超时代的解毒剂,混口饭吃并不难。
但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个医术靠谱、思想通达的师傅,若是就此别过,也许毕生都不能再会。
熹微晨光在墙上刻出细瘦的身影,李隐舟筹算着未来的生涯,不知不觉竟然靠着墙壁睡着了。
唤醒他的是一阵匆忙的敲门声,如鸣冤的鼓点一般重重踩着心弦,他一个激灵,额头砰然砸中坚硬的墙壁,在剧烈翕动的疼痛中彻底清醒过来。
难道事情又有变故?
他不及深思,一面批衣,一面快步走出,刚拉开大门,扑面而来的晨光中瞧见一张焦急的脸。
听说庐江郡有位神医张先生,敢问是否在这里?
李隐舟拧了拧眼皮,瞳孔微缩,适应了光线之后,才看清楚的来人。
是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妇人,薄薄一层春衣像直接裹在骨架上,枯瘦得看不见一块饱满的皮肉。肉眼可见的营养不良下,浓重的一层黑眼圈更给她的神色添上一层疲倦。
老夫人有何事?李隐舟并不急于回答她的问题。
她的牙齿也瘪了进去,说话像含了口水,好在勉强能听清:老身是来求医的。
李隐舟眉眼不动:您来的不凑巧,先生已经病重,庐江城还有几处药铺,不如我送您过去。
老太如蒙雷击,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我,我寻了上百里水路,从吴郡到庐江,就是为了找张先生,这可如何是好
李隐舟见她说得真切,不像是来试探之人,内里也有些动摇,刚要开口,便听张机声音伴着脚步声传来。
什么病?
老太见峰回路转,大喜过望:是小儿下泄,已发了二三月,总不见好,屎里还见血!问了我们当地的大夫,都说只有庐江郡的张先生知道怎么治。因此特特来寻您。
这话说得粗鄙,但症状描述得倒很确切。
张机踏出院门,走到药柜面前,手指翻动,挑出一个不常用的药箱,往李隐舟怀里一掼:走。
先生音调微转,提醒他小心低调,这么生龙活虎地走出去,昨
天的戏码就泡汤了。
咳。张机抬着拳头重重呛咳一声。
老太有些懵然:您就是张先生吧,您身子也不利落?
张机眉毛眼睛扭成一块,佯装病态:虽有些不爽,还能瞧瞧病,我徒弟机灵,也可帮把手。您老人家如何称呼啊?
老太这才把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塞回去,抚着心口长长叹口气:我夫家姓暨,吴郡人喊我暨老太。
说着,掏出一块斑驳着黑点的竹简,递给张机。这粗造的名帖虽然有些破旧染霉,但并无半点油星子,可见虽然贫寒,也曾是重礼的读书人家。
于张机指缝中,李隐舟打巧看见她的夫姓
暨。
倒真是个古怪的姓氏。
趁着天光稀疏,人影惨淡,师徒二人略作乔装,领着老太从后院偷偷抄小路,绕了个大圈子,才到暨老太暂居的小屋。
大概是星夜赶到,所以也没听说庐江郡的稀奇事儿,暨老太虽然觉得张机行为古怪,但总觉医者巫也,能通神明,有些怪状也就不惊奇了。
她领着师徒二人见了所述的那个孩子。
病儿是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因为久病,早已面黄肌瘦,瞧不出半点活泼的样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深凹陷,偶一转动,瞧着倒挺悚然。
阿艳,这是张先生,他来看你了,吃了药我们阿艳就好了。
叫暨艳的孩子才刚到能听懂短句的年纪,但似乎已经对这种说辞很麻木,小小的一只抱着膝盖缩在床角,除了眼珠子的微小动作,几乎像个没有生气的假人。
张机正欲查看,忽然停住动作,转头对李隐舟道:你去看看是什么病。
丰富的实践经验已经让他有了足够的判断,刚巧在这抉择的关头,他也想看看若真是就此别过,小徒弟有没有自力更生的本事。
李隐舟抬眸看一眼张机,见他神色肃然,并不言笑,才越过他的身子,走到病儿面前。
他翻起暨艳的眼皮,视线掠过他木然的眼珠,落在苍白的内眼睑上。
血红蛋白只有五十二至八,对于三岁的孩子而言,已经算严重的贫血。
这是现代医学培养出来的看家本事,内科的拿手好戏之一,即便
是脱离了现代化的器械,查体的基本功也足够碾压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巫医了。
他继续检查一番,得出结论:是肠澼。
肠澼这个偏僻的喊法来自《黄帝内经》,李隐舟和记忆中的医学知识比对过,在后世,这个名字有另一个更常见的中医名
痢疾。
小儿慢性痢疾,在这个时代被解释为外邪所致或者内伤饮食,虽然远远没有病菌的概念,但是也隐约探索出邪的说法。
张机还不曾说话,暨老太倒惊讶地开口:是了,吴郡的老先生也这么说,连您的徒弟都能比得上六十岁的老仙人,您老必是神仙人物!
李隐舟并不被这个马屁迷惑,这暨老太还存了个心眼,打一开始假作不知道什么病,避重就轻地说治不了,看来是想验验张机的资质。
总还不算丢人。张机倒不和老太计较,反将眼皮一闭,问,我素日教过,肠澼何解?
李隐舟不假思索地回答:以白头翁汤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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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三国(穿越)——向晚鲤鱼疯(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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