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张仲景何许人也?
传闻中的医圣,辩证法的创始人,也是第一次为传统中医体系注入灵魂的时代巨人。
更别提他《伤寒杂病论》列举出的种种经典方剂,就算放在两千年后的现代,都还是配置药剂的重要参考。
若说希波克拉底是西医永远的神,那张仲景绝对是系统化中医历史上开天辟地的第一人了。
李隐舟看着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白发斑斑的半百老人,难以想象这就是被后世以炽热的目光憧憬了两千年的伟大先辈。
禄伯瞧他看的眼睛都直了,只当他年幼懵懂,笑着推了把他的肩膀:张先生看中你,好孩子,快叫老师。
李隐舟往前跌了个趔趄,顺势弯腰做了个揖,还有些如梦初醒:见过老师。
张机哼笑一声:你倒挺乖觉,我有言在先,做我的学生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你要不思进取,做个提秤煎药的童子就罢了,我也不会亏待你。
李隐舟麻溜地顺杆往上爬:学生一定不辜负老师教导。
虽然有些措手不及,但眼前的人毕竟是屹立于一个学科顶端的传奇人物,试问有哪个理科生能拒绝牛顿或者爱因斯坦?
一瞬间的懵然散去,年轻的心脏忍不住怦然跳动,命运虽然馈赠了最卑微的身份,但却也补偿了他千载难逢的机遇。
解决了李隐舟的去处,剩下就一个环儿了。
陆太守的意思很简单:这两个孩子命途多舛,看来福薄,既然一个去从了医,另一个就送去尼姑庵吧,也算清净之地。
他并不是完全的无神论者,在这个封闭落后的时代,神明对人类而言不仅仅是单纯的迷信,也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仰和敬畏,是维持法律与道德的一种精神力量。
作为封建朝廷的一分子,他深刻地知道维持百姓对神的信仰是延续统治最后的强心剂。
所以他从来没想过破除迷信,只是不能让这种信仰越过了官府的地位,他掌控着其中微妙的平衡。
李隐舟沉思片刻,三国纷乱的时代已经拉开了帷幕,不管是陆家还是孙家都不是安全的地方,尼姑庵虽然清苦,但起码
自在,他人在庐江,也可以时时照看着,虽然不是上上选,但也算一条不错的生路。
他替环儿接受了这个提议:草民代妹妹谢过太守公。
一切尘埃落定,马车又重新启程。
晨雾已无声息地散去,橙红的旭日从云海中探出了头,明丽的日光与细密的雨帘编织成五色的彩虹,静静落在重归安静的山神庙顶。
李隐舟跟着张机回到庐江城,环儿则被送去了城外的半月庵,相隔不过半日的脚程,又有陆太守的面子在,倒也不用担心这个小姑娘受欺负。
换了个环境,没有了村民曾经的同情和歧视,七岁的小女孩很快适应了新的环境,反而比原来活泼多了。李隐舟一开始隔三日就溜过去看看她,后来到七日、十日、半个月一次,见她瘦削的脸颊一点点丰润起来,灵动的眼睛总带着笑意,这才算放下心来。
环儿的日子过得天真快乐,李隐舟却过得很不舒心。
一开始他以为张机会教他古旧中医学的知识,比如经典的《黄帝内经》《神农百草经》,这些书籍他虽然不算滚瓜烂熟,但也经常当课外读物看,在学生面前说上一嘴,总有小姑娘投来崇拜的眼光。
然而张机一点也没给他发挥的机会。
第一天,熬药。
第二天,挑水,继续熬药。
第三天,背每个药材对应的柜子,抓去熬药。
药童日记:三月三日,晴,老师今天好像说了教你二字,我竖起耳朵一听,原来是不是教你怎么晾晒草药了吗。
李隐舟每天在心里默念一个草字,药草的草。
他心知这是在磨炼他的耐心,考验他的人品,但古代没有电路与网络的生活实在是太乏味,闲来无事唯有盯着庐江天顶一朵朵绵软的白云,从东边数到西边,却来等不到张机一字半句的教导。
这和想象中的求学实在相去甚远,庸碌的生活像一杯温水,平静无声地将人的热情慢慢冷却下来。散去了一开始笼罩在心头的热切,连带张机这个老师也失去了伟人的滤镜,越发像个言过其实的糟老头子。
张机看出他的恹恹,倒也不生气,反而十分平和:你若是觉得这里无趣,也可以请陆太守安置你
去念书,反正你与几个少主都是旧相识,正好一起凑个热闹。
这个时期的学堂教的也不过春秋战国的文章,让他去学那些拗口的古文,恐怕比在这里生火熬药更加枯燥煎熬。
他腹诽一番,脸上照旧乖巧:学生还是跟老师读书吧。
张机仿佛没听见他着重咬字的读书,笑着摇摇头:药还没好,先去熬着吧。
师徒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各自打着机锋,却听见笃笃一阵匆忙的马蹄,飞扬的尘土一路洒进四邻的门口,引起一阵低声的埋怨。
又是孙家的人,也太霸道了。
就是,陆太守早说过城内不许骑马,不许佩刀,偏他们家的人不从。
小声些,我听说孙家少主杀人不眨眼的!陆太守都怕他呢。
一片絮絮低语中,马蹄稳稳落在张机药铺的门口,一个高挑少年翻身下马,紫金衣袍,缥色发带,一柄长.枪挑在手中,枪头红缨鲜亮飞扬,映在少年英气逼人的眼中,整个人透出一股勃发的生气。
张先生可在?他以枪指地,半倚长.枪,脸上虽无甚表情,却有掩不住的风流意气。
张机匆匆忙忙地跨出门,一见来人,扭头就走,还没来得及,一声破空脆响,银色长.枪擦过脖颈,直直钉在门框上。
少年慢条斯理地抽回红缨枪,眼神低垂,爱怜地擦拭着枪头划出的痕迹:好险好险,差点伤到先生。
张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有些无奈地回头:孙伯符,你又要老夫做什么?
孙策略一挑眉,笑意带一丝邪气:请先生过府喝喝酒。
老夫不信。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何况还是以霸道出名的孙家少主,谁能从他手里白喝一口酒?
哦?孙策漫不经心地翻转长.枪,先生可是要和策客气了?
威胁,这是活生生的威胁!
张机大义凛然地转过身,面色沉重地对李隐舟道:你去拿我药箱子来。
李隐舟:啊?
张机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他的头,扯着嗓子大声道:今天老师就带你开开眼界,喝酒!喝庐江最好的酒!咱们走!
7、第 7 章
江东一半的风色,都落在了庐江宁静秀丽的小桥流水里,而庐江一半的景致,都在水畔高低错落的屋檐下。人们位水而居,天光绵长时,云彩灰色的倒影掠过水面,成群的小孩踏着水波欢笑着奔跑,屋檐下的铃铛慢慢地在风中旋转。
孙策身骑高马,背影也极为挺拔,语带笑意地一回头:陆康虽然古板,庐江倒是被他治理得很好。
张机带着李隐舟,闲庭信步地骑着个半老的毛驴,慢慢悠悠地跟着孙策的马。
他听着马蹄在青石板上敲出的规律节奏,一时无语:太守公规矩再严,还不是管不住你这无法无天的小疯子。
小疯子?孙策玩味地重复一次,忽而拔出腰间长鞭,飒一声挥动鞭子,在老毛驴腿上重重抽了一下。
那驴子习惯了偷工减懒,早就忘了鞭子的滋味,疼痛的刺激下早忘了自己该是个驴子,撒着四根小短腿就一路往前狂奔。
张机花白的头发在空中凌乱飞舞,一张老脸再也绷不住,声音被风划破:你个小龟.孙啊
李隐舟没想到孙策突然皮了一手,惯性下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后一倒,下意识地抓住毛驴屁股,却刺激得它更停不下来了。
小龟.孙挥鞭赶上,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地把张机背后的李隐舟提到手中,随意地往身前一丢,朝张机大笑一声:张老头,快来救你小徒弟。
张机气得几乎呕血,好不容易控制住发疯的驴头,气喘吁吁地赶上孙策的骏马,忍不住吹胡子瞪眼:你你你!欺负老幼,无耻也!
孙策掀袍下马,顺手将李隐舟抱下来,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试试骑马的滋味,我弟弟四岁就跟着我骑马了,这才是江东的好男儿。
第一次骑马,已经被颠得脚软的李隐舟突然顿悟了古人短命的原因。
张机气得跺脚:无赖,无赖,难怪陆太守不肯见你,见你一次得折寿十年!
孙策笑而不语,牵着马和毛驴,将缰绳递给门口的马夫。李隐舟心有余悸地抬头一看,便见一个威武霸气的孙字旗帜飘扬空中。
寻常人顶多挂个匾
额,孙家却直接竖起了旗帜,够嚣张。
张机还想再骂两句,忽然看见大门一开,几个蛮横的家丁将一个小少年往外推搡着:老夫人说了不见,陆少主请回吧!
李隐舟也听见了动静,仔细一看,果然是陆逊。
孙策笑容散去,眼眸一动,旋即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蜷起手指头往家丁脑门上狠狠一敲:对客人如此无礼,谁教的?
家丁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呆滞的眼神分明在说
这不是您教的吗?
咳孙策显然也觉得有些五十步笑百步的意思,扬了扬下巴,进去吧,别在这里丢我孙家的人。
旋即低下头,拍了拍陆逊的肩膀:阿言今天来做什么?来找阿弟?
陆逊在高大的孙策面前显得幼小很多,笑起来很是乖巧讨人疼,声音比风铃更清脆:从祖父听说阿香出了疹,三番遣来大夫看病,但是老夫人都不肯见,所以才让逊来看望。
出疹。
李隐舟心头瞬间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两个字,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一种要命的、极烈性的传染病。
也难怪一向和孙家不合的陆康都要插手了,如果孙家有意隐瞒,也许整个庐江都要跟着遭殃。
孙策笑容不变:原来如此,刚好我请张先生喝酒,不如就让他看看好了,阿言还是先回去吧。
陆逊朝张机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小小年纪,礼数没有半点错漏。
他看见张机身边的李隐舟,平静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讶,旋即轻轻笑了笑:数日不见,阿隐也长高了。
阿隐是一种很亲昵的喊法,但由陆逊的口中喊出来,就丝毫没有唐突和虚伪的意思,如果说孙权天生就有领袖的气质,那陆逊就具有天然的亲和力,就像庐江街旁缓然的流水,清澈而无害。
李隐舟有样学样地做了个揖:承蒙太守公和少主关爱。
陆逊和师徒二人打过招呼,便对孙策道:既然张先生来了,想必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生病最怕讳疾忌医,若有什么难处,少主不愿和外祖父说,大可以告诉逊,逊一定竭尽所能。
孙策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稚嫩的脸庞,忽然摇头笑了笑:你啊,真有公瑾小时候
的样子。若那我不成器的弟弟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不用时时回庐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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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三国(穿越)——向晚鲤鱼疯(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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