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挥手招来了马夫,将马鞭递给他:送陆少主回太守府。
送走了陆逊,孙策脸上笑容淡去,神色严肃起来。一面领着师徒二人进府,一面才把实情抖露出来。
前几日起,小妹不知为何,浑身上下发起了红色的疹子,接着便开始高热,家里老人看了,说他顿了顿,算了,那些浑话不停也罢,请先生看看吧。
李隐舟心里一沉。
难怪孙策非要把张机请来府上才肯说出实情,在这个医疗技术及其落后的时代,隔离水平近乎于没有,如果孙尚香所感染的是天花,那与之接近的人基本都是在送死。
但也未必就是天花,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而言,还有很多别的疾病能导致这样的症状。但不管是哪一种,都很可能是传染病。
张机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而有些莫名的兴奋:让老夫去看看。
孙策点点头,领着二人走到一处偏远的厢房,四处清清静静不见一个人影。可见孙家的人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没有把她交给陆康处置,但是也做了最基本的隔离。
门口,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妇人正用手帕擦着眼泪,见三人赶来,略抽了下鼻子,眼角红红地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先生来了,本不该如此怠慢,想必策儿也告诉过先生了,这
张机敷衍地宽慰两句,马上切入正题:给我拿白巾几方,烧热水一锅,搁在门口,进出都要洗手遮巾。
孙夫人忙不迭差人去办,见这阵仗,心里更加确定了那个隐晦的猜想,不由悲从中来:阿香她是不是
不是。张机飞快地截住她的话,洗手遮巾之后,对孙夫人道,请夫人少主就在门外安候。
孙策虚扶着孙夫人,与张机交换过一个眼神:先生请去,万事有策。
李隐舟洗过手,也拿起一枚白巾,正准备戴上,却被张机摘了下来:你也在门外等着。
虽然知道他的好意,但李隐舟心头还是略有些受挫,不管怎么说他也具备了超前两千年的先进知识,居然和完全的业余人
士一个地位了。
他忍不住朝张机道:在先生眼里,学生是贪生怕死之徒吗?
张机倒不意外他的顶嘴,日夜相处,早知道他乖巧的皮囊下藏了个不安平凡的灵魂,于是郑重了脸色,罕见地露出严厉的表情:莽勇之流,只会害人害己。
李隐舟索性与他争辩:可一辈子缩在老师背后,学生便能有所学吗?神农尝百草,从无到有,也是莽勇吗?眼见的都可能是幻相,从别人眼里见到的,又如何能够相信?
张机只知道他有些小聪明,却不知道他在学海中磨砺了十几年的心性,不知道他的轻视对李隐舟而言是一种怎样的轻慢。
但他却从这孩子倔强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年轻的身影。
他竟然笑了出来,摇摇头:竖子!这就不听话了。
说罢转身推开了房门。
李隐舟何其机灵的人,麻溜地带上白巾,一股脑跟着钻进房内,反手将门关上。
孙尚香正烧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恍惚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娘,小娘先醒一醒。
她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先瞧见一张白净秀气的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似乎又很陌生。她眼珠子朝上瞟了瞟,才看见张机那张皱巴巴的老脸,烧得发痛的脑袋寻思了半天,总算想起哪里见过这人了。
小,小叫花,你,你有点胖了。
李隐舟在张机身侧,正细致地观察她的疹子,听她虚弱的呼唤,心中也有些不忍。
这毕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至今还记得他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叫花。
孙尚香似乎也知道自己病得严重,吃吃地笑了笑:你好了,可惜我却要不好了,不然还能,还能一起放风筝。
平日咋咋呼呼的浑似个小夜叉,这会病弱在床,才露出脆弱的一面。虽然知道历史上的孙尚香没有早夭,但面对这样一个弱小的、柔软的孩子,他竟然也有些多余的担心。
李隐舟勉强挤出一个笑:等你好了,想放多少我都陪你。
张机细致地查看完孙尚香的疹子,悬脉片刻,问道:小娘可还记得,身上是哪里先开始痒的?是手脚,还是胸口?
孙尚香回忆道:是胸口先痒的。
张机轻轻呼出一口气,接着问:那是先痒的,还是先发热的?
孙尚香茫然地望着他:是先出疹子的。
听到这两个回到,李隐舟悬在嗓子眼的心暂且放了下去。
让他没想到的是,张机居然能精准地问出这两个问诊的关键点。
是巧合?还是
李隐舟下意识地望向张机,看见他一瞬间放松下来的眼神,顿时明白过来,张机并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而是专门挑了这两个问题。
张机沉思半响,替孙尚香掖好了被子,轻声道:小娘再坚持几天,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孙尚香只当他是安慰自己,眼神更加灰暗,但还是忍住了眼泪:我会坚持的,先生。
但李隐舟很清楚,这不是对疾病认输的妥协,而是一个医生含蓄地展露出来的最大自信。
绝对会赢的自信。
8、第 8 章
凭栏远眺处,暮云累如重重的幕布,暗沉沉的天光中,忽有一丝细雨如绣针穿出,引出一缕绚烂的霞光。
孙权伸手,试图接住那滴雨,手心一热,却被一个粗粝的触感覆盖住。
高大挺拔的身影罩在他的背后。
他反手抓住那修长的手臂,以一个突袭的肘击攻向身后厚实的胸膛,胳膊肘还没碰到对方的衣襟,天地便陡然一转,钝痛从尾骨蔓延到头顶,整个身子被人结结实实地按倒在地上。
来人以单手牢牢锁住他的动作,得了空的手抬起孙权和他肖似的脸颊,隼一样锐利的眼光如狩猎般盯紧对方的眼睛。
小妹有恙,你这个做哥哥的都不管不问?
孙权坦然无畏地直视他高高在上的脸:女儿生病,做父亲的又关心过一句吗?
孙策眉头微微拧起。
父亲正在追击董卓。
那又如何?孙权拨开兄长松懈下来的手掌,转过脸去,小妹她
话音未断,便听得砰一声重物坠落的声音,打破了兄弟二人之间焦灼的气氛。
痛痛痛孙老贼修这么高的墙壁做什么!顾邵挣扎着从地面爬起来,揉着几乎断掉的腿骨,刚一抬头,便看见两道相似的冷冽目光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呃你们听我解释?
张机和李隐舟退出房门,在热腾腾的水中洗了把手,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一个雪白的身影从院门口旋风似的一股脑奔来,直挺挺地撞到张机单薄的胸膛上。
张机被撞出一声要命的咳嗽,捂着疼痛的胸口,沉重地感叹:老夫就说见你一次要折寿十年,孙伯符!
孙策迈着阔步走来,身姿矫健,衣袍飞扬,脸上无一丝愧色:顾姓小儿撞了你,也要推算到我头上?张先生好偏心。
孙权紧随其后,目光牢牢盯着躲在张机背后的顾邵。
张机嫌弃地瞧了眼自己被攒得紧紧的衣角:要不是你猫捉耗子似的追他,他至于吓成这样?你就是再厌弃陆家的人,又何至于和一个小孩过不去。
先生这话可就更不公平了。孙策贴近二人,俯身靠近顾邵
瑟瑟发抖的脑袋,异常亲切地笑了笑,我对阿言,就如同对我亲弟,这顾少主越墙而来,策只当家里进了贼呢。
你浑说!顾邵有了张机这个暂时的倚靠,胆子也大了起来,马上申诉自己的委屈,分明是令堂先把我轰出去的,我,我只是想来瞧瞧阿香,又不是来做贼的。
孙策斜睨他一眼,调笑道:怎么,顾少主这是看上小妹了?听说顾家也是江东的世族大家,竟然也这么不知礼节么?
你不要胡说!顾邵窘得脖子都红了,在对方的地界上又不敢发作,只能拿无辜的地板撒撒气,用力地躲了两脚。
我要是日后娶了你孙家的女子,我就,我就不得好死!
这话没有多大的威胁力,倒不打自招地泄露了小小人心中隐秘的愿望,引得周围一圈人都笑出来声来。
这是少年人独有的一腔赤诚,未曾饮冰,更不染尘埃,只差把一颗青涩而热忱的心捧出来,却又怕遭到旁人的耻笑。
李隐舟看着面红耳赤的顾邵,既觉得好玩,又觉得可爱,虽然历史上这二人并没有修成夫妻,但年少时候单纯热切的感情,也许是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了。
孙策也被他逗乐了:这话我可记下了,以后要和陆太守对峙公堂的。
顾邵这么一闹,本来略有些沉重的气氛倒化开了去,就连哭哭啼啼的孙夫人都止住了泪水,看顾邵那泥巴糊脸,可怜兮兮的小身板,倒也不觉得那么可恶可恨了。
权儿。她抬手将孙权眉间的雨滴细致地擦拭掉,你带他去换一身衣服吧,他比你小一岁,穿你去年的衣服正好。
孙权眉目微蹙,但未说话,用一个凶巴巴的眼神和顾邵示意:跟我来。
非要在这兄弟二人中选一个,顾邵还是更愿意和孙权相处,兔子似的一步一跳飞快从孙策身边窜过去,生怕被他拿捏了尾巴。
等两个孩子走远了,孙策才卸下笑意,露出愁意:先生也见了小妹,可知是否是
张机老迈松弛的眼皮微微垂下,目光平静如水:不是天花,而是水痘。
水痘?孙夫人尚且湿润的眼中透着模糊的迷惑,显然对这个概念十分陌生,这
倒是闻所未闻的了,还请先生指教一二。
张机负手而立,面视薄雨,如一棵老松,虽然身形弯曲,依然有迎风立雪的姿态。
一提到疾病,他脸上再无一丝玩笑的痕迹:世人无知,常分不清天花与水痘,其实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病症。天花起于四肢,后聚向胸腹,而水痘则刚好相反,所以小娘所得其实是水痘。
孙策不精于医药,但也算见多识广:策倒是有所耳闻,听说这两种病都由痘娘娘掌管,是否要请痘娘娘?
果然,这个时代的人,一听到耳熟的疾病,第一反应就是找相关的神仙。
李隐舟略腹诽两句,但并不逾矩出声,要在张机这个流行病学的祖宗面前搬弄知识,那就真是班门弄斧了。
张机神色一冷,眼神却如残炬,隐有微末的光芒。
少主博闻强识,难道没读过扁鹊见蔡桓公的故事?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又何须请动神仙?
孙策时而随父出征,并不长居庐江,与张机只有数面之缘,不大清楚他的作风。但他自幼在血海尸山中翻滚长大,见惯了生老病死,当然也就不至于天真地把希望压在虚无缥缈的神仙的身上。
他与孙母交换过一个眼神,朝张机恭敬道:依先生高见,小妹之病,可还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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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三国(穿越)——向晚鲤鱼疯(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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