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片刻,他心生一计,打给楚洋:抱歉打扰,易总现在在公司吗?
楚洋照直答:他早上要见一位老朋友,没说去哪里,怎么了?
谢过楚洋,闻徵无端有种不好的预感,下定决心又打给周军:周大哥吗?麻烦你让保镖帮忙查一查,他现在在哪里,晚点我再跟你解释。
另一边,贴着封条的闻家大宅中,易承昀看着闻母关掉手机,平静问:这样你满意了吗?
他的声音还是波澜不惊得可恨,仿佛被反手捆在地上、被刀指着的不是他。
我想看的是你痛哭求救的样子,闻母左脸一大片淤青,手背有被烫伤的痕迹,神经质地笑:算了,等我把你杀了,下一个就轮到他。
易承昀盯着她满布血丝的双眼:为什么你这么恨闻徵?他也是你养大的。
闻母双手握住刀,歇斯底里地抵住他的喉咙,声音像鬼魅一样:你不是早查出来了么!他根本不是我儿子,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鲜血从脖子缓缓流下,易承昀只是眉头皱了皱:造成这一切的是闻超父子,你要是想出气,不能漏掉他们。
嘿嘿,闻母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分外渗人:我当然没忘记,你回头看。
易承昀顺着刀尖的方向看去,闻徵的爷爷闻超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后脑勺肿起一块。
那对愚蠢的父子,以为我看不出来。闻母颤颤巍巍站起身,走到几桶汽油旁,惨笑道:我本来也打算蒙眼过一辈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多管闲事?
当年秦娇怀孕困难,闻父动了歪心思,让自己的情人闻母提供卵子,生下闻祈,美名其曰让我们的孩子继承闻氏。
可万万没想到,秦娇在生下闻祈后,居然又成功怀孕了。闻父在闻徵两岁时,化验得知这个真相,其时秦娇已去世,他索性对外声称闻徵是闻母的孩子,以免秦家对闻祈不利。
我什么都给了闻家,边在两人身边倒下汽油,闻母边自言自语:因为过度取卵,我没办法怀上,而唯一的孩子无法相认,他还嫌弃我,说我长得像个老太婆。眼泪自她红肿的眼角滑下:哪怕闻氏出事,只有我不离不弃地照顾这两父子,但我得到了什么?!
她掀起自己的衣袖,易承昀心下一惊,上面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痕,惨不忍睹。
如果不是你,我们家还好好的!闻母扔下汽油桶,恶狠狠瞪着易承昀:都去死吧!
心跳快得想吐,闻徵坐在副驾驶,问握方向盘的裴思宇:还有多久到?
裴思宇踩进油门:开到最快,不到十分钟。
五分钟前,闻徵听周军报告易承昀的手机定位在闻家别墅,立刻明白事情不对:那人不会拿闻家的事来恶作剧,他去那里一定有特殊原因。
麻烦你让人赶去闻家,他可能有危险。扔下这句给周军,闻徵随即请求裴思宇,带自己开车赶过去。
怎么了?他明显听见裴思宇倒吸一口凉气,急迫问:出什么事?
打火警电话。裴思宇头皮发麻:马上。
脑中轰隆一声,下一刹那,闻徵全身血液像凝固了一样,他看见从闻家别墅冒出的滚滚浓烟,直冲天际。
这个瞬间,闻徵心里剩下一个念头:只要易承昀没事,以后再也不会说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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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事情出现变化是在闻徵比赛的前一天晚上, 易承昀收到娜塔莉发来的秘密鉴定报告,如他预料, 上面显示秦家两兄弟和闻徵之间果真存在血缘关系。
这让很多事背后的原因浮出水面:闻徵从小到大受到的冷落、为何被闻家不待见、以及被所谓的亲生母亲冷暴力等等。
更重要的是,他当下完全了解,为什么秦东两兄弟要冒着得罪他的风险, 致闻徵于死地。
斟酌过后, 他不想因此影响闻徵的比赛,决定先把这份结果收起,等比赛完闻徵心情相对平稳的时候,再找个好机会跟他说。
原本易承昀早约好秦老爷子私下见面,当面跟他谈闻徵和秦家的关系, 最好打听一点秦娇在闻家发生的事。
可惜他没料到,当天早上他到达公司后,看到一条骇人的社会新闻:传闻已死亡的卢家幼子尸体被发现弃尸荒野, 面目全非, 残忍行径令人发指。
联想到前一天娜塔莉才给他提供线索, 很难相信这会是巧合。
易承昀比谁都明白, 假如秦家想不声不响解决一个人, 根本没有人会发现。做法这么高调, 只能理解为是示威和警告。
他当机立断取消与秦家老爷子的会面,在没有办法确定对方立场前, 贸然谈判容易节外生枝。
调整策略后,他迅速联系易氏的律师,整理好娜塔莉发来的证据, 做好起诉秦家的准备,并打算立刻赶回家,和闻徵解释清楚。
然则当他坐上私车,没来得及说话,耳边蓦然响起滋滋电流声,脖子上传来一阵剧痛。等他再醒过来,已在闻家大宅,被捆住手脚,眼前是闻母闪着寒光的刀子。
私人病房里一片死寂,闻徵握住易承昀的手,凝视着他紧闭的双眼,只有床边监控体征的机器发出令人不安的滴滴声。
一小时前,他和裴思宇赶到闻家大宅,远远便看到从里面冒出的黑烟,近看发现门口的封条被人撕开扔地上。闻徵疯了一样冲进屋里,大喊易承昀的名字,透过火光,躲开好几条掉落的横梁,他总算看到倒在地上的人。
两人被抬上救护车时,他一直握住易承昀的手,像一松手那人就会消失一样。
昏迷是暂时的,由于吸入浓烟,以及挣扎过程中后脑勺落地,易总可能有轻微的脑震荡。不幸中的万幸,他身上除了少部分灼伤,没有其他问题。医生这么说。
闻徵不信神明,但此时此刻,他把易承昀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心底默念:假如真的有神,请保佑眼前这个人平安无事,你既然让我重活一回,请不要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他情况怎样?身后的门被人打开,闻徵恍惚间听见几个熟悉的声音,抽了抽鼻子,他强打精神站起身,来的人是楚洋和裴思宇,他们身后跟着易承昀的母亲孟怡。
医生说他等一下会醒来,没有大碍。闻徵看向孟怡,内疚不已:伯母,对不起,没想到我妈会做出这种事。
伤人纵火后,闻母在逃跑过程中被当场逮捕,收押在看守所。而闻超则由于年事已高,吸入过多浓烟,以及脑部受到重击,生命垂危,还在抢救当中。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上次与儿子不欢而散,孟怡没想到再见儿子会是这种情景,看到沉睡中的易承昀,忍不住红了眼眶,上前抱住闻徵:我还没告诉他爷爷,有什么需要妈帮忙的,尽管开口。
公司方面不用担心,易总先前安排得整整有条,出不了太大乱子;媒体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至少能争取一天到半天的时间。楚洋说到一半,后知后觉意识到些什么,顿住半晌,望向闻徵:你的眼睛好了?!
好像是车开到闻家附近的时候,突然好的。裴思宇对此仍旧心有余悸,就在他们开车去闻家时,在门口车还没停定,闻徵便推开车门狂奔出去,一头冲进冒烟的火场,拉也拉不住。留下外面快急疯的裴思宇,打火警和救护车电话时手都在发抖,好友那时的样子分明是豁出去。
没想到,救援队伍还没到,衣服还冒着火星的闻徵扛着易承昀,踉踉跄跄出现在半塌的大门里。
难得重获光明,闻徵脸上没能看到多少高兴,勉强扯出一个笑:是啊,等他醒来,迫不及待想看到他有多惊讶。
想看谁有多惊讶?
三人正在说话,听见床边传来的声音,闻徵立即转过头,直直对上易承昀投来的视线。
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闻徵第一反应按铃通知医生,不管不顾扑到床边,抓住他的手:我们都在这里。
易承昀盯住他紧握手,眼中的困惑越来越大,却没有抽出手,而是反手握住,问:我不懂你的意思,我们不是在打赌,下午班队会进几个球吗?顿了顿,他抬起头,来回审视站在闻徵身后的三人,眼中不乏警惕:他们是谁?母亲为什么会在这里?
三人听得云里雾里,楚洋最先反应过来,试探问:易总,你刚才问,我们是谁?你不认识我和他吗?
在几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易承昀点了点头:如果你口中的易总是指我,那么是的。
打赌班队会进几个球,这话闻徵听上去无比熟悉,片刻后,他方反应过来,这是高中毕业后,易承昀和他的一场打赌。
唯一问题在于:那发生在八年前,易承昀丢掉了那往后的记忆。
是会有这个情况发生。医生仔细检查过易承昀的身体状况,安慰几人道:脑震荡的影响之一。但不用担心。90%的患者会自然恢复。
这话在闻徵自己失明的时候已听到过一次,他甚至会背医生接下来会说什么:至于恢复记忆的时间,根据每个患者的情况各有不同,很遗憾无法作出绝对的保证。
至少他不是完全失忆。孟怡软声安抚道:承昀从高中开始就接触家里生意,瞒住一部分人不成问题,就是,生活上可能需要你多照顾。
尽量不让岳母看出自己复杂的心情,闻徵点头,承诺道:我一定会好好看着他。
那就好!孟怡抹了抹眼角,半松了一口气,拍拍他的手:我回去跟爸报个平安,再给你们捎些必须的东西,有你照顾他,我比较放心。
一旁的楚洋也向他保证:易总醒过来,好办很多,我会想办法稳住公司的其他人。
拜托楚洋送易承昀母亲离开,剩下裴思宇和闻徵两个人站在走廊。
你还好吗?裴思宇递给他一杯热茶,柔声问:有什么就直说吧,我们这么久的兄弟,我看得出来,不会告诉别人。
接过杯子,闻徵出乎意料地、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挨在墙边小声说:只是想起以前一些事,怎么说?我和他认识十年,耽误了九年,是有原因的。
高中毕业后,是易承昀和闻徵误会最深的一段时期。当时,易承昀以为闻徵喜欢樊荣,想方设法想破坏两人好事,用那种刚成年男孩的笨拙招数。
而闻徵则单纯以为易承昀看他不顺眼,有事没事在他面前晃,铁定是在找机会对付他。两人像两只嚣张跋扈的公鸡,竭力要把自己性格中最尖锐那部分甩给对方看。
没解开误会前,闻徵可能会以为两人完了,但在听过易承昀向他坦白心迹,知晓那时这人早已喜欢自己,他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大概明白。易承昀坐在床上,静静听完闻徵对他遭遇事故的解释,开口问:因为某种原因,我和你结婚,经历过许多事,今天你从火场救下我,但我醒来后失忆了。是这样吗?
没错。闻徵亲自把晚餐放在病床的小桌子上,耐心道:你应该也能猜到,你现在是易氏集团的掌权人,一举一动关系几千员工的生计。因此在你想起一切前,要委屈你认真扮演好易总,我会帮助你。
易承昀看他给自己夹菜,全是自己爱吃的菜色,目光又在他和自己手上的戒指上流连,开门见山问:好,我姑且相信你说的话,但你漏了很重要的一点:我们是为什么会结婚?在我记忆里,我们的关系绝对没到那个地步,你是被迫的吗?谨慎审视闻徵脸上的反应,易承昀补充道: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强迫你。从母亲放心将我交给你来看,我们的关系在这八年进步飞速,让我感到震惊。如你所说,我现在必须扮演好我的角色。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我都会尽我所能。
结婚自然是因为你喜欢我。闻徵说得坦荡荡,他惊奇发现,小易承昀的脸居然倏地红了,索性坐到他身边:长大的你向我坦白过,你从三年前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欢我。但是樊荣老对我献殷勤。你小时候又是个别扭、小心眼的醋精,不愿意承认,只会老搞些有的没的。倒不想想,你看过我给我樊荣一个眼神吗?
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小心思,全被心上人戳穿,小易承昀一口气堵在喉咙,难得话都说不利索:这、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有什么证据吗?
你可以不信,结婚证和婚纱照可不是假的,还有这个。闻徵扬起手上的戒指,故意捏着嗓子:好了小老公,快点吃饭,我们明天还要去谈恋爱。
一声小老公吓得小易承昀差点拿不住碗,他的脸烫得像被夹在火上烤,一点虚张声势也溃败下来。
小时候挺可爱的,闻徵看得津津有味:早知道那时该多逗逗他,原来易总不会接直球,有趣。
你要睡在这里吗?吃过晚饭,易承昀见护工在放旁边放了一张床,不确定问:我不是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吗?没必要通宵陪护。
对,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陌生人,可你刚出意外,不好留你一个。闻徵和护工道过谢,等房里只剩两人时,坐在他身边,调皮眨了眨眼:没有你我睡不着,况且等你回到家,我们都是要一起睡的。你懂我的意思吗?小朋友。
小易承昀当场炸了:你才是小朋友!睡就睡。我、我什么都懂!
扑哧笑出声,闻徵得寸进尺,抬起手刮了刮他的下巴,禁不住得意:要是长大后的易承昀,听到这种话,说不定当场就按着闻徵开始履行夫夫义务,一次履行到半夜那种。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堂堂易总也有被反过来、被撩拨得丢盔弃甲的一天。
那就好,我关灯了。闻徵从容躺下,久久没能闭上眼,各种奇怪的记忆碎片混在一起,乱糟糟。
屋里安静了很久,他听到易承昀翻身的声音,那人像在说悄悄话:你是不是也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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