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他对佛祖面目虽然只有匆匆一瞥,也顿觉相貌慈悲、庄严肃穆,是一幅成年人的面容,可眼前烛火照耀下,如何变成了圆滚滚胖乎乎童稚模样?!
光亮所及之处,三个娃娃同时睁开眼睛,咧开猩红色的大嘴,黑洞洞的眼眶中一点金黄色的眼珠齐刷刷瞪着郁安宁,咯咯咯地大笑起来。
啊啊啊啊!尖叫伴随着盘盏碎裂的杂乱响声增加了大殿中的混乱,黑影从神座下钻了出来,瞪着童稚佛像大惊失色,不好啊,醒啦,你把他们吵醒啦!
郁安宁这才看清黑影的样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连街边要饭的都比他穿得要好些。正准备下去捉拿,佛像笑声陡然提高,刺得人耳朵生疼。脚下突然剧烈晃动,眼前景物起伏得如同海浪一般。
他们醒了。黑影指着郁安宁,你完啦!说罢转身蹿进黑暗之中。
郁安宁这两天被他搞得十分窝火,正想追上去痛殴一顿,忽觉后脑烈风乍起,余光扫到一条黑色长鞭正狠狠向自己扫了过来,凌空翻下神座,落在地上时手中还稳稳端着烛台。
转眼间佛像居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是只一身三头的怪物,六只手臂均挥舞着黑色的长鞭向他飞速移动而来。
对方攻击愈发密集,郁安宁躲闪间开始力不从心,不一会儿就被逼到角落,他低头看见满地碎片,急中生智爬到神座下方,接着进来的一点光明,眼前不知什么东西波光粼粼还带着阵阵香气。
原来他在偷盗信士供奉的香油!郁安宁想起那天刺目的金光,对黑影所作所为愈发不屑,外面三头怪物寻不到他,更加疯狂,开始进行大肆破坏,像是要拆房子一般。
郁安宁灵机一动,拼尽力气推动油瓮向外爬,怪物早已发觉了他的动静,站在外面守株待兔。不想竟是一个大瓮映入眼帘,没等他反应过来,油瓮骤然倾倒金黄色的油脂瞬间泼遍全身。
暖和暖和吧你!郁安宁不知何时轻身爬到高处,吹燃手上的火折子,笑嘻嘻地丢了出来
黑影马不停蹄地奔跑好久,回首观望,发现并没有人追上来,脱力般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气还没喘匀乎,后背遭遇一记猛烈重击,狗啃屎般栽到地上。
他满脸惊骇地回头,发现一道颀长身影站在身后,浮起难以置信的表情,声调颤抖着问:你、你不是中了不可能活着?
沈曜居高临下,微微挑眉,你不也还活着?
黑影满是不甘心,狠命挣扎着站了起来,犹做困兽之斗,可惜没等站稳,又被人踹趴下了。
王八蛋,还想跑?郁安宁抬脚踏住他的后背,恶狠狠地说:老子保证不打死你才怪!
黑影望向他身后滚滚冒起的黑烟,怎、怎么可能,你们不可能骗得过她,你们不知道我为了悟到这些都经历过什么!
郁安宁嘿嘿一笑,多谢你的香油。
黑影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澡了,整张面容被头发胡子糊住,看不清样貌,只有滴流乱转的两只眼睛散发出狡黠的光芒,眼看郁安宁举起拳头,他连忙挡住脸道:别打我,别打我,我可以告诉你们在这里活下去的办法!
沈曜冷冷道:如你这般并不算是活着。
这句话似乎触及黑影的软肋。他愣了愣,表情狰狞起来,你们懂什么,活着总比死了的好!
不一定吧,郁安宁打断他,看向沈曜,他觉得他还活着呢。
沈曜语气冷淡而飘忽,靠骗取他人精气而活,行尸走肉罢了。
两人一唱一和彻底激怒这位黑影人,他突然发力暴起,却被郁安宁无情地踩了回去。
火势快速蔓延开来,滚滚黑烟弥漫天空,将整座庙宇笼罩。
黑影挣扎着怪叫:你们把她激怒了,大家都得死,放我一马,还有条生路,你看!
果然,天边的漆黑被暗红晕染,透着微光,仿佛要渗出鲜血。
真的?郁安宁问,
当然、当然!他点头如小鸡啄米。
那好吧。郁安宁松开脚,黑影像蜈蚣一样爬出,转眼逃出十来步,把方才承诺撇得一干二净。
有个问题。沈曜声音裹着寒意,如利剑般刺了过去。
对方微有一顿,他用森冷彻骨的语气问: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话音刚落,黑影倏然转身,抬手指着沈曜恨不能直接给他戳个窟窿,可身体却如冻住一般,表情在极度恐慌中扭曲起来,头发胡须瞬间由灰白变成了雪白,面容迅速干瘪下垂,瞬间皱成了一个核桃。
郁安宁望向沈曜,心有余悸,他淡淡地看着破烂衣衫下的灰烬,周身气场令人窒息。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惊雷震耳欲聋,透红的云层像是要涌出血水。
浓烟卷着火焰似有冲天之势,白色浓雾被热气驱散,建筑全貌渐渐呈现眼前,这座庙宇居然悬浮在半空之中,位于繁华都城的中/央。带着熊熊火焰的屋梁砖瓦掉落在城中,引燃周边的房屋,蔓延成一片火海,百姓们跌跌撞撞地四散奔逃,昔日的世外桃源霎时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脚底摇晃得愈发剧烈,郁安宁蹙眉看着混乱的街市道:怎么办?
黑色液体沿着沈曜的指尖一滴滴滚落,砸在青砖上砰然碎裂。
郁安宁心底猛地一揪,上前问:你感觉怎么样?
沈曜眸底映着火光,仿佛流动着暖意,面色却非常不好看。
不知为何,郁安宁突然间有些胆怯,生怕得到一个很不想面对的回答。
沈曜微微摇了摇头,暂时没有大碍。
郁安宁明白,这个世界里,一/丝欲望都会被抽骨洗髓,经历从天堂到地狱的过程。
天际红光闪现,又是一道惊雷。滂沱大雨倾泻而下,浇在熊熊火焰之上,世界重新洗礼,目之所及变成一片焦黑之色。
走吧。沈曜道,
郁安宁点头,拿过他手里的伞,两人一起向黑漆漆的正殿走去。
殿宇被烧得面目全非,到处都是黑乎乎的,头顶尚有片瓦遮雨,沈曜忽然握住郁安宁收伞的手。
第18章 树妖
铿铿响声由远而近,速度飞快地向着这边跑来,距离三四步远的地方戛然而止。
郁安宁辨认一阵,发现正是那尊佛祖金身,被他破了多半瓮的香油,烧到只剩下头部的金身向前蹭着艰难移动,烧焦的部位露出内部斑驳的木质纹理,只是那张稚子面容还露着诡异的笑容,迎面看见两人,发出吼吼的警告声。
郁安宁拍拍沈曜的手背,别怕。
被对方好看的黑眸瞪了一眼。
郁安宁大摇大摆,上前两步吓唬对方:你还敢回来?咦,我刚放这儿的油瓮呢?
那东西仿佛听懂,明显僵了一僵,格朗格朗地晃着头在原地转了几圈而,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郁安宁寻块空地,扶着沈曜往上坐。
我没事。沈曜拒绝道,
郁安宁没使多大劲儿把人摁在那里,还没事儿,你这手凉得跟幽冥鬼爪一样。
沈曜抿唇,仰脸看他,语气颇为笃定,幽冥鬼爪不凉。
郁安宁:咦?你摸过?
沈曜挑眉:你摸过不成?
没有,不过幽冥那地方有热乎人吗?郁安宁笑着瞟他,有心思开玩笑说明情况不算太糟,你先歇着,我去干活了。说罢往原先摆放佛像的方向走去,看准一处位置,蹲身开始刨地,不多时,身旁积累起厚厚的土堆。
随着他的挖掘,外面狂风大作,暴雨如注,庙宇废墟似乎不堪重负,发出呜呜低鸣,屋梁被压迫得吱呀作响,惊雷滚滚,闪电越劈越近,有一两道距离郁安宁咫尺之遥,显然有人在警示他这么做的下场。
郁安宁仿若未闻,继续埋头狠挖,不知挖了多久,眼前突然一亮,整张脸被映照成金黄色。
根根散发着金光的、章鱼似的触须破土而出,由蜷曲变为伸展,肉眼可见地生长,不断变粗、变高、变大
臭小子,居然看破了我的迷局?中间最粗的一根,渐渐幻化成/人的形状,还是一位体型妖娆的美/女,声音柔美,泠泠如山泉般清澈。
从了我,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女子声音传入耳际,声声撞击着内心柔软的角落。
郁安宁就像没有听到一般,手上动作不停,触须暴露得愈发明显,女子终于被激怒,尖叫声响彻云霄,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在想什么,我全知道!你想救他,对不对?!
话音刚落,沈曜闷哼一声,蹙眉捂住胸口,浓郁的黑气从指缝间汩汩而泄。
师兄!郁安宁猝然扭头,见他几乎要向一侧倾倒,连忙起身冲到近前。
呵呵~女子倩影婉约飘忽,掩口娇笑,为留住沈少侠,奴家可费了不少心思,反正你也走不了了,便好好陪陪奴家吧~
沈曜是为自己受的伤,听到这些话,郁安宁心里极不舒服,倏然起身问道:你伤他如此之重,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此话一出,树妖便觉一股强大气场席卷而来,此时此刻,这小子脑海中无数个念头呼之欲出,如飓风般翻卷汇聚,终是聚集成一个。她刚欲触及,这欲念便如一把长剑刺穿了她的探究,这许多年来,她头一次遇到这样强大执念的人,便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说出来吧。摇动的枝蔓变成窈窕少/女,媚眼如丝地望向郁安宁。
郁安宁鼓足气息,我想让你永远消失!
不要说!沈曜与他异口同声,却为时已晚。
有意思,你们两个挺很有意思。女子嘻嘻笑道,这种心思,不妨一起留下好啦,像你的同伴这样,永远沉浸在美梦之中,多好啊。说着触须如帘幕般拉开,露出和为贵苍白如纸的脸。
你想得美,老妖婆!郁安宁毫不留情地回绝,快把我朋友放了!说话间,他头发的颜色肉眼可见地变淡,直至灰白,额头眼角的纹路愈发明显,身形慢慢地伛偻。
树妖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见他俯身跳回方才的坑,继续挖土去了。
你找死!树妖怒不可遏,藤鞭挟卷烈风朝郁安宁的后背甩了过去。
郁安宁却铁了心专注挖掘她的树根,对外界全然不顾,一鞭击中皮开肉绽,火/辣辣地痛,第二鞭紧接而至,他的发色渐渐地转为纯白。
沈曜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脊背,眸底闪过莫名情愫,浓浓的心痛却被灰败的脸色所掩盖。
愤怒摇动的树妖乍然惊吼一声,挥舞的鞭子戛然而止。
哈!哈!哈!郁安宁半趴在坑里大笑三声,很像掘开人家祖坟后看到满棺材宝藏,。闪闪发光、盘根错节的树根整个呈现在面前。
发现又能怎样?女子尖声叫道,你们永远也出不去了!
她话音未落,黑暗中传来诡异的撞击声,柯登、柯登、柯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一瘸一拐的人影缓缓进入视野,郁安宁看清对方,长长松了一口气,用苍老的声音道:你再晚点老子就入土了!
其实我、我早早到了,被半个黑乎乎的佛、佛头追出好、好远余悠游的嗓音同样沙哑粗粝。
悠游,快点!沈曜急促提醒。
余悠游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转瞬间就被树藤倒吊起来。
树根是藤蔓伸展的极限,树妖即便恨极,也只能鞭笞到郁安宁,若他也被缠住,四人今天是必死无疑了。
此刻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一正一倒,迎风流泪,郁安宁问:东西呢。
余悠游连忙把当拐杖用的铁锹扔给他。
树妖悠闲地作壁上观:别做无用功,这个世界的东西伤不了我的。
余悠游道:那、那你不知道我家是做做做什么的。
瞧给你得意的,做什么啊?女子十分不屑。
半空中的余悠游视野倒是开阔,惊讶地喊了一句:表、表哥?!你你你怎么伤、伤成这样?
树妖:口吃别同时跟两个人说话啊!
试试不就知道了!郁安宁鼓足力气,颤抖着扬起铁锹向树根中部铲去,一条深褐色的豁口赫然呈现,鲜红血水从伤口汩汩涌出。
树妖痛呼,整个树冠剧烈颤动。
不愧打铁世家,真是厉害!郁安宁向余悠游伸出大拇指,呼,终于能说出来了,快憋死我了!
那可是保、保命用的!倒挂金钟的余悠游道,大、大哥快点吧,我的腿快、快断了。
随着女声震天动地的哀嚎,女子身躯剧烈地扭动,树藤疯/狂摇摆,余悠游被甩得哇哇大叫。
黑红血水不停流出,树妖惊声尖叫的同时幻化出无数种形状,烧毁的残垣断壁轰然倒塌,外面的蓝天白云景色竟如风化中的墙壁,一层层地剥落,直至天地崩塌,周遭全然陷入一片黑暗。
眼睛适应片刻,郁安宁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哪里到了什么繁华都市,分明置身于乱石堆积的幽深谷底,脚下混合着森森白骨的淤泥已经裹到小腿,散发着刺鼻的臭味。
头顶上方有一棵巨大的榕树,茂盛的树冠将整个山谷遮蔽得密不透风,树下如同黑夜,仔细望去,可以发现无数干瘪的尸体悬挂在密密匝匝的枝叶间。
这里是一座万人坟墓,真正的人间地狱!
啊呀呀!余悠游吓得惊叫连连,想必从幻境中脱离了出来,叫了一阵子,忽然发现挂在身边的人有点眼熟,咦,和为贵?臭小子你死了没,快说句话啊!
郁安宁下意识忽略了余悠游的哀嚎,不自觉地搜寻沈曜,找了半天,远远见一块凸起岩石的旁边有个熟悉的身影,他那么不染尘埃,这般模样莫名让人心疼。
仿佛怕牵扯到他的痛意,郁安宁呼唤声音都轻柔了几分,沈曜,你怎么样?话问出口,他的心头便突突直跳,望着那里移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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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魔尊结睡袍(重生)——赤影竹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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