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曜淡淡道:若再饮酒误事,小心挨板子。
知道他绝非开玩笑,余悠游点头如小鸡啄米,知、知道!
沈曜沉吟片刻说:事不宜迟,去看看。转身就走。
郁安宁见他沿着山路径直而上,一路小跑跟在后头,不时来到山巅之上,望着周围无边无际的云海不禁问道:应该下山吧?
沈曜振臂一挥,一柄长剑字袖中飘摇而出,在空中打了几个旋转,宛若一叶扁舟摇摆飘浮在云海之上。
郁安宁面露惊讶:你还会御剑?他没想到沈曜的修为已达这般境界。
沈曜飞身跃上,动作优雅,在翻滚云层中衣袂飘荡、神姿秀骨,一回身道,上来。
郁安宁跟着跳上去,飘忽的剑身左右摇晃,随口说道:师兄技艺有待提高。
嗯。沈曜静静地回答,第一次不得要领。
什么?郁安宁还没来得及惊讶,张嘴就灌了满口的风。
长剑轻盈,如一只燕儿般灵巧穿梭于朵朵白云之间。
郁安宁第一次乘剑,感觉坐在微风包裹中,诡谲多变的云彩飞驰掠过,无比刺/激,忍不住欢呼一声。
沈曜低头,看到环在腰间的手,嘴角微微上扬。
第10章 迷境
然而一道惊雷打破了欢愉的氛围,前方的云朵如同沾染了墨汁一般,渐渐凝聚成一个个黑色的漩涡,涡心处长短不一的霹雳接连不断。
前方过不去了。沈曜道,郁安宁忽觉脚底倏然下沉,剑身一侧,向斜后方旋了下去。
雷声隆隆,颠簸剧烈,郁安宁死抱着沈曜的腰,生怕被甩掉,直到清朗的声音响起:已经到了。睁开眼睛,飞剑不知何时消失,自己傻了吧唧站在地上,像是在对他撒娇。
郁安宁脸皮甚厚,松开时仍然流露出一丝尴尬,干咳了一声问:师兄啊,方才是什么天象,这么诡异?
沈曜视线不曾离开,静静地摇头:不知道。四下观望一番,接着道,悠游提及的地方就在附近。
郁安宁惊诧道:周围这么大雾,你怎么看出来的?
沈曜提步向前:方才在高处所见,地势有点相似。
越到前方,越是雾霭蒸腾,四围白茫茫一片。
郁安宁感觉自己跟瞎子没啥两样,走在身前的沈曜却没有丝毫犹疑。
郁安宁紧跟在人家背后:师兄,雾中视物的本领也教教我呗。
沈曜沉寂片刻,忽然停下脚步,害他差点撞上,便听他说:怕是迷路了,咱们一直在一个地方打转。
郁安宁挠头:莫非是传说中的鬼打墙,要不你升到高处看看?
不行。沈曜道,方才雷云移动很快,现在恐怕已经遮蔽头顶,贸然上去会被雷电劈中。
咱们被困住了?郁安宁看着浓稠的白雾,蹙眉道:难不成有妖物作祟?像美女蛇那样的?
沈曜垂眸看他,眸色渐深,骨节分明的手指迅速掐了个诀,烈风乍起,
郁安宁只觉生出一把巨大羽扇,以沈曜为中心扇出数道强风,衣袂鼓荡、黑发飘舞,更像神仙从天而降,将雾气驱赶得一干二净。
郁安宁视野逐渐清晰,周围的景色慢慢地显现出来,放眼望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的所在分明是一片乱坟岗,碎石遍地、杂草丛生,仅有的几块墓碑字迹模糊,支离破碎地倒在地上,体型硕大的乌鸦立在光溜溜的枝杈上,瞪着通红的眼睛一路追随着他们的行踪。
持续实用凌风咒是件相当耗费体力的事情,且范围十分有限,雾霭很快在他们身后汇合,视野依然苍茫。
沈曜额角浮起汗珠,语气依旧清冷道:你走前面,我说停就停。
郁安宁点点头,连忙向前跨出几步,视野果然更好一些。
行了半刻钟的工夫,忽听哭声传来,哀怨凄厉、诡异莫名,于是问: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等了半晌,没人回答,回头一看,整个人登时陷入白雾之中,哪里还有沈曜的踪迹。唤了他好几次,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郁安宁后背嗖嗖发凉,不知该不该继续走,脚下忽传来清脆声响,低头一看,是枚白色的纸钱。
哀婉的哭声隐隐就在附近,纸张燃烧的焦糊味将郁安宁引向浓雾某处。
纸钱纸灰随着他的步伐,围绕着脚踝打旋儿,越往前走,数量越多,迎到一片空地,雾气猛地溃散,面前凸显出一个伛偻的身影。
有位须发雪白的老者立在光秃秃的坟包前,定定凝视着某处,脚下摆着一个酒壶、两只酒杯,旁侧铜盆中味燃尽的纸灰随风飘散。
老者听到声响,骤然扭过头来,一双被皱纹包围深邃的眼睛似乎要把人看穿。
郁安宁视线与之接触,施施然走上前,道了一声:老大爷。
见老者浑浊的眼睛布满警觉,他又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何这么大的雾气啊?
大爷如雕像般看他,忽然嘴角上扬,眸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千沟万壑的脸上呈现出诡异的表情,迷路了吧,跟我走吧。声音喑哑粗粝,比树上黑鸦好不了多少。手臂一勾,不知从哪提来个篮子,俯身把地上的器具物什一股脑儿装了进去,转身就走。
郁安宁快行两步跟在后面,没想到这已入耄耋之年的老人居然健步如飞,稍有错眼就消失在雾气之中。
两拐三绕,郁安宁就被甩在后头面,正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闯,老者的声音身后传来,这边。
他循声而去,如同闯进方外之境,眼前豁然开朗。自己站在一片整齐的菜畦边,前方低矮的篱笆圈起一家农舍,老者站在田地另外一边向他招手。
郁安宁向他道了谢,又问:您可看见一个男人,长相英俊,有那么高他抬手比了比。
老头诡秘微笑,放心吧,最后都会来到这儿的。说着便往里让,你是客,屋里坐吧,陪老朽喝两盅。
尽管外面阳光明媚,堂屋里依然像晚上一样黑逡逡的。
郁安宁走到门口,才隐约见暗影里摆着张桌子。
老者把竹篮里的酒水和祭品直接摆在桌上,顺便给郁安宁斟上,坐吧。
不像进了间屋子倒像个洞,郁安宁感觉浑身不舒服,似乎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他。
老者目光灼灼,双眸在暗影中格外明亮,一个劲儿向他招手。
郁安宁无奈坐下,看着桌上布满纸灰的烧鸡和黑糊糊分不出来的菜肴,胃里有点难受。
难得有客人,老朽先干为敬。老头仰面喝尽,向他一亮杯底。
郁安宁坐不住了,他在酒桌上就没输过,这不仅是礼节问题,更是原则问题,端起酒杯,一口干了,别说,酒的味道居然不错,有股淡淡的桂花香。
老者眼睛眯成一条缝,起身又给他斟上,两人一来二回,酒过三巡,郁安宁精神得一批,老头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语调中多了几分醉意,好厉害的后生,想当年我也是喝遍昆仑无敌
郁安宁给他斟满,老大爷去过昆仑?
老头嘴角扬起得意,何止去过,我在里头做工五十年,昆仑少主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那位沈曜沈公子么,他小时候啥样?郁安宁瞬间产生兴趣,这家伙怎么看都是一身正气的大好青年,堕入魔界的原因令他百思不解。
老头蹙起眉头,视线穿过他落在远处,表情可带着沧桑,粗砺的声音道:当年,家主和夫人非常恩爱,夫人一直无孕,曾苦劝家主再娶,无奈老爷打定主意,宁可不要子嗣也不同意,四十岁上才得一子,举家疼得跟眼珠子一样
哦,总觉得他郁安宁又喝了一杯,想不出合适的词汇却打了个喷嚏,平日里都是越喝越暖,今儿是怎么了,说话带出白色的哈气,阵阵困意袭来,面前的老者虚影重叠。
老头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异样,一根鸡骨头翻来覆去地嚼,口中的话有些含混不清,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夫人还健在的话,他们父子两个
郁安宁很想听清他的话,意识却越发混沌,终于体力不支,嘭地一声趴倒在桌上。
后生,后生!恍惚中,老者一直在叫他,周围冷得如冰窖一般,任凭怎么着急,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爹,爹!浑厚的男声伴随着杂乱脚步传进屋中。
老头起身道:大宝,终于回来啦,快来帮把手!
浑厚男声道:这怎么回事?
老头哀叹,这小子也太能喝了,差点把我撂倒!
说话间,冷风灌入,四周发出振聋发聩的声响。
安宁,快醒醒!清朗的嗓音在耳旁,快醒醒。
郁安宁使出洪荒之力才睁开眼睛,沈曜的面庞顿时映入眼帘,此处不宜久留,快跟我走。不等反应,一下子将他架在肩头。
浓雾般的黑影涌动逼近,仿佛具有实体,沈曜挥鞭一击,移动的速度极快,不觉间已越过了菜畦,直向着浓雾弥漫的深处闯了进去。
郁安宁意识清楚了些,手脚也恢复了知觉,被他牵着手一路飞奔,迷迷茫茫的搞不清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沈曜忽然止住步伐,回过头来,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关切,安宁,你怎么样?
浓雾中,郁安宁与他对望片刻,摇了摇头,没事,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沈曜道:我还想问你,为何走着走着就没了踪迹?
郁安宁环顾四周,又回到这个地方,今儿八成出不去了。
沈曜道:已经找到出路,跟我来吧。
郁安宁表情一亮,真的?
沈曜点头,走近牵起他的手,前头就是出口。手臂蓦地一紧,回头见郁安宁定定立在原地,根本没有挪步的意思。
再不走天就黑了。沈曜催促道,
郁安宁目光移动到他的手上,师兄是打算从地下走吧?
沈曜目光仿佛结了层冰,何出此言?
郁安宁勾了勾唇角,瞧你指缝里全是泥,刚才挖地道去了?
沈曜低头看了看手,面色一凛,表情慢慢得扭曲起来,小子,你怎么知道的?
郁安宁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哇,沈曜那么爱干净,会亲手挖地道?
说话间,沈曜嘴角已经裂但耳根了,口水滴滴答答地流,搭配清俊的眉眼,无比诡异,嘶哑的声音道:既如此,也不用费事了。连仙根都没有的臭小子也敢口出狂言,受死吧!说罢,一股黑气从口中喷薄而出。
第11章 读心
后生,后生?恍惚中,郁安宁似乎听见老者在叫他,屋中寒冷胜似如冰窖,任凭他怎么努力,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爹,爹!伴随着杂乱脚步,浑厚的男声在耳畔响起。
老头语带欣喜:大宝你终于回来啦,看我逮到啥子,快来搭把手!
浑厚的男声迟疑问:这小子有何不同,让爹如此高兴?
老头难掩兴奋,别的不说,这小子实在海量,差点把你爹撂倒!
大宝:酒鬼间的惺惺相惜么?
两人正在说话,猛烈冷风陡然灌入,不知何物敲打四壁,振聋发聩。
霎时间噗嗤一声,父子俩尚未发出哀嚎,又安静下来。
安宁,快醒醒,清朗而熟悉的嗓音在耳旁回荡,快醒醒!
郁安宁使出洪荒之力,才将眼睛起出一条窄缝儿,隐隐看到紧张的面容,不等反应,一下子将他架在肩头,此处不宜久留,快跟我走。
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浓雾般的黑影仿佛具有实体,涌动着逼近,沈曜挥鞭向后一击,移动速度愈发地快,不知不觉已飞身越过菜畦,直向浓雾弥漫的深处闯了过去。
郁安宁头脑清楚了些,手脚也渐渐恢复知觉,只觉被他背着一路飞奔,迷迷茫茫看不清前方。
不知走了多久,沈曜停住步伐将他放下,回过头时,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关切,安宁,你怎么样?
哇,老头弄得假酒吧,这么上头。郁安宁扶额蹲了下去,一阵干呕,半天没吐出东西,苦着脸问,对了,你方才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沈曜道:我还想问你,为何走着走着便没了踪迹?
郁安宁环顾四周,脸色愈发难看,唉声叫道:呀又回到这个地方,咱们八成出不去了。
沈曜微微一笑,放心,已经找到出路,随我来。
郁安宁表情一亮,真的?
沈曜点头,走近牵起他的手,出口就在前面。提步间,手臂蓦地一紧,郁安宁定定立在原地,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天快黑了。沈曜温言催促道,
郁安宁目光移动到他的手指上,师兄莫非要走地下?
沈曜面色微变,语气瞬间结了层冰,何出此言?
郁安宁气定神闲,瞧你指缝里全是泥,怎么,刚才挖地道去了?
沈曜低头一看,神情陡变,面容慢慢扭曲起来,小子,你怎么知道的?
郁安宁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沈曜那么爱干净,容不得身上一丝灰尘,怎会亲手挖地道?
话音未落,沈曜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嘴角缓慢地咧耳根,口水滴滴答答地流,搭配着清俊的眉眼,望之无比诡异,用极其嘶哑的声音道:既如此,也不用费事了。连仙根都没有的臭小子也敢口出狂言,受死吧!说罢,一股黑气从口中喷薄而出。
郁安宁没想到这家伙如此没耐性,随便两句就暴露出本性,好在有备在先,用一组难度极高的花式旋转空翻躲过了这波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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