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灯看剑录同人/檀羽冲中心)碧空断 作者:种树书
第 15 章
居中大帐有一人凭案独坐,烛火跳动,将他身影长长地投在地下,摇晃不绝。风声猎猎,自帐门间吹拂进来,吹得鬓发衣袍沁凉一片。谁能想到便在前月,这人还是上京位列三公,权重当朝,风头一时无二的人物?
忽地帐门一掀,有名统军官大步踏入,也不施礼,躬身附到了那人耳边,急匆匆禀着什么,凉风拂过,隐约听得几句是:“……京中动向不明,皇上也罢了,便诸家王爷也……大人千万小心!萧留守如今不敢轻离,只怕……无法来迎……”
那人眼望烛火笑了一声,却一抬手,止住了那军官道:“矫诏忤旨……哈!完颜赛里安的这一个好罪名,果然叫人都耐不住了么?”顿了一顿,又道:“你叫萧裕只在北京等我就是。既议大事,又何必急在……一时?”
说到这“一时”两字,眼底冷光陡然一掠而过,如冰如刀,直是亮得惊心。
帐中切切,帐外却是一片忐忑。众兵将戒备固然分毫不敢松了,心中却各自跳个不停。一时想到上京的家业老小,一时又想到一句话便已贬出千里之外,明日还不知又将如何;瞪眼看着彼此脸上,也只是看到无人敢说的重重忧色罢了。
几名值夜兵卒抱着长矛,有一搭没一搭地四下了望,只见山野寂然,星斗满天,东北方天际闪烁斜指的,便是北斗七星了。这星辰是女真人崇奉之神,众兵看着,口中叨叨念念,都是求告之词。方才念了不到一半,忽地眼中一亮,陡见白茫茫一线飒然;春夜空中并无银河,这光华却似观音座下倒了琉璃瓶,天水倒泻,直扑眼前!众兵大惊,心道今夜灵验,难不成当真见了七星之神?一个个张大口还不及叫出了声来,猛地里当头风生,气为之窒,身后大帐帐门陡扬,却现出了一个少年的白衣身影。
完颜亮猛一下立起了身,失声道:“你……”动作太急,将身边几案也带得倒了,在地下砰地一声闷响,这才一震,想起了属下在侧,说话只一窒,但眉梢眼角间,笑意却已掩也掩不住地漾了开来,柔声说道:“你……你怎么来了?”
他离京时上令严峻,连那少年一面也不及见,这时冲口问得一句,却突觉不对。帐中火光映在少年脸上身上,只见容色如雪,满身的风霜尘土,眼下青晕都隐隐现了出来,竟不知已有几日夜未曾合眼。人虽站在当地,衣衫起伏,还在低低喘息不住,突地狠吸一口气,一步跨前,伸手抓住了完颜亮手臂,疾道:“完颜元……要杀你!”
胙王完颜元,正是当今皇帝亲弟。完颜亮心底大震,还未及说话,猛听四外一片哗然,众兵的喝斥声,尖呼声,刀出鞘声,箭上弦声,脚步杂沓声,如大浪般刹那直冲。而在所有声音之上,一道风声厉啸,如猿号,如鬼哭,便响起在帐幕之外,已向着他后心疾扑过来!
完颜亮陡觉腰间一紧,一个人突地驾风凌云般掠起半空。耳听风啸声便在背后咫尺,后心火辣辣灼得生疼,但便是隔着这咫尺之距,始终说什么也及他不上。猛然脚下一沉,已沾实地,跟着肩上被人轻轻一推,身不由主连退出十几步外,但觉劲风扑面,地下尘土碎草卷起半天来高,热浪滚滚扑面,几乎叫人双目难睁,气也喘不上来了。
他与檀羽冲相识已久,自然知道他武功甚高,但终究只是知道,并不曾亲眼见过了一次。这一刻却见眼前风沙影里,白衣映月,对面那人掌风呼啸如浪,他却似风中片羽,大海孤舟,如凭虚,如凌空,随势起伏,浑无可着力处。那掌风将他发丝衣袂吹得高高飘起,只连衣角也未沾上了半分。
其实方才那人一击不中,见檀羽冲一落半空,立足未定之时,霍地已双掌齐出,掌力吞吐,一招三式,端地是阴狠老辣。然一招将出未出,欲至未至,陡见少年右掌轻抬,人随风起,那人掌力圈转,竟猛地落了个空。
只这一招,那惊涛骇浪般掌中须臾空隙,已是尽落眼底。那人掌势尚不及回,檀羽冲陡地足尖一点,似往又还,衣带振如白虹经天,倏自那人身侧掠过,反手双指一弹,一缕指风不差毫厘,恰恰从那人手掌边斜插而入。那人急忙侧头,只觉颈边寒浸浸冷如流水,一刹那肌肤起栗,几乎直透进了血脉里去。这还是檀羽冲怕他余劲伤到了完颜亮,未敢太过,否则略进半寸,这人只怕便已要倒在了当场。
身形交错,那人转过身来,月光将满脸惊异照得分明。完颜亮脸色倏然一沉,低低自语道:“太师府部下……金超岳?”
他所说太师,乃前朝梁王完颜宗弼,汉人呼作“金兀术”的便是。此人大功盖世,军政独掌,在朝之日,皇帝竟似有如无。自去岁病故,熙宗正要出一口闷气,年来太师府所部或杀或贬,早已流散。这金超岳苦练十余年,却生生被断了前程,如何忍得?今夜之来,求建功而博晋身,已不问可知了。
说这句话时,完颜亮早将此中前后想得清清楚楚,见部下各拉兵刃,已纷纷围到了自己身边,迅即转头,向一人低声说了几句。那兵瞪大眼听着,似有惊疑难信之色,但主公有命,便掉头上马,向北一路急奔了下去。
短短片刻,金超岳一招失利,已是大惊。当下双掌成弧,烈炎寒流齐吐,将圈子缩小,笼住了丈许之地,掌风激荡,与半空夜风撞在一处,竟如击金石,铿铿然不住作响。
这一变故示以弱,其实正是阴狠之处。只因他功未大成,弥散一广不能相继,内中便有不纯之意,方才所以一招被趁,亦是由此。这时手上已凝住了全副功力,却只取守势,不求有功,先求无过。若敌手以为他是生了怯意,中宫冒进,那便要立陷阴阳双气流旋涡中,一瞬暴起,如何可当?
亦在一瞬间,金超岳冷眼屏息,却见对面月照雪色,那少年唇边忽轻轻地笑了一笑。
金超岳只一愣,猛地里长袖扶风,檀羽冲一掌倏然递出。方位时机,妙到巅毫,正是那阴阳双气轮转中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空档。
这掌法相生相济,厉害处在此,破绽之生却也在此。金超岳猛吃一惊,但见这一掌平平常常,看不出有甚后手变招;掌风流荡,却如桃花林里落英纷坠,飘忽不定已极,直难分辨要从何处避、何处挡。百忙中迫得双掌疾并,阴阳二气一合,掌力陡然强了一倍,抬掌当面便接。
他明欺对方年少,功力再深当也有限,这一来硬接硬架无取巧处,只要侧身一避,便失先机。然而瞬息间半空双风一撞,金超岳身形陡震,眼中只看见月光射落,正照在檀羽冲手上;他本来生得不似武人,这只手淡淡的无甚血色,月光下五片指甲都如透明的,更加全没半分杀气;然便在五指掌心之间,一道温熙熙,暖洋洋的气劲,已经直透阴阳双流,无声无息,径逼金超岳前心!
众兵将睁大了眼看着,四野半空一片悄然,连喊叫都已忘了。猛只见金超岳身形摇晃,急退了两步;却站不住脚,晃得一晃,又退两步;脸上神情古怪,似欲呼叫,只一张口,气息陡泄,蹬蹬蹬又退出三四步外,一霎时脸色急变,心中已轰轰响做了一片道:“……纯阳罡气!”
这一退,众军各挺刀枪,便欲合围,金超岳眼角瞥处,暗道:“这小子才多大年纪,他日长大起来,那还了得……啊哟!不好!”势再不能多停,足下猛顿,便借着后退这一股冲劲,猛地飞身自众军顶上掠过,头也不回,向北便急奔而去。
轰地一声,遍地声浪这才爆起半天,高呼声声,直搅得夜半山风也热了。
却只完颜亮不及说话,先抢步握住了那少年的手,看着檀羽冲向他一笑,摇了摇头,这才轻轻吐了口长气,还未开口,骤听欢声中马蹄踏翻,直扑阵前,正是他方才遣去查探的那兵卒,人不及落鞍,已颤声大叫道:“大人!大人说的不错,北边约摸有两千骑正向此来,没打旗号,都做汉人打扮……可那领头官儿小的认识,正是胙王部下东北路的猛安!”
猛地呼声俱止,万籁皆寂,山风呼啸之中,只听得完颜亮缓缓地道:“好,好,好!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只一句,众将心中都已雪亮。今夜杀人,金超岳不过是个引子,得手了便罢,不得之时,这两千骑大兵一至,亦无幸免。那时节死无对证,行台尚书便是赴任途中遇盗身亡,皇帝正在厌弃,绝无彻查。而此地属大定府所辖,北京留守萧裕第一个脱不了干系,完颜亮朝中势力,便可一夜间除个干干净净了!
这窒息般沉寂也只一刻工夫,众将乱纷纷拔刀带马,都抢到了完颜亮身边。有的道:“主公速走!我们这里挡得一刻是一刻!”有的道:“这里离大定府不到百里,只要撑到天亮,萧留守若得知消息,派兵来援时,便有救了。”
喧声扰攘,只是所有语声之中,却都带着了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却是谁对自己这计,亦不敢说了一个“成”字。
陡只听一个声音冷然开口,也并不如何高亢,然只一声,竟瞬间将满山喧嚷尽数压了下去,道:“走不得!”
霎时间,众兵将震得胸中生痛,耳中激鸣,不由自主一齐噤声望了去,但见月下少年神色峭然,抬手指着了山下夜幕茫茫,道:“此地东西皆是平野,全无遮拦屏障,单凭马力,不必百里便已疲了。若是向南……落梁河又当如何?”
众将这才省起,心乱中竟生生忘记了南侧地势,若成背水,一人无幸!敌方选在此地伏击,当真是煞费苦心。刹那只如霜流过境,人人面色铁青,耳中那少年的声音,却还在一字一字地响道:
“不能走,何不——战!”
这一语全军皆惊。在场虽然都是完颜亮自做中京留守时便选在身边的精兵,但满打满算,也不过一百七弱少年,无一战而轻言战,却当真横不下心,将这性命轻轻易易便交在了他一句话上。
只听完颜亮的声音淡淡地接口道:“……我信!”
这时间星光渐微,夜色愈沉,将要过了四更。二千余骑蹄下尘土扬翻,不片时,完颜亮营中火光遥遥可见,相去已不足十里。中军那猛安立功的心切,在马上扬鞭叱喝,不住催促众军加速。却忽见眼前一花,耀眼红光冲起半天空上,烟尘滚滚,蔽月无光,那边山头上的营帐已是一片火海!
夜风劲吹,似听数不清的惊呼哀叫,急奔乱走之声自火中传来,那猛安先是一愣,继而大喜,心道知我大军将至,还不及打,便已吓慌了么?放火烧营,又能挡得几时?当下拔刀一举,大声喝道:“弟兄们听着!王爷有令,今夜一个也不可放走,得一人首级,那人的家财便统统都是他的——”
这猛安身边另有一骑,马上人锦衣金带,似个贵官模样,眼中看着,眉头却忽然一皱,暗道:“我素闻那完颜元功险决果敢,乃是做大事的人,何以敌兵未至,便慌做如此,竟连部属也号令不住?莫非,莫非其中……”
只是这贵官还不及说话,众兵听了那猛安一喝,却早已心痒得难搔。女真以战立国,军功之赏最是丰厚,何况今夜敌兵不战自乱,以众凌寡,这般现成的美事何处找去!生怕被人抢先,自己的赏钱就不免要少了几分,当真是争先恐后,呼喝连连,都将马力催到尽处,向着火光方向便猛扑了过去。
只一刻,旷野上千骑乱涌,愈奔愈远,队伍已拉成了一条黑黝黝的长龙。先头奔得最快的百余骑直冲上山顶,最末一骑还远远抛在数里之外。那先到的众兵但见遍地焦黑,火光熊熊,影绰绰照见南方山脚十几骑背影,更急不可耐,足下踹蹬,借着由上而下的冲劲,马鬃都在风中扯做一条直线,已是出了全速。
疾风呼呼,马嘶鼻息声迎风四散,眼见便要喷到了前方奔马的足印上。却猛见那十几骑同声高呼,一勒马缰,忽在平野上画了大半个圆圈,一下子掉转了头来。众追兵猝不及防,急奔之中哪里带得住缰绳?说时迟,那时快,人马直冲数十丈外,陡听身左身右,长草树丛间风声疾起,乱箭如霹雳一声暴雨落,劈头盖脸地射了过来!
夜深,风急,弓箭冷,众追兵全然看不清箭矢来处,何况这收也收不住、回也回不得的全力狂奔之时,便想看,也没半分余隙可看起。大骇之下,只得一个个举刀拨打,狠命前冲,只想脱出这两面夹击、铁钳也似的箭圈,才说得下一步。猛然便在耳边尖利风中,只听哗哗水声直冲入耳,再想勒马,哪里能够!只听“砰碰!”“哗啦!”“啊呀不好!”之声大作,当头数十骑马失前蹄,已是笔直地摔进了落梁河。
背水之势,刹时逆转。而身后弓弦撕裂夜风,已在河岸上响作了一片!
队列末尾众兵坠得远了,隐约听叫喊声随风送来,还道是前军得胜,愈发只恨坐下马不能再生出四条腿来,一股劲儿地猛冲。便在这同一刻,却陡听一片发喊,漫山遍野,四面八方,也不知何处,皆是女真语放声大叫道:“北京留守!北京留守人马!”
众兵大吃了一惊,北京府果然离此不远,但这一路乔装潜行,又怎来得及知晓发兵?混乱中不及细思,大半回头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只见黑暗中星星点点,一带旷野山间尽是火头,怕不有上千之数;登时恍如一桶冷水从背脊上直浇下来,心都凉了半截,只想道:“这……这些人马,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其实眼前所见,不过是一人点起十七八个火头,虚张声势罢了。这众兵却如何知道!但听对面人喊马嘶,夜色正浓,重重俱是杀声,也不知到底有多少埋伏的人马,心上早都已慌了,也只得勉力提刀,掉头来战。这夜北风正紧,本来正是顺风而下、洋洋得意之时,却被这般突然一转,逆风直扑当面,更加双目都要睁不开来。兵法云“十则围之”,这里后部众兵仍有数百之众,然慌乱之中不辨周边,竟被不足百骑来回放马疾冲,生生困在了垓心。但听喝声、蹄声、金戈劈风声冲天并起,暗夜下,阵中已是一片大乱!
前军后军,一时齐陷,中军大队空有千余,却从中截做三段,首尾不能相顾,只被黑暗中不断传来的喊杀之声搅了个不知所措。那猛安连声呼叫,命兵士向前后探听,只一个个地有去无回,那“北京留守”的喊声却是越逼越近。猛然四野间天边一暗,星光尽灭,野火无光,却正是到了无日无月,黎明之前至黑暗的一刻。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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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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