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策 作者:慕时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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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是自胶夏国辗转而获的难得宝驹,李祁毓手持的宝剑是有不世鬼才之称的铸剑大师客缁尘生前绝笔,对剑之一的「一倾酴醾」,钟庭翊所持的银戟亦是中洲兵器谱上从不落前十的名器「日月双分」。
两名不速之客,两匹千里名驹,两柄不世利器,众人凝神屏息,皆觉这场不容错过之戏实在太有看点。
情势已逼至如此,双方唯有——战!
曾经的惺惺相惜,此刻的对峙军前。二人心思容不得百转,尘沙眯眼,只闻一声金铁砥砺,宛如九重天之鹤啸,戟是重戟,剑却是轻剑。漫天扬沙骤起,杀意霎时回旋,不犹豫,不留情,一者冷而沉,一者快而稳,钟庭翊长戟纵横挥舞,李祁毓亦是剑走灵逸。
“真就这么想我死?”
剑身映出对方一双幽蓝深目,只是一瞬,李祁毓剑势一吐,看准时机便又是见缝刺入。“当着这样多人的面折辱我,你的目的达到了?”
“我可是句句真心。”
“呵,我倒瞧你是招招真心。”
“阿毓,同我回去。”长戟横空隔挡,李祁毓矮身斜刺,再一偏头,心道如何从前没瞧出钟庭翊这一身着实不错的功夫?
“同你回去相爱相杀么。”「日月双分」到底是中洲兵器谱上从不落前十的名器,几番对阵下来,已是震的自己虎口生疼,李祁毓一皱眉,决意以连招快攻先逼这人败阵。
“真是近墨者黑,”银戟一扬,钟庭翊腾出另一只握缰绳的手竟是欲揽李祁毓的腰身,战场之上,胆敢这等堂而皇之揩油的,整个中洲怕除了那乖张不羁的步月行也就剩下他钟庭翊了罢。
“钟庭翊,我瞧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被如此一激,怕是个男人都会耐不住面子。
“那时我就同你说过,为你,我是向天借了个胆,”不避不让,钟庭翊一一隔开他的杀招,虽也并不轻松,但若比起体力,长年练重戟的他尤是胜李祁毓一筹。
“李允给你了什么好处,让你这般为他卖命?”
“卖命,别说的这么难听,”眉一挑,面上难掩讥谑之色,“我要的不过是北烨的南大门而已,阿毓,难道身为昭和君最在意亲外孙的你才回北烨就忘了他平生的夙愿么?”
半刻的分神,长戟突是没过前胸,且听护心镜一声轻微的锐响,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连带着轻易的碎裂了,在场的人还未反应过来,李祁毓已在那瞬刹坠马,意识模糊间,他望着钟庭翊关切的脸,同时也望着他身后的千军万马,不知怎的,眼前便浮现起少时在下塘郡为质的那段时光,那是个盛夏的傍晚,他同堪堪熟识的苏少衍在百里夫子的书斋里第一次被罚字,他们一遍遍的写:
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作者有话要说:
☆、第046章
苏少衍这段时日过的很不踏实,只因那个人凭空消失了,他不知是否是那日自己所说的话当真伤到那人心了,但他心里其实清楚的很,那个人对自己的在意,是那样的真真切切,从不掺在任何水分。
可那个人居然消失了,甚至连句告别都没有,就这么轻易离开了自己。一开始他还只是不信,忙跑了趟步月行和他师父花冷琛所居住的「濯风苑」,几番未果,心便开始发凉发慌。从没尝试过这种感觉,跟丢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般,他是个薄面皮的人,性子却好强的很,白日里还稍能应付,只是一入了夜,一闭眼面前便是浮现起自己和那人在燕次的点滴细碎。
一回想,自己头次背井离乡,因勿食鲶鱼,发了病又无人关心,那人凶巴巴的跑过来,一副摆明了不会哄人的样子,偏生为自己软了气势,他说,你不要哭,我会保护你的。
二回想,彼时自己尚不会武功,差点让那晏氏兄弟得了逞,那人一脸心急的赶来,却是在争强后被揍了个半死,他俯身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笑起来耳根子先红了,言辞却不改霸道,他说,我会保护你的。
三回想,「双翼」执行任务,对上难缠的对手胡检之,那人为护自己右臂生生挨了胡检之一刀,彼时他已成年,实在明白这人动作之后的含义,可当自己对上那人死心塌地的眼,目光却是再难移开,他说,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台词,明明老土的连语气都不晓得换上一换,可就是重复的这样窝心,这样难以推诿,也这样……可恶!苏少衍咬唇,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真没出息的像个姑娘,就难怪第一次见面,那人会把自己当做女孩子,苏少衍叹气,想为何连这一点都跟要跟他有关,可他越是想,就越觉得不敢想。
……阴魂不散!到头来竟是如此,阴魂不散!
“你还欠我一句对不起,但我不会说没关系。”李祁毓失踪那几个月,苏少衍不知何总会想起那句在半山腰同他说的话,他想,自己着实是个小气且计较的人,若不跟那人算清这笔帐,纵使哪日自己做了鬼,怕也难得安生。那段时日,他总努力让自己过的正常,早睡早起,三餐按时,可愈是这样,他就愈觉得自己是魔障了。
这段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李祁毓一身是血的回来,才得以消停。适时伐逆之战已经连续了三月余,虽然三皇子最后也未能活捉回淮安王,也到底肃清了北烨西南的残余势力,算是大功一件,但他怎也想不到,为何李祁毓会参与其中,并且带伤而回。
匆匆赶来的花冷琛表示这事实在稀罕,天底下居然有人能将他的得意弟子的伤成这样,看来真真是个人才,需得赶紧会上一会。步月行冷哼声,立马表示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大叔你如此想会,那么本公子也不介意大叔你每日会上一会。
李祁祀看着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忒能折腾的两人,深深为苏少衍捏了把汗。李祁祀道:“四弟如此帮我,我却护不得他任何,实为祁祀之过。不过我观四弟昏迷时手里死死攥着这根银链,想来对四弟极为重要,又辩其工艺手法并不似我北烨之物,少衍你同三弟曾在燕次共处许久,不知是否认识此链原本主人?”
李祁祀小心自怀内掏出一条链坠处深陷的玉骰银链,苏少衍看罢,一时只觉眼睛酸胀的厉害,又担心李祁祀发现任何,只得压低了嗓缓道:“三王爷有心,待四王爷转醒,臣再替您问问。”
“这……”
“三王爷放心,少衍屡次受四王爷照顾,又粗通医术,此时留下照顾四王爷当是再合适不过。”
“那好吧。”
“王爷,臣还有一事相问。”声音的刻意压低的,试图去掩饰心中那股杀意。
“但说无妨。”
“臣跟随三王爷多年,对三王爷一身功夫亦略知一二,不知此次究竟是何人竟能将四王爷伤成这般?”
“是燕次来接应的将军钟庭翊。”
他,如何能是他?!一句话让苏少衍的心顿时沉入谷底,他好容易隐了表情,看一眼床上闭目躺着的人,手心却不由攥紧了。而那时的他决计不会料想到,此时这位自己心心念念想要保护、想要一起并肩作战的人,在有朝一日,自己会想亲手结果了他。
李祁祀碍于需赶回紫寰宫报告情况不便多留,此时又见苏少衍一片殷切,只得命人将太医院孟御医前来诊治,这才急急离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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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祁毓这次伤筋动骨,熙宁帝在听闻状况后不仅立刻派来了孟御医,几乎可以说是出动了整个太医院,当然,也包括一个最重要的人——李祁毓的生母月妃鸢尾。
而关于月妃鸢尾还有一点不得不提的就是,在李祁毓被封懿轩王不久后,忽然于某日神智恢复清醒,熙宁帝在得知后特意前去掬月宫看望,此一见,实在震惊不小:鸢尾一副容颜仿佛还停留在初遇那一年,竟是丝毫未曾老去。
这个女人的身世,就如同南方的那个国度一样,都是一个迷。
再又据说大词人胥令辞曾有幸见过一回尚为燕次王女的鸢尾,当年惊鸿一眼,久久不能忘却,自此更留下一句后来传唱度极高的评价:此女姿容,乃吾平生仅见。可见李祁毓能生成如此模样,委实不是没道理的。
三九的天,鸢尾来时未梳的墨发厚缎一般垂在裹在雪白的狐狸裘外,一双墨瞳如泓,一点唇色若樱,微翘的尖颚总让人产生想要抬起的欲望,大抵了随了熙宁帝,李祁毓并未有鸢尾的白皙,那种白皙,一如冬至的雪,纯的无暇,艳的惊心。而最让人着迷的,却是她身上一股迷一般的气质,带些冷然,带些复杂,让人觉得不易亲近。
“鸢尾。”惊愕的回头,因着一早屏蔽左右,这声久违的亲切便实在令人茫然,隔着屏风,花冷琛望着她,望着她那张岁月至少少收了十数年光阴的脸,张了张口,一时只觉自己向来最引以为傲的嘴上功夫竟然也没了用处。
近乡情怯。
大抵是似了那句近乡情怯。
“是你,小冷。”
分别这么多年,他听过太多对自己的称呼,可魂牵梦绕的永远只是这么一声小冷,刹那间,他觉得自己的眼内有东西想要拼命的往要涌,就像那些哽在喉头深处的话,许多年,他曾试想过太多种见面的场景,却没有哪次像是如今,明明情谊无尽,却是相视无言。
“真酸。”有人接着从屏风后走出来,他的脸显得很年轻,极高的身量往那一杵,想无视都不行,一双细长的美目颇带敌意的睨向鸢尾,故作若无其事的撇嘴道:“大叔,原来这个就是你的那个旧相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047章
“从哪捡的小鬼,这样伶牙俐齿。”鸢尾转过身从容看他一眼,只是一眼,目光又落回到花冷琛脸上,“小冷,我还当你这几年爱随手捡东西的毛病好了些。”
“鸢尾,阿毓他……”
“他一个男孩子哪来这么矜贵,不过是伤的深了些养养便好,倒是你,好端端做出这模样,是打算把自己炖了给他补身子么?”步月行抽了抽唇角,面对这个倾国倾城却不按常理出牌的大美人,一时同情起这个显然被她吃的死死的花冷琛。
“少衍——”
是以李祁毓醒来第一句唤的不是身为他母妃的鸢尾而是苏少衍,这让一侧听的清楚明白的鸢尾十分吃味。
不是没听过关于月妃娘娘姿容传闻的,不是这么久对着和她形容相似的李祁毓没有养成习惯的,只是这头一次见,还是明显的被惊了一下,苏少衍端着堪煮好的汤药,好容易紧了半刻神,才道:“微臣苏少衍,参见月妃娘娘。”
“比起小冷,也不见得如何么。”墨瞳带几分轻佻的望向他,明明是个女人,可这种态势,只教人想起了烟花客打量风尘女,正经如苏少衍也一时有些脸热,遂是低了头没答话。
“晓得这欲拒还迎,也难怪把阿毓迷的没方向了。”声调不明显高了高,鸢尾盯着他,白皙的纤指一点点挑高他的下巴,笑起来半真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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