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成长实录 全 作者:未知
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44部分阅读
来,她故意作出不在乎的样子,大剌剌地道,“再说,平时老觉得你就是我的亲哥,一时就忘记了,也是有的嘛!”
好在没有外人看见,几个少男少女嘻嘻哈哈一阵,榆哥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忽然间就升做了实权千户——你、你现在的衔头,都赶得上你二哥了吧!”
含沁略带讶异地看了榆哥一眼,笑道,“咦,善榆,你说话竟都不打磕巴了!怎么,权神医真有那么神呀?”
一句话说得善桐抿着嘴笑,善榆自然也止不住有些欣喜——究竟能规避风险,谁想在脑袋上凿个大洞?针灸几次,结巴就能改善,如果抛开根治的希望来说,其实已经令人喜出望外了。
“权神医的确是神得可以!一点儿都不疼,就扎针就够了,还说要是能配合用药,见效会更快更好。可惜有好些药材,咱们大秦这边多年都没听人提了。据说是要到天山一带才能采到,就等着这边打通了商路,他要过去采药呢。”善榆这一长串话,居然是又快又急,一口气顺下来的。含沁唇边顿时跃上了一抹真心的笑意,他才要说话时,善榆忽然一拍脑门,叫道,“哎哟,差一点就误了时辰了!”
权仲白虽不说是忙得分身无术,但的确也不可能一天内随时都能招待榆哥,事实上随着大人物们逐渐聚集过来,很多军官身上的旧伤老病,都需要他妙手回春。因此榆哥是定了一天过去两次,有时辰在的,刚才劝善桐跟他一起过去,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和含沁这一寒暄,一时间倒是把针灸的事给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急匆匆地望了沙漏一眼,便起身道,“三妞你招待含沁,我先过去了!”
也真不把含沁当外人,不过是对他点了点头,便十万火急地冲出了帐篷。善桐想要叮嘱一句路上小心都没能赶得及,只好和含沁大眼瞪小眼,却是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也不知道谁先开始,竟都笑了起来。善桐便让含沁到内间待客用的小帐篷里坐了,又吩咐杂役烧了水,自己亲自泡了茶倒过来,正好看见含沁手里拿着自己的针线在看,便红了脸道,“我做得不好,表哥你别看了。”
含沁便作势要把袜子收到怀里,道,“谁说不好的?我看着好的很,刚好我缺一双袜子,我可拿走了啊!”
这是善桐给榆哥做的袜子,两个人身量相近,其实混着穿也没什么不妥。善桐虽然心中感到略微尴尬,但还是大方地道,“不嫌弃我做得不好,就只管拿去,和我表哥还客气什么?”
含沁笑了笑,却没有把袜子收起来,只是撂在一边,又喝了一杯茶,才问善桐,“怎么样,我才回来没有多久,营里的事知道得也不多,最近家里可出了什么事没有?”
善桐便指手画脚地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含沁,甚至还包括了罗春一行人的行踪。桂含沁自然也听得很入神,只是听到桂含春带善桐出去辨认罗春时,面上不禁一动,笑眯眯地看了善桐一眼,却没有说话。
善桐已经挺不好意思的了,但她和桂含春之间的一点委屈,其实从头到尾就只有含沁见证,有些事如果善榴就在身边,那还好说,可偏偏善榴跟着诸燕生还在京城呢,除了含沁,她实在也不知道该告诉谁去了。因此虽然含沁大有取笑她的意思,善桐把一应事情都说完了,还是支支吾吾地道,“别的都没什么了,就是桂二哥和我聊了几句天……”
含沁顿时捧起了下巴,兴味盎然地望住善桐,却还是没有说话。这一下可就把善桐勾起来了,这时候哪怕含沁要说了一句,她都非得害羞起来,心事话恐怕就藏着不肯说了。就是因为他虽然也表示出了兴趣,但却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才给善桐勇气,让她断断续续地将同桂含春之间的那一番对话,择要说给了含沁听,一边说,面上一边就是止不住的晕红。
到了这时候,含沁就一点都看不出调皮捣蛋了,他叠着手,认认真真、正正经经地望着善桐的眼睛,听着她说完了和桂含春之间定下的那不是约定的约定,眼中神光闪烁,似乎已经露出了深思,过了一会,又掂量地看了善桐一眼,才低声道,“怎么,这件事你会告诉我,心底只怕是还存有疑虑吧?”
“还不是桂太太……”善桐也一点都没有和含沁客气的意思,“我总觉得这件事说起来似乎简单,但还未必能成。现在看着没有什么,到了以后我回村子里了,你们在西安,消息往来不方便……”
这是一点都不能露白的事,又充满了不可知的变数,善桐有这样的顾虑,也是人之常情。含沁淡淡地嗯了一声,又轻声道,“万一事情不成,你想过该怎么办么?”
这一问,就一针见血,戳破了善桐最不安的心事。
什么事都是先算胜再算败,唯有预备出了最坏情况的对策,这件事才算是彻底地定了路子,才能谈得上随机应变,毕竟随机应变,变的也是手段而不是思路。可在这件事上,善桐依然没有下定决心,若是婚事不成,自己又该如何。
轰轰烈烈破门而出,和桂二哥私奔到天涯海角去,她觉得是不能的。第一个不说自己能不能这样伤了爹娘、祖母的心,又带累了底下的妹妹,就说桂含春,善桐觉得他就不是这样抛下一切一走了之的人。再说,他有他的雄心和事业,而这是离不开桂家的。
所以……所以怕是也只有指向另一个结果了,而这结果是她所不愿去想,不愿接受的。只要一想起来,就会让她心底再蒙上一层阴霾,而善桐的心事其实一点不少,作为一个过年才满十三的小姑娘,她是够心事重重的了。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还能笑得出来,已经挺没心没肺。
“我……我……”她嗫嚅了片刻,却答不上话来。
“你没有想好,”含沁帮她把话补完了,却是语调平稳,半点都听不出他的情绪,“那就按我的话办,三妮你说怎么样?”
要说这世上有谁不会害她,其实含沁并不是位居前列的人选。按他为了往上爬,可以说是有些不择手段的性子,善桐其实也可能是他的一个筹码。可不知为什么,她是从未怀疑过含沁只是在利用她拉近自己和桂家老九房之间的关系,她觉得含沁之所以会这样帮她,固然不能说没有功利上的考虑,但最要紧,还是为了——就是为了帮她而已。几乎是毫不考虑地,她点了点头,“我当然听表哥的。”
“你是个大姑娘了。”含沁似乎已经有了一条清晰明确的思路,他的手指在桌上划来划去,速度很快,似乎在描摹着一条善桐看不懂的轨迹。“这一次从何家山回去之后,你得稍微注意避嫌,尤其是二哥,明面上,你绝不能再和他见面了。”
虽然西北民风开放,也不是没有私定终身的事。但善桐是大家族出身,她不能不考虑到自己的闺誉。年纪还小的时候在外行走,那是形势所迫,必须帮在这家里,这是一回事。可等到局势缓和下来,她渐渐长大的时候,还和桂含春这个无亲无故的外男频繁接触,婚事就算成了,万一传出去也将非常难听。这句话虽然令善桐沮丧,但她也能明白是为了她好,她便沉重地点了点头,无言地表达了自己的认可。
“含芳、麒山这些没亲戚关系的男孩子,也都要尽量回避。见了面最好别再说话,总之我们自己做得要到位,要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含沁一边沉思一边说,“等你满了十四岁,那真是个大姑娘,就更要注意起来。我叔叔婶婶本人其实是不大看重这个,可架不住有心人的挑剔。”
“按你这么说,我其实连你都不能见了呀,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像什么样子!”善桐忍不住就逗了含沁一句,含沁白了她一眼,没有好气,把袜子扔回给她,“正要说你呢!比如我和王时,那是你的亲戚,这样见面,别人也是说不出什么的。你不是还说你把我看做你亲哥么?这倒不必回避了,但你细节上也要留神,你是大姑娘啦,没事就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还有你的针线,也不能随便送人了。刚才我那是试你!”
他板起脸来,善桐顿时就没了气势,只好低头听训。含沁又谋划了一阵,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过了一会,才似乎想出了办法,一边漫不经心地划拉着桌子,一边道,“战事结束之后,我和二哥肯定都是要回西安住的。可能还有一些边事,要来来往往,但大本营是西安不会有错。我当然要经常过来探望姑婆,既然知道了你们的事,帮着带带话,那是义不容辞。做得小心一点,想必也不会被人发觉,你再经常到西安城你舅舅家里住几天,时常到桂太太身边让她看看,有二哥背后使劲,婚事十有八九,还是可以成的。就是不成,谁也不知道有这一段故事,耽误不了你说别的好人家。我看这件事就这么办吧?这是最妥当的。”
善桐会把事情告诉含沁,其实多少也打了这样的主意,含沁这么识趣,安排得比她能想到的都要更妥善,她自然只有点头称是的份。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总是麻烦表哥。”
“你给表哥说个表嫂,不就把人情都还完了?”含沁半真半假地道,“记得啊,我可要高门之女,名门嫡出,家财万贯,貌若天仙——”
善桐一开始还有些当真,瞪大了眼才要说话时,又被含沁逗得大笑起来。两个人便又谈些琐事,善桐这才知道含沁是来找二老爷说话的,只是二老爷又去开会了,他便过来等待。
“还是下回出巡的事,这一次我升了官,可能自己要领一支兵了,粮草的事我还是没弄明白,心里就不大踏实。”含沁絮絮叨叨地和善桐说了几句话,善桐也听得入神。因见帐篷内外静悄悄的,二老爷、四老爷和善榆短时间内都不能回来,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低声问含沁。
“你这一回就算是立功,我听见人那样说起来,功劳分一分也没有这么大,怎么忽然间就升了真千户?那许凤佳呢?岂不是要做大将军了?”
军中分功,那是有一定规矩的。譬如说桂含沁和许凤佳、许于升三个人出去。因为许于升官衔最高,又是主将,那么有了赏赐他是要先领去五分,而剩下的五分里,许凤佳二分,桂含沁一分,众人一分,真正立功的那位小卒也就是独得一分而已。功劳也大抵如此,总之底下人的好处是永远都比不上上头那一位的,许于升去世之后,许凤佳因为身份官衔都高,好处就得他拿得最多,而含沁的提拔已属于非分,许凤佳的赏赐就更别提了,再一联想到桂含芳说出来的许家密事,整件事不期然就透了蹊跷。
“他哥哥去世了,他反而升官,没有这样的道理。平国公按下了他的赏赐,倒是把功劳都归到我身上了。”含沁揉了揉鼻子,满不在乎地说。“其实我就是运气,眼看着大战将至,他是肯定要上去抢功的。升我,不过是先堵堵别人的嘴巴。我就是运气好,赶着了。”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善桐始终还是情不自禁地惦记着许三少爷的死。她目注含沁,一时间忽然又想到了他在粮荒时期盘下的那间粮号。
虽然说含沁的不容易,善桐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有些事始终会超出她的底线,许三少爷如何,她觉得自己管不着。但善桐赫然发现,其实自己也不如自己想得那样正义。
其实这几天下来,她已经想明白了,归根究底,她之所以会对父亲的要求感到很不舒服,还是因为他没有作出明确承诺,会限制二姨娘的嚣张,并且保证榆哥的绝对继承权。前景被描绘得很好,但如何实现父亲是一句话都没有提。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该有所疑问,也许是因为他……
她不想再想下去,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新发现上——就好像父亲回避了二姨娘这个不稳定因素一样,她还是不自觉地回避了也许能影响自己和含沁友情的这一问。
当时粮商们囤积居奇,不顾百姓生死只为牟利的时候,含沁……又在做什么呢?利用西北粮荒,他得到了多少好处呢?
如果不问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已经根本没脸去指责父亲,反对他的要求。可问了这个问题,如果答案不能让自己满意,难道她真要和含沁——和沁表哥决裂吗?就不说对婚事的影响,善桐就只是不能接受此点,不能接受她恐怕从此要和桂含沁形同陌路。
忽然间,她发觉自己是真的把桂含沁视作亲人。
回过神时,她发觉含沁也正看着自己,面上神色居然有几分莫测,显然是已经发觉了她的情绪不对。
“想知道什么,你就问呗。”见她回过神来,含沁已经开口道,“瞒着别人,还能瞒着你吗?傻三妮。”
他又叩了善桐脑门一下,令得善桐瞬间吃惊不小,回过神来时,才想起来含沁指的恐怕是许于升的死,而不是她心中的另一个疑问。
她又闪了含沁一眼,见含沁已经收敛了那深沉的表情,又回到了一贯的无赖,笑嘻嘻地托着下巴看着自己,心潮涌动之余,那句话不听使唤,已经脱口而出。
“沁哥,你……我就问你一句,许三少爷的事里,你违背过你的良心吗?”
113、开诚
含沁似乎对善桐的这一问早有准备,他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从小煤炉上提起黄铜水壶,为茶壶内续了新水,才坐下来笑着望向善桐,好像善桐问的不是一个关乎含沁本人人格,牵扯到官宦人家隐秘的耸动问题,而是“今天天气哈哈哈”一般简单清爽,甚至并不值得为此动一根眉毛。
善桐情不自禁,已经瞪起眼来望着含沁,含沁还递给她一个疑问的眼色,才慢条斯理地道,“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天大的事呢,好比皇上的病情,东宫的计策……傻三妮,表哥的事,你有什么不能问的?不必这么当真!”
“我什么都问,你也什么都告诉我?”善桐多少有些将信将疑。
含沁转了转眼珠子,身体略微前倾,看进了善桐眼底,他认真地道,“可以告诉你的,我会告诉你,不能告诉你的,我也会直接说不能,咱俩谁跟谁啊,犯得着还要猜来猜去的吗?”
说实话,随着自己渐渐长大,善桐几乎是被迫习惯了凡事都带点弯弯绕绕,并不说破的社交方式,尤其是含沁身世崎岖,身份尴尬,身边总有很多事是不方便明言的,按理来说更应该要小心一些,免得无意间就触犯了哪个雷区,但含沁这番话说得这样真诚,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善桐心下也不禁一暖,暗想:沁表哥身世畸零,和几个哥哥之间,毕竟还夹着一个桂太太,恐怕也不可能随心所欲地说话谈心。我拿他当自己人,他也是真的拿我当了自己人。
她便也笑起来,真个把什么说话分寸,抛到了九霄云外去,望着含沁问道,“那你就告诉我,这一回出去巡逻,你做了违背良心的事了吗?”
“只好告诉你做了一点点,做了什么,却不能告诉你。”含沁答得竟是如此爽快实诚,倒让善桐怔然,她心中已经开始描摹着可能的事情经过,不提防含沁又道,“反正,小公爷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这也不是一个真千户的位置能还得掉的,我差不多是算救了他的命吧。”
善桐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对含沁所说的“违背了一点点良心”,多少也有了些体悟。很多事,一旦体察到了对手的意图,自己这边自然只能先下手为强,当然从事情本身来说,是可以诛行的。但究其本心来说,却未必不是被逼无奈。这种事不能以简单的黑白来论对错,又牵扯到许家的密事,含沁不告诉自己,的确是很得体的。
“那,去年粮荒的时候,你……做了违背良心的事吗?”她便也痛快地放弃了这个话题,而是问出了缠绵心中良久的真正症结。“争权夺利的事,都是愿赌服输,其实也没什么,可你要是……要是挣人命钱,那、那还是——书香门第”
桂含沁噗嗤一笑,又叩了善桐脑门一下,“好哇,多久的事了现在才问,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你连问都不敢问出口?”
善桐虽然被打,但心里却是极喜悦的,她一下轻松起来,望着含沁道,“这么说——”
“粮价到后来涨到十两银子一石的时候,我用一半的价卖了。一户只卖一石,就这样三天内也都全卖完了,还留了点给亲朋好友送去。”桂含沁眼睛一闪一闪。“那时候城里是真没粮食了,这一石粮食,至少帮着城里多拖了十天。我婶婶都夸我呢,你这个死三妮,就会把表哥往坏处想。”
这个沁表哥,不论是心计还是手段,简直都是善桐生平仅见的——精。她渐渐也开始理解母亲为什么反感她和含沁来往了,要是含沁要卖了她,善桐恐怕真还会为他数起银票都不能发觉。如今细细想来,从下了冰雹之后,他上门为两家牵线开始,似乎天下大势也好,西安城内的小局面也罢,都没有能脱离含沁预算之外,他是从容地利用了西北的粮荒局面,又落了实惠,又落了名声,再想得深一点,忽然间他又有了运粮、巡逻的差事,恐怕也是因为粮荒时候卖了桂太太一个人情,因此才换来的吧?含沁这一步步路,走得实在是太精准,要不是细心人,再看不出一步步之中的艰辛,只怕还以为他就是运气好些,嫡母疼爱过继出了嫡子出身,家事又天然丰厚……背后的工夫,实在是太耐人寻味了。
善桐越想就越服气,她垂下头来,终于还是将心中萦绕已久,到目前都没有答案的问题,向含沁全盘奉上。“沁表哥,我……我也不是忽然要提起这个,就是心里不大得劲儿……”
便添添减减地将父亲对自己的吩咐,告诉了含沁,又叮嘱他,“这件事你也知道,不能和家里任何一个人说啦。答应了不能说,不答应就更不能说了。”
归根结底,含沁和二老爷都是做大事的人,所作所为也不能说没有争议。在善桐心底,会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似乎也很正常:他们都做了一些事,也许会破坏在善桐心中的形象,又也许不会。而她凭着自己的胡思乱想,是想不出来的。
可含沁能和她开诚布公,二老爷却未必如此,她也不敢——她真不敢把嫡弱庶强这四个字拿来问父亲,不知为什么,她怕这猜忌出口,父亲勃然大怒之余,对她会极其失望,失望她信不过梧哥的人品,信不过兄弟姐妹之间的天伦之情……
这微妙的心绪,就算以善桐的口才亦难以言传,但含沁似乎很能体会,他并没有对话题的跳跃感到不解,而是颇为同情地望着善桐,一边啜茶一边道,“有爹有娘,有时候也有不好的地方。我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你呢,又要顾着爹,又要顾着娘,还有这么多兄弟姐妹,叔伯婶母,这件事,的确也不大好办。将来不管怎么样闹,你都是里外不是人。”
善桐就是为难这点,见含沁一语道破,不禁拼命点头,满眼崇拜地盯着含沁,含沁噗嗤一笑,又抬指要叩善桐,却被小姑娘灵巧地一闪,躲了过去,扳着手指头道,“这是第三叩了,事不过三,沁表哥你不出主意,我就不让你敲我脑门儿。”
含沁见她捂着额头,桃花眼一眯一眯,似乎在抛媚眼,眼中却只是满载了无邪笑意,天真醉人之处,即使善桐身着男装,也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甚至因为她的男装而更显得俏皮,就算是他也看呆了一瞬,却也仅仅是一瞬,就又回过神来,因看沙漏,二老爷也快到回来的时候了,便道,“好啦,不和你卖关子了。这件事你该怎么做,你别问自己,还是得问你哥哥。你哥哥怎么做,你跟着他做就是。”
善桐顿时呆住,只觉得含沁这话好似一桶热牛奶,浇在头上竟是真有醍醐灌顶的感觉,她一下豁然开朗,只觉得这主意实在是没有一处不妥帖,才要开口谢含沁时,外头帐篷已经传来了二老爷的说话声。两人自然忙站起身来,善桐为含沁挑开帘子,两人便并肩迎了出去。
这十多天来连续不断的大会小会,远离实务,倒是养回了二老爷一点元气。他面上重新现出了血色,脸颊上也多了一丝肉影子,不再瘦得怕人,再算上嘴角蕴含着的安详笑意,当年那极修边幅的翰林老爷,似乎多少又在这个干瘦憔悴的军官身上现出了一点神韵。见到含沁和善桐并肩从里间出来,二老爷面上有讶色一闪即逝,随即便放松了神态,含笑指着含沁道,“说你跑到哪里去了,原来是在这里偷闲喝茶,你叔父问你来呢。”
含沁扮了个鬼脸,满不在乎地道,“二表舅你就诓我吧,叔父日理万机,开不完的都是会,哪有心思问起我来。我算得准准的,他少说也要到晚饭时分才想得起我来——哎呀,还没恭喜二表舅高升了!”
二老爷升官的消息,出来不过两天,也难为含沁才回来就打听清楚。——才四十岁刚出头的年纪,就一跃由从四品升迁为从三品的转运副使,彻底把粮草工作抓在了手心,也算是摸到了正儿八经的三品大员的边。想必战事结束后,再有封赏,努力一把,在三品、二品的位置上退休,也不是不可期望了。
只要不和小四房的杨海东大爷比,善桐的父亲也可以说是西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又因为是多年来杨家第一个在本土附近任职的军官,将来是有望回西安驻守,在陕西就近照顾族人的。善桐都可以想象得出合家上下该有多高兴欣喜,想必小五房在族内的分量也将更重得多。因此含沁才提到二老爷升官的事,她唇边不禁就含起微笑。二老爷倒嫌她城府还不够深,扫了她一眼,便冲女儿使了个眼色。
含沁这次过来找父亲,肯定是有事情要商量。善桐得了眼色,便知道自己不适合旁听,忙站起身来,和含沁打了声招呼,又寻了个借口,退出帐篷去,把空间让给父亲同表哥密斟。她自己在雪地里站了一会,想到含沁说得有道理,展眼过了年,自己满了十三岁,就不好随意游荡了。一时间静极思动,再想到善榆的邀请,就觉得到权仲白的帐篷里站站,也是极富吸引力的消闲了。转过了年,就得回村子里自我禁闭,乖乖地做个淑女啦。
想到这里,善桐便下定决心,又戴上了风帽,将脸儿遮掉了半边。袖着手轻快地在发黑泥泞的雪地中穿行,不过一盏茶工夫,便进了权仲白的帐篷。和权仲白的小书童打了个招呼,笑着问,“我哥针灸完了吗?”
善桐的女儿身份没能瞒得过权仲白,小书童自然也是知道的。他冲善桐友善地笑了笑,才要说话,面色忽然一动,反而望向了帐篷外头。善桐正在诧异,只听得刷地一声,帘子被撩了起来,一个头戴大风帽,身量高大的汉子一弯腰就进了帐篷,善桐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后来就觉得不对了:权仲白住的这帐篷,周遭是很安静的,刚才她进门的时候,小书童都打着帘子等着她半日了。可见得此人耳聪目明,至少感应是很灵敏的。可他却是直到这大汉都近了前才听到动静——要不然就是他功夫内蕴,行动习惯轻巧,要不然,就是他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故意放轻了脚步。
她也算是反映敏捷之辈了,这复杂的思绪,不过是一瞬间就已经想得明白。便不禁度了那大汉一眼,见他不肯脱下风帽,越发有些好奇,只是碍于女子身份,非但也没脱下风帽,反而当前掀帘子进了里间,却并不远走,只是靠在帘子边上,听小书童问那人道,“是哪一营的好汉?寻医问药要去军医营,我主人已经出门几天了。”
以权仲白的身份,不如此托词,根本就挡不住潮水一般汹涌的求医人群。那大汉却不吃这一套,他哈哈一笑,声音却并不高,“出门?好不容易溜出来见他一面,他就是出门了也得给我飞回来!你也不看看老子是谁,出门!”
他是否拉下风帽,让那小书童看到了自己的长相,善桐当然是看不到的了。但此人一开口,她却已经是浑身僵硬,差一点惊呼出声,心中旋即又无奈地大叹了一口长气——
就有这么巧,这个罗春难道见天都在后营闲逛的?怎么自己真的十几天才出门一次,直娘贼又碰上他了!
她没敢多想,听脚步声近了内帐,转了转眼珠子,忙又溜到了第三重帐篷外头等着:权仲白的住处也经过扩大,除了入口处权充待客室的小帐篷之外,善桐现在所处的则是权仲白平时吃饭读书起居的地方,再往里又分出了两个小帐篷,一个是他施针施术用的,还有一个就是神医的卧室了。至于那个不设炭火的解剖帐篷,现在是要从起居帐篷的第三道门里钻出去,才能越过院子走近这间神秘的小屋。——这也是因为不管怎么说,把人割得那样七零八落的,终究是骇人听闻,就算以权仲白的身份,善桐想他也不得不掩人耳目。
果然没有多久,那叫当归的书童便掀帘子进了起居室。善桐忙冲他嘘了一声,又指了指诊疗室,意思权仲白还在施针容不得打扰,连她都还候在外头,却是一脸的无辜天真,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出来罗春的身份。
当归显然也根本没有起疑,他略带歉意地对善桐一笑,低声道,“小少爷,外头来了个要客,恐怕得请您暂且先回避一下了——”
回避倒是没有什么,善桐也巴不得回避得越远越好,可罗春人在外面等着,要出去就得和他擦身而过。善桐却是真怕自己又招惹上了天大的麻烦,到时候,她可是跳到黄河水里都洗不清自己的闺誉了。好在她越是这样的时候,脑筋就转得越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想出主意来,笑道,“我来找哥哥的,不过是因为权先生在里头,我才不方便进去,外头又冷——现在要是权先生出来,我就进去和哥哥呆在一块吧。”
因为榆哥针灸必须脱衣,就算是再要隐私,也不可能把他扔进冰天雪地里,诊疗室里有人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了。当归略作犹豫,便又绽开一笑,低声道,“是男客,少爷可要注意避嫌才好。”
便先轻叩帘子,得了权仲白一声清越的‘进来’。便掀帘而入,在屋内低语了几句,权仲白果然大步出了屋,连帘子都是自己掀的,软绵绵的绸子,都被他掀出了唰地一声脆响,虽说面上神色看不出多着急,但真实心情如何,却是不问可知。
他扫了善桐一眼,却又住了脚步,略作琢磨,才轻声道,“小姑娘,怎么哪儿有麻烦,哪儿就有你?快进里屋陪你哥哥吧,我没出声,你们不许出来!”
善桐绝不敢怠慢,只是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便一头钻进了里间,又将帘子拉好。也顾不得善榆面上的讶色,冲他使了几个眼色,便又凑在帘子边上,偷窥外头的景色。满心中渐渐回过味来,她开始诧异了。
——罗春找权仲白,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难道私底下也有不可告人的勾当?
她想到权仲白的身份,忽然又有些不寒而栗。再望了浑身插满银针,一脸不解望着自己的善榆一眼,一道明悟,终于升上心头。
就因为和皇上一样,都是血瘀在脑。或许哥哥虽然还没有功名,但他俨然已经完成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目标——
或者尚未自知,善榆已经被卷入了大秦最上层的斗争之中,
114、碰面
善榆虽然思维并不敏捷,但行动还是沉稳的,得了妹妹的眼色,虽然大有好奇之态,但并未鲁莽出声。善桐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微微地掀起帘子,又将呼吸声压到最轻,她静候了一会,果然远远地听到说话声近了,罗春和权仲白一前一后地穿过门口,进了里间,罗春口中还道,“不愧是大秦,就连个营地都这样富裕丰饶,真想放一把火,趁火打劫,把你抢回我的王帐里去。”
这个人怎么见到一个风姿卓绝的人物,想的就是把他收集起来。善桐不禁有几分啼笑皆非,在心底安慰自己:封子绣也好,权仲白也罢,都是惊才绝艳,风度超卓之辈,自己能够和他们一样得到罗春的青睐,说不定多少还是说明她也生得并不难看,说不定还真个有几分脱颖于众人的意思呢。
封子绣没有把罗春的玩笑话当真,权仲白自然也不会为此动怒,他似乎还被罗春的直接大胆所取悦,笑声很是真挚,“你们草原上信回教的牧民恐怕不少吧,把我抢回去,你不怕治下众民造反?”
罗春已经把缠头解下,露出了他白皙而俊秀,充满了异域风情的面容,因为从后头门口再穿出去,又得经过一段露天的土地,他便在门口站定了,一边草草围着缠头,一边从那一大块布料里和权仲白斗嘴。“我又不信回回教,胡大可管不着我。不过子殷兄弟,我是看中了你的医术,可没看中你的脸蛋儿。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难道贵朝上下,南风盛行到这个地步?”
他以一介化外之民的身份,不但大秦话说得这么利索,甚至连官腔都会打,又偏偏五官深邃俊朗,也并不缺乏草原男儿的爽快与鲁直,这两重矛盾的特质混合在一起,反而使得罗春充满了一股莫测的魅力。但善桐仔细一想,又不禁暗暗心惊:一个草原上的可汗,精通汉学到这个地步。没有事的时候,那是心向教化。可有了什么事的时候,就是虎视眈眈,欲分一杯羹的野心了……
不过又不由得为罗春的调侃稍微莞尔:西北民风淳朴,和东边、南边都不一样,福建那一带盛行的契弟,京城胡同里遮遮掩掩的南风馆……都和西北阔朗的天空没有半分关系。不过,罗春倒是懂行得很,居然还懂得用权仲白的长相来笑话他。
权仲白嘿嘿一笑,居然依旧不曾生气,善桐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从语气听起来,对于这样过分直白的对话,权神医非但不觉得粗俗,反而似乎很欣赏罗春的坦然,甚至大有投机之感。“南风盛行不盛行,罗春兄弟他日入京纳贡的时候,可以自己带眼睛去看。不过罗春兄弟也说得对,我这是自己卑鄙委屈,看什么,都把格调看低了几分。”
先弹了罗春一句,暗示他的势力和大秦那庞大无匹的疆土相比,始终有主从之分。随后又坦然承认了自己的失误……要不是场合上实在不对,善桐简直要觉得权仲白的所作所为,竟似乎很有侠气了。
她没能再听到什么,罗春已经和权仲白掀帘子出了帐篷,进了院子。这本是善桐溜出去的大好机会,可她想到榆哥病情中的委曲,未免不大放心。又虑着父亲实在忙碌,况且和权仲白又并不熟悉——越发说破了,由父亲出面,那就是一个家族对上另一个家族,多少有些过于郑重其事的意思。因此左思右想,还是留了下来,只低声对榆哥解释了几句原委。又道,“咱们不用害怕,他这次过来,肯定是掩人耳目,不敢被大家知道。因此不能久留,恐怕事情办完了就走。但是看他行径,也就是瞒着大伙儿,上头的老帅们是瞒不过去的,因此被我们撞见了,也用不着担心太多。”
榆哥头插银针的时候,反应似乎要比平时更快得多,要追上善桐思维的速度,竟也不是什么难事了。善桐才一说完,他就眨巴着眼睛道,“也对,要是真想掩人耳目,就不会在这时候过来了。权大哥的帐篷里,热闹的时候可是有几十个人等着求诊,他就是蒙面,也少不得要惊动几个人的。我看,这件事上头的贵人们,心中都有数得很。”
眼珠又是一转,便兴致勃勃地问善桐,“你说,他来这里做什么?”
善桐才要回答,心下又是一紧:罗春过来这里,她觉得十有八九,恐怕还是为了皇上的病情。权仲白亲口说过,他过来是要亲身为皇上采药治病的,可是双方大战,道路不通。而再想到皇上的病情一旦危急,甚至不治身亡,最大的受益者是谁,以及含沁对她推测过的——罗春手下武装上的火铳,恐怕是由晋商走私而来。
再联系到西北粮荒时,晋商手中握有大批粮食,却坚决不肯合作……这群山西老抠儿听从的是谁的号令,虽然善桐未能握有真凭实据,但她也是十拿九稳:罗春和大皇子之间暗通款曲这个猜测,早在半年前已经有了一定的雏形,当时含沁不置可否含含糊糊,其实是相当于默认。而到了这时候,善桐已经很肯定,虽然今年已经就藩,甚至人都不在朝中,距离陕西更是千里迢迢的鲁王,依然透过种种手段,试图操纵影响着西北的政局。而罗春这一次过来谈判,恐怕背后也不是没有鲁王一系的影子。
只是他们所图的是什么,就不是善桐可以完全猜测得透的了。说实话,她的确也漠不关心——杨家最关心夺嫡胜负的,当然是小四房大爷杨海东,那也是因为他到了那个高度,不得不表个态度。至于小五房兄弟几人乃至族中其余大员,走的都是纯臣路子,以能力上位。这也是杨家一贯的路子,只要埋头做事,在朝中他们是不会缺乏援手,也没有人敢抢走他们的功绩的。
至于母族王家,大舅舅正在韬光养晦,其实说起来和两派也都没有什么瓜葛。他深受党争之害,更不会再跳进党争里去了,鲁王也好,太子也罢,善桐对他们抱持的都是略带敌意的冷漠态度。这些上位者夺天地造化供己身威福,不论胜负兴亡,苦的永远都是老百姓,她是既不想关心,也的确没有能力关心在她头顶上很高很高的地方,进展的这连番刀光剑影。
倒是罗春人都到了,为权仲白送上一些药材,那也是举手之劳。如果猜测不假,对哥哥来说当然是个好消息不错,可善榆本人虽然是病人,但权仲白暗示皇上病情的时候,他是没有在场的。余下诸人也没有谁会把这个消息四处乱说,榆哥不知道——其实就连二老爷善桐都没有说,倒不是她连自己父亲都不相信,小姑娘是真的把这一茬给忘了。反正父亲根本就不赞成开颅这个办法,她也就无须说服父亲‘权神医想要开颅,只怕多半还是有些想为皇上练手’。
但现在若是要告诉榆哥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也许有一批行血化瘀的好药到了,而他大有可能分享其中的一小部分——再一次,善桐虽然不愿意把权仲白往卑劣想,但另一个病人可是九五之尊,他一定是需要一个人来试药的——那么她就不能不说明为什么罗春会带药材过来,而一旦皇上的病情为榆哥知道,按他这想开颅想得发疯的执拗偏执,善桐真是害怕他铤而走险,又闹腾出什么动静来,以便能否决父亲的绝对权威,达到开颅的目的。
有时候尽管亲如兄弟姐妹,彼此间也的确感情深厚,但始终还有一些事,是无法开诚布公的。和善梧之间是二姨娘,和善樱之间,是嫡庶有别,身份上的隐约差距,善桐曾以为母亲一脉同出的这三姐弟,应当是亲密无间,没有一点隔阂。她只是没有想到,人生很多时候,走到这一步了,真是由不得你不去瞒。
“上头的事,咱们别猜那么多了。爹才刚升官呢,位置都没坐稳,咱们要是多管闲事,惹出麻烦……”善桐低声敷衍了一句,榆哥顿时也点头不语。两兄妹便沉默下来,只是相对而坐,静静地等待了起来。榆哥时不时望门口一眼,眼中光芒一闪一闪,闪得善桐心烦意
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4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44部分阅读
同类推荐:
长日光阴(H)、
娇艳欲滴(高H,1V1)、
我想操你(各种花式操弄,高H)、
快穿之精精有味(H)、
只想和你睡(1V1 H)、
他似火 (军婚 高干 婚恋)、
AV拍摄指南、
糙汉和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