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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21部分阅读

    嫡女成长实录 全 作者:未知

    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21部分阅读

    耳中勃然色变,就是族长杨子沐也是神色丕变——这是摆明了说宗房给老七房撑腰,纵容老七房欺压十三房了。

    他反射性地扫了四儿子一眼,见四儿子虽然面上依然带笑,但眼中已是有了几分怨毒,心下也是一阵烦躁,又埋怨地看了看大儿子:自己卧病,对族里的事难免知道得少了,十三房背靠小五房,抱了小五房的大腿何止一年两年?难怪老嫂子今天步步紧逼处处针对,原来是应在了这里。

    有小五房做他的靠山,和他一起唱双簧,态度自然不能太硬。老人家环视一圈,见不少人面上都有同情之色,他也心知肚明,这同情肯定不是同情老七房或者自己,不免在心中哂笑几声,才肃容道,“海鹏,你这话说得难听了。宗房做事如何,大家看在眼里的,会和别族一样,玩弄手腕强行过继?若是如此,说句诛心的话,你们十三房家事是够丰厚的了,我也不是没有几个小孙孙,这等好事,还轮得到老七房?”

    这话义正词严,杨海鹏也不得不低头道歉,“侄儿说话没过脑子,伯父别往心里去。”

    这一下就稳住了众人,老太太也数落了杨海鹏几句,“宗房多少年来行事公正,大家都是交口称赞,你放心,将来万一如何,你身后事,宗房自然给你做主。要不放心,现在开口,但凡你挑中了,宗房还能说个不字?”

    这就是把过继权给牢牢地握在了十三房手心,老族长又如何看不清楚?他满不在乎地道,“就是这话,大侄子,也劝你一句,既然再生育已经绝望,还是早日过继了,也有个依靠!你只管留心去看,若是对方也情愿的,便和我说,只要是杨家人,辈分又合适,再没二话的!”

    这是彻底地绝了老七房过继的指望了,杨海壮也不顾场合,嘴一嘟手一抱,顿时就生起了闷气。善桐看在眼里,笑意真是从心底往外跑,拦都拦不住。她勉强按捺着又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族内几件琐事,等到散会了,才一边搀祖母起身,一边甜甜地道,“我今儿算是见识着了,叔祖爷就是叔祖爷,真镇得住场子!让人挑不出个错字!”

    老太太却是若有所思,她没有搭理小孙女的话茬,扶着善桐出了院子,都走了十多步,才回身道,“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要和老哥唠唠嗑。”

    53、现世

    自从腊月里三位少将军进了村子,杨家村就没有停过热闹,只是这热闹到底也分人的,大人们的热闹,孩子们往往品不出味道来。尤其是正月初七的这个小会,在孩子们看来,无非是长辈们又找了由头聚到一起说话罢了。而在大人们,这个会却似乎要比年节本身都更重要得多,又因老太太本身威望足,因此她虽然在宗房又滞留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但回得家来,还有十数个日常往来密切的寻常村人亲戚等候。

    这时节有底气等到老太太回家的,自然都是小五房的近亲,其中不乏小五房当年的恩人。老太太自己讲究了一辈子,自然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扬着笑脸将族长的话掰开揉碎了向众人解释,“这一次族库却不会出多少的,有了监生、武学生的名额在,大家踊跃出钱出粮食,私库里出来的份子就能有一大半。族长这也是为大家着想,您们就把心往肚子里安吧!”

    对于这些族人们来说,他们的家计自然是比不上族中大户厚实,有些略单薄的人家,到了灾年还免不得要向族库拆借,因此自然是乐见族库可以保存元气。即使有人对监生名头心动,但自家人知自家事,以他们的身家,自然无法和大户们相比。因此虽艳羡,却也只能放在心里——总算也是都带着欢容,出了小五房的院子。

    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今次劳累了一天,又是算计又是担心,还亲自爬上粮囤,疲累也是难免。她不顾家下人的好奇,自己先睡了一两个时辰,这才将一家人都叫进屋内,传达了族长的决议。出乎意料,倒是没能激起多少波澜,众人多少还带一丝欣喜,尤其是萧氏:银钱粮米上的事,找她是准没错的,她心里的算盘滴答响呢。本来以小五房二老爷的关系,族库没能补齐的,他们自然是当仁不让,如今众人愿意出粮食,小五房也可以保存元气。至于这监生、武学生的入学名额,虽然老太太明言,小五房是决不会染指的,但横竖善桂还小,又不爱读书,看着也不像是习武的料子,加加减减一番,族长这一招,其实根本于小五房无碍,甚至还有所裨益。

    自从少将军进村,四太太脸上就少见这样盛的笑意,老人家又如何注意不到?她略带无奈地笑了笑,见二儿媳妇神色间透出深思,心下倒不期然有些宽慰。虽说平时同这个儿媳妇,素来是有些心病的,但如今大局这样晦暗,眼看着要有今年艰难的年景,身边能有个靠得住的聪明人,总是安心一些。

    “虽说才正月初七,但今年前线局势紧,我们这边歌舞升平的也不像话。”她放沉了声音,“有几件事,乘着人齐,也告诉大家一声吧。”

    她扫了屋内众人一眼,又不禁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家里人多了,心就多了,想要和从前一样,一家人心往一块想,力往一块使,真是谈何容易!

    “善檀今年也十八岁了,来年乡试,对一家人都是大事。我的意思,开了春本来是要送他到西安去,在省学里读书的,但我们家在西安也没有什么近亲。要为了他一个人,现闹着凭房子,买家人,也是没有的事。”尽管一家人没有一个露出异色,但老太太还是略微提高了声调,好像在和看不见的谁争辩,“再说,虽然我没读过什么书,但江南文气旺盛,这我还是明白的。安徽又是文气所钟之地,我记得去年的状元似乎就是庐州人。等过了十五,你就去安徽找你爹娘,让他们管你两年吧。”

    老太太就扭头严肃地吩咐长孙,“没中个举人,都别回来见我!”

    善檀显然是早已经得到过祖母的吩咐,乍听此言,竟是半点都不惊讶,只是叹了口气,“眼看着就是一段艰难的日子,祖母……”

    老太太截入断喝,“少做儿女态!让你去,你就去!难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虽说已将古稀之年,长孙都有十八岁了,但这一声大喝里,还隐隐可见当年的威风。屋内一下又肃静了下来,三老爷和四老爷都拿眼睛看住了自己的媳妇儿,倒是王氏一脸的宁静,甚至还帮着老太太劝说善檀,“知道檀哥没有离开过祖母,心中难免挂念。你就放心吧,凭怎么难,能难着咱们家不成?你就只管去安徽安心读书,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

    屋内的氛围多少有些松动,三老爷第一个附和嫂子,四老爷也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檀哥今年都十八,再过两年要加冠的,也该出去走走了!”

    话虽如此,可是摆明了西北局势晦暗,这时候把檀哥打发到南边去,老太太安的是什么心,用不着太聪明也能参详得透。在老人家跟前把场面圆过去了,回了房,慕容氏都难得地沉下脸来,“明天我就把善柏、善柳送到姥姥家去!”

    三老爷久久不语,半日才难得地为自己点了一筒烟——他为了养嗓子,平时是不烟不酒,连大荤都少动的——闷头抽了半晌,才吐出一口烟圈,淡淡地道。

    “那是承重孙,老太太也是留一招后手。心里多偏着大房也是没有的事,再说就是偏了又怎么样,那是大房。二房、四房也是她亲生的,二房还是巴巴地从京城回来吃苦,咱还有什么能说道的?”

    慕容氏这才想起丈夫不是老太太亲生,再一想这些年间,婆婆处处做得公允,她竟都忘了丈夫的出身,一时间倒也气平,却到底还有些不快,半晌,才气哼哼地道,“我是没什么说头的!且看四房闹吧!这一回,我不信她的脸色能好看到哪里去!”

    四房的萧氏做如何想,善桐并不知道,不过二房自己也够热闹了。二姨娘也不知从哪里听了些不着调的消息,众人一回家,她就泪涟涟地来给王氏请安,也不顾子女们都还在一边,就跪到地上给王氏磕头。“太太您行行好,把哥儿送回京城去吧!他外公一家都还在京里呢,苦一点也少不了他一口饭吃!”

    这个二姨娘!

    王氏不禁啼笑皆非,她倒没看善梧,是先给了善桐凌厉的一眼,将一脸不平的小女儿给压得没了声音,这才和颜悦色地道,“当着孩子的面,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呢,快起来吧。”

    二姨娘却是下了决心来的,望江和大姨娘亲自搀了两次,她是越扶越醉,“咱们家的哥儿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在京城的时候,可不是锦衣玉食,老爷升了官还要到京城吃糙粮——”

    一声嚎啕含在口中,还没有放声儿,善梧忍无可忍,猛地喊道,“姨娘你说什么呢!我外公去世多久了,哪里又跑出一个外公来!”

    他倒退了几步,见屋内人都看向自己,一时间羞愧无极,转身就出了屋子。众人不约而同,都隔着窗户目送他摔门进了西厢,局面才一下又生动起来。善榴不待人说,已经招呼善桐、善榆、善楠退出了屋子,大姨娘也早嗫嚅着,“我瞧瞧樱娘!”一边走得无影无踪。独留望江一人在王氏身边服侍,还有地上面色尴尬的二姨娘,同王氏本人面面相觑。

    要不是自己住了一个院子,只怕今日的事,在老太太跟前又要掀起一场风波。

    王氏先不说话,低下头来先用了半盏茶,才淡淡地道,“起来吧,儿子都这么大了,也要给自己留点脸面。别老跪不跪的,当着孩子的面,多不好看。”

    二姨娘实在其实并不太傻,就是她真傻,此时也知道自己是伤着了善梧的面子,她讪讪地低下头来,细声道,“婢子一时心急,说错话了,太太别往心里去。”

    有儿子的人,说话就是硬气,就是道歉,都道得这样硬邦邦的。

    王氏偏头想了想,倒也没和二姨娘计较,又将剩下半盏热茶一口一口地咽进了肚子里,才和声道,“要送走善梧的话,再也别提了。咱们家本来可以置身事外,就因为老爷的差事,这才热心谋划。到了今天这泥足深陷的地步,怎么,善檀才走,我们也要把孩子送走了?”

    她对二姨娘素来是客气的,又肯说道理给她听,二姨娘咬着唇,虽说一脸的不情愿,但到底还是作出了侧耳倾听状。

    “我们在西安现成的亲戚,”王氏自失地一笑,“要把孩子送过去,一句话的事,可三叔、四叔心里会怎么想?只要老太太不动不发话,咱们二房是一个人都不能走。我把话放在这了,听不听,你自己看着办。”

    二姨娘就一点点地软了下去——她毕竟听懂了王氏话里的潜台词。真到了过不下去那天,孩子们送到西安,不过是几天的路,犯不着和老太太一样着急,这样早就送走善檀,倒是落了埋怨。

    “是婢子记性不好!”她一脸的心悦诚服,自己就慢慢地站起身来,抚着额上的青黑讪讪的笑,“忘了孩子他舅爷就在西安,今日……给太太添麻烦了。”

    王氏挥挥手,不为己甚,“下去吧。”

    转过头,又让望江把善梧领进屋子里谈心。望江出了屋子,没有多久就一脸为难地回来了,“梧哥把自己关在屋里,谁叫都不应。奴婢刚才出来的时候,大椿进去了,我就站着等了等,大椿叫了几声,梧哥非但没开门……还嚷起来,叫大椿滚……滚得远远的。”

    什么事都怕比,大姨娘就站在边上,二姨娘的跋扈的任性,谁都比得出来,梧哥脸嫩,一时下不来台,也是有的。

    王氏微微一蹙眉,叹了口气,又吩咐望江,“这件事还是要捂住,让老太太知道,又要生事了。梧哥那里,让大妞帮着去劝劝。”

    见望江领命出了屋子,她撑着手想了想,又微微地笑了笑,这才从炕桌底下的抽屉里翻出了给榆哥做的一个荷包,一针一线地做了起来。

    善榴一接到望江的传话,就拔脚出了屋子,只匆匆叮嘱妹妹几句,“没有我的话,你绝不许和二姨娘生事。再怎么说,那是你的长辈,管教她是娘的事。”便把善榆、善楠同善桐三人,丢在了自己屋子里。

    善桐虽然看不上二姨娘的做派,但因为善梧本人的羞愤,倒是也减了去寻衅的心思。小姑娘心里一个是担心自己出面,梧哥知道了和自己不亲,另一个,竟是也有几分可怜起梧哥来:偏偏生母就是个刺头儿,这样上不得台盘,他在家中也难做人……

    虽说回家没有多久,但连番经过事情,善桐倒是多了几分沉稳气质,听姐姐这样吩咐,也未曾回嘴,只道,“成,姐你就放心吧,我才没心思管他呢。”

    她倒是盘算着,要给诸大哥传个信儿,让他快些上门来提亲。这样私相授受的事,大姐出面不好,让榆哥出面,又怕他把事情办坏。楠哥、梧哥,她却不想让他们掺和进来……怎么说毕竟是见不得人的事,也不是不信任这两个哥哥,只是知道的人越少,善桐就越心安。

    她自己出了一回神,抬起头来,却见得榆哥和楠哥看着自己,都是一脸的欲言又止。善桐微微一怔,“怎么,我脸上有花啊?”

    是亲妹妹,榆哥自然是不怕丢人的,“刚、刚才二姨娘,闹……闹那什么闹啊!”

    善桐这才想起来:祖母是把一家人都叫齐了,这才宣布大堂兄要走的消息。一回头二姨娘就闹着要送走梧哥,这两个哥哥就是心思再粗疏,也难免要觉出不对劲了。

    若是在往常,她自然也读不出二姨娘的心思,可如今却已经能轻而易举地解读出二姨娘的盘算。见榆哥一脸的求知若渴,善桐本来一张口就要说话,可看到楠哥,又把话吞了回去。

    就是亲哥,毕竟也是庶出,编排姨娘、庶子,总有几分指桑骂槐的意思……

    小姑娘心里隐隐就觉出了不对劲。从前虽然嫡庶分明,可在她心中,那是天经地义,并没有就此见了外。总觉得大家还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话是需要藏着掖着的。

    可如今世事见识得多了,这才觉得,一家人又怎么样,就是一家人,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是隔了一层。很多话,和榆哥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和楠哥、梧哥,就得隔了一层……

    她忽然觉得有几分寂寞,又有几分解脱,在这一刻,她才真正地明白了母亲的话。

    “别以为一家人就不用算计了,什么事都在清浊两可之间。算计过了固然不好,可也不能没了分寸。”

    她就笑着搪塞了过去,“嗐,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二姨娘享惯福的,一听要借粮,这还不是怕自己没吃了……”

    这话暗合她之前和二姨娘的龃龉,楠哥唔了一声,深信不疑,转眼又叹了口气,“倒是可惜了老三,这下倒搞得我也不方便回去读书了。”

    虽然祖母发话,要依着小五房房内的排行来叫,但楠哥还是老脑筋,一出口,善梧就是‘老三’,不是‘七弟’。

    是啊,一家人再有隔阂,那也是一家人,和三叔、四叔、大伯比,毕竟又还是近的。再往大了说,房内争斗得再厉害,到了族内,又必须抱成团了……

    善桐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惘:年纪还小,这里头的分寸,总觉得难以把握。

    不过,小姑娘看了榆哥一眼,见亲哥哥闷不吭气,可脸上却分明还写了些疑惑,似乎并不认可善桐的解释。她很快又笑了,不知为什么,心底反而又了几分甜。“急什么,正月里还读书。二哥,你都好久没陪我抛羊拐骨了——”

    正月里难得有这样好的天气,都是半下午了,阳光还这样明媚,隔着半扇玻璃窗洒进屋内,为兄妹三人的笑声,又添上了一层暖色。

    54、多心

    有老太太这样一个能镇宅的老人在小五房坐镇,很多事不简单也变得简单,第二日一大早起来,老人家挑了一个知事的老家人到跟前来,细细地亲自嘱咐过了,又让檀哥身边惯使的一名小厮儿回家休二、三日的假,连元宵节都不让檀哥在家里过。打点了行囊,又从帐上支走了一百两银子,少许兑成铜钱,少许换作银票,少许深藏箱笼之内。等到正月初十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时,便拜别了祖母叔伯,骑了三头骡子,出了村门去得远了。

    老太太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和长孙分别,虽然面上不显得,但多少还有几分若有所失,等善桐等人送别回来,和她说话,老人家都没怎么回话的。几个儿媳妇看在眼里,倒都没吭声,还是善桐道,“到今晚上,大哥就在凤翔府里歇着了,有嬷嬷奶奶照看,到西安还有我舅舅在。这一路都有亲戚接连照管,出不了什么事的。”

    二房的这个小妞妞,也的确是精怪得很。面上看着憨实,心底的算盘也不知道打得多脆亮。如今善檀去了,眼看着她是又要再得宠几分……

    萧氏前几天和丈夫大吵一架,虽然面上绷住了没说什么,但想到自己的善桂连送都不知道送到哪里去——她娘家还在更西边,日子只怕要更苦,心里就是一阵不舒服,她扫了善桐一眼,待要翻个白眼,又恐怕丈夫敲打,只得垂下头来,看着脚尖不肯出声。

    众人都不说话,善柏、善桂也就跟着劝了祖母几句,善榴也道,“祖母毋须担心,我们自京城一路过来,治安还好的。西北的百姓老实,不到过不下去,万不会做不好的事儿。眼下又刚要开春了,就是贼也要种地,大哥一路不会出事的。”

    老太太这才出了一口长气,略带惆怅地道,“到底不如小四房的手笔,连个管家出门,都是前呼后拥,带了十多个随从。我们家简朴惯了,一时间就是要摆阔气,都拿不出这么多可靠的人来。”

    其实按照如今小五房两位老爷的品级,小五房要摆阔,也早都可以在西安城内起大屋,你一个老太太,我一个四太太的叫起来了。只是老太太本人老脑筋,不愿学人抖威风罢了。三个儿媳妇心里不是没有看法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又沉默下来不肯接话。老太太如何不省得?见三老爷、四老爷面上也有些不以为然,心中倒有些窝火,待要发作,想到檀哥刚走,自己就发脾气,众人越发觉得自己舍不得孙子,偏心大房。一时间一肚子火气倒是冰消瓦解,她自嘲地叹了口气,便问萧氏,“你这几天在外行走得多了,往十三房走动得也勤快,怎么样,都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因老太太一心打发孙子出门,村子里的事难免关心得少了。萧氏罕有在婆婆跟前卖好的机会,虽然生气,但也忙殷勤道,“问过了,最后十六房、老三房同外九房拿得多,得了彩头,不过外九房屋内没有人读书,这个监生的名额,他们又送给宗房了。宗房再三说了不要,外九房大爷就说:‘知道族长老叔要避嫌,可这也是我们真心孝敬,敬着老叔一辈子为族人考虑,有事从不先占鳌头,不要,就是不给我面子’。作好作歹,又有小二房的人在一边敲边鼓,最后老叔没有扛住,就答应了下来。”

    “外九房也难得有在宗房跟前露脸的机会。”老太太略带嘲讽地笑了笑,“别家事归别家事,最后拢共各家是凑了多少份子,这个外头传出来了没有?”

    萧氏怔了怔,老实道,“媳妇也纳闷呢,各家害怕攀比,都是写了数字过去的,也就只有宗房知道各家是出了多少的。如今族里就是我们没有送了,咱们家自己也就是五千石的粮食,正想问问娘,我们写多少好。”

    藏着掖着,到底是露了嫌疑。要不是族长再三保证,族库全是满的,自己还真要……唉,年纪大了就是大了,虽说把族库视为私产,已经是在所难免之事。但宗房在这件事上,做派到底还是太小气了些。

    “去问问看十六房出了多少。”老太太就吩咐四老爷,“他们出了多少,我们就出多少。十六房老弟妹对我们小五房,也不至于藏着掖着。”

    “哎。”四老爷再没有二话,都起了身,才想起来问一句,“这话,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犯不着和十六房说吧。”

    “这不是废话吗?”老太太没好气,又点着三老爷,“你去宗房问一声,各家拢共出了多少……族库里的粮食,咱们得算得清楚些,别做了冤大头都不知道!”

    这话很耐人寻味,三老爷却好像听不懂一样,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是,便拔起脚来和四老爷一道出了屋子。

    到了半下午,两个答案都回来了。十六房出了三千石,是各家之首。因西北人实诚,没赶上监生的人家,数字出口也就出口了,零零总总各家凑的份子居然四万已经出头,再添上小五房的三千石,加在一块那就已经是近五万了,宗房只要再补进去一万两三千石,便凑足了老帅们开的口。

    “这一下是撮弄出了七万,连个声响都没有。”老太太就教导善桐,“人家就敢瞒了五万下来,对村子里说只借了两万石。嘿嘿,是又安抚了人心,又维系了军机机密。宗房手段,你算是见识到了吧。”

    的确,能在不动声色之间,将七万之数凑齐,更妙是被挤各家没有怨言,互相也不知道底细,更维持了族库的元气。这手段虽然看似朴素,甚至有些无耻笨拙,但收效良好,实在在善桐意料之外。她不禁点了点头,露了沉思之色,半天才笑道,“要是咱们这样的村子再来几个,十万大军,可以吃好久了。”

    “满西北,恐怕也就是你三嫂娘家一族,还有桂家,甘肃那边的牛家有这样的底气了。可牛家毕竟是通了天的,底气也足,恐怕不像我们,有你爹这个现成的把柄在,好拿捏。且又在腹地……一旦兵败就要遭殃,能借来多少,还难说得很呢。”老太太却摇了摇头,“一般的人家又太瘦了,入不了老帅们的眼,这一次总能借到二十万石,我看就不错啦。”

    她就掰着指头给善桐算,“二十万石实打实的粮食出去了,能发到士兵手上,一点克扣折损没有的,那是做梦,就是按着这样算,什么不干省吃俭用,也就只能吃三个月。这还不说打仗……后头粮食要还不跟上,到底还是要乱。”

    善桐听得很有几分目瞪口呆,这才明白祖母把大堂兄打发到安徽,到底是什么用意。如今才是正月,就算那边粮食也还能支撑,可想来到了今年秋前,战事要还没有结果,恐怕西北就真的要乱了……

    她一下有些害怕起来,却不敢在祖母眼前露出,只是究竟也没了说话的兴致,忧心忡忡地靠在祖母身边,一时间想到自己西行时随处可见的流民,还有路边插着草标卖身的少年少女,只觉得饥饿的阴影,一下就笼罩在了自己头顶,连晴朗的天色,都黑了半边。

    老太太又哪里察觉不到?她半是好笑,半是心疼地呵斥了善桐一句,“傻孩子,饿死谁都饿不死你!你怕什么,家里几千石粮食放着,这么十多口人,吃上五六年总是有的!”

    善桐却一点都没有被这虚假的安慰骗倒,“话是这么说,可咱们家还有佃农呢,您老就眼看着他们饿死?到了那一步,还有族人们……这几千石的粮食,能有一半分给咱们自己,都是好的啦。”

    老太太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心底却不是不喜悦的:孩子真是聪明,所喜立心又正,并不像那一等刻薄寡恩之辈,一旦遇事,只为自己衡量,并不顾身边骥尾。当家主母,要的就是这一份担当。

    她就故意板起脸来,“到了那一步,不是还有族库吗!”

    说到族库,到底还是免不得一声叹息。

    善桐听出味道来了,“您这还是不放心吧?”

    她喃喃地道,“的确,我也不放心得很,粮食不攥在自己手里,就是心慌……”

    这话是说到老太太心坎里去了,她难得地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善桐就悄悄地道,“要不,我看,这三千石,咱们买一点,自己出一点成不成啊,祖母?库里粮少了,妞妞都睡不好觉——现成的嬷嬷奶奶一家就是做粮食生意的……”

    “买?”老太太嗤笑起来,“买不起!”

    她还要再说什么,话到嘴边一下又断了,善桐还要再开口,老人家挥了挥手,已经是一脸的沉思。她只得知趣地退出了屋子。

    有二姨娘的事在,梧哥最近罕有欢容,大姐虽然劝了几次,但他都宁愿在西厢读书。榆哥和楠哥要劝也说不上什么话,只好避出去玩耍,屋内气氛总有几分古怪。善桐又惦记着想要向诸燕生通报好消息,她索性就借着去找善喜玩儿,从主屋出来,溜溜达达地向外九房的方向踱过去,却是才走了一半,就遇着了桂含沁。

    虽说粮食还未交割,但这件事毕竟办得很顺,小将军脸上的笑都硬是多了几分。见到善桐,他亲亲热热地叫了声‘三妮’,善桐也就亲亲热热地叫了声‘表哥’。

    她又转着眼睛,学着桂含沁那贼兮兮的样子问他,“诸大哥同你们在一块吗?”

    桂含沁眼珠一转,敲了善桐一下,佯怒道,“女孩家家的,别学我转眼睛。”

    他又笑眯眯地逗善桐,“干嘛老诸大哥诸大哥的,怎么,桂二哥你看不上,反而看上了诸大哥?”

    善桐到底是个女孩,被桂含沁这么一说,忙左右看看,见无人听到,才要去打桂含沁,“表哥就爱胡说!”

    两人笑闹了一会,她到底还是没说出自己找诸燕生的用意。倒是桂含沁自己给她揭盅了,“我们在河边放马,你要一道来找你诸大哥玩么?”

    善桐久已经技痒想要骑马的,只是怕没有大人在,含沁不肯答应,见含沁自己邀她,忙答应了下来,两人一道并肩走了几步,又想起来问,“刚才看你不是这个方向呀,表哥原本预定要做什么那。”

    “也没有什么,就是和姑婆说一声,我们定在十三号走,你诸大哥也和我们一道。”含沁一边走,一边随口道,“不想倒是撞见你了——等一会放了马,我再和你一起过去也是一样的。”

    “十三号就走?”善桐抬起了声音,旋又自己笑了,“那么多粮食呢,清点搬运不要日子的?我看,你们到二月才能动身。”

    “傻三妮,那些事哪要我们来做。”桂含沁瞥了她一眼,笑得倒是有些宠溺,“说你聪明,你寻常又只是犯傻。我们还赶着去牛家唱戏呢,这里的事,有人会来做的。”

    善桐顿时释然,毕竟以这三人的身份,运送粮草的事,是不用他们操心的。含沁又提到牛家,想来杨家村还真只是开始,他们还得到牛家唱一出好戏,看看能掏出多少粮食来。

    一思及此,她不禁又顶了顶桂含沁的肩膀,低声道,“喂,这监生的主意,是谁出的?真损!要不是有这玩意,我看你们还得好一阵子才能走呢。”

    桂含沁摸了摸下巴,“你觉得是谁?”

    善桐先猜是老帅们身边的幕僚,后猜是桂含沁,桂含沁都摇了头,她急得蹦蹦跳,就差拉着表哥的手撒娇了,只是总算还记得自己已经十一岁了,孩童之态没有太露,饶是如此,桂含沁也将娇声埋怨听了个饱,见善桐猜得丧气了,才指点给善桐看。

    “这个阴损主意,是他出的。”他语气中倒也多了几丝兴味,“非但如此,还是先斩后奏,这里先拟就了行文,那边才回信东宫,托东宫说项,盖的大红印子。一路文书往返,都跑死了几匹马,才赶在年前把东西送到你们族长手上。”

    善桐看着鲜衣怒马,意态悠闲倨傲,正高踞马上正和桂含春谈笑的许世子,她的下巴很有些不雅观地掉了下来。

    桂含沁又压低了几分声音,“至于这个写暗花的主意,你猜是谁出的呢?”

    虽然一向知道许凤佳此人并不简单,但他有这样的魄力和眼光,还是让善桐吃了一惊,她望着含沁呆呆地摇了摇头,含沁又眯着眼笑了笑,将手指微微一偏,就偏到了一脸温厚的桂含春身上。

    “含沁。”那边已是发觉了两人,桂含春一边策马近前,一边数落桂含沁,“指指点点的做什么?”

    他又亲切地对善桐笑了笑,“三世妹,你终于忍不住,要来骑马啦?”

    这话其实已经透了亲近,甚至带了些微微的戏谑,可善桐却一点都没有害羞,她的心思还根本都不在害羞上呢。

    就比自己大了这么几岁,打从许凤佳开始,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就是自己身边这个小表哥含沁,其实说话做事,也都极有法度……

    她不禁有了一丝不服气:打从今日起,我发奋图强,未必就比他们差了!

    一边这样想,一边又不禁瞥了桂含春一眼,见桂含春对她笑了,善桐面色微红,转过脸去不敢和他对视。

    没想到桂二哥,看着温温和和的,其实……其实背地里也这样有主意!

    虽说有些害羞,也有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自惭形秽,但一想到桂含春就要走了,善桐还是咽下了羞涩,大大方方地央求桂含沁,“表哥,你有马儿么?给我骑一会儿成不成?”

    桂含沁狡黠地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调侃她,“怎么不叫你桂二哥把马儿给你骑?”

    一边说,一边究竟是翻身上马,又牵过一头自己平日里不大骑的马儿来,弯腰将善桐拉上了马背。

    55、共骑

    善桐虽说多时没有骑马,但她说自己骑术上佳,倒不是吹的,上得马来,和马儿熟悉了片刻,便已经可以拨马小跑、来回冲刺。骑术之精熟,倒令众侍卫都纷纷道,“三小姐不愧是西北世家之女,骑射上果然来得。”

    就是许凤佳,对她都多了几分另眼相看,策马靠近了,扬声问她,“喂,你能射箭么?”

    “走的时候还小,村里男孩儿们学射箭的时候,祖母没让我去,说我人小力弱,也开不得几石弓。”善桐也和许凤佳喊了回去,“到了京城,再别提了。女儿家连门都不能出,别说射箭,两三年来,就骑了一次马!”

    自从除夕夜那天,许凤佳听了她同桂含春的对话,世子爷脸上就总是笼罩着丝丝缕缕的阴霾,这十来天以来,也就是此时,他脸上浮现出了真心的笑。这笑意就仿佛是灼热的日头,拨开阴霾云雾,稍一露脸,便烘得人全身都热了。善桐年纪长大,正是情窦渐开的心思,见此也不由得呆了一呆,在心中道,“这个人真像是一团火,走到哪里烧到哪里。”

    正这样想,许凤佳在空中稍微一挥马鞭,带起了尖锐的呼啸声,就挑战善桐,“和我赛赛马,敢吗?”

    善桐虽然性子烈,但却也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她翻了个白眼,看着天喃喃自语地道,“又不是我的马,我又多少年没骑了,这样要和我赛马,我当然——”

    她这样说,自然是不敢的意思了,许凤佳失望地哼了一声,正要说话时,善桐一夹马肚子,顿时跑出去老远,银铃一样的笑声远远地被风带了回来,“当然敢啦!”

    许凤佳啐地一声,也哈哈大笑起来,纵马追上,高声叫道,“死丫头,你耍诈啊!”

    杨家村外这一条小河,虽说并不宽敞,但蜿蜒盘绕,放马跑去,要跑了好久才能跑到岐山脚下无路的地方。众侍卫恐怕少将军出事,忙都拨马追了过去,含春含沁两兄弟自然也不例外,却只是遥遥坠在人群背后。有些相熟的侍卫经过的时候,便压低了声音对含沁调侃道,“这些年来,也不是没见过大家小姐,再没有这一位三小姐这样活泼的!你这个表妹若是能说成世子爷的媳妇,好不好哇?”

    桂含沁没好气地道,“去去去,她四品人家的女儿,哪里堪配大少爷。大家玩笑罢了,出去要乱说,我不依的!”

    这些侍卫们哪一个不是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全是跟随平国公多年的三百铁卫中人,私底下连许凤佳都不甚畏惧,又哪里会害怕含沁。闻言不过大笑而去,桂含春目送他们一个个追了上去,又见诸燕生也追得起劲,在人群前头,不免微微一笑,对含沁道,“都是知道分寸的人,回头不会胡说的。不过,三世妹的性子,的确活泼。就是在西北,也难得见到这样又大方,又伶俐的小姑娘。只是她终究年纪渐渐大了,你可要留神些,别让她再这样野啦。今年还好,再过两年,十三岁了,那就真是大姑娘了。”

    的确,就算放眼西北,也难得见到善桐这样大方伶俐,活泼中不失分寸的少女。一等人家的女儿,大多足不出户,可以随意行走的姑娘家,出身又大多不够,谈吐难免粗俗,哪有善桐的慧黠。含沁转了转眼珠子,又揉了揉那似乎永远都带了睡意的脸,懒洋洋地道,“二哥,你想到哪里去了。依我看啊,诸大少爷看中的可不是她。”

    桂含春不免失笑,“哦?你道我想到哪里去了?又把你的歪心思,栽派到我头上!”

    “你口口声声是大姑娘了,又看了诸大少爷好几眼,你道我想到哪里去了。”含沁嘻地一笑,拨马靠近了桂含春,亲昵地道,“你看,好东西尚且人人抢呢,好姑娘岂不是更抢手了?你要是看中了三妮,赶紧的,回头和婶婶说了,咱们留神相看着,这场仗打完了呢,就上门提亲,先把她定下来再说!”

    “没你说得这样容易。”桂含春皱起眉来,“你可别大包大揽地,胡乱做媒。”

    他的声音一下就低了下去,“家里很多事,不由我做主的,你也别多问,知道了更心烦。”

    桂含沁张开口,却半晌都没有说话,过了良久,才偏头道,“我说婶婶怎么那样痛快就答应了大哥的婚事……”

    他失笑了一声,笑声中却带了无数复杂的情绪,复杂到只能以笑来掩饰。一时又在马上站起身来,手搭凉棚,张望着前头,任凭马儿小跑,他随着摇晃,脚下竟是纹丝不动,过了一会,才坐回马鞍上,道,“大少爷追上她啦——嘿嘿,她的性子,和大少爷倒也配的,可惜,出身还是低了些,并不算门——当——户——对——”

    后头这四个字,被他故意拉得很长,桂含春自然知道含沁意在言外,他却没有多纠正弟弟的讽刺,脚跟轻轻一碰马腹,一转眼已经跑到了前头去。桂含沁嘿嘿直笑,踢了踢马儿,一边放声高唱起了不知哪里的乡间小调,一路也尾随在后头,跟着去了。

    善桐自然不知道后头的纷纷扰扰,她迎着风跑了一路,只觉得心胸爽快,似乎连日来的委屈烦恼,都随之消弭于无形。直到许凤佳追上她了,小姑娘才骤然勒马,笑道,“跑得好痛快!”

    她心情大好,也不去笑话许凤佳带了一群跟屁虫,见人群尚且未跟上来,便转向许凤佳,笑靥如花地问,“这下我可有心思说杨棋的事了,你听不听?”

    许凤佳白了她一眼,低声道,“听什么劲啊,你没听出来吗?”

    他眉宇间就挂起了少许低落,那丝丝缕缕的阴霾,似乎又遮去了他周身的无数热力。善桐一下静默下来,过了一会,她皱起眉头,慢慢地道,“桂家是有心要说杨棋做桂二哥的媳妇儿吗?”

    她就是再迟钝,多少也看得出许凤佳对这个表妹有非同寻常的兴趣,只是打量着杨棋还要比自己更小,而且到江南去没有几年,许凤佳这几年好像都在西北,再喜欢又有多少认真?此时见了许凤佳耿耿于怀的样子,才知道原来大少爷竟然是有几分当真的,一时倒

    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2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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