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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9节

    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第59节

    “阿步,阿广,来。”

    两个孩童先是抬头看向卫媪,见后者没有阻拦,才捧起碗,你一口我一口将米浆饮完。

    卫媪收起碗,身形似乎伛偻许多。

    卫少儿靠在榻上,正要开口说话,屋门再次开启,卫孺和卫子夫先后走进来。卫孺提着一只藤篮,掀开盖布,里面是从宴上撤下的蒸饼和糖饼。

    卫子夫捧着一只陶豆,里面满盛着r_ou_酱。

    “如何得来?”卫媪接过藤篮和陶豆,看向两个女儿。

    “今日府内设宴,我为讴者,因唱得好,得了赏赐。”卫子夫声音轻柔,略微带着沙哑,大致是用多嗓子,有些伤到。

    “赏赐?”

    “本是布和一枚钗,我寻上王媪,请她帮忙说话,将布换成蒸饼和酱。”卫子夫一边说,一边取出仔细包裹的银钗,递到卫媪面前,“阿母让阿兄换粟和盐吧。”

    听到女儿解释,卫媪松了口气。

    她担心三女走上自己和二女的老路,心中时常惴惴。然而,以奴婢之身,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出路?

    等卫媪接过银钗,卫子夫走到榻边,靠着卫少儿坐下,道:“阿姊今日还好?甥也好?”

    “好。”卫少儿点头,看向卫子夫,眼神颇为复杂,许久才低声道,“阿妹,我知你聪慧,也知你的心气,但你我终究为家僮,这是命,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我知。”卫子夫颔首,长睫低垂,“阿姊放心,我有分寸,不会给阿母招祸的。”

    卫少儿本想再说,卫孺却在这时走过来,放下装着蒸饼的木盘,俯身接过她怀里的婴儿。

    “我帮你抱着,快些吃,才好有n_ai水。”

    “阿姊,快吃。”卫子夫拿起一块加了蜜的饼,道,“这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就两块,都给阿姊。”

    话题被扯开,卫少儿到底没有再说,不过也只吃了一块蒸饼,剩下一块没有再动。

    “给阿母。”

    卫子夫点点头,又拿起一块麦饼,掰开,一半递给卫少儿,一半送到卫孺嘴边。等长姊咬过一口,才撕成两块,递给两个弟弟。

    是夜,卫媪和三个女儿各怀心事,都没有睡好。

    卫长子嘴巴虽硬,到底关心妹妹和外甥,和同屋的人商量,今后有出府的差事,能否帮忙带些药材和吃食。

    “帮是能帮,你有布和钱吗?”一个身材高壮,嘴边生了短须的骑僮道。

    “有细布。”见事情有门,卫长子忙道,“劳烦了。”

    “有钱布就行。”骑僮应承下来,没有为难他。

    本该睡熟的健仆突然翻过身,嘿嘿笑道:“卫长子,求他不如求我。我不要钱布,将你妹许我如何?”

    家僮是贵人的财产,没有任何自主权,婚事也是一样。健仆所谓的“许”,绝非是嫁娶,而是另一种含义。

    卫长子胸中燃起怒火,正要扑上去,却被骑僮按住。

    后者坐起身,看向说话的健仆,沉声道:“别挑事!长子的三妹得王媪喜欢,将来未必没有好前程。你今日说这些话,不怕他日被甩鞭子?”

    健仆不服气,到底不敢和骑僮硬顶,冷哼一声,重新躺了回去。

    骑僮看向卫长子,低声道:“你也小心点,这几日府内常来贵人,别给自己招祸!”

    “多谢。”

    “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骑僮躺回榻上,目光如电,“同住一屋,你们生事,我也会受牵连。丑话放在前头,他日君侯出征,我是要护卫上战场争军功的。谁敢拦我的路,坏我的事,休怪我不客气!”

    室内很快陷入寂静,骑僮和健仆的鼾声陆续响起。

    卫长子却迟迟无法入睡。

    他不想再被人看不起,不想阿母和几个妹妹再受欺负,想改变家僮的身份,不再为奴仆!

    可该怎么做?

    黑暗中,卫长子躺在榻上,仰望屋顶,胸口烧起一团火,似要将他整个人焚烧殆尽。

    上战场,随君侯上战场,这是唯一的出路!

    建元元年,六月

    长安下了一场大雨。

    雷声轰鸣,闪电破开天幕,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眨眼成倾盆之势。

    刘彻从林苑驰回,被雨水浇个正着。眼见雨越来越大,甚至夹杂着冰粒,谨慎起见,就近前往平阳侯府,等雨停再起驾回宫。

    得婢仆禀报,知晓刘彻进了侯府,阳信公主大喜过望,立刻命人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物,并亲自往前院去迎。

    行至前院,看到熟悉的身影,阳信正要扬起笑脸,却发现韩嫣正拿着一块净布,为刘彻擦拭发上的雨水,笑容不由得一顿。

    曹时和公孙贺没那么多讲究,当着婢仆的面,就将革带解下,除去shi透的外袍。

    发现门边的阳信,公孙贺立刻抓起外袍,重新套上去。曹时皱了下眉,稍显冷淡地道一声“公主”。

    声音提醒了阳信,很快压下复杂的心思,重新展开笑容,迈步走进室内。

    “阿彻。”

    对于这位长姊,刘彻的感觉有些复杂。

    她所做的许多事让他不满,可终归是自己的亲姊。当下瞪了曹时一眼,对阳信笑道:“阿姊怎么亲自过来?”

    见到刘彻的态度,阳信松了口气,心下大定。言已命人备下热水,为免着凉,可先去沐浴,换身干爽的衣物。其后用些热汤,再用膳食。

    准备如此妥当,刘彻自不会拒绝。

    曹时有些讪然,对阳信的态度好了许多。

    公孙贺和韩嫣郑重谢过,由婢仆带路,分别下去沐浴更衣。

    待驱散身上的凉意,四人被请入正厅,宫人婢仆已备好矮几,陆续送上冒着热气的r_ou_汤,暄软的蒸饼,以及切开的炙r_ou_和煮过的菜蔬。

    席间还有美酒,在送上前仔细筛过,色泽仍有些浑浊,入口却十分绵软。

    刘彻饮下两盏,拿起木筷,开始用膳。

    阳信公主朝宫人示意,后者退到门前,轻轻拍手。

    一阵香风飘来,七八名身着彩衣的少女鱼贯走进室内,行礼之后,伴着乐声抬起双臂,翘袖折腰,裙摆如花瓣铺展。

    另有数名讴者站在廊下,伴乐声唱出悦耳的调子,声音婉转清脆,娓娓动听,犹如。

    看着眼前的歌舞,刘彻面上带笑,眸光却变得微冷。

    阳信兀自不觉,见刘彻“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名舞者,自以为得计,暗自得意不已。

    一曲毕,舞者俯身行礼,依照宫人的吩咐,各自坐到矮几后,素手执起玉勺,舀酒注入觞内。

    只可惜,刘彻对美人看都不看一眼,一门心思用膳,再无动过酒盏。

    察觉情况和预想中不同,阳信脸上的笑容渐渐变了。看一眼刘彻,又看向吃完蒸饼,面带嘲讽的曹时,手指微微攥紧。

    膳食用毕,婢仆撤下碗筷,舞女和讴者也被挥退。

    刘彻端起蜜水饮下一口,开口道:“阿姊费心了。”

    阳信心生不安,看向刘彻,不确定对方是否话里有话。

    终归是自己的长姊,刘彻扫一眼曹时三人,见他们会意,方才压低声音:“阿姊,父皇驾崩,至今不过一年。”

    字句犹如重锤,阳信瞬间脸色发白。

    “父皇为何见二姊,不见阿姊?”刘彻盯着阳信,一字一句道,“阿姊如今可想明白?”

    “我……”对上刘彻冰冷的双眼,阳信嘴唇颤抖,险些委顿在地。

    不孝!

    刘彻在指她不孝!

    历史上,卫子夫是在建元二年得幸,由平阳侯府进入宫内。如今不过建元元年,且阳信和刘彻的关系未见得和睦。

    如果阳信没有多此一举,以她稍早的表现,未必不能缓和同刘彻的关系。

    怪只怪她太心急了。

    景帝驾崩刚刚一年,她就着急给刘彻进献美人,无疑是出了一记昏招,偷ji不成蚀把米,弄巧成拙,让姊弟间的裂痕变得更深。

    雨停后,刘彻未在侯府停留,很快起驾回宫。

    曹时倒是留在府内,却未至公主屋内,而是选择独宿。

    曾在席间伺候的舞女和讴者回到居处,都是脸颊泛红,既兴奋又有些惶恐。尤其是伺候刘彻的舞女,更是辗转反侧,后悔自己表现得不够好。如果再好一些,能得天子宠幸,岂非一步登天!

    卫子夫因嗓子受伤,未能在席间伺候。

    比起其他落选的讴者和舞女,她的表现意外地平静。

    在几名讴者向舞女打听天子是如何英武时,卫子夫走出屋外,立在雨后的凉风中,目光向远处眺望,那里是侯府的书房,也是平阳侯曹时最常留宿的地方。

    平阳侯府发生的事,自然瞒不过宫内。

    比起既怒又惊、当日就想召阳信入宫的王太后,窦太后仅是摇摇头,全当是一场笑话,并不放在心上。

    陈娇回到椒房殿,到底还存了几分少女心性,在脑中描绘阳信当时的表情,没忍住,直接笑倒在榻上。

    刘彻走进殿内,就见陈娇鬓发微松,脸颊泛红,笑得不可抑止。

    “娇姊这是怎么了?”大概是被气氛感染,刘彻也不免扬起笑容,道出亲昵的称呼。

    “陛下来了。”陈娇坐起身,没说出因阳信发笑,只道在窦太后身边听到一件趣事,越想越可乐,这才忍不住。

    “不能道于我听?”

    “不能。”陈娇摇头,将一缕发拂到耳后。不想继续被追问,试着转开话题,提到入京的边军。

    果不其然,提到魏悦和赵嘉等人,刘彻被转开注意力,谈兴更浓。

    “算一算日子,应该快到了。”刘彻笑道。

    “我听大母说,届时会有演武,能否一同去看?”

    面对满脸期待的陈娇,刘彻不由得哈哈大笑,将她揽入怀中,道:“等演武结束,我讲与娇姊。”

    陈娇点点头,靠在刘彻怀中,没有再出声。

    建元元年六月底,自云中出发的队伍,终于如期抵达长安。

    看到全身黑甲,刻意放慢速度,仍气势惊人,犹如洪流般的骑兵,特意来迎的少骑不由得心头一凛。

    距离近了,扑面而来的煞气仿似有形。

    坐骑感知敏锐,开始烦躁地打起响鼻。

    距离城门尚有百余步,魏悦和李当户拉住缰绳,举起右臂。近四千人的队伍近乎同时停住,动作整齐划一。

    旗帜立在风中,猎猎作响。

    赵嘉策马上前,遥望巍峨的城墙,心头莫名一阵火热。

    眼前就是西汉都城,长安!

    第一百六十章

    林苑位于长安城郊,本为秦时修建的苑囿, 其内有夯土纹瓦建造的宫室, 供帝王贵人s,he猎的园林, 以及休憩游玩的园池。

    建筑虽有缺损,却是依山傍水, 规模宏大,足可见当年盛况。

    苑内畜有兽类禽鸟,种类繁多。

    一旦号角吹响, 野鹿成群奔跑, 雀鸟振翅而起, 铺天盖地。

    汉高祖立国之后,鉴于多年战乱, 民生凋敝, 都城的百姓也少食果腹, 下圣旨, 将苑囿园池还于民,许百姓垦殖种粟, 打猎伐木。

    武帝为建少骑, 收回苑囿土地, 取数县之地为猎场和训练场, 命少骑扎营训练, 勤习骑s,he。迁走的百姓得赏粟米绢帛,并于城郊另置田地。

    这片广阔的苑囿即为上林苑前身。

    两年后,规模宏大壮丽的建章宫也将兴建于此。

    此时的林苑建筑尚未修葺, 多数仍为秦时遗迹。农人建起的木屋陆续被推倒,残留的地基被匠人巧妙修整,同挖掘出的沟壑浑然一体,成为骑兵障碍训练的组成部分。

    边军抵达长安后,奉命驻扎林苑,营地距少骑营不到五百米。

    演武定于十五日后,在此之前,赵嘉、魏悦和李当户将随边军同驻营内,不可随意走动。

    宦者未言面君之期,三人都有准备。

    演武之日,天子必当亲临。

    届时,展现出边骑和步卒的勇猛果敢,博得天子好感,事情会更加顺利。

    思及此,赵嘉定下心来,叫来随军的文吏和书佐,一道道命令发下去,迅速得以执行。

    在屯长和队率的号令下,边军纷纷下马,卸车取来工具,将营地进一步平整,其后砸下木桩,搭起帐篷。

    在赵嘉的带动下,全军都似有了强迫症,包括匠人在内。武器、铠甲之外,利用剩下的颜料,帐篷都被漆成同色。

    搭建帐篷时,左右前后距离都有要求,未必要分毫不差,但就视觉感官而言,必须要成行成列,尽量保持齐整,一眼望过去,做到森然有序,整齐划一。

    如有参差不齐,负责该处的兵卒和辅兵都要受到责罚。最轻一级,也要披挂全身甲,佩双盾长戟,绕营地跑上五圈。

    边军搭建营地时,少骑抑制不住好奇心,站在不远处观望。

    看到骑兵下马,和步卒一同平整土地,挖掘堑沟,立起拒马,尚不觉得稀奇。

    到木桩打下,辅兵打开蒙布,从大车上搬下帐篷,一座接一座立起,齐整的营地逐渐呈现在眼前,观望的少骑不由得面露惊愕。

    甲胄同色,兵器同色,战马同色,连帐篷都是同色?

    这是边军的规矩?

    为何他们从不晓得?

    未等他们想明白,突然有二十多名边军走到拒马前,各披全身甲,两面大盾背在身后,盾上负有长戟,身左佩有短刀,手中还抓着一把长矛。

    这样一身打扮是要作何?

    就在少骑满头雾水,不明所以时,几名边军动手搬开拒马,余者迅速列队。在一声哨音之后,开始绕营地飞跑。

    观其速度,丝毫不亚于少骑中的斥候。

    最关键的是,他们身上的负重,少说也有十多斤!

    边军跑过一圈,速度丝毫没有减慢;第二圈,步伐仍保持一致;第三圈,彼此间距离稍有拉大;第四圈,五人组成第一梯队,同余者的距离越来越远。

    第五圈,速度最快的五人接连越过终点,慢走一段距离,气息很快恢复平稳。落后的十多人也陆续抵达,待气息喘匀,回到营中,卸下大盾长戟,继续抡起木锤干活。

    目睹整个过程,少骑目瞪口呆,头皮发麻。

    如果是刻意挑选,他们尚不会如此吃惊。问题是以方才的情形,这二十多人分明是犯了营规,被拎出来受罚!

    这样的耐力和速度,搁在长安诸军中,都是ji,ng锐中的ji,ng锐。

    双腿跑得快,上马不一定强?

    做梦去吧!

    为首的队率心头发沉,表情凝重。

    在边军抵达之前,少骑营上下都憋了口气,以为凭自身的本事,必然不弱于边军,等到演武时,很能同对方比划一下,甚至拔得头筹,在天子面前争得荣耀。

    队率也是如此想。

    少骑是天子亲军,选拔极为严格,必须是良家子,身高八尺,体力强健,马术ji,ng湛。

    在奔驰中挽弓,能ji,ng准s,he中两百步外的靶心。并能策马跨越堑沟,在行进间列阵冲锋,挥刀砍断手臂粗的木桩。

    这样的标准,已经超过大部分ji,ng锐。

    少骑成军后,配有铠甲强兵,战马都是ji,ng选,就如彭修所言,观人不是鼻孔朝天,也不差多少。

    然而,此刻见到边军,在场的少骑都生出闻名不如见面之感。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自以为是ji,ng锐,和面前的边军相比,队率却有些没底。

    但不比就胆怯,就认输?

    自是不能!

    “回营!”

    队率调转马头,率麾下返回营地。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将所见禀报君侯,接下来的五日,全营训练加倍,就算真不是对手,也要展现出少骑营的强悍,绝不能让对方看扁!

    马蹄声逐渐远去,赵嘉放下水囊,反手抹去唇边的水渍。眺望尘土扬起的方向,挑了下眉,嘴角微微翘起。

    近处的文吏和兵卒背后一凉,不自觉后退半步。

    赵县尉苦恼于魏三公子满肚子黑水,殊不知在他人眼中,县尉大人一样好不到哪去。

    如果之前还好一点,至赵嘉入云中骑,接手后勤工作,黑的指数就不断飙升。对此,几名挂着黑眼圈,体验过“用生命加班”是何等感觉的书佐,完全可以现身说法。

    早在入林苑时,赵嘉就捕捉到少骑营的情绪,细一思量,心中就有了悟。

    数日后的演武,参加的不只是边军。既然是竞争对手,自然不需要客气。不过是找人绕营跑几圈,就能打击对方士气,增添己方声威,赵嘉毫无压力。

    营地建起之后,赵嘉又召集随军匠人,在圈出的校场内搭建器械,多添两道障碍,再立起木靶,供边军抓紧训练。

    “明日起,卯时中起,负重二十斤,绕营地十圈。”

    “早膳之后,做障碍训练。”

    “午膳后歇息两刻,骑兵上马,步卒列阵,分各队结阵厮杀。”

    “胜者,全队得一条猪腿,队中最优十人,早膳多加一枚咸蛋,午膳多一罐糖渍野果。”

    “连续三次落败,隔日晨起负重增至三十斤,多跑三圈!”

    赵嘉制定训练计划,交给魏悦和李当户过目,两人均无异议,很快下达全营。

    其结果就是,少骑自以为加码足够,派人探查边军情况,却发现对方的训练强度简直丧心病狂,自己完全不能比。

    按照后世的说法,很有反人类嫌疑!

    天刚亮就起身,全甲披挂,盾、弓、枪、刀一样不落,有不少身上还背着包裹,里面装的竟然是木桩和石头!

    一样样加起来,负重少说二十斤,偏偏还能撒丫子飞跑。

    除了兵卒,里面貌似还混了书佐?

    整个过程中,还有小吏骑马跟随。

    跑得最快那一批,近乎和战马同速!

    尽管战马不是全力奔驰,只能算是中等速度,但两条腿追上四条腿,怎么看都有点超出常理。

    负重跑之后,边军列队回营……没有全部回去,落在最后的三队在营前罚战。据悉,是代替明日增重加圈。

    毕竟速度已经够慢了,还要比旁人多跑三圈,哪里还有赢的可能?

    原本没有替代计划,是李当户见上郡骑兵几次落后,别说沙陵步卒,连云中骑都追不上,只能厚着脸皮找上赵嘉,表示这规矩不合理,必须改,不改的话,信不信他找魏季豫麻烦!

    为何赵嘉制定计划,偏要找魏悦麻烦?

    只能说野兽的直觉再一次发挥作用。

    争取两次,规矩的确改了。然而,作为胆敢威胁军需官的惩罚,李当户连续三顿都只能就着热水啃蒸饼。隔日还被魏悦拉上训练场,几次被从木墙和木塔上踹飞,全部脸着地。

    负重跑之外,边军的障碍训练,步卒列阵,骑兵冲锋,以及从实战演化而来的步骑协同,都让少骑大开眼界。

    最惊人的是,边骑训练竟使用真刀!

    步卒对战虽包裹枪头,箭矢也为特制,但对面冲锋时,半点没有留手的迹象。

    几名少骑亲眼见证,两名步卒合力,用包着麻布的长戟将对手挑飞,飞出去足有三米,方才砰一声落地。

    被挑飞的兵卒趴了片刻,猛然站起身,呸呸吐出两口泥土,就要冲过来再战。

    结果没等跑出两步,突然有背上cha着三角旗,伪装成医匠的书佐冲过来,拽胳膊抬腿,把“战死”的兵卒生拉硬拽出战场。

    “放开我,乃公还能战!”

    砰!

    书佐一拳砸在兵卒头上,砸得对方直翻白眼。

    “敢在耶耶跟前叫嚷乃公?!身上戳了两个窟窿,飞出去十余步,还不死?!”

    书佐不能亲自下场,非要装什么医匠,本就满腹郁闷。下场拖人,“战死”的还想“不死”,做你的春秋大梦!

    看着兵卒被拖下去,身后留下长长一道拖痕,奉命观察的少骑艰难咽了口口水,彼此对视一眼,立即转身回营。

    那些北边来的简直不能用常理衡量。

    想要和对方旗鼓相当,战上一场,自家训练必须加码,至少三倍!

    刘彻没有马上召见赵嘉三人,却时刻关注林苑的动静。听人禀报边军的训练方式,以及少骑对此的反应,不由得大感趣味,对几日后的演武更为期待。

    待侍中退下,又有宦者来禀,淮南王奉召抵达。

    至此,入长安朝见的诸侯王已尽数到齐。

    自景帝驾崩之后,诸侯王还是首次齐聚京城,而且来得如此之全。

    其中,梁王五子来得最早,代王紧随其后,刘彻的几个兄弟不早不晚,而素有名望的淮南王却是最后一个抵达。

    据得来的消息,淮南王此行未带儿子,却带了女儿。

    思及这位长辈的行事作风,刘彻掀起一丝冷笑。

    韩嫣心有所感,抬头问道:“陛下可要提前召见淮南王?”

    “不见。”刘彻坐累了,随意推开竹简,单手撑在膝上,笑道,“当年七国起兵,朕这位淮南王叔,最初想的可不是效忠朝廷。”

    观察刘彻的神情,韩嫣弯起眉眼,却没有再开口说话。

    在林苑埋头训练的赵嘉,并没有意识到,此次演武关系重大,天子之外,手握实权的诸侯王尽会在场。

    在边军即将大放光彩的同时,他也将一脚踩进深坑,想要爬出来,可能性基本为零。

    第一百六十一章

    新帝登基,诸侯王入长安朝见, 是高祖时就定下的规矩。

    鉴于各王国路途远近, 以及诸侯王实力强弱, 朝见的队伍大多会错开时间,很少碰到一起。

    刘彻有心彰显武威, 提前派人往各王国宣旨,并一度推迟演武时间,甚至许先到的诸侯王延迟归国, 就为刘氏诸王能够齐聚京城, 共同参与这场盛事。

    通过这次朝见, 也能看出诸王对新帝的态度。

    远在边陲的代王接到旨意就动身,属于最先到达的一批。

    距离更近的淮南王却以各种借口拖延, 迟迟不肯动身, 使得淮南国的队伍落后诸王, 姗姗来迟不说, 更是最后一个抵达,难免让刘彻心中不悦。

    思及七国之乱时, 淮南王一度想要跟随起兵, 天子的不悦很快燃成怒火。

    直接表现为, 各王国队伍抵达后, 诸王都是隔日受到召见, 而淮南王入京数日,迟迟不见宫中来人,只能在下榻处等待, 引来各种猜疑甚至是看好戏的目光。

    面对这种处境,刘安暗道失策。

    无奈他错估少帝的性情,错已铸成,想要补救却无良法。没人乐于帮他出面,甚至连他的兄弟和侄子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不愿代为讲情。

    这让刘安很是恼火,差点维持不住儒雅宽厚的表象。

    相比之下,随同入京的王女刘陵蒙窦太后召见,得以出入长乐宫,借机献上道家典籍,并且凭借极佳的口才,给王太后和阳信公主留下不错的印象。

    倒是皇后陈娇面上带笑,态度中始终透出一抹疏离。

    刘陵试了几次,始终无法如打动阳信一般,获取陈娇的信任,这让她感到挫败,又有些不服气。

    究其原因,陈娇得窦太后提点,又知刘彻对淮南王的态度,和刘陵相交,仅维持面上过得去,对方想要再近一步,立刻会被挡回去。

    使尽浑身解数,仍是无从下手,淮南王催得又急,刘陵不得不放弃,转向王太后和阳信。

    比起窦太后和陈娇,从天子母姊入手,未尝不是一种方法。

    可惜她不在长安,淮南王早年埋下的钉子也被拔除,消息不够灵通,根本不晓得天家母子、姊弟之间早存裂痕。

    如果知晓,她绝不会和王太后及阳信走得如此之近,不惜送出重礼,请她们在天子面前讲情,禀明淮南王绝无不敬之意。

    “父王好读书鼓琴,研学老庄,国事尽托于相,无意政军之事。此次来迟,实因途中遇大雨,有乡里遇灾,父王心生怜悯,下令停车相助,方才拖延时日。”刘陵一边说,一边推出两只ji,ng美的漆盒,盒中装有镶嵌珍珠的金钗,以及价值千金的玉璧。

    王太后知晓她的意图,也对玉璧很是动心。无奈母子间的关系不比早年,这份厚礼委实有些烫手。

    阳信同样清楚,收礼就得办事。但经过献美之事,在天子面前,她说话的分量渐轻,别说渔阳,甚至连三公主都比不上。

    见王太后和阳信迟迟不肯点头,刘陵心生猜疑,以为是对方贪心不足,嫌自己礼送得太轻,正要开口再言,王太后却堵住她的话,礼物原封退回,更借口ji,ng神困乏,命宦者礼送她出殿。

    刘陵走出殿门,心中满怀猜测,联系王太后前后的态度,突然有了答案。

    “难怪了。”

    如果王太后和天子不和,母子间存在裂痕,此事自然无法帮忙。

    想到这里,刘陵眸光微闪,既为功夫白做感到懊恼,也开始认真思量,究竟该如何补救,才能将事情圆回来。

    想想窦太后和陈娇的态度,刘陵不由得心头发沉。

    离开淮南国之前,她和淮南王都是信心满满。结果到了长安,四处碰壁,一切都超出掌控。想要真正达成所愿,远比想象中困难。

    不过,事情越难,才越有成功的价值。

    刘陵步下石阶,行动间脊背挺直,然盈盈一握的腰肢,微微上挑的眼尾,因笑容翘起的饱满红唇,无不流淌出一股妩媚的味道。

    长乐宫内,窦太后挥退宦者,让陈娇靠到近前。

    “天子怎么说?”

    “陛下说,会将演武讲于我听。”陈娇靠在榻边,指尖擦过玉制的简页,双眸微垂,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窦太后许久没出声,掌心摩挲着陈娇的发顶,如她幼时一般。

    殿中寂静良久,才响起窦太后的声音:“娇娇,尽快生个孩子。”

    “大母?”陈娇抬起头,低声道,“是否太早?”

    外戚的势力本就让天子忌惮,何况刘彻年纪尚轻,这时有了长子,还是出自陈娇,实是祸福难料。

    “天子肖似先帝,却又不类。”窦太后沉声道,“娇娇,不想落得薄氏的下场,就尽快生个孩子,无论皇子公主。”

    “大母,这事我会考量。”陈娇靠向窦太后,话锋一转,道,“待到明岁,宫内该进些家人子。年岁大的宫人放出去,也能彰显天子仁德。”

    “真心之言?”

    “真心。”

    窦太后拂过陈娇的发,笑着点了点头。

    “娇娇长大了。”

    “大母说过,想在宫里活下去,想要过得好,必须给自己留条退路。”

    话音落下,陈娇捧起玉简,道:“我给大母读书吧?”

    “好。”

    窦太后躺回榻上,合上双眼。

    陈娇展开简册,柔和的声音流淌在殿内,带着独特的韵律,娓娓动听。

    刘陵自宫内铩羽而归,淮南王成了诸侯王间的笑话,只能按下所有心思,老实呆在居处,以免出门碰到熟人,惹上一肚子气。

    长安官员固然不能给他气受,刘氏诸王却没有这样的顾忌。

    就如之前上表,请朝廷重置献费,收回盐矿之利的代王,此刻就很不受待见。

    置献费是高祖之法,没什么好说的。盐利也能商量,毕竟手里有盐场的诸侯王属于小部分。但将矿利归于朝廷,就涉及到大多数诸侯王的钱袋,不是一般的惹人嫌。

    不客气点讲,代王这封上表,无异于当着刘氏诸王的面掀桌,而且掀翻不算,还抄起桌板兜头盖脸一顿拍。凡是被波及到的,无不鼻青脸肿,掉几颗大牙都不稀奇。

    碍于当时的形势,刘氏诸王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打开钱袋。

    然而,主动给钱和被动割r_ou_完全是两个概念。

    正因如此,代王入京之后,老实得不能再老实,遇人就陪笑脸,还是没少被人鼻孔喷气。尤其是辈分高的几个诸侯王,喷气不算,就差抄起拐杖给他一顿好打。

    代王的委屈,刘彻全部看在眼里。

    鉴于这种主动背锅的ji,ng神,天子下令,在代国内建马场和畜场,从长安送去织工,手把手教会羊毛纺线,禽绒制衣物被褥之法。

    这些方法都是由边郡献上,且附有赵嘉之名。

    考工室制出成品,不仅实用,样式更为ji,ng美。

    丞相卫绾得宫内赏赐,看到其中之利,不顾“垂垂老矣”的人设,当日就请见天子,言此物保暖,冬日可取代兽皮葛麻。经商队市出,亦能获取不菲利润。

    至于原料出产,卫丞相表示,汉家少地放牧,北边不是有大片的草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锋刀所指皆为隶臣!”

    天予当取,天不予,就发兵去夺!

    总之,干死匈奴,打通商路,顺便把草场抢过来,让归降的胡人为汉朝放牧!

    卫绾的奏请已经很不客气,窦婴和直不疑更是强硬。

    “顺者圈为牛羊;逆者如杀犬屠狼!”

    君臣保持一致,这次演武就是讯号。

    一为彰显武威,让诸侯王老实些,为进一步收权朝廷释放讯号;其二,就是要考察国内军队,以待他日出兵草原,抽调最强者,几波干死匈奴!

    对此,魏悦和李当户都有猜测,赵嘉也有所察觉。反倒是少骑营,一心想要和边军掰腕子,除了平阳侯曹时,从上至下,基本摒弃外物,一门心思加码训练。

    临到演武日,武帝御驾出宫,太仆公孙贺亲自为天子驭车。

    刘氏诸王的车驾排成长龙,轮声辘辘,旗帜招展。

    驭马的国官俱着甲胄,同行护卫皆为昂藏大汉,披挂全甲,骑高头大马。

    队伍行过城内,百姓夹道。

    手持长戟的汉军立在道路两侧,天子车驾行经,“陛下千秋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刘彻安坐车内,一身黑色衮服,冕冠垂下旒珠,腰侧佩有宝剑,气势犹如山岳。

    车轮压过土路,车架微微晃动,旒珠轻声撞击,遮去天子年轻英俊的面容,仅现出刚毅的下颌,以及缚于颌下的系带。

    “陛下,将出城门。”

    公孙贺扬起长鞭,同色骏马加快速度。

    队伍行出城门,路旁早有骑士等候。

    “往林苑。”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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