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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7节

    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第47节

    万长心中一惊,手一抖,箭矢失去准头,擦着金雕飞过。

    饶是如此,也彻底激怒了金雕,高鸣声中,又有两名胡骑被抓伤,更有一人捂住左眼,发出阵阵哀嚎。

    扔掉带血的眼球,金雕再次升空,越飞越高,很快不见踪影。

    因游骑带回来的消息,匈奴人放弃追击,出现一阵s_ao乱。

    “到底怎么回事?”

    “汉人在哪里?!”

    追袭数日,表面上看,匈奴大军占据上风,事实上,胡骑死伤委实不少。每次咬住汉骑的尾巴,都会留下数量不等的胡骑尸体。不提别部,哪怕是本部,也会感到头皮发麻。

    论理,陷入包围圈,面对十数倍于己的兵力,早该心生绝望,失去斗志。未承想,这些汉骑不惧生死,越战越勇,简直像为战争而生。

    强悍、凶狠,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

    这样的对手,无论是谁遇到,都会感到异常棘手。

    万长暗中庆幸,汉骑仅剩一千出头,他麾下是对方的几倍,拼着堆人命,也能将对方的力气耗尽。

    让他没想到的是,汉人的援军会突然出现。数量有多少,装备如何,游骑竟是一问三不知,显然是被吓破胆,见到汉军的旗帜调头就跑,根本没心思侦查情况。

    万长瞋目切齿,怒极想要杀人。

    谋士本想上前,脸上的鞭痕突然一阵抽痛,握住缰绳的手一紧,很快打消念头,不准备在这个时候上前触霉头。

    千长策马近前,请示万长,是继续追击逃走的汉骑,还是留在原地,阻截来援的汉军。

    万长感到为难,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目光转向谋士,正准备开口,金雕去而复返,在高空盘旋,爪子突然一松,一只陶罐摔落在地。

    陶罐四分五裂,火光飞蹿而起。

    凡是被火星沾上,无论骑兵还是战马,哪怕还带着雨滴的草叶,都在瞬间被烈火点燃。

    几名骑兵跌落马背,在地上翻滚,试图将火焰扑灭。结果身上的火没能熄灭,反而又波及数匹战马。有胡骑试图帮忙,不小心沾上火星,数息之间陷入火焰包围,发出刺耳的惨叫。

    胡骑从没见过扑不灭的火,眼前这一幕又实在过于惨烈,对危险的恐惧,让他们不自觉策马后退。

    又一只陶罐从头顶飞落,火焰蹿起,恐惧在人群之中迅速蔓延。无论多凶悍的胡骑,这一刻都是脸色煞白,意志产生动摇。

    呜——

    苍凉的号角声从风中传来,四百汉骑兵分成两队,每人的马背上都挂着五六只陶罐,趁胡骑陷入混乱,如疾风从外围卷过,将陶罐投掷到胡骑之中。

    伴着碎裂声,火焰冲天而起,刺鼻的毒烟开始弥漫。

    “开弓!”

    毒烟筒投掷完毕,赵嘉松开缰绳,在马背张开强弓。

    绑着火药的箭矢如雨飞来,在火中炸响。浓烟滚滚,越来越多的战马受惊,开始左冲右突,胡骑变得愈发混乱。

    “换箭!”

    四百人包围近五千人,就寻常而言,无异于送死。

    赵嘉知晓自己是在冒险,可进入草原的那一刻,他已经将头悬在腰带上。冷兵器的战场,往往是越是不怕死,越能活到最后。

    “开弓!”

    四百汉骑甩开长弧,弓弦拉满,不需要瞄准,箭矢飞出就能s,he中敌人。

    三轮毒箭之后,匈奴的死伤达到数百。

    随着死伤加剧,胡骑被激发出凶性,陆续从恐惧中挣脱,在千长和百长的率领,同汉骑展开周旋。发现突袭的汉骑不过三、四百人,更多的胡骑收起弓箭,拔出短刀,挥舞着骨朵,怪叫着冲了上来。

    “散开!”

    赵嘉当机立断,放弃和匈奴正面冲撞,继续采取游动战术。

    人数少是劣势,但战术运用得当,同样可以转变成优势。

    汉骑分成数股,貌似被胡骑追逐,事实上,多数是在带着追兵绕圈。跑出一段距离,觉得差不多,就会抽冷子给身后几箭。

    匈奴人这才发现,这支汉骑不只有强弓,竟然还有弩!单臂弩s,he空,居然还有手弩!

    这简直就是作弊!

    “无耻!”一名匈奴百长肩头中箭,凶狠咆哮。正要提高马速,伤口突然一阵激痛,整条手臂变得麻木,手指僵硬,再也抓不住缰绳。

    有毒!

    “箭上有毒!”

    刚刚说出四个字,又有箭矢迎面飞来,百长半身麻木,无法闪躲,被穿透脖颈,口中咳出血沫,双眼凸起,径直从马背跌落。

    “差不多了。”

    眼见匈奴人彻底陷入混乱,赵嘉打了一声唿哨,汉骑开始收拢,在他身后集结。

    打了对手一个猝不及防,武器又占据优势,死伤终究不可避免。聚来的汉骑不到三百五十人,可对比匈奴的死伤,战果着实是惊人。

    见汉骑集结,像是要列阵冲锋,匈奴人发出狞笑。

    数百对数千,正面冲锋,胜负早已注定。既然主动找死,他们不介意送对方一程。他们会让这些汉人知道,在草原上,究竟谁才是霸主!

    战马打着响鼻,速度由慢及快,刀锋越来越近。

    突然,又一阵号角声响起,战场中立起新的汉旗。

    知晓魏悦到来,赵嘉抛开所有顾虑,用脚跟踢动马腹,长刀在手,率领麾下四百骑,如一枚锋利的凿子,狠狠凿进胡骑之中。

    缺口瞬间打开,云中骑和上郡骑兵紧随而至,将缺口进一步撕大。

    赵嘉放弃思考,重复着劈砍的动作,任由鲜血飞jian全身,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冲,向前冲!

    手臂越来越重,对面匈奴骑兵却越来越少。

    猛然间,眼前豁然开朗,三百汉骑赫然杀穿了匈奴的战阵。

    刀锋杀出豁口,刀柄和掌心都被血水浸透,变得shi滑黏腻。赵嘉掀开前甲,撕下一条长布,一端咬在口中,将长刀牢牢绑在手上。

    汉骑仿效而行,甩掉漫过刀身的血,再次发起冲锋。

    魏悦和李当户所部杀穿胡骑时,赵嘉已经调头,再一次凿穿敌阵。在他的率领下,三百汉骑彻底打疯了。

    数倍于己的敌人又如何,豁出命去,照样切豆腐一样凿穿!

    拼着以伤换伤,也要将敌人砍死在马下!

    别部蛮骑,杀!

    本部匈奴,照样杀!

    匈奴百长,砍;千长,继续砍;万长,必须砍!

    刀锋挥过,几名更卒看着滚落在地、还套着骨盔的人头,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砍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然而,赵嘉已经继续向前,烙印在骨子里的纪律性,使他们的行动快于思考,不去看死在地上的敌人,策动战马,继续向前冲锋。

    汉骑彻底疯狂了。

    刀锋、甲胄尽被鲜血染红。血光反s,he,双眼都变得猩红,仿佛一头头凶兽,欲要择人而噬。

    匈奴百长战死,千长战死,最后连万长也被砍死。而且不是死在魏悦、李当户和赵嘉之手,也不是死在ji,ng锐的骑兵手中,而是被几个连正卒都不算的更卒砍掉了脑袋。

    这种死法堪称憋屈。

    战场从来就不是个讲理的地方,没人规定,身为万长就一定要被部都尉砍死。所以,就算是位高权重,死在打疯了的更卒手中,不闭眼也得闭眼,不安息也得安息。

    万长战死,胡骑群龙无首,再也无心恋战,开始四散奔逃。

    汉骑取得大胜,终归人数太少,分兵追击过于冒险,魏悦、李当户先后收拢队伍,赵嘉也命人吹响号角,召回散落的汉骑。

    草地上散落倒伏的战马和尸骸,鲜血汇聚成溪流,碧绿的草叶尽成鲜红。

    清点过人数,赵嘉命文吏记录战损、统计战功。自己翻身下马,走向魏悦和李当户。

    刚刚立定,不等开口,魏悦突然手臂一伸,将赵嘉按进怀里。力道之大,赵嘉连动都动不了一下。

    李当户笑着走过来,握拳砸在赵嘉肩上。

    “大恩不言谢,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李当户的兄弟!”

    魏悦松开赵嘉,皱眉看了李当户一眼,后者不以为意,哈哈大笑,一把揽住赵嘉的肩膀,让麾下尽快清理战场,切下马r_ou_,能带多少带多少。

    “几天没吃饱了。”李当户苦着脸,肚子也配合着叫了起来。

    赵嘉叫来文吏,吩咐几句,很快有小吏牵来数匹战马,马背上是多出的油炒面和腊肠,不够千人吃饱,填一下肚子,补充体力总没问题。

    “三公子。”赵嘉递出一包油炒面,没有水,干吃也成。

    魏悦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在赵嘉来不及提醒之前,仰头将油炒面倒进嘴里。同样做的还有李当户。

    两秒之后,两位凤骨龙姿、俊朗无双的公子同时涨红了脸,拼命开始咳嗽。赵嘉递出水囊,看着两人拼命灌水,到底没憋住,当场笑出声音。

    不少汉骑看到这一幕,顾不得自己也被噎到,一边喝水一边笑。结果油炒面咽下去,转眼又被水呛到。

    战场清理完毕,汉骑尽数上马。

    赵嘉脑中记着地图,又有金雕在前方引路,可以尽量避开匈奴骑兵,绕过几个大部落。只是匈奴尚未撤去包围,目前还不能南返,只能尽量绕圈子,寻找包围圈的空隙。

    趁这段时间,赵嘉试着寻找卫青蛾。

    “方伯,阿姊是在何时失散?”

    “离开茏城后三日。”

    “那处地形如何?”

    听着方伯的讲述,赵嘉开始推测,卫青蛾会往哪个方向走,又会采取什么策略。方伯欲言又止,不想打破赵嘉的希望,到嘴边的话终究咽了回去。

    猜出他所想,赵嘉正色道:“阿姊箭术胜于我,且有卫夏卫秋在身边,绝不会有事!”

    就在汉骑重定路线,准备和匈奴绕圈子时,战败的胡骑正四散奔逃。其中一小股向东逃窜,急于返回部落,根本没有发现,草丛中正潜伏着猎人,闪着寒光的箭矢已经瞄准目标。

    第一百二十七章

    破风声响起,三名胡骑先后中箭, 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就从马背跌落。

    匈奴大军被汉骑击败, 万长战死,胡骑一路奔逃, 此刻仍惊魂未定。突然遭遇袭击,以为是汉骑追至,一时间陷入惊慌。根本没有想到, 放箭的不是汉骑, 而是藏身草丛、守株待兔的寥寥十余人。

    胡骑心生惧意, 自相惊扰;卫青蛾等人则是早有准备,从容不迫。有心算无心, 埋伏的一方从开始就占据上风。

    三波箭雨之后, 胡骑死伤超过十人。就在这时, 为首的什长发现不对, 挥刀大喝道:“不是汉军!”

    胡骑被吼声惊醒,发现箭矢不断, 分布却十分零散, 猜出对方数量不多, 迅速聚拢到一起, 向草丛碾压过去。

    奔驰中, 胡骑发出怪叫,双腿夹紧马腹,战马的速度再次提升。

    之前的战败, 让他们既惊且惧,更憋了一肚子火。如今有了发泄渠道,他们誓要将这些偷袭者砍成r_ou_酱,踏成r_ou_糜!

    “绳子!”

    千钧一发之际,卫青蛾一声断喝,健仆猛然从草丛跃起,手臂用力,两条用细藤和干草结成的绳索瞬间绷紧,横在战马身前,仿若两道天堑。

    愤怒挤压胡骑的理智,使他们未能及时发现,草丛中还藏着更多危险。等发现情况不对,匆忙拉住缰绳,却早已经来不及了。

    咴律律——

    冲在最前的战马发出嘶鸣,收势不住,被绳索绊倒。马上的胡骑凌空飞出,摔在草丛里。不等站起身,一把短刀已当头砍下。

    头颅飞离脖颈,鲜血喷jian而出。

    胡骑狰狞的面孔上,双眼向外凸出,仍残留死亡刹那的惊惧和不可置信。

    卫夏甩掉刀锋上的血,一脚踹开滚在脚下的头颅,见又有战马被绊倒,将短刀收回刀鞘,张开强弓,箭矢疾s,he而出,一枚接一枚钉入敌人的胸口和脖颈。

    距卫夏十步远,卫秋两刀结果一名落马的胡骑,发现卫青蛾被三名胡骑包围,随手将刀cha在地上,抓起绑在背后的投枪,用力向前掷出。

    胡骑正要挥刀,一股巨力陡然袭来,胸口一阵锐痛。低头看去,两指粗的木杆贯穿心口,鲜血从伤口溢出,浸shi了身上的皮袍。

    “啊!”

    胡骑发出惨叫,从马背跌落。

    一名少年冲出草丛,手中抓着骨刀,对准胡骑的脖子一通劈砍。

    卫青蛾举起牛角弓,架住挥至头顶的骨朵,同时递出长刀,穿透胡骑的侧腹。银牙紧咬,硬是将人挑落在地,随后背上长弓,单手握住缰绳,纵身跃上马背。

    “抢马!”

    胡人的战马没有马鞍,更无马镫,仅有协助上马的绳扣。

    这难不倒卫青蛾。

    在边郡长大,少女从会走路就开始学骑马,用双腿夹紧马腹,控制住马速,可以放开双手,和胡骑一样,在奔驰中拉开强弓。

    见卫青蛾抢到战马,在马背上开弓s,he箭,连续s,he杀数名胡骑,卫夏卫秋不再耽搁,各自盯准目标,将胡骑拽下马,先后纵身而起,稳稳落上马背。

    “走!”

    少女拽紧缰绳,试着调转方向。

    卫夏尚好,卫秋的战马发出嘶鸣,突然间人立而起。

    “卫秋!”卫青蛾发出惊呼,就要打马上前。

    卫秋没有半点惊慌,身体前倾,单臂抱住马颈,扣动藏在前臂的手弩。在战马跑动中,非但没有被摔落在地,反而借机s,he杀两名胡骑。

    等到战马停住,这场埋伏也画上休止符。

    二十三名胡骑,除刻意留下的活口,余者尽被斩杀。死伤的战马足有八匹,剩下的也有逃散,仅有七匹被套住,不断打着响鼻,踏动前蹄。

    三名健仆死在胡骑刀下,另有两人身负重伤,胸骨和腿骨被踏碎,一人咳出血沫,当场气绝,另一人也撑不了多久。

    卫青蛾翻身下马,快步来到伤重的老仆前,单膝跪地,沙哑道:“山伯……”

    “仆不能再护卫女郎了。”老仆声音微弱,无力地瘫软在草地上,“女郎定要平安还家。”

    “我会,山伯,我一定还家!”卫青蛾用力握住老仆的手,仿佛幼年时,被他护着骑马时一样。

    老仆欣慰点头,咳出一口浓血,身体剧烈抽搐,呼吸变得急促。下一刻,有力的大手突然松脱,眼中失去光彩,变得一片空白。

    卫青蛾跪在地上,许久一动不动。

    “女郎,仆僭越了。”卫秋走上前,展开双臂,将卫青蛾揽在怀中。

    卫青蛾咬住下唇,单手扣住卫秋的手腕,闭上双眼,用力吸气,再缓缓吐出,强压下翻涌的情绪。

    良久,卫青蛾推开卫秋,站起身,眼底仍泛着血丝,表情却变得坚毅。

    四处都是胡骑,不能带上老仆的尸身,也不能冒险生火,众人只能寻一座土丘,将山伯和死去的健仆小心掩埋。

    卫青蛾亲自寻来石块,堆叠在土丘下,郑重发下誓言:“今日我去,他日再归,必杀尽此地胡人,带汝等归土!”

    “女郎,该走了。”

    天空中有秃鹫盘旋,显然是被死去的胡骑和战马吸引。

    卫青蛾压下悲意,单手抓住缰绳,跃身上马。

    “女郎,那名胡人招供,他们是被汉军杀退。如果仆没猜错,必然是边郡骑兵。只是匈奴人张开包围,汉军都被困在草原,和咱们一样,暂时回不去。”

    “匈奴人张开包围?”想到商队被袭,再想到汉军被围,卫青蛾面色微沉,心头猛然一震。

    他们是饵!

    匈奴人之所以袭击商队,就是以他们为饵,继而围杀汉骑!

    “女郎,前边有一个鲜卑部落。”卫秋策马行在卫青蛾身侧,低声道,“据其所言,该部人口不多,青壮都被征召,部落里只剩下老人、妇人和孩童。”

    卫青蛾没有说话,沉吟片刻,叫来卫夏,统计现存的引火物和箭矢。确定数量还算充足,很快做出决定,夜袭,烧帐篷抢粮。然后往西南,试着寻找困在草原的汉骑。

    “女郎,仆会鲜卑语,之前救下的人也会。”卫秋低声道。

    “你是说?”

    “草原上胡骑太多,一旦被识破身份,凭现在的人手很难脱身。”卫秋低声道,“可以拿下这支部落,暂时伪做鲜卑。”

    鲜卑源于东胡,各部之间存在不小的差异。

    有的部落高鼻深目,轮廓迥异汉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有的则同汉人相貌类似,虽然也有区别,伪装一下,只要不遇到熟人,基本能蒙混过关。

    以卫青蛾几人的身手,遇到小股胡骑自然不惧。若是胡骑的数量超过五十,正面交锋,他们就会陷入麻烦。

    卫秋的计策有些冒险,却是解决麻烦的唯一办法。

    斟酌片刻,卫青蛾点了点头,示意少年将胡骑押过来,命他在前面带路,找到鲜卑部落的营地,今夜偷袭。

    部落中的鲜卑人一个不留,奴隶进行甄别,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一并杀死。并非他们心狠,而是身陷草原,想要活下去,就不能有半点优柔寡断。

    一时心善,放了这些羊奴,万一有人通风报信,引来更多胡骑,他们都会死在草原。

    “女郎,前面有烟!”

    山伯战死,卫夏肩负起侦查的任务。找到鲜卑部落的位置,没有惊动对方,迅速策马返回。

    “十几个帐篷,牛羊不多,除了孩童,丁口不会超过一百。”

    卫青蛾点点头,走向被押在草丛中的胡骑。见她走来,胡骑表面顺服,眼底却闪过一抹凶光。

    “女郎?”

    卫青蛾没说话,突然间长刀出鞘,斩断了胡骑的脖颈。

    “扔远。”

    抓起一把草叶,擦掉刀身的血痕,卫青蛾转过身,和卫秋卫夏商议今夜的计划。被她从羊圈带出的少年主动上前,将胡骑的脑袋绑在腰带上,抓住胡骑的一条腿,快速将他拖过草丛。

    入夜,天空聚起大片乌云,雨却迟迟不下,仅有冷风刮过,带来远处的狼嚎。

    鲜卑部升起篝火,几名健壮的妇人手持弓箭和骨刀,举着火把绕过营地。确认没有危险,才将火把cha在地上,弯腰走进帐篷。

    篝火熊熊,两名老人打着哈欠,裹紧身上的皮袄,强打起ji,ng神。过了一会,终于抵挡不住睡意,先后起身返回帐篷。

    羊圈里,二十多个羊奴紧紧靠在一起,身上的羊皮挡不住冷风,只能依靠彼此的体温取暖。未到深秋,夜风已经冷得人发颤,今岁入冬,不知羊圈里还能活下几个。

    夜色渐深,狼嚎声变得模糊,渐不可闻。

    营地内静悄悄,除了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不闻半点人声。

    这个部落太小,也太过贫穷,穷到让各部生不出兴趣来抢。

    抢劫也要计算成本,抢这个羊都没几头的小部落实在得不偿失,完全不划算。正因如此,这个仅有两百多人的鲜卑部才能在草原存活下来,至今没有被他部吞并。

    部落小归小,性情一样凶狠。

    每次匈奴南下劫掠,该部都会派出所有勇士,到边郡烧杀劫掠。凡是壮年牧民,手上或多或少,都沾着边民的血。

    不过,这些鲜卑人的好运终将到头。

    夜空中,乌云越来越密,天地间一片黑暗。

    跳跃的篝火,使营地的位置愈发醒目。

    卫青蛾打了一声呼哨,卫夏等人陆续上马,马蹄上裹着兽皮,马嘴衔枚,悄无声息向鲜卑营地靠近。

    相距不到三十步,马速陡然加快,引火之物丢到帐篷上,众人直接从地上抓起火把,顺势向前一抛,火光登时燃起。

    烈焰熊熊,浓烟弥漫,鲜卑人陆续被惊醒,大叫着跑出帐篷。

    不等他们看清来敌,雪亮的刀锋已经递到面前。下一秒人头滚落,无头的尸体仰倒在地,鲜血jian上帐篷,顷刻被火焰吞噬。

    卫青蛾袭击鲜卑营地时,千余汉骑越过一条无名小河,放出斥候,探定方圆数里没有追兵的痕迹,终于能短暂下马,轮换着休息。

    魏悦和李当户所部连日奔袭,之前又经历一场大战,体力消耗惊人。吃下去的油炒面早已经消化,在下马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升起火堆,取下携带的马r_ou_,烤得半熟,直接用刀片下,带着血水送进口中。

    赵嘉让小吏烧些热水,取出携带的伤药,为伤兵处理伤口。

    伤药效果很好,就是感觉过于刺激,撒上之后,刀剑加身眉毛都不动一下的汉子,陡然间变色,嘴巴张开,就要惨叫出声。

    赵嘉早有提防,随手一块r_ou_干塞进去,觉得还有缝隙,又加一把油炒面。

    骑兵被噎得直翻白眼,赵嘉则是手脚利落,很快捆扎好伤口,从骑兵嘴里取出r_ou_干,又从小吏手中接过水囊,咕咚咚灌了下去。

    “好了。”

    等骑兵不再咳嗽,赵嘉把r_ou_干塞回他的手里,回身取来木碗,冲了半碗油炒面,里面加了一块咸饼,示意他一起吃下去。

    “多吃点,很快就能好。”

    经过医匠的熏陶,赵嘉深谙食补ji,ng髓。

    骑兵抓着r_ou_干,捧着木碗,心情万分复杂。

    赵嘉站起身,目光扫视四周,受伤的骑兵齐刷刷后退一大步,蓦然间觉得,比起赵军侯,自家营中的医匠简直和善温柔!

    李当户抓着一大块马r_ou_,几步走到魏悦身边。马r_ou_被切成两半,一半用匕首扎着,送到魏悦面前。

    “接下来怎么走?”李当户片下一块马r_ou_,送到嘴里嚼着。

    “继续往东。”魏悦抽出匕首,一边切r_ou_一边道,“阿多记着地图,有金雕探路,能避开大军。”

    李当户点点头,将嘴里的的马r_ou_咽下去,道:“军粮怎么办?”

    “打猎,不然就去抢。”魏悦看着面前的篝火,将一片带血的马r_ou_送进嘴里,“既然到了草原,那就按照草原的规矩。”

    李当户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用力拍着魏悦的肩膀:“好,去抢!”

    赵嘉正让小吏按住一名骑兵,往后者的伤口撒药,听到身后传来的笑声,奇怪地望过去,知晓魏悦和李当户正商量抢劫匈奴,不由得挑起眉尾。

    他让麾下带足五日军粮,准备告罄之后,就去抢劫别部。没想到这两位心更大,竟然打上本部的主意。

    仔细想想,匈奴大军出动,部落内部必然空虚。这个时候去抢一把,貌似相当可行?

    想到匈奴人在边郡的恶行,赵嘉不自觉咬牙,笑容里带上冷意。胡骑敢南下劫掠,就要做好被反抢的准备,一报还一报,没道理匈奴本部就能例外!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云中爬过闪电,夜幕下炸响惊雷, 大雨滂沱, 覆盖大片草原。

    雷电交加, 一株榆木被闪电击中,燃起橘色火焰。未过多久, 火光在暴雨中熄灭,仅留下一段焦黑的树身。

    汉骑没有帐篷,在草原这些时日, 遇到雨水倾盆, 除非找到能遮挡的土丘, 否则就只能硬扛。

    赵嘉准备充分,对文吏吩咐几句, 小吏和更卒迅速行动起来, 从马背解下兽皮, 用短刀砍断树枝, 又冒雨挖来泥土和石块,借助残存的篝火和电光, 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搭起一座座简易帐篷。

    “受伤的先过来!”抹一把脸上的雨水, 赵嘉大声道。

    汉骑快速起身, 将重伤的骑兵抬过去, 随后就和更卒一起去砍树枝、挖石块, 陆续又搭起十多个帐篷。

    可惜兽皮数量有限,帐篷内很是拥挤。

    汉骑完全不在乎,魏武和李达为首, 未受伤和伤轻的主动坐在帐篷边缘,围成一圈,用身体为重伤的同袍遮挡冷风。

    草地上潮shi泥泞,赵嘉解开甲胄,扯下绢制的上袍,先覆上多余的树枝,再铺到伤员身下。无法隔绝所有shi气,总好过直接躺在地上。

    魏悦和李当户也先后卸甲,赵嘉这才发现,两人身上遍布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仍在淌血。

    安顿好重伤的骑兵,赵嘉转身取来伤药,没有足够的布条,就只能直接洒在两人的伤口上。几乎在药粉洒下的同时,李当户就发出一声冷嘶,脖颈上鼓起青筋。魏悦攥紧双拳,强忍着没有出声。

    “净布不够,先别穿胸甲,免得蹭掉伤药。”赵嘉收好药瓶,叮嘱道,“明早应该能够结痂。”

    缓了口气,李当户靠在帐篷一角,灌了两口水,吩咐李达轮岗时叫他,很快睡了过去。魏悦曲起一条长腿,手臂搭在膝盖上,视线随着赵嘉移动,绷紧的神经终于有了片刻放松。

    “阿多。”

    “啊?”

    “多谢。”

    赵嘉停住动作,手里抓着陶瓶,奇怪地看向魏悦。

    “怎么?”魏悦挑眉,放下膝盖,坐姿变得更加随意。

    “没有,不用谢。”将陶瓶放进兽皮袋,赵嘉扯开一条皮绳,仔细扎好袋口,“嘉为沙陵县尉,此乃应尽之责。”

    魏悦仅是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赵嘉松了口气。

    事实上,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魏悦分明只是道谢,他偏偏心跳加快,实在有点不太正常。

    雷声轰鸣,雨势越来越大。

    赵嘉走到帐前,扬起声音,让众人尽量挤一挤。虽说不会太好过,总比淋雨要强。

    等他回过身,发现魏悦也合上双眼,发出轻微的鼾声。几名伤兵反倒没睡,躺在地上,眼底都泛起血丝。

    “快点休息。”赵嘉低声道,“你们当听到三公子所言,明日去抢匈奴。若是上不了马,砍不了人,就只能留在阵后,看着同袍冲锋。”

    汉骑似想开口,被赵嘉抬手止住。

    “省点力气,明日说不定能多杀几个匈奴。”

    说话间,赵嘉坐到一名汉骑身边,试了试对方额头的温度,确定没发热,暗暗松了口气。

    帐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帐内空气潮shi,赵嘉试着挖掘土坑生火,几次都没能成功,正想要再试,手腕忽然被按住。

    “我来,阿多暂且歇息。”

    魏悦小憩片刻,ji,ng神已经恢复,从腰间抽出匕首,将赵嘉挖出的土坑平整拓宽,填入削成细条的树枝,折断几枚无法再用的木箭,擦亮火石,数点火星飞jian而出,一小团火焰很快在坑底燃起。

    火光闪亮,帐边的汉骑让了让,确保可以通风,放走烟气。赵嘉将头盔架到火上,打算烧些热水。

    “阿悦,你们休息,我看着火。”李当户睡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从梦中醒来。见还不到轮岗的时候,用力搓了两把脸,让魏悦和赵嘉去睡,自己坐到土坑边,一边烤火,一边看着热水。

    眼见他要脱靴子,赵嘉来不及阻止,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退后,让出最大距离。

    李当户咧开嘴,把另一只靴子也脱了。

    赵嘉咳嗽两声,差点被熏得流眼泪。转过头,发现魏悦作势也要脱靴,不想再受刺激,迅速起身走到帐边,和魏武季豹挤在一起吹凉风。

    回头看一次,赵嘉的眼角就抽一次。

    什么儒雅俊朗,什么太守公子,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宣告崩塌,碎裂一地。

    临近天明,闪电消失,雷声减弱。瓢泼大雨渐成雨丝,淅淅沥沥,始终下个不停。

    经过一夜休整,众人恢复体力,大多数重伤骑兵不需要搀扶,可以自行起身。一个两个还能说是特例,二十多个都是这样,赵嘉不得不感叹,边军的体魄委实惊人。

    “要突袭本部,需得暂时改变路线。”

    商队成员自茏城返回,对本部所在的位置一清二楚。赵嘉未曾到过茏城,依照方伯等人的叙述,也能大致绘成简图。

    这样的地图,在赵嘉看来无比粗陋。

    李当户和魏悦却是如获至宝,更撕开一片衣摆,当场拓印下来。

    “东行十到二十里,有榆树林。林中有河穿过,沿河北上,能遇到匈奴本部。”方伯指着赵嘉绘出的地图,道,“这片草原属贵种兰氏。自兰稽死后,兰氏内部不和,几股势力互相厮杀,消耗不小。若非右屠耆王出面,兰稽的几个兄弟和儿子会死一大半。”

    方伯也是到茏城之后,才知晓兰氏内部情况。

    草原上隔三差五就要打打杀杀,兰氏游牧的草场又距边郡太远,以至于匈奴内部差点生乱,边郡竟一直没得到准确消息。

    方伯等人扼腕之余,再一次认识到情报的重要性。也彻底明白,为何魏太守等不计损失,一定要将钉子扎进茏城。

    “兰氏部落?”赵嘉托着下巴,完全没意识到脸上沾了泥点,“兰稽,是之前死在边郡那个大当户?”

    “对。”魏悦站在赵嘉身后,俯视进一步完善的地图,同李当户商议几句,定下第一个抢劫目标。

    “白日容易暴露,最好夜袭。”李当户道。

    “放火?”赵嘉提议。

    “可行。”魏悦颔首,道,“阿多带的毒烟筒,火起不灭的还有几个?”

    “还有十具。”赵嘉说道。

    不是他不想多带,而是材料难寻,对匠人的手艺又有要求,加上时间仓促,二十具已经是县武库的极限,再多,库吏铁定被逼到揪光头发,秃着脑袋撞墙。

    “足够了。”

    魏悦和李当户商定计划,决定快马加鞭,趁下一批追兵未到之前,先到本部抢一把。抢到足够的战马和粮食之后,继续和匈奴在草原绕圈子。

    此外,匈奴本部遇袭,大军必要后撤。纵然不放开包围,也会出现空隙。如果抓住机会,未必不能从草原脱身。

    看着地图,赵嘉沉吟片刻,开口道:“如果别部趁机生乱,会如何?”

    “别部?”魏悦和李当户一同看过来。

    “对。”赵嘉站起身,拍拍手,“我有一策,有些冒险,不过一旦成功,能让草原大乱,至少是短期大乱。”

    “何计?”李当户大感兴趣。

    “将骑兵分成两队,一队打汉旗夜袭,另一队挑选会胡语的骑兵,假做别部蛮骑,在第一队离开后,紧跟着冲入部落,进行第二次劫掠。”说到这里,赵嘉顿了顿,“第二支骑兵要冒相当风险,很可能被困住。”

    “可再分出一队在外接应。”李当户沉吟道,“如行此计,乌桓人不行,羌人离得远,氐人没这胆子。丁零,没人能说丁零话。鲜卑……”

    道出“鲜卑”二字,李当户眼前一亮,转头看向魏悦,后者微微颔首,显然和他想到一处。

    “假做鲜卑?”赵嘉问道。

    “对。”魏悦解释道,“鲜卑、乌桓皆出东胡,在别部中,丁口和财富数一数二。乌桓在左屠耆王和左谷蠡王麾下,鲜卑多由右屠耆王和右谷蠡王调度。”

    “五年前,鲜卑和丁零合起叛乱,被匈奴镇压。”李当户补充道,“若是鲜卑趁火打劫,匈奴人未必会怀疑。”

    纵然存在疑点,以军臣单于的性情,也会先调动大军“平叛”,随后再言其他。尤其是牵涉到汉军,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鲜卑注定要倒霉。

    为让戏演得更加逼真,赵嘉提议先去抢一支别部,掠得皮袍战马,搜集一批骨箭和骨刀,方便在抢劫现场多留一些证据。

    鲜卑各部绝不会想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卫青蛾率人灭了一个小部落,伪装穿过草原不算,赵嘉、魏悦和李当户率领的汉骑也打上自己的主意。

    赵嘉的计划一旦成功,绝不是一支部落陨灭就能了结。

    说不好,草原上的所有鲜卑都会遭殃。

    雨水停歇,汉骑分完最后一批油炒面和咸饼,收起帐篷,陆续上马。

    赵嘉放飞金雕,金褐色的身影冲上云霄,发出响亮的鸣叫,为众人指引方向。

    身后暂无追兵,斥候先行数里,中途返回,带回发现别部鲜卑的消息。确认该部仅有三、四百人,魏悦和李当户当即下令,全体刀出鞘,一路不减速,直接碾压过去。

    汉骑放开速度,轰隆隆的马蹄声踏碎草原。

    鲜卑部落不知大祸临头,正忙着收起帐篷,准备迁往东边草场。

    部落中的勇士被王庭征召,随军出征包围汉骑,并准备在计划成功后南下,到边郡大肆劫掠,为部落带回过冬的粮食牲畜,再补充一批羊奴。

    一些鲜卑妇人打开羊圈,挥舞着皮鞭,一下下抽打在羊奴身上,既为驱使他们干活,也是在残酷取乐。

    半大的孩子有样学样,在他们眼中,这些羊圈中的奴隶不算作人,甚至连牲口都不如。牛羊不能随意宰杀,否则就会遭到责骂。杀一两个奴隶,长辈非但不会责怪,还会拍着他的背,夸奖他们勇猛,长大必然会成为勇士。

    羊奴们不断挨着鞭子,身上被抽出一道道血痕,表情始终麻木,仿佛早失去知觉,仅是一具具行尸走r_ou_。

    不满一名汉女行动缓慢,健壮的鲜卑妇人高举起长鞭,正要用力挥下,脚下的大地突然传来震动。

    没有号角声,也没有喊杀声,仅有一道黑色的洪流,似飓风一般,从地平线处席卷而来。

    部落中的老人认出旗帜,大惊失色,吼道:“汉军,是汉军!”

    其余人却是既惊且疑,感到不可置信。汉军不是被王庭派兵包围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愣着做什么?想死吗?!”

    鲜卑老人不在王庭征召之列,却不乏战斗力。在汉骑冲锋时,迅速取来弓箭,抓起骨刀,集合起来上马迎击。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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