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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节

    且乐生前之周路 作者:老蹭

    第12节

    吴天水连忙喊道:“霏微,你这样做可是要坏了你爷爷的名声的,你要想清楚了!”

    吴春申和吴即雪也同声附和道:“是啊,你为了那个姓周的小子毁了你爷爷一世英名,不值得呀!”

    楚霏微头也不回地道:“我爷爷不指望别的,只望我一生平安、快活。”

    各派中人见楚霏微投敌,只认为他是贪生怕死,故此群起叫骂。

    “好死不如赖活著,我们也想活命!”温春子和朔方流偏偏在这阵叫骂声中站了起来,也朝少年走去。

    楚霏微走到少年身边,回转过身来看著路妙,道:“干爹,你也和我们一起走吧。”

    路妙看看吴天水等人,摇了摇头,道:“我有我的责任,不能一走了之。”

    楚霏微含泪道:“孩儿不孝,请您多保重。”

    路妙笑著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走。”少年转身带著我们隐入了薄雾之中。

    ☆、第四十六回

    “好冷啊。”温春子搓著膀子,边走边问少年“小鬼,我们到底还要走多远?”

    “就快到了。”少年回头瞪了温春子一眼,“我叫锺缅,不要叫我小鬼!”

    这时,薄雾散开了,出现在前方的是一座冰晶般的宫殿,两列似仙童一般的少年正恭候在殿阶前,他们见锺缅回来,便齐刷刷地跪下行礼:“恭迎少主回宫!”

    锺缅带著我们走上前去,问领头的两个少年:“药浴准备好了吗?”

    少年们齐声应答:“准备好了。”

    “你们带他们过去吧。”锺缅吩咐了一声,正准备离开。

    温春子急忙拉住他,问道:“吴秉秋在哪里?”

    “你们身上的酒毒还没解,快去泡个药浴吧。别急著见他,他就在这里,跑不了的。”锺缅甩开他,朝正殿走去。

    我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正被温暖包裹著,到处散发著一种浓郁的药香味。我打了个喷嚏,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冒著药香和水蒸气的大池子里,四周雾蒙蒙的,不知道是什麽地方。

    “你醒啦,信弘。”有人在背後唤了我一声。

    我动了一下,这才感觉到自己背靠著的不是冷硬的池壁,而是一个人温暖的胸膛。我连忙转过身去,便看见了我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睿儿!”我无比惊喜地唤道。

    他愣了愣,露出失落的表情。

    我看见他这副神情,心顿时凉了半截,迟疑道:“你看见我不高兴吗?还在生我的气?”

    他摇了摇头,强颜欢笑,道:“我很高兴,只是……”

    “只是什麽?”我朝四处看了看,仍然只看见我们所在的池子,莫名的熟悉感忽然涌上心头,“我们这是在哪里呢?”

    他犹豫道:“是在……”

    “是在梦里。”我忽然想起了和周睿在九宫城浴间的大池子里泡澡的那个晚上,“怪不得这麽眼熟,原来是九宫城啊,我又在做梦了。”

    “是在梦里。”他若有所思地重复著我的话。

    失望过後,我忽然感到无比的气恼,於是瞪著近在眼前的人,道:“那天夜里我放过了你,现在可不放过!”我倾身吻住了他优美的红唇。

    他没有抵抗,也没有配合,似乎是被我突然的举动给吓著了。我见他十分顺从,更加急不可耐,便用手撩起他的一条腿,正想挺身而入,可是一个圆滚滚、硬邦邦的东西阻碍了我的行动,令我无法顺利地拥抱他。我用另一只手往自己肚子上一摸,这才想起自己已怀了近五个月的身孕。

    “怎麽了?”他轻声问道。

    “唉,这次我又得自己解决了。”我垂著头,放开了他的腿。

    他犹豫了一下,背过身去,将手搭在池沿上,撅起臀部,用臀缝摩擦著我坚硬、火热的分身。如此诱惑,我怎能抵挡得住,於是抓紧了他结实的细腰,一个挺身,进入了他体内,慢慢冲刺起来……

    我原以为那不过是一场春梦,可是当我醒过来,发现躺在我身边的人是楚霏微时,我震惊、懊悔不已。

    楚霏微随後也醒了过来,他见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似乎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麽,他轻松地微笑著和我解释道:“这里冷得很,我要是不和你睡在一起,你肯定会著凉的。”

    我犹疑道:“我睡觉的时候没做什麽过分的事吧?”

    “过分的事?”他面露疑惑,“你不过就是说了几句梦话,别的还能做什麽?”

    “没什麽。”我打著哈哈,坐起身来,撩起床帐朝四下里看了看,“这里是什麽地方?”

    “这里就是雪袖峰上的云之宫阙。”他也坐了起来,“是我们放跑的那个少年带我们来的,他叫锺缅,没想到他竟是云之宫阙的少主人。”

    我呆坐著点了点头,道:“温春子和朔方流呢?”

    “他们就在隔壁房间。”楚霏微下了床,将宫奴准备好的新衣裳拿给我,“你已经睡了快一天一夜了,起来吧。”

    我心里存著疑惑,等穿戴整齐,匆匆洗漱一番,便借口说上茅厕,离开了房间。

    庭院里种著几株红梅,被白雪妆点著,薄透的流云就在四周浮动。我只瞥了一眼庭院里奇妙的景致,便匆匆走到朔方流和温春子的房间门前,没敲门就闯了进去。

    哪知道温春子正和一个男子在床上做“晨间运动”,见有人闯进来,两人慌忙钻进被窝里。

    温春子恼火道:“谁呀?进来前也不敲敲门,吓我一跳!”

    我也吓了一跳,连忙将房门掩上,疾步走到床边:“嘘,小声点,别让隔壁听见……”我正说著,忽然发现坐在温春子身边的男子很面熟,但这人绝不是朔方流,“这位少侠是?”

    “是我。”男子用手指将散乱的头发全部梳理到脑後。

    我盯著男子的脸看了一会儿,才认出他便是从前的那个骄傲且懦弱的少年,吴秉秋。可是如今的少年已脱了稚气,变得益发俊美且不羁,他的眼里总是闪烁著睿智的光芒,微微上翘的嘴角总带著似有若无的嘲讽的笑。

    “原来是秉秋兄弟呀!”我意识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便打算退出去。

    温春子叫住我,道:“你有什麽事吗?”

    我停下来,犹豫道:“我是有事情要问你,可是你们……”

    “我得回去了。”吴秉秋轻轻捏著温春子的下巴,叫他转过头来,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而後光著身子下床来穿衣服。

    “什麽时候回来?”温春子留恋不舍地看著他。

    “不回来了。”吴秉秋顿了顿,见温春子露出难过的表情,才坏笑道:“你搬来款冬园和我一起住吧。”

    温春子点点头,露出纯真少年似的傻笑。

    直到吴秉秋走後,温春子还是留连不舍地盯著被吴秉秋关上的房门。

    “你们两个总算团聚了,恭喜恭喜呀!”我笑著捡起掉在地上的一件连帽雪貂披风,扔给呆坐著的温春子。

    温春子回过神来,笑著披起披风,将胸前的吻痕遮住:“你要问我什麽事?说吧。”

    “呃……”我忽然觉得胆怯,便打起哈哈来,“朔方兄呢?他不是和你住一间房吗?”

    “他昨儿个出去溜达了,一直没回来。”他盯著我,眼含笑意,“这就是你的问题?”

    “哈哈,当然不是。”我挠著头,在床边坐下来,“我昨天做了个梦……”

    温春子听到这里,已经知道我要说什麽了,便cha嘴道:“那不是梦。”

    我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温春子接著道:“昨天我和朔方兄也在那个大池子里,不过你神智不清,没看见我们,你只看见霏微,不对!你也没看见霏微,你把他看成周睿了。你的那些梦话,我和朔方兄听得清清楚楚。”

    我恼火道:“你们既然在场,为何不拦著我呢?”

    温春子讪笑道:“霏微是自愿的,而你又神智不清,我们怎麽好阻拦呢?这种事情,我们也很为难呀。”

    我瞪著他,质问道:“所以你们就一直袖手旁观?”

    温春子连忙摇头:“後来我和朔方兄看不下去,就走了。”

    我在他盖著棉被的腿上砸了一拳,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们真是我的‘好’朋友!”

    “对不起啦。”他凑过来,试图开导我,“反正霏微没有说破,你就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吧。”

    他话音刚落,敲门声便响了起来。我还以为是朔方流回来了,连忙跑去开门,却发现站在门口的人是楚霏微。

    楚霏微见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便笑著解释道:“宫奴将早饭都送到我那屋去了,我是来叫温春子他们去吃早饭的,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是嘛,我正好饿了。”我打著哈哈,扭头看向温春子,“你也饿了吧?”

    温春子笑道:“是啊、是啊,我们先去吃吧,别等朔方兄了。”

    ☆、第四十七回

    天边似火的晚霞渐渐冷却,天色暗沈下来了,朔方流还是没有回来。我们三人坐在暖炉边烤火,时不时朝门口张望。

    楚霏微道:“这都快到晚饭时间了,朔方大哥怎麽还不回来?”

    温春子笑道:“也许他还不想回来吧。”

    我将自己陷进铺著厚厚熊皮的圈椅里,懒懒地道:“山下都到晚春了吧,雪袖峰上还是冰天雪地的。云之宫阙的人好像一点也不怕冷,衣服都穿得那样单薄,大概他们所有取暖用的东西都送到我们这里来了。”

    “是啊,他们早已习惯这种寒冷,昨天小秋来的时候也只穿了两件薄薄的衣裳。”温春子只要一提到吴秉秋,脸上总会露出那种似纯真少年一般的傻笑。

    “他不是说要你搬去和他一起住吗?你怎麽还不走?”我将自己冰冷的手指贴到他的热脸蛋上。

    他笑著躲开:“我总得和朔方兄说一声再走。”

    这当儿,两个宫奴走了进来,说他们的主人在寝殿摆了酒席,想邀请我们过去用晚膳。我们披上披风,便随他们去了。

    我们去到寝殿的时候,云之宫阙的主人还没有出来,他的宝座前遮著一道纱幕。殿内一共摆设了五桌酒席,我们才入席坐好,吴秉秋便从殿外走了进来。

    温春子霍地站起身来:“你怎麽也来了?”

    吴秉秋道:“你一直没来款冬园找我,我便干脆过来找你。”

    温春子著急道:“因为朔方兄一直没回来,我想先跟他打声招呼再走,所以……”

    “我知道,我知道。”吴秉秋笑嘻嘻地走过去,摁著温春子坐下,自己则坐到温春子身边的席位上。

    我道:“我之前听人说云之宫阙的主人有意收留各门派的罪人,那麽他究竟收留了多少人呢?”

    “前来投靠他的人很多,可他最终只留下我一个人。”吴秉秋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如今加上你们,总共五个人。”

    楚霏微道:“我们还以为他来者不拒呢,看来江湖上多有误传。”

    “说我来者不拒,可是大大的冤枉我了!”

    这时,只见几个人影从殿堂左侧的小门走出来,一直走到纱幕後面的宝座前,说话的那个人才坐上宝座,其余人便从幕後走了出来。走在後面的两个宫奴顺手将纱幕掀了起来,用银色的丝绦扎住,走在前面的那个名叫锺缅的少年已在仅剩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我们原以为那个空位是留给朔方流的,因此都困惑不已。

    我道:“怎麽唯独不见朔方兄来?”

    坐在宝座上的人立马问道:“你说他叫朔方?那麽他的全名是什麽?”

    我、楚霏微和温春子听见这话,才将投注在锺缅身上的视线转向坐在宝座上的人。

    等看清了那人的容貌,我们三人都不由得吃了一惊,因为他和我们在回雁寺遇到的那位弥寻师父(也就是朔方流的亲生父亲)实在是太像了,只不过他头发乌黑,模样和神态也比弥寻师父要年轻许多。

    温春子道:“他叫朔方流,敢问宫主尊姓大名?”

    宝座上的人道:“我姓锺,单名一个如字。”

    “原来不是兄弟呀。”温春子小声嘀咕。

    “兄弟?”锺如似乎听见了温春子小声的嘀咕,便笑著看向锺缅,“我和锺缅的确是亲兄弟。”

    我们三人又看了看锺缅,发现他和锺如是有点像,可是远不及锺如和弥寻那样相像。

    我笑著摇了摇头,道:“宫主既然问到朔方兄,是否已见过他了?”

    锺如连忙点头:“我正想问你们,他的父母亲可都健在?”

    温春子道:“他没有母亲,他是本国男子和菱国男子所生,他爹爹已故,父亲倒还健在。”

    锺如道:“那麽他父亲如今身在何方呢?”

    温春子道:“他正在回雁寺带发修行,我们前些天还见过他。”

    锺如把腿一拍,兴奋道:“太好了!我明天便预备薄礼,到回雁寺求亲。”

    我们三人听了,面面相觑,就连吴秉秋和锺缅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锺缅瞪著自己的兄长,道:“你别忘了,回雁寺的和尚还被我们困在山中呢。”

    锺如听了,忙问温春子:“伯父可也有来攻打云之阙?”

    温春子摇头道:“他早就不问世事了,不过,朔方兄十分仇视他,一点也不想认他这个父亲,所以宫主若想和朔方兄成亲,直接征求他本人同意就行了。”

    “好!”锺如大喜,忙叫宫奴替众人倒酒,自己也倒了一杯,先敬我们三人,“你们若得闲,就留在我这里喝杯喜酒,可好?”

    温春子道:“我们很得闲,也乐意喝喜酒,可是在这之前我们总得见见朔方兄,他现在身在何处呢?”

    锺如暧昧地笑了笑,道:“他就在这间寝殿内,正休息。你们明天可以见到他。”

    楚霏微忽然开口问道:“宫主打算如何处置那些攻打云之阙的人呢?”

    锺如盯著楚霏微看了一会儿,笑道:“你放心,我并不想要他们的性命,只是吓吓他们,让他们以後不敢来犯。我明天就派人遣送他们下山去。”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被宫奴领著去见朔方流,锺如正好不在。朔方流一个人站在设於悬崖边的观景台上,呆望著崇山峻岭,身上穿著的宽大睡袍被风刮得猎猎作响。

    我们三人见此情形,快步走上前去,温春子一把抓住朔方流的胳膊,道:“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朔方流漠然转过头来,看著他,道:“我要是想不开,早就跳下去了,何必等著你来救我?”

    “是,是。”温春子就势将他拉进屋里去。

    我们围著茶桌坐了下来,茶桌上玲珑剔透的白玉香炉里飘送著幽幽的花香气。我一闻到这种花香气,便皱起了眉头。楚霏微见我不断用手在鼻子前扇风,连忙起身将香炉拿开,放到远处的香几上。

    温春子趁著楚霏微走开的时候,小声和我说道:“你觉不觉得霏微比以前懂事多了?”

    “是嘛。”我打著哈哈,转头看向朔方流,“锺如要娶你,你知道吗?”

    朔方流淡淡地点了点头,道:“他说如果我不答应,他就不放那些人下山,我只得先答应下来了。”

    这当儿,楚霏微已走了回来,他听见朔方流的话,动容道:“朔方大哥,你能为我干爹考虑,我很感激,可是我怎麽能安心让你做出这样大的牺牲?我自己会想办法……”

    “你不用想了。”朔方流打断他的话,“我只是嘴上答应,总会想办法逃走的,但是在这之前,你和周信弘以及路神医必须平安返回首峰田庄。”他说著,又看了看温春子,“吴秉秋在这里,你肯定是不想走的了。”

    “是啊,我肯定是要留下来的。”温春子对朔方流笑了笑,转而叮嘱我和楚霏微,道:“你们到了首峰田庄,也不要久留,最好是找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住下来。”

    我万分感慨地看著朔方流和温春子,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没想到这麽快就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了。”

    楚霏微也留恋道:“是啊,我们相识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我最听不得这种感伤的话了,以後总还有团聚的时候,你们别搞得好像永别了似的。”温春子叹了口气,忽然将手搭在我的肚子上,“我最最舍不得的还是你肚子里的小子,他吃了我这麽多的山珍海味,我却还没有见过他呢。”

    我怪不好意思地看著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道:“小子,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以後记得要请你温叔叔吃山珍海味。”

    ☆、第四十八回

    等把困在山上的各门派中人送下山去,锺如立马就举办了婚礼,好像生怕朔方流会反悔似的。我和楚霏微喝了喜酒,便向温春子和朔方流道别,回首峰田庄去和路妙会合。路妙见我和楚霏微回来,十分欢喜。

    我们在田庄休息了三天,经过这三天的商量,我和楚霏微决定听从路妙的建议,远渡重洋,到菱国去暂住一段时间。

    天色微微发亮,我们已收拾好行李,乘坐马车到郡州的渡口,坐上停泊在岸边的渡轮。

    经历了一个月的漂泊,我们搭乘的渡轮终於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傍晚到达菱国的港口。我们在港口小镇的旅店住了一夜,第二天便坐马车奔赴菱国的圣地:丰宫(又名白鹿之城)。

    七天後,我们到了丰宫,找了家名叫福临的老字号客栈落脚。路妙将自己的行李寄放在客栈,便回他在丰宫的故居整理去了,预备过两天叫我和楚霏微搬过去住。

    “你从前来过菱国吗?”我将客房的窗户统统打开,让房间通通气,一面问楚霏微。

    “从没来过。”楚霏微走到窗前来,看了看楼下的街道,“我爹爹就是菱国丰宫人氏,这里也算是我的故乡了吧。”

    我看著街道上的行人:“菱国人看起来和夏国人没多大区别嘛,并没有过分y柔呀。”

    楚霏微扭头看著我,问道:“你听谁说菱国人过分y柔的?”

    我仰著头回想了片刻,道:“听你们九宫城的老管事说的,他说你嫌菱国男子太过y柔。”

    楚霏微笑道:“我那是随口说说的,没想到被他听去了。”

    “是嘛。”我笑了笑,捶著酸痛的腰板,在窗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看著街上那麽热闹,我真想出去走走。”

    楚霏微道:“我们出去吃中饭吧,顺道去庙里面拜拜,我老早就听说菱国人信奉白鹿,而菱国最大的鹿神庙就在丰宫。”

    我低头看著自己比一个月前又大了许多的肚子,犹豫道:“我这样子不方便出去走动吧。”

    楚霏微的目光一直追随著我,此刻落在我的肚子上,轻柔得仿佛羽毛一般:“有我在,没什麽不方便的,况且你也该多出去走走,这样才有助於生产。”

    我抬起头来,正迎上他专注、温暖的目光,我不由得愣了愣,慌忙将视线错开:“我饿了,现在就走吧。”

    时值初夏,前来鹿神庙烧香、拜神的人络绎不绝。

    “这里人太多了,我们求个平安符就回客栈去吧。”楚霏微小心翼翼地搂著我,在熙攘的人群中穿行,生怕我被人挤著、撞著。

    我点点头,用袖子擦了擦汗,忽然瞥见人群中有好几个和楚霏微一样用面纱半遮著脸的人,看样子都很年轻。我便将那几个人指给楚霏微看,笑道:“丰宫是个出美人的地方吧?”

    楚霏微看了看那几个戴面纱的人,不确定地道:“也许是吧。”

    巧的是,那几个戴面纱的年轻人也是来求平安符的,他们之中的一个穿桃红色衣裳的人见楚霏微也戴著面纱,便凑过来搭讪:“你是在哪里做的?”

    楚霏微疑惑道:“做什麽?”

    那人笑得眉眼弯弯的,道:“做妓呀,你难道不是吗?”

    楚霏微愣了愣,气恼道:“谁告诉你我是做……那个的?”

    那人露出吃惊的神情:“你若不是妓,为何要遮脸呢?”

    我听了,恍然大悟,忙问那人:“莫非男妓出门要遮脸是菱国的风俗?”

    “原来你们不是本国人啊。”那人尴尬地走开了。

    “看来菱国的语言虽和我们夏国相同,风俗习惯却有许多不同之处呢。”我看看楚霏微的眼色,他还在生著闷气。

    “难道这里的人都以为我是……”楚霏微越想越生气,索性将脸上的纱巾扯了下来。

    这下可好,周围的人看见楚霏微的容貌,都惊得呆了,紧接著,越来越多的人向我们这边聚拢了过来。

    “糟糕,我们快离开这儿吧!”我正说著,冷不防被楚霏微抱了起来。

    楚霏微抱著我,用上了轻功,飞奔而去。

    隔天中午,我们带著行李,搬去了路妙的故居。

    自从上了趟鹿神庙之後,楚霏微就再不肯遮脸,平日里也很少出门闲逛,只是陪我呆在家里养胎。

    光y飞逝,转眼又过了三个月。这天早晨,我和平常一样坐在院子里的一棵银杏树下的石桌前吃早饭。已是秋天了,嫩黄的银杏叶落得满处都是。楚霏微就坐在我身旁,抬头望著被秋日的阳光照得金灿灿的银杏叶和枝叶间澄澈的蓝天,他忽然转头看著我,问道:“孩子快出世了,你帮他想好名字了吗?”

    我摇著头笑道:“还没有,不必这样著急吧。”

    楚霏微道:“就叫周杏,怎麽样?”

    “周杏……”我抬头看了看那些透著阳光的金黄色的银杏叶子,“银杏虽美,可是这名字会不会太简单了些?”

    楚霏微笑道:“简单不好吗?”

    这时,路妙从外面回来,我们见他神色匆匆,便问他出了什麽事。

    路妙道:“菱国已联合夏国向大腾国宣战了。”

    “什麽!”楚霏微霍地站起身来,“这里还安全吧?”

    “这你不用担心,再怎麽样也打不到这里来的。”路妙摆摆手,叫他坐下来,“只是菱国数十年来无有战事,安逸久了,现在打起来肯定是要吃亏的。”

    我道:“菱国不是联合了夏国吗?未必会战败。”

    路妙苦笑道:“我倒不关心胜败,只是觉得这战争始终不是个好东西,打起来死伤无数。”

    我和楚霏微听了,心情都变得沈重起来。心情一沈重,我的肚子便也跟著闷痛起来。

    楚霏微见我用手捂著肚子,脸色发白,忧心道:“是不是肚子疼?”

    路妙忙问道:“是一阵一阵地疼?”

    我点点头,感觉到肚子一阵阵地发紧,并且疼得越来越厉害了。

    路妙忙让楚霏微搀著我回房去,自己跟在我们身後,边走边喃喃地道:“时候差不多了,只是比预期的早了些。”

    ☆、第四十九回

    我才走进房门,便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液体正从腿间淌下来。

    楚霏微见我忽然止步,心焦道:“疼得厉害吗?”

    我颤抖著道:“我好像……失禁了……”

    路妙笑著安慰我道:“别担心,你这是要生了。”

    楚霏微见我腿脚发软,走路不稳,干脆将我抱到床上去。路妙在楚霏微耳旁吩咐了一些话,便到厨房煎药去了。

    楚霏微脱了鞋,爬上床来,先将我的裤子脱了,再曲起我的双腿。

    我用手肘支撑著,仰起身来,诧异地瞪著楚霏微,道:“难不成路神医是要你来替我接生?”

    楚霏微道:“他给你煎助产的汤药去了,待会儿就回来,你快躺下来吧。”

    我被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折磨著,也管不了这麽多了,便躺下来,任由他摆布。

    “你别担心,生产这方面的事我也是懂得一些的。”楚霏微轻轻分开我的双腿,“你现在慢慢地深吸气,等到阵痛过去了,再慢慢地把气吐出来。”

    我照著他的话做了,疼痛果然有所减弱,等阵痛过去了,我慢慢将气吐出来,疲惫地道:“是有些效果,但还是痛,一开始就这麽痛了,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去……”

    楚霏微柔声笑道:“有我和干爹在,你什麽也不用担心。”

    我由衷的感动,可是阵痛又来了,才要说出口的感激的话变成了嘶哑的哀叫。

    楚霏微连忙提醒道:“深吸气!”

    感觉已过了很久,我已ji,ng疲力尽了,路妙才端著一碗汤药慢慢地走进来。楚霏微见路妙回来,便向他汇报了我的情况。

    路妙将汤碗交给楚霏微,叫楚霏微喂我喝下,自己则脱了鞋,爬到床上来。

    楚霏微转到床头来坐下,用一只手托住我的背脊,扶我坐起来,再将另一只手上端著的热气腾腾的汤药吹凉了,才慢慢地喂我喝下。

    楚霏微喂我喝了药,又扶我躺下来。我静静地躺著,等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腹中的疼痛不减反增,而且是持续的,再无间断。

    “啊──痛啊──”我惨叫连连,伸手摸索著,抓住了楚霏微的手。

    楚霏微胆战心惊,一面替我擦汗,一面焦急地问路妙:“他喝了药,怎麽反倒更痛苦了呢?”

    路妙道:“痛是无法避免的,不过我这帖药能够缩短他的痛苦。”

    果然,我很快便感觉到腹中的胎儿在冲撞,仿佛有下坠的趋势。

    路妙看准了时机,提醒道:“信弘,憋住气,向下使劲!”

    我依照他的吩咐,憋了一口气,忍著剧痛,向下使劲。我感觉到腹中的胎儿正一点点地往下坠去,可是没过多久,我胸腔中的气用尽了,略一松懈,胎儿便往回缩,使得我痛不欲生。

    “啊啊啊──”我连声惨叫,痉挛似地抓著楚霏微的手。

    楚霏微的手掌已被我的指甲划破,可他浑然不觉,只是将我的手背贴在他自己的脸颊上,轻轻地磨蹭著,仿佛这样做就能减轻我的痛楚。

    “胎儿的头部已经下坠了,再接再厉,深吸气!”路妙一面为我加油鼓劲,一面用手固定住我的双腿,免得我乱动。

    我受著难以忍受的剧痛的折磨,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更别提用劲了。路妙见我力竭,忙叫楚霏微搀我坐起身。

    楚霏微立马搀著我坐起来,让我倚靠在他怀里。我因为改变了姿势,呼吸变得通畅了,腹中胎儿也顺势往下坠。

    路妙用手压住我的膝盖,看了看我的x,ue口,喜道:“快了快了!你再加把劲!”

    楚霏微在我耳边低语道:“你听见了吗?周杏就快出世了,我们再加把劲吧。”

    我听见这个名字,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力量,便憋足一口气,紧闭双唇,向下使劲。这一次的憋气用劲持续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我清楚感觉到腹中的胎儿正一点一点地向下滑,直通向x,ue口。

    路妙目不转睛地看著,等到胎儿的头部抵达x,ue口,依稀看得见毛发的时候,他立即喊道:“停!别再用劲了!”

    我刚好快没气了,便慢慢放松、吸气。

    路妙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跟著我喘气,哈、哈,哈、哈……”

    我依照他的指示,浅快地喘气,同时放松腹部乃至全身的肌r_ou_。不久,胎儿的头部便顺利滑出产道,紧接著便是肩膀。楚霏微和路妙欣喜之余,不忘提醒我继续放松、喘气。不多时,胎儿的身体便全部分娩出来了。

    路妙忙吩咐楚霏微道:“你快去厨房提热水过来。”

    楚霏微赶忙扶我躺下,鞋也没穿就跑去厨房提热水了。

    我眯著眼睛,虚弱地道:“出来了吗?怎麽没听见声音?”

    “别急。”路妙从怀里掏出一把剪子,剪断脐带,下床来,用一小块棉布将婴儿口中的羊水清理干净,再抓著婴儿的脚踝,倒提起来,在婴儿嫩红的小屁股上打了一下,只听“哇”的一声,婴儿清亮的哭声便传遍了整座宅子。

    楚霏微听见婴儿的哭声,提著热水赶了回来。

    路妙将婴儿抱去清洗,再用布裹好,抱回来给我看。

    楚霏微已亟不可待,伸手道:“信弘累了,让我抱著吧,还得劳烦干爹收拾一下床铺。”

    “别跟干爹客气。”路妙笑著将婴儿交给楚霏微,而後帮我清理掉腿间的血水和分娩出来的胎盘,又找了床干净的棉被,替我盖上,“你们帮这孩子取了名字了吗?”

    楚霏微哄著怀里的婴儿,乐呵呵地道:“取了,叫周杏,小名就叫杏儿好了。”

    路妙一直以为孩子是我和楚霏微所生,便问道:“你是孩子的父亲,他不是应该跟你姓吗?”

    楚霏微愣了一下,忙掩饰道:“跟谁姓都无所谓吧,而且叫周杏比叫楚杏好听。”

    路妙笑道:“好,你高兴就好。”

    楚霏微松了口气,坐到床边来:“信弘,你看看他,多可爱呀。”

    我已疲惫不堪,只是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婴儿哇哇的啼哭声就好像一支催眠的曲子,哄我快快睡去。

    我一直睡到午夜时分才醒转过来,房里亮著荧荧的烛光,周杏已在床边的摇篮里安然睡去了,楚霏微却一直没有合眼,坐在床边守著我和周杏。

    我出神地看著楚霏微,仿佛还在梦中:“现在是什麽时辰了?”

    楚霏微柔声笑道:“街上才打过更,已经是三更天了。”

    “你怎麽还不去睡觉?”

    “我不累,你需要什麽就和我说吧。”

    我道:“我想喝水。”

    楚霏微起身去给我倒水的时候,我便撑著虚弱的身子坐了起来。

    “你饿不饿?厨房里有粥。”楚霏微将水杯递给我,“你要是想吃的话,我就去帮你热一热。”

    我摇摇头,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干杯子里的水,沈默了片刻,道:“我忽然想起那时候你说你喜欢自由,现在你觉得自己是自由的吗?”

    “是自由的呀,我自由地做著自己喜欢做的事。”楚霏微抱起摇篮里的周杏,在我身边坐下,“这个孩子真可爱,我很喜欢他,想看著他长大。”

    “是嘛。”我从楚霏微手上接过周杏,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在怀里,看著他红红的小脸,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周睿的影子,“他到底像谁呢,现在还看不出来。”

    楚霏微道:“你希望他像谁呢?”

    我幽幽地道:“自然是希望他像周睿,我太想念他了。”

    楚霏微沈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麽办?去大腾国找他吗?”

    我默默地点头。

    楚霏微道:“好,我陪你去找,可是杏儿还太小,我们不能带他去冒险,就留他在我干爹这儿吧,干爹会照顾好他的。”

    我听了,立马摇起头来:“还是等等吧,等杏儿长大些了,我们再带他一起走。”

    楚霏微笑道:“你终究还是舍不得杏儿呀。”

    “好歹是我千辛万苦生下来的,何况……”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周睿十二岁那年的模样,“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将来会感到孤独。”

    ☆、第五十回

    冬去春来,转眼又是一年,这已是我们到菱国来的第四个年头了。

    菱国、夏国与大腾国之间的战争也持续了四年,大腾国军兵在这场持久的战争中越战越勇,分别占领了菱国和夏国的多个城市。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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