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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节

    不遇 作者:从此心安

    第25节

    在这满地都是尸体的夔州州牧府,透过园中假山的空隙,和草叶的间逢,可以看见一白一黑两名俊美的少年在月色中后退着过招。白衣少年道服蹁跹如鹤,手中雪色的剑影优雅凌厉,将矮半头的箭袖劲装的鸦影少年打得节节败退,后者数次想从怀中掏出尸毒粉,都被绵密的攻势逼得无暇得逞。

    什么明月清风,捅起尸体来招招狠辣,一点犹豫不安都没有。薛洋一面腹诽,一面手边再无尸体可用,霜华倏地掠至他额上。

    薛洋惊悚得头发根根炸开,那剑却停了停,向下移到他喉结处。

    随后又往下,停在心口位置。

    薛洋瞠目结舌,看晓星尘面露苦恼之色,灵敏地将霜华收回剑鞘,双手握住降灾,像抡擀面木奉似地一剑横着冲自己挥过来。

    捡回第三条命。

    他只觉得太阳x,ue上被冰凉的降灾重重抡到,眼前一黑,双膝跪在地上挣扎了一瞬间,终究“噗通”一声,脸朝地四肢齐软晕倒过去。

    02撅着的屁股

    黑眼睛毫无过渡,猛地睁开,薛洋眸中全是清醒。

    晓星尘回头望了一望,温柔平静,又继续自顾自地去翻草丛。

    薛洋不知该为自己从脖子到脚踝被麻绳绑成粽子而惊怒,还是该为晓星尘高高撅起的屁股而惊愕。

    他道袍宽大,方才将身段遮住还看不出来,只知道高瘦得很。薛洋胡思乱想,现在这个动作,跪在地上翘起屁股,上身前倾双手伸直摸索,还真是屁股又翘又——

    更多的赞美还来不及想,薛洋惊呼道:“臭道士,你拿降灾干什么!”

    晓星尘已站起来,弯腰左手揪住一把过膝的草,右手的降灾已利索地挥舞过去,柔声答道:“割草。”

    “老子知道你在割草!”薛洋失声叫道,“你拿降灾割草干什么,自己没剑吗?!”

    “我在给你的剑找剑鞘。”晓星尘心安理得道,“当然是用你的剑割草。”

    他在抱山上大概什么粗活都做过,手法相当熟溜地一把把割草,提剑四顾的模样清冷淡然,将粗活干出了高雅的气质。

    “降灾?这名字不好。”晓星尘对着手中屈尊纡贵为他除草的宝剑道,“霜华是师尊传的镇观之宝,乃除魔歼邪所用,岂能沦为割草杀ji之器。”

    薛洋生来孑然,对人类没有好感,降灾于他如亲似友,闻言什么甜蜜天真的画皮都统统撕破,对着晓星尘破口大骂起来。

    他从来不喜欢夸夸其谈,说要屠人全家,便连一条狗都不会留下活口。加之邪恶嗜血的眼神,恶毒至极的言辞,所以每当他发火的时候,连金光善都会惧怕。

    “若有朝一日,你拿着降灾劈柴除草。”但他越是y毒发作,晓星尘越是目露失望,不怕不怒,淡淡道,“反倒是件大好事。”

    又是这种既不巴结、也不痛恨、更不害怕的寻常语气。薛洋心中恨火陡然冒起,转眼想了想,却收敛怒容歪头一笑,露出虎牙,换上许多轻佻的 y  词浪语嘻嘻闹闹。

    不知说了多少句,晓星尘左手握着一大把草,右手提拎沾满草叶的降灾,转身一步步逼近薛洋,清清冷冷道:“谁是宋岚的姘头?谁又在修采阳取ji,ng之术?”

    “我方才将你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也没见你动气当真。”薛洋反而不再激动,绑在地上表情得意而调皮道,“一说宋岚,你就受不了啦?”

    晓星尘才十七岁,虽然文静,却不懂掩饰情绪。薛洋什么人没见过,瞧他唇一抿便知是更听不下去。

    “抱山散人二百余年才逃下山三名弟子,你拒绝各大门派的招募,不图财不图权,不是饥渴思春跑来山下当人姘头又是图什么。”薛洋龇出虎牙笑嘻嘻道,“你用麻绳将我绑得死死,可不就是要采我的阳、续你的命么?小道士,你可要悠着点,孟浪过了头,当心宋岚嫌你脏——”

    他眨了眨眼。

    方才晓星尘脸上,是流露出伤心的表情了么?

    一种莫名的杀意腾然而上,却并不是针对眼前人。薛洋刚要开口,却猛地睁大双眼,疯狂蹬动其实动弹不得的身子,口中呜呜抗议。

    晓星尘将左手那一大把草木深深塞满薛洋的嘴,温温柔柔摘掉薛洋发间的几片草叶,又转身手起剑落地除起草来。

    他寻到降灾剑鞘,自顾自去了无人的厢房,出来时手中拎着茶壶与空碗。薛洋口中的草束被拔出时,也没了脾气,就着晓星尘的手喝水漱口。

    “臭道士。”十五岁少年笑意盈盈地说,“你最好干干脆脆杀了我。”

    “不然给我逃了,如同放虎归山,”这声音又甜又腻,“你可要后悔的。”

    晓星尘双眸中那一直萦绕不散的伤心,突然被一种坚定替代了。

    “不会的。”白衣少年道,“我们走吧。”

    他将薛洋双腿上的绳子解开,拽着绳头,可薛洋并不起身,坐在地上与他角力。两双神采气质截然相反的眼睛瞪视彼此,终究是晓星尘力气更大,将薛洋“噗通”一声拉倒,往前走去。

    地上全是沙土血污,薛洋便这般五花大绑、俊脸朝下地被拖着行进。他极能忍痛,一声不吭地擦在地面,反倒是晓星尘走了两步便停下来,道:“你站起来,自己走。”

    “臭道士,”薛洋闷声道:“倘若有人将你绑去寻仇,你难道会乖乖地跟着走?”

    “……”晓星尘竟仔细想了想,认真答道,“大概不会吧。”

    他越是这样寻寻常常地对薛洋说话,薛洋心中越是恨他,只是此刻趴在地上,晓星尘没瞧见那狰狞的表情。

    下一刻,晓星尘起身将薛洋打横抱在怀中,往外走去。

    薛洋浑身僵硬,眼看晓星尘这般抱住自己,一进进走过州牧府邸中的院落,要出了大门坦荡荡走到街上。

    晓星尘用肩膀去抵开大门时,薛洋道:“我自己走。”

    有人将他绑去寻仇,而他到底乖乖跟着走。

    03对三堂会审的迷之执着

    薛洋想不明白,仙家杀人难道还要三堂会审不成?

    可这件匪夷所思之事,就这样清清楚楚地在他眼皮底下发生了。

    他趾高气昂地看着晓星尘背着以符篆封住的降灾,与州牧说话。戴乌纱帽的中年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朝晓星尘拱手致谢,唤人牵来一匹良驹,又将可在四川全省官道上畅通无阻的文牒郑重交给了道人。

    薛洋哈哈大笑起来。

    “不敢押我审我,便将我丢给臭道士了事,”薛洋乐不可支道,“你我在夔州从暗到明斗了足足八年,如今有了救兵,依旧怂得不敢亲自动手吗?”

    “薛少侠。”州牧心有余悸地瞄了眼全军覆没的府邸,推卸道,“这位来杀你的道长,并不是我搬来的。”

    “我不会杀他,”晓星尘牵着马走向薛洋,道,“金麟台即将举办百仙清谈盛会,我要带他去那里当众受审,将是非罪责判个清清楚楚。”

    薛洋皱眉。州牧大惊失色,脱口朝晓星尘劝道:“道长!”

    剩下的话随着薛洋一记y沉至极的可怕眼神,被突兀地掐断在肚子里。

    晓星尘翻身上马,拉动绳子将薛洋带上马背,环在怀中策马绝尘而去。

    “我是兰陵金氏的客卿,”劲风将薛洋的长发朝后吹去,与晓星尘的黑发纠结在一起,他摇头道,“押我回金麟台……你真是太好笑了。”

    晓星尘策马挽缰,面沉如水不知在想着什么。

    “道长,”薛洋好心好意地出谋划策,“常氏灭门案已被你查得证据确凿,你还是立刻杀了我吧。”

    “我不杀你,”晓星尘道,“你也不要再杀人。”

    “我不杀人,被你押到金麟台,”薛洋啧道,“岂不是要在小矮子面前丢脸?”

    他话未说完,突然在马上挺身,两条长腿柔韧度卓绝地举起扫过来,剪刀般绞住晓星尘脖子,两人一齐摔下马去。在磕磕碰碰的翻滚中,晓星尘闷哼出声,薛洋却极能忍痛,沉默着以腿绞杀道人脖颈。

    两人如交配的黑白双蛇在地上缠斗不休,终究随着清冽的长剑出鞘声,以晓星尘一面抚住脖颈狂咳,一面压住薛洋,霜华横在薛洋下巴处结束。

    薛洋亦气喘如牛,抬起下巴等晓星尘忍无可忍地一剑。

    晓星尘咳得满面通红,却将霜华收回腰间,弯腰将薛洋在地上翻过去,重新用绳子一圈圈绑紧他的双腿。直到他ji,ng疲力竭地将薛洋重新扛到识途而回的白马背上,才慢慢恢复了呼吸吐纳,脸上神色十分失望。

    薛洋一直死死盯着他,道:“你最好立刻杀了我。”

    晓星尘翻身上马,道:“我不会杀你。”

    薛洋在马背上挣扎了几下,心知无用,便又换上那副活泼的调子:“晓星尘,你不生气?”

    晓星尘道:“我要绑你去受审,你想逃是人之常情,我为何要气。”

    薛洋哑口无言,半晌后轻轻道:“我偏要你这一路上气急败坏。”

    他原本心情恶劣至极,却突然因发现了一场趣味横生的游戏而愉悦开怀。

    04百计逃走

    “停马,老子要撒尿!”

    “你从州牧府一路打到刚才,出汗甚多,期间不过喝了我端来的两碗水,”晓星尘淡淡道,“你是要逃走,并不是小解。”

    黑衣少年啧了一声,在马背上偏过头去。

    “到底是官驿,糯米丸子甜得很——小哥你过来,爷怀中钱囊有些碎银,掏出来领赏罢。”

    “你怀中若有碎银,在地上缠斗时我定能感知。”拂尘隔开驿吏的手,晓星尘夹起一颗糯米丸子送到薛洋嘴边,道,“你想让他中尸毒,威胁我放你走。”

    薛洋恶狠狠地嚼碎那颗清甜的丸子。

    “晓星尘!你干什么,别碰我!”

    “你本一直不愿正眼瞧我,方才半个时辰,却与我说笑对视,总拿正面对我。”晓星尘不顾薛洋的扭动反抗,用力将人翻过来,点住薛洋x,ue道,又拿出一捆麻绳,道,“定然是偷偷拿了什么,在割绳子。”

    他颇费了一番气力才将薛洋两指间的瓷碗碎片抽出。

    薛洋重新被他五花大绑,叹服道:“难怪你能查出常氏灭门案,判案稽凶,还真有两把刷子……”

    黑衣少年突然想起一事,浑身一抖,仰起脖子看着晓星尘:“你早就知道我在割绳子,为何要等半个时辰后绳子都快断了才戳穿?”

    晓星尘道:“你和方才那样,好好同人说话,不再作恶胡来,不是很好么。”

    薛洋似笑非笑,半晌后终究是被晓星尘气得翻个白眼,再也不肯说话了。

    “山路?”薛洋错愕道,“江北一省是江澄的地盘,城镇村庄的路都很好走啊。”

    问完路的晓星尘回到马槽旁,将那颗搭在马背上的人形粽子抱到自己肩头。租来的白马一路上和晓星尘极亲昵,心知离别将至,甩了个响鼻。晓星尘微笑,又将薛洋搁回马背,卷起袖子从井中打来一桶清水换下马槽旁只剩一半水的桶,又将马槽中最新鲜的草料翻出来堆在白马面前,轻轻抚摸那马脖颈。他忙碌着,回答薛洋道:“这是四川省的边境,之后我们便不再有免费的食宿了。走山路,有问题吗?”

    “道长还真是心怀苍生,”薛洋沉思片刻,启唇讥笑道,“又是帮马打点饮食,又是生怕我在路上滥杀无辜。”

    晓星尘本想将他扛起来,却安静地看了薛洋一会。

    薛洋极少被这种既无畏惧、又无巴结的宁静眼神关注,浑身都是无名怨气,笑意渐渐化去,道:“臭道士,你看什么?”

    “笑起来这么好看,”晓星尘将薛洋扛到肩头,语气满是失望,“可惜自以为是,不肯听别人的真心话。”

    他扛起薛洋,迈步从四川省进入了江北省。两名少年风姿卓绝,又是这副尊荣,引来侧目纷纷。晓星尘没了文牒,薛洋自然大呼小叫,却并无一人敢来上前cha手搭救。

    “他们为何不来拦我?”晓星从城郊走入山林,疑惑道,“你这么会说,要编排对质,我一定讲不过你。”

    “会说有什么用。”薛洋在晓星尘肩头恹恹道,“江晚吟成天对魏无羡未死夺舍之事疑神疑鬼,动辄绑了人往莲花坞送去抽鞭子,江北省的百姓都习惯了。”

    “三毒圣手这般凶?”晓星尘奇道,“我上月猎魇,见他护着聂氏二公子,是个很体贴仗义的人。”

    薛洋冷笑道:“你不是要扭我去清谈会受审吗,你看他到时候仗义不仗义。”

    晓星尘愈发奇道:“你先前提江宗主坏你逃跑的事,口气也不怎么在意。如今听我夸他几句,为何一下便如此口吻不善起来?”

    薛洋浑身一震,只觉得心中一股邪火油然而生,充满对晓星尘的恨意。

    所有人都怕他怕的要死,或者拼命巴结他。为什么只有这个臭道士,对他平平淡淡?

    在他眼中,宋岚是好的,常萍是好的,江澄是好的,连一匹马都是好的。可面对自己,连讨好地笑一笑,他都不愿去做。

    晓星尘等了许久,不见他说话。两人这段时间同骑同卧,被迫耳鬓厮磨,薛洋这转眼笑靥如花翻脸y狠凶残的性子晓星尘也早已习惯,便也自顾自走了下去。

    他弯腰穿过窄挤的一线天石壁,自然而然将右手轻轻搭在薛洋额头,呵护薛洋不会不慎撞上岩石。

    薛洋那双y沉的眼,这才微微动了动眼皮,开口道:“晓星尘。”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他道,“不然押我去金麟台,如同放虎归山。”

    少年缓缓道:“你可要后悔的。”

    晓星尘轻轻叹了口气,将薛洋放在地上。

    那是一处山崖。

    壁立千仞,毁尸灭迹再好不过。

    山清水秀,长眠于此天经地义。

    薛洋看着晓星尘面无表情地缓缓抽出霜华,心中想这最后一场游戏,倒是自己动辄被这位明月清风气得内伤,晓星尘可从没有动过怒。

    可惜。他想,玩得挺扫兴。

    薛洋的眼睛一眨不眨,看晓星尘挥剑而向——

    “就这样?”薛洋道。

    晓星尘收剑归鞘,道:“不然?”

    薛洋右手举着一截麻绳,瞪眼道:“你将我松绑啦?”

    晓星尘道:“山中不比驿道,夜间有狼,将你绑着,遇见狼群,我又回护不及,怎么办呢?”

    薛洋这才露出了点少年的神态:“你不怕我跑了?”

    “你被绑了这么多天,就算有金丹护体,此刻也四肢麻木酸痛,难以动弹。”晓星尘胸有成竹地将包袱中的毯子铺在地上,口中道,“便是要跑,也需再等上一时半刻吧。”

    他本是一介山人,在山中行走生存游刃有余。他颇为满意地看了看自己选择的落脚之处,转头唤薛洋过来休息。

    “薛洋——”十七岁的小道士失声道,“薛洋!”

    哪里还有那个,极能忍痛的薛洋。

    晓星尘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御剑霜华盘旋半晌。万幸他双眼明亮敏锐,视力极佳,才发现了贴着山壁在密林中逃窜的鸦影少年。

    小道士长长地松了口气。

    “晓星尘你大爷的!”林中的雀鸟被一声怒号惊飞,扑腾的羽翼挡住了路上的人影,“你这是一双什么眼睛?!”

    “我的眼睛一年半载不会被剜,你是逃也逃不掉。”晓星尘挥手拍掉满头羽毛,道,“你自己屠了常氏满门,便该承担后果,不要再逃。”

    被晓星尘揪住马尾辫拽着走的薛洋,将脖子后两根叶子茂盛的树枝拔掉扔开,瞅了道人那双亮若星辰的黑眸一眼,嘴硬道:“那可未必。”

    打脸总是来得很快。

    “臭道士,你最好立刻杀了我。”第一百次逃跑失败,薛洋对着霜华剑芒恶狠狠道,“不然日后,我一定要你悔不当初。”

    这话他一路上也说了一百次,起初是笑眯眯地说,随后越来越笑不出来,到了现在,已是毫不掩饰恨意地威胁恐吓。

    “不知悔改。”晓星尘收剑归鞘,也第一百次心平气和道,“继续走吧。”

    “老子走不动了!”有虎牙的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叉腰道,“从夔州走到兰陵,足足横跨三省,降灾又被你缴了,无法御剑。你不雇辆马车也就算了,好歹夜宿在客栈、路上买点r_ou_来吃吧,天天睡在荒山野岭,三餐吃野菜野果,我哪里还走得动?”

    “抱歉,你还是长身体的时候,本应该吃好些、睡好些。”晓星尘一双眼睛浮动歉意,柔声道,“可我没钱。”

    “晓星尘你当我傻?”薛洋怒不可遏道,“常萍请得动你千里迢迢来抓我,你会不收他个百金千金?!抠就抠呗,还又当婊子又立牌坊,我呸!”

    他干脆四肢敞开,往地上一倒,闭上眼无赖道:“老子反正走不动了,臭道士你还是现在就杀了我吧,给个解脱。”

    他逃跑失败事小,觉得在无端憎恨之人面前颜面扫地事大,正气得心中y狠如潮,突然被人牵着左手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是薛洋人生十五年里的记忆中,第一次被人牵手。他心中愕然,不由自主就被牵着走了两步。

    只有四只指头的左手就这么被晓星尘紧紧握在掌心,白衣少年的肌肤是滚烫的,和他清冷的气质不大相符。

    晓星尘背对着薛洋,一边走一边柔声道:“我拉着你走。”

    “……”薛洋又走出十几米,才张口骂道,“r_ou_麻,伪君子,假慈悲,雇辆车就有这么难?老子又不会在车里把你吃了!”

    薛洋百般叫骂,晓星尘都安静听着,不动气、不辩解,更不回头。

    所以他们都没有看见,两人一般通红而滚烫的脸。

    05遇狼

    中书省。河中府。密林。

    篝火在熊熊燃烧,晓星尘蹲在火堆边,丢进几根树枝,将手中棍子朝旁递过去:“吃吧。”

    跳跃的火焰将薛洋的表情映衬得暧昧而微妙,尤其是他本就留着斜斜的刘海,这些日子刘海长到遮挡眼睛,晓星尘便更难看透这随心所欲的少年为何突然乖顺下来。

    薛洋接过玉米,放在唇边吹凉。晓星尘又朝火中添了些柴火,便翻出包袱中的小剃刀,摸索着剃须。

    “臭道士,”薛洋睥睨道,“我很快便要被你扭送到金麟台上伏诛了,死前不给我来顿r_ou_?”

    他说完后,猛地站起来,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刘海后的眼神,用吊儿郎当的语调嘲讽道:“刮个胡子而已,也会失手?臭道士,你还握得稳剑吗?”

    晓星尘下巴上一处又浅又短的血口,他恍惚片刻,将剃刀收起,有些心绪不宁道:“我怎么给你弄r_ou_呢?是用这把我们剪甲剃须的小刀片,还是你拔出降灾给我刮鱼鳞、剁兔头?”

    大概那玉米还是很烫,或是因太素而被嫌弃,薛洋并不去咬,只一下又一下地鼓起脸颊,朝上吹自己的刘海。

    他才十五岁,因为一颗虎牙而愈发少年气息浓厚,这样俏皮的动作,做起来十分天真可爱。

    晓星尘看着这样的薛洋,实在无法和他在常氏老宅断案缉凶推理出的种种恶行联系在一起。

    可他无法自欺欺人。薛洋就是薛洋。十五岁,杀人是杀人,五十岁,杀人还是杀人。

    人命关天,他绝不能姑息不理。

    薛洋慢条斯理道:“你可以拔霜华去做这些事。”

    晓星尘也慢慢道:“霜华除魔歼邪,不该辱没。”

    薛洋“呵呵”道:“降灾护主杀敌,就能被你拿去割草。”

    “你才多大,降灾就被你拿着去杀了多少无辜的人?”晓星尘正色道,“如今死到临头,你还不思悔改,就不怕下地狱吗。”

    薛洋,你不得好死。薛洋,你等着下阿鼻地狱。这样的诅咒,薛洋在杀人前总是听见,本来从不当一回事,可今夜不知为何,盯着晓星尘下巴上的伤口,这样一句了无新意的叱骂,他觉得难以忍耐。

    “道长,”他甜滋滋道,“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为何不逃了吗?”

    “我希望是你诚心悔过。”白衣少年道,“但很可惜,并不是这样。”

    薛洋摇晃着手中玉米,在渐渐微弱的篝火边走来走去,道:“我刚被你抓住时,便在心中做好打算,要和你玩一个游戏。”

    “坦白说,你收了常萍钱财,替他来抓我,也合情合理。在与我作对的人中,你对我既不巴结,也不打骂,勉强也算得上伪君子。”黑衣少年道,“可我一瞧见你对我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便恨得牙痒痒,一心要寻你麻烦,决不能让你好过。”

    他豁然转身,一步步走到那洁白无瑕的少年面前,道:“小哥哥,我在想,你这样明月清风的人,若是被我激得怒火攻心、气急败坏,又该多么有趣呢?”

    他离得很近,虽然刘海长些,也足够晓星尘看清楚那双眼睛中的玩世不恭。

    “这游戏无聊至极。”晓星尘淡淡道,“何况我绝对不会为你这样的人而动怒。”

    不知是不是光源逐渐不足的的缘故,有那么一瞬间,晓星尘似乎看见薛洋双眸变得通红。

    但他眨眨眼,看见的却是一个啃着玉米的凵倌辍?

    “你自诩不会动怒,却不知这山下的世道,比你认识的极限更要险恶百倍。”薛洋气定神闲地说,“我便随你回一趟金麟台,我要亲眼看你在百仙清谈盛会上,发现纵然证据确凿,也奈何不了我分毫后的失控和愤怒。”

    他无限向往道:“这样一局游戏,我赢定了。”

    最后一条火焰闪烁,然后熄灭。

    可两名少年针锋相对,谁也没有去摸出火石生火。

    “不要几天,你便死到临头,难道没有一丝悔意?”

    “死前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次去金麟台,就算是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你休想巧言诳我,我在幽州已习得全卷武林共规,你犯下的事,死罪无疑。”

    “武林共规?哈哈,你多大了,还会信这样的东西?你是云深不知处教出来的书呆子吗?”

    “薛洋,你自恃侥幸,就算妄图逍遥法外,也该想想人命金贵,那些人各有家室父母,若以心换心,你难道想被无缘无故害死?”

    “晓星尘,你的口气很失望啊。你这么爱管闲事,可常氏灭门时人又在哪里。当事情发生时你没能阻止,事后的恩怨清算你凭什么横加干涉——”

    晓星尘视力极好,在浓稠的夜色中,忽而扑到正在还嘴的薛洋身上,搂住少年就地翻出老远。

    薛洋只看见两点圆形的白光,随后有张利爪狠狠压在薛洋方才站立之处。

    他虽是个乞儿,却在夔州市井长大,一时不知那是什么东西。

    晓星尘滚在地上,刚要去拔腰间的霜华,又咬牙搂住薛洋朝另一边翻滚。

    薛洋又看见了另一对圆形白光,而这一次,本该抓向自己的利爪正好穿透了晓星尘的肩胛。

    他听见小道士脱口而出的惨叫,本能抬起右手,反应过来时,手中那根玉米,已穿透了一点白光。

    有血洒在薛洋脸上,薛洋眼睛都不眨,带着嗜血的神色,咬牙将手中的玉米一直往那光中戳进去、深深地戳进去,棍子断了,他便换手去戳。

    晓星尘将他拖走时,薛洋的手指拔出一颗眼珠,眼珠是滚烫的,眼珠的后头连着一大串shi淋淋的东西。

    那只剩一个的白光仰天长啸,发出凄厉的呜咽嚎叫。

    这声音薛洋之前没有听过,悠长、尖锐、充满野性。但他看见了,黑暗中一双又一双的光点亮起,五双、十双、五十双、一百双,暴雨一般朝他们扑来!

    晓星尘单手护着薛洋,右肩伤可见骨,靠着卓绝的视力,在地上勉强翻滚。薛洋反应过来遇见狼群,嘶声大喊道:“降灾!降灾!”

    岩石上的降灾拼命挣动,但贴着符篆,无论如何也无法出鞘。

    晓星尘颤抖的右手不便使剑,捏个御剑口诀,迅速把薛洋也拉上霜华,腾空而起,稳稳飞出。

    两人刚松了口气,一条盘踞在山崖上的狼却一跃而起,朝霜华扑来。晓星尘左手抽出拂尘狠狠将那狼击下,另一头狼却也跃上来,前肢踩在头狼背上,借力扑到了霜华剑上,叼住薛洋衣领,便将脸色惨白的少年叼走。

    晓星尘毫不犹豫地跟着扑下来,双手挽着拂尘,从后头狠狠缠上了那狼的脖子。

    他肩上的伤口不断加深,薛洋鼻翼间全是浓郁的血腥味。黑衣少年就像闻到血的鲨鱼,突然暴起,拼命用拳打击在那狼脆弱的腹部,口中道:“去死。去死。”

    一狼两人哀嚎着滚落山林,狼群长啸,呼朋引伴地追逐猎物,但一时半会在布满林木岩石的斜坡追不上来。

    在将人浑身骨头都要撞碎的颠簸中,晓星尘一言不发,始终没有放开那狼,那狼双目赤红,也始终没有放开叼住薛洋的牙关。

    在狼爪要搭上薛洋心口的前一刻,晓星尘只感觉手下拂尘一松,那狼终究被两人合力打死了。

    “薛洋……”晓星尘喃喃道,突然灌入内力,朝前掷出拂尘。

    这拂尘箭一般力道万钧,白毫根根如铁,径直穿透了赶来的头狼胸膛。

    晓星尘又道了一声:“薛洋……”再也支撑不住,便软了下去。薛洋上前接住晓星尘,双手摸到他肩上、额头全是血,才知方才的撞击中,晓星尘又磕破了头,勉强挺到现在,便晕了过去。

    空中跟随而来的霜华立刻掉落在两人身边。

    薛洋胡乱用手捂住晓星尘冒血的伤口,脸上是自己也没觉察的慌乱,他本沉默着,直到声声狼嚎渐行渐近,便立刻去拔霜华。

    他身上的尸毒粉或召y旗全被晓星尘扔了,连一张符篆都没有,而霜华认主,他再怎么拼命去拔也拔不出来。

    “晓星尘!晓星尘醒过来,拔剑!”薛洋狂乱地将霜华在地上乱砸,吼道,“你给老子醒过来拔剑啊!拔剑!”

    当他看见第一对狼眼时,几乎魂不附体,拽起晓星尘猛抽了几个耳光:“晓星尘,晓星尘拔剑!”

    晓星尘被他打得像个要破碎的白衣娃娃,却没有醒过来。

    薛洋心中恐惧更甚,拿起霜华灌入灵力飞过去,那双狼眼忽而消失在黑夜中。

    他也浑身是伤,抱着晓星尘不断朝后疯狂退去,直到湖水打shi了他的裤脚。

    薛洋在黑暗中无措地回头,看着身后黑如沼泽般缓缓起伏的湖面,像巨怪吐纳的肺部。

    狼嚎越来越多,越来越急,薛洋又回头,只见无数双亮晶晶的白色狼眼飞快地从山上朝自己冲过来。

    少年张大嘴巴,深深呼吸几口,下定决心,抱着晓星尘朝湖中一头栽了进去。

    寒凉的液体灌满了他的衣襟和袖口,灌满了他的耳朵和鼻腔,也割断了漫山遍野的狼嚎。

    大概是神志不清出现错觉,在薛洋的记忆里,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像被清水迅速稀释的墨汁,焕发出光明。

    在这暗夜的林中湖水中,他突然能看见色彩和光线。

    水是蓝色的,越往下越黑,头顶上湖面的月光是白色的,就像他怀中的晓星尘。

    晓星尘的伤口还在不住往外冒血,在湖水中开出成串舒展的红花。

    薛洋突然萌生一个令自己不寒而栗的想法:失血这么多,晓星尘会不会死?

    他被这个念头吓得够呛,那个游戏还没有玩完,他还没有让晓星尘见识到自己的愚蠢,他也没有成功激怒晓星尘。

    像个无理取闹正玩在兴头上的孩子,容不得玩伴的突然离席,薛洋瞪大眼睛,在湖中越来越重的窒息感中,狠狠抓住了晓星尘的手。

    你说我会下地狱。

    那你同我一齐吧。

    湖水冲击着晓星尘,薛洋一抖,看见晓星尘缓缓皱起眉头,被寒冷的水惊醒,渐渐睁开了眼。

    他在山中见过许多事情,很快便弄清楚状况,拉着薛洋朝上游去。

    薛洋只觉得结冰的五脏六腑重新有鲜血流动。他拖着一个昏迷的晓星尘是无论如何也游不动的,可现在两人一起,便容易得多,一齐奋力朝湖面游去。

    晓星尘在湖中拉着薛洋,却觉得薛洋越来越慢。少年道人低头,靠那双极好的眼睛,依稀辨认出薛洋已然气息不足而力竭了。

    晓星尘在湖中俯下身子,双手捧住薛洋脸颊,将自己的气息、自己的唇、自己的头和自己整个人都递了过去。

    十五岁的少年,眼睛瞪得更大了。

    月光不知何时从乌云中出来,将湖面照出粼粼的波纹。突然一只穿墨色窄袖的胳膊从湖面破出,紧接着,薛洋大口呼吸着钻出湖面,怀中搂着鼻青脸肿的晓星尘。

    薛洋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深深呼吸着空气。

    他从来没觉得人世间这么可爱过。难怪常家那位多愁厌世的小姐,平素常将生生死死挂在嘴边,是发自真心地认为自己想死,可当薛洋杀了她时,她依旧对生命充满留恋,也是发自真心地想活下去。

    薛洋往岸边游了几下,突然不可自制地放声大笑起来。

    “我真傻,真的。”少年笑得花枝乱颤,道,“刚才在湖中,我把你扔了,不就能自己游上去了吗。”

    晓星尘不省人事,并不会回答他。

    他打心眼觉得滑稽而荒诞,自己嘲笑自己,笑了许久许久。

    大概是笑声太大,晓星尘也被惊扰了,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

    薛洋的笑声突兀而止。

    晓星尘的头就靠在他肩上,晓星尘的唇就挨着他耳垂。

    所以他听见了,晓星尘生死一刻间,在他耳边说的是:“子琛。”

    薛洋过了很久,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发抖。

    他屠常氏满门时,也曾这样发着抖,心中是恶毒到变态的杀意,因多年宿仇终于能被讨要回来而激动得发抖。

    他靠近晓星尘耳边,诱哄一般用宋岚的嗓音温柔道:“星尘,我在。”

    晓星尘将自己靠得更近,语调竟十分伤心,迷迷糊糊道:“子琛。”

    薛洋直起身子,默默朝岸边划去。

    06霜华十分好使

    晓星尘做了个梦。

    梦中自己弄翻了一盆辣椒粉,全洒在脸上,双颊立刻滚烫火辣。宋岚赤身裸体地出现,皱眉打量自己,道:“真脏。”

    晓星尘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闻言如遭雷劈,又伤心又气愤,刚要开口,宋岚却换上了一副格格不入的少年神态,撒娇一般道:“臭道士,拔剑。”

    晓星尘低头看着递过来的霜华,脸上全是见鬼的表情,这样的腔调,他总觉得宋岚应该露出一颗虎牙。

    宋岚见他迟迟不肯拔剑,眼神一狠,转眼却又用十分正统的宋岚声音和语调道:“星尘,乖,拔剑。”

    这样才正常嘛。

    晓星尘心想,便伸出手来,在梦中拔出了剑。

    晓星尘是被一阵颇为香甜的jir_ou_味给饿醒的。他睁开眼,便见薛洋叉着脚蹲在地上,双手不住扒土,从地下掏出一坨灰扑扑的荷叶,打开便是焦黄喷香的整只去头野ji。

    自走山路来,晓星尘便没吃过r_ou_,见薛洋变戏法般取出一只活色生香的肥ji,腹中立刻叫出声来。

    他觉得尴尬,刚想遮掩一二,突然发现了问题,抬头对薛洋道:“你——”

    薛洋一只ji腿便塞到他口中,蹲在他身边,自己也大快朵颐另一条ji腿,歪着头,十分俏皮可爱道:“你常说以心换心,我这便让你来一番以心换心。”

    晓星尘被薛洋五花大绑,嚼着那ji,实在饿得慌,也不与他斗嘴,先吃了起来。

    这叫花ji十分可口,两名少年连月不识r_ou_味,入口便顾不得说话,饿狼般哼哧哼哧将ji骨头都吮了许久。

    晓星尘吃饱了后,道:“不错,我怎么捆你,你便怎么捆我。”

    薛洋耀武扬威地拿出降灾,又从岩石后摸出了霜华。

    晓星尘惊道:“霜华认主,你怎么拔出它的?”

    薛洋有鼻子有眼道:“我昨晚从湖中将你拖出来,对霜华说,霜华啊霜华,你家道长在水里趁人之危轻薄于我,我便——”

    晓星尘道:“这哪能算我轻薄你?”

    薛洋板起脸道:“你打断救命恩人说话,算什么伪君子?”

    “要算起来,恐怕我先是你的救命恩人。”晓星尘冷冷道,“而且很抱歉,我并非什么伪君子。”

    “那你家霜华不是师门宝剑吗?”薛洋故作讶色,持剑在晓星尘面前晃来晃去道,“我对它说你主人轻薄于我,老子勉为其难收他做个妾室,不过你也该表示表示入门的诚意,它便被我拔了出来,又怎么说?”

    晓星尘半天不吭声,倒是薛洋笑着蹦起来,开怀道:“道长,你脸红了。”

    晓星尘将脸扭过去。薛洋要去扳他肩膀,晓星尘却又将脸转了回来,对薛洋道:“如果霜华能被你拔出来,你怎么不收剑归鞘。”

    这回换薛洋不吭声。

    晓星尘冷静道:“你现在将霜华收回剑鞘,若还能拔出来,再说大话不迟。”

    两双气质截然相反的眸子再度彼此瞪视。

    薛洋突然反手一抖霜华,晓星尘道:“你要做什么?”

    薛洋用剑缓缓挑起晓星尘下巴,学着晓星尘在夔州州牧府的模样,先把霜华剑芒抵住他眉心,又向下到喉管,最后落在心口上,面露难色。

    “道长,你可知此时此刻便叫,”薛洋悠悠道,“我为刀俎,你为鱼r_ou_呐。”

    晓星尘道:“我对你说过,不要再杀人。”

    “不怕?没意思。”薛洋笑吟吟道,“道长,你连自己都救不了,又能使唤别人做什么吗。”

    他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说完便像抡起擀面杖那般抡起霜华,将晓星尘一剑抽晕过去。

    他颇为满意地弹了弹霜华,道:“又清了一笔。”

    晓星尘醒来时,看见薛洋抱着降灾和霜华,充满期待地等他醒来。

    他忍不住道:“你这样抱着剑,当心割到自己。”

    薛洋先是一怔,随后道:“你被我从上午抽晕到下午,就说这个么。”

    晓星尘似极难以启齿,薛洋却十分爱看他为难的模样,见晓星尘迟迟不开口,道:“道长,你是否要撒尿?”

    晓星尘沉默许久,道:“是。”

    他现在被麻绳从脖子绑到脚踝,是无论如何不能方便。

    薛洋笑眯眯,用一根指头敲着下巴,愉悦道:“不可以,我想看明月清风尿裤子。”

    晓星尘闻言满面羞恼,觉得此人年纪虽小,却无可救药地恶劣至极,一点也不愿搭理他。

    晓星尘看了好几眼薛洋,道:“你没有拿霜华割草吧?”

    薛洋仰天大笑。

    晓星尘更是内心连连发誓在到达金麟台前,是无论如何不能搭理这个小流氓。

    薛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摇头抹泪道:“我之前怎么会想逃呢,逗你多有趣啊。”

    晓星尘抿着唇,不搭理他。

    薛洋反倒恬不知耻地黏上来,软软道:“道长放心,我可没拿霜华割草。”

    他回忆着自己拿霜华干了什么,笑得说不出话来。

    晓星尘破功,终究理了薛洋,淡淡道:“那我便放心了。”

    说完突然霜华铮铮作响,自动从薛洋怀中飞出,极快地挑断了晓星尘身上的绳子。

    薛洋一惊,拔出降灾。晓星尘在床上披头散发地跪坐起来,一剑与降灾交错。

    一黑一白两条剑厮杀在一处,都饱含着对对方主人的愤恨,最终还是晓星尘技高一筹,将薛洋重新五花大绑起来。

    薛洋啧啧道:“提起裤子便不认人了。”

    晓星尘抿紧唇,并不搭理他。

    何况他方才又梦见了宋岚说那句话,心中十分难过。

    薛洋本嬉皮笑脸随晓星尘绑,忽而正色道:“道长,你在梦中喊了宋岚名字。”

    晓星尘的手一抖。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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