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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月半明时 作者:涂靡

    第2节

    ☆、五鬼运财有所求

    进了城,乐无忧先去找了家还没来得及打烊的成衣店,给朏朏买了三套成衣。买完成衣后,乐无忧带着朏朏直奔姑苏城最大的酒楼——“喜相逢”,祭五脏庙去了。

    店小二见他们一大一小穿的都不是什么锦衣华服,不觉有些怠慢,半天都没过来招待。

    乐无忧很大方的说:“想吃什么就点,咱不差钱。”

    “真的吗?老大,这些我全部都没吃过,看起来好好吃。”

    “自然是没问题。”他拿出一锭金元宝,“啪”的一声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小二,点菜。”

    店小二看见那锭金元宝,马上有了笑容:“不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客官要吃点什么?”

    “今天胃口也不是太好,先来一壶上等碧螺春吧,太好的茶你们估计也没有。菜嘛,你听好了:怪核桃、蜜花生,五香腰果芝麻糖,卤水鸭、叫花ji,碧螺虾仁,雪花蟹斗,响油鳝、樱桃r_ou_,蟹黄豆腐松鼠鱼,脍熊掌、炆鹿筋,鲍参翅肚佛跳墙。蔬菜就选时令的上吧,上三五个就行了,再来一壶陈年女儿红,二十年的。”

    等乐无忧一口气报出一连串的菜名后,朏朏惊呆了,店小二也惊呆了,但他不愧是大酒楼的跑堂,很快就反应过来,一溜烟的跑去厨房,扯开嗓门大喊:“掌柜的,砸场子的来了。”

    朏朏用星星眼看着乐无忧,一副恨不得跪下膜拜的样子,“老大,您太有学问了,我真是跟对人了。”

    “放心,跟着我,有r_ou_吃。”

    其实他根本没有吃过这些东西,这都是他平时看人家念,有样学样的。

    等菜的时候,隔壁桌有两个人在闲聊。

    “我跟你说,以前呢,喜相逢的确是这姑苏城里做菜最好吃的酒楼,但是自从我昨天去了醉仙楼吃过后,这里的菜呀,唉,略输一筹啰。”

    “真的假的,我在姑苏住这么久也没听说过什么醉仙楼。”

    “新开的吧,我也是挺机缘巧合才发现有这么一家酒楼的。

    “你且说说看,那里有什么好吃的。”

    “他也只是做了一个菜,那个菜味道鲜美,让人回味无穷啊。”

    “那你到底吃了什么?”

    “就是一碗粥。”

    “一碗粥能有多好吃,这喜相逢什么样的粥做不出来?”

    “这个他们还真的做不出来,那个味道,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粥了,可以说永生难忘。”那个人啧啧嘴巴,仿佛还在回味昨天的美味。

    “那么,这家醉仙楼在哪里呢?”乐无忧坐到他旁边问。

    “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请赶快告诉我醉仙楼在哪里?”

    “醉仙楼就在太湖边上。”

    “谢啦。”

    菜上来后,乐无忧边吃,边看朏朏表演大胃神功,往往他吃了一口后,朏朏就能把那碟菜扫光。

    “嗯,好吃,好吃。”他吃饭都是用手抓的,还吃得满嘴和满手都是油。

    乐无忧啧啧:“回去要好好教你用筷子。你肚子生虫啦?这么能吃。”

    “老大,我已经一个月没吃过东西了。”

    “为什么?”

    “我娘死了以后我找不到吃的。”朏朏叹气。

    “慈母多败儿,饿死活该。”

    “老大,你是不是不够吃?”

    “没事,你吃吧,不够再叫。”虽然东西挺好吃,但乐无忧心心念念着那间醉仙楼,眼前的美食自然没太大的吸引力了。

    饱餐一顿后,他们离开酒楼准备找个客栈休息一晚。

    乐无忧摸摸钱袋,银两所剩不多了。

    那是自然,一路上乐无忧像个暴发户一样,散尽千金不嫌多,吃喝玩乐样样都是最好的,看到可怜的穷苦人家还会给一大笔银子,如此花钱如流水,钱当然不够用了。

    乐无忧想着,是再去赌坊呢还是……

    还没等他想好,一阵吵杂声传来,他决定,还是先看热闹,毕竟热闹不是时时有啊。

    只见一个大户人家的门前,跪着一对母子,娘亲拉着儿子哭哭啼啼的,正跪在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面前。

    “朱管家,求求您了,求您再跟老爷说几句好话,我们真的没有拿老爷的金戒子,现在大晚上的,您赶我们出来我们孤儿寡妇的能去哪里?”

    “这我可管不着,反正老爷说了你们手脚不干净,要嘛就把金戒子还回来,不然就只能拿你的工钱来抵,还好我们老爷宅心仁厚,看你带着个孩子,就不送你去官府了。还不赶快滚!”管家趾高气扬,也不拿正眼看他们,只是催着他们赶快走。

    乐无忧旁边几个大妈小声议论起来。

    “那不是朱府的佣人吗,就是一个寡妇带着个儿子那个。”

    “不知出了什么事被朱老爷赶了出来。”

    “朱老爷是出了名的铁公ji,算死草,帮他干活的没几个不被他借故不发工钱的。”

    “是啊,之前我一个亲戚帮他做短工,他完工后,朱老爷说他干活不好,就只给了一半工钱。”

    乐无忧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管家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只好说:“还不快走,少在这里装可怜,不然真的要扭送你们去官府了。”

    那个娘亲只好一边抹眼泪,一边拉着儿子走了。

    走了一段路,面前出现了一个面如冠玉的青衫书生,身后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长得十分讨喜。

    “大嫂,贵姓?”乐无忧问。

    “我夫家姓程。”妇人还礼。

    “大嫂,天这么晚了,你又带着一个孩子,能到哪里去?”

    “这位公子,我在这里孤苦无依,本想着做下人能赚几个钱,带着我的儿子回乡下,现在又被东家冤枉我偷东西,天大地大,我又能去哪里呢?”说罢,又抹了一把眼泪。

    “这样吧,我这里有些银两,你当做盘缠回乡下吧,应该还够你做点小买卖。”乐无忧递给她一袋银子。

    “这,这怎么可以,咱们素不相识的,不行,不行……”妇人推辞。

    乐无忧把钱给了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愿您长命百岁,福寿双全,大恩大德此生此世无以为报,来世我们母子做牛做马一定相报……”妇人带着她的小孩在他身后连连跪拜。

    “老大,你好帅!”朏朏又露出星星眼。

    “嗯,我也觉得。”乐无忧非常得意。

    再说乐无忧把银两给了刚才的母子,只剩一点碎银子在身。难怪师父说学道之人总逃不过贫夭孤中的一个,看来自己就是逃不过贫哪,得想办法赚点银子才行。

    有个法术倒是很久没用了,不知是否生疏,不妨实践一下。

    “朏朏,你知不知道你老大是一个很厉害的修道者。”

    朏朏茫然地摇摇头。

    乐无忧无奈,“一点都不聪明,这个时候就算不知道也要说知道嘛。笨。”

    “哦,我下次记得了,老大。”

    “待会我给你表演个好玩的法术。”

    只见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五个纸人,一边用手在纸人上画符咒,一边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乾坤借法,五鬼运财,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五个纸人倒在地上毫无反应。

    一阵风吹过,有点凉。

    朏朏看看纸人又看看乐无忧,“老大,你的法术真厉害。”

    乐无忧扶额,“朏朏啊,下次你不会说还是别说了,我现在更难下台了。”

    他低着头默默自省:“看来我真的生疏了,是符咒画错了,还是口诀念错了?”

    他只好拿出师父的《百符图鉴》查找起来。

    五个纸人突然站起来了。

    朏朏很高兴,“老大,你太厉害了,纸人站起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还乱说。”他一下回神,“你说什么站起来了?”

    “纸人啊。”

    只见那几个纸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再过一阵终于变成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后跟着四个七岁的小孩。

    乐无忧呆了,“怎么都是小鬼?那些老鬼都到哪里去了?”

    那个年轻的对他说:“前辈们都被别的道长召唤去了,请问道长有什么吩咐?”

    “我是要五鬼运财,他们这么小,怎么运,还是快回去吧。”说完就想收了法术,送他们回去。

    “道长,虽然他们外表比较小,但是他们比较灵活,如果您不着急,运财可以慢慢来,有我带着,保证不会被发现,何况现在你想召唤别的前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乐无忧听他说话挺有条理也合情合理,觉得这个小鬼有点意思,“那好吧,慢点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把朱家的银两都给我运出来。记住了,只要银票银两,运出来就到悦来客栈找我。”

    他点点头:“记住了,任凭道长差遣。”

    一大四小转身没了影踪。

    乐无忧先带朏朏去路边的一家面摊吃了蟹黄小馄饨,再到悦来客栈要了一间上房。

    他们到了房间洗刷了一番,等了一阵还不见那五个小鬼回来。

    乐无忧吩咐朏朏:“等他们回来了叫我,记住,如果天亮前还不回来,我就要召唤他们回来了。”然后就呼呼大睡了,留下朏朏守在窗口打瞌睡。

    大概四更时分,朏朏听到了一些声响,睁开眼睛一看,五只鬼正从窗户爬进来,他们的手上都拿着一个大麻袋。他赶紧去叫醒乐无忧。

    乐无忧揉揉惺忪的睡眼,“我是不是还在做梦,你们哪里来那么多东西。”

    “道长,是您让我们把银票银两都拿来,我们不敢违背。”

    乐无忧逐个打开麻袋,一沓沓银票和白花花的金银,晃得他一阵眼花。

    “这个姓朱的也太富了吧,这里都不知道有多少百姓的血汗钱在里面。待我去帮他破财消灾吧。”

    乐无忧烧了一把元宝蜡烛给他们,那个领头的开口了:“道长,我知这事有违规矩,只是,在下有一事相求。”

    “嗯?”乐无忧挑挑眉,果然有事相求。

    ☆、姑苏城外桂森森

    第二天,乐无忧一直睡到午时。

    等他终于迷迷糊糊地起床,朏朏已经按耐不住站在他身边巴拉巴拉把一早上听到的八卦全倒了出来。朱家一大早发现家中的钱财不翼而飞,闹得ji飞狗跳,一回说是家里进了贼,要报官府;一回说是家里的下人手脚不干净,家贼难防;一回朱老爷的大房、二房、三房、四房纷纷互相指责,指桑骂槐,暗骂对方是家贼;还有人说半夜上茅房看到几团鬼火在飘,恐怕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总之,闹闹哄哄的,围观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添油加醋,众说纷纭,整个姑苏城都沸腾了,都在说朱家失窃这件事,朏朏一早上已经在下面听了多个版本。

    乐无忧还没完全清醒,眯着眼睛说:“姑苏城的老百姓当真是安居乐业,闲得蛋疼,恐怕还要好几天不能消停,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跑出来乐善好施,怕要惹祸上身,还是等几天热度散了再说。”

    朏朏眨巴眨巴圆圆的眼睛:“老大,谁要乐善好施?”

    “当然是我们。拿了他那么多钱,总是要还点给老百姓嘛,这叫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朏朏点点头,肚子开始咕咕叫起,他不好意思的对乐无忧说:“老大,我饿了。”

    “那你还不赶快叫小二打水给我洗涮,等我收拾好带你去吃好吃的,顺便找点乐子。”

    “好嘞。”一阵风就出去喊店小二了。

    乐无忧在心里偷着乐,捡到了一个听话的小跟班,以后做事都不用自己动手了,就是脑子不太好使,有什么吃了变聪明的药可以给他来一帖。

    等乐无忧收拾妥当,半个时辰又过去了。

    “朏朏,老大现在带你去吃一顿好吃的。”

    “老大,去哪里?”

    “我都打听好了,太湖边的醉仙楼。快点,要不来不及了。”说完,在如意乾坤袋里掏出了一把伞,“时间不够了,用这把蝉翼伞吧。”

    朏朏看到乐无忧把伞撑开,伞面呈半透明,就像无数片薄薄的蝉翼粘在伞骨上,整把伞轻若羽毛。

    乐无忧可没时间给他慢慢欣赏,一手撑着伞,一手拉着朏朏,口中念起咒语,一阵风过来就把他们带飞起来了。

    朏朏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在空中飞过,相当的兴奋。

    “我说你那么肥就不要动来动去,给我老实点,要不等一下掉下去我可不救你。”

    就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已经落到地面了。

    乐无忧眨眨眼,地面只有大片的树木,根本没有太湖,更加没有醉仙楼。

    面对朏朏疑惑的目光,乐无忧讪讪道:“这伞最不好的地方就是会受到风力的影响,常常偏离方向。这下好了,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老大,应该在那边。”朏朏伸手指指东边。

    “你怎么知道?”

    “我闻到食物的味道。”

    “这伞不好用,咱们还是走路吧。”

    兜兜转转,他们在树林里兜了大半天,几乎天黑了还是没找到出路。

    “朏朏,”乐无忧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你的鼻子是不是坏掉了,一会这里一会那里,我们都走了一个时辰了,都只是在树林里兜圈,我告诉你,今天要是没找到去醉仙楼的路,我就吃了你。”

    朏朏十分委屈,“老大,我的确是跟着香味走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香味忽远忽近,我感觉这香味是在带着我们往树林里面去。”

    这时乐无忧也察觉到了不妥,“是哪个不长眼的在挡我的路,害得我到现在还没吃饭,最好不要惹我,不然我就拿他当开胃菜。”

    话还没说完,他们的眼前就出现了一所大宅,还有饭菜香从里面飘出来。

    “老大,就是这个味道了。可是,你觉不觉得很诡异。”朏朏拉着他的衣袖,有点害怕。

    “废话,荒山野岭突然出现一所大宅,肯定有古怪。我偏要去会会他。进去。”

    他们推开门,穿过庭院,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就像普通大户人家的花园一样,只是非常安静。

    朏朏紧紧的跟在乐无忧的身后,来到富丽堂皇的前厅。

    前厅摆着满满的一桌酒菜,ji鸭鱼r_ou_齐全,正飘着香味。一妙龄女子用手撑着头,坐在桌边,仿佛满怀心事。

    “姑娘一人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不觉烦闷吗?”乐无忧问。

    “幸好公子来了,不然还真的闷得慌呢。”那女子回答。

    “那还真是巧了,我刚好知道怎么解决姑娘烦闷的问题。”

    “哦,公子不妨说来听听。”那女子饶有兴味的抬起头来。乐无忧这才看清她的脸,颇有几分沉鱼落雁之色。

    “姑娘,做人是真苦恼,人世间苦闷的事情特别多,不如及早归去,我想我可以帮姑娘这个忙。”

    “可惜,我对这世间甚是留恋。”姑娘眼波流转。

    “哦,不如把你的故事说给我听听。”乐无忧说完,在桌旁坐了下来。朏朏不敢坐,只是警惕的站在他的身后。

    “从前有一户大户人家,乐善好施,有一天,收留了一个上京赴考的书生。这户人家有一个女儿正待字闺中,和这书生甚是投缘,于是他们私定终身。不想,这书生说是去赴考,却毫无音信,这姑娘一直等一直等就是等不到他来迎娶。姑娘一等就是三年,无奈家人一直催促姑娘出嫁,邻里乡亲也开始说三道四,姑娘于是把心一横,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把她的家人和她自己通通送上了黄泉路。”她轻描淡写的说。

    朏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可惜这姑娘执念太深就是不肯投胎,成了冤魂还一直在这里等待。难道你还想等那个男人回来?”

    “其实,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我只想等他的一个答案。”

    “事已至此,你不觉得那个答案已经毫无意义了吗?”

    “我只是不甘心,我为了他背叛了我所有的亲人,我要知道为什么他三年都不来。”

    “不如我来告诉你吧。这个书生在上京途中遇到劫匪,他们不仅抢了他的财物,还把他杀害了,曝尸荒野。他没有忘记自己和你的约定,一直不肯投胎,在奈何桥等着你,想着至少还能见你一面。可惜他只等来了你的家人,他们告诉了他全部的事情。当初如果你不是这么执着,兴许早就能见到他了。”乐无忧叹气。

    那女子一边听,一边落泪,她的哭声越来越大,眼泪越流越多,像是下雨一样,屋内的烛光忽明忽暗,桌上的食物迅速腐烂成了一堆腐r_ou_,朏朏忙捂着鼻子,退后几步:“好臭。”

    乐无忧继续说:“可惜你留在人间并没有行善,这几年有好几个书生在附近失踪,都是你做的吧。”

    “这些年我迷惑那些书生来到这里,我每次都希望能够见到他,可惜没有一个是他,于是我把他们都杀了,我只是越来越痛苦,越来越绝望。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你早点来,我就不会变成这样,我的家人也不会死,我现在这样子,我还怎么敢去见他?!”

    那女子一抬头,刚刚闭月羞花之貌没有了,一张脸变得狰狞可怖,在明暗的烛光中更加可怕。

    “可怜你到现在都死不悔改,执着至此。”乐无忧从袋里掏出缚妖索。

    “你是有法力的人,我刚才就感觉到了,干脆给我个痛快吧。”

    “那个书生呢,你不想再见到他了?你可知道,就是他让我来找你的,他想让你放下执念去投胎。”

    “太迟了,太迟了……我现在不敢见他,一切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那女子念念叨叨,整个宅子都在摇晃。

    朏朏拉着乐无忧的袖子:“老大,她好像疯了。”

    “我知道,这个房子早就破败不堪,只是靠她的怨念在支撑着,说不定等一下房子就塌了,咱们赶快走。”

    他们刚想往外面走,屋顶不断往下掉砖块,一眨眼就把门口封住了,“缚妖索。”乐无忧抛出缚妖索想困住那女子,不,应该是女鬼,奈何砖块下落,挡住了仙索。

    好几个砖块掉落在乐无忧身上,那是实打实的痛啊。乐无忧开始后悔不该轻敌,师父那个老家伙不会真的算对了吧,莫非今天就要命丧于此?实在不该为那个书生的蝇头小利帮他这个忙,这次真是吃了大亏了。

    “老大,现在怎么办啊?”朏朏一句话,把他从胡思乱想中唤醒。

    “这还用问,当然是赶快找出路逃命啊。”

    他一面观察出口一面思索有什么符咒法器可以活命。

    朏朏突然大叫一声:“不好了!”

    乐无忧跟着他抬头一看,半个屋顶即将坍塌下来。

    就在乐无忧哀叹将要英年早逝时,忽然宅子停止了摇晃,刚才要塌下的屋顶定在了半空,仿佛凝结了一样。

    乐无忧定神看了看,有一层白色的霜状物结在石块上,他用手摸了摸,冷冷的,是冰,是冰把整个宅子包裹住,所以屋顶才没有下榻。

    所以,这算死里逃生了?

    那女鬼也感到奇怪,乐无忧赶快甩出缚妖索先把她绑起来,免得她又作妖,这时她倒是没有挣扎,还异常安静。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安静得有点异乎寻常。

    朏朏拉拉乐无忧的衣袖,示意他看。

    刚才堵住门口的石块已经被冰封住了,但是好像有什么要冲进来,“哗啦”一声,那些冰块一下子全碎了,门口破了个大洞。

    此时已是半夜,一轮圆月悬在空中,照亮了树林,有三个人从月光中走来。

    三个人都十分高大,走在前面的两人,左边一个穿着青色袍子,右边一个穿着灰色袍子,青袍脸尖鼻挺,眼神凌厉,灰袍轮廓分明,眼窝深邃,走在后面的那个穿着黑色连帽斗篷,帽子把他的大半边脸都遮住了。

    青袍说:“主人,赶上了,还没死呢。喂,你还不赶快出来,等一下房子就要没了。”

    乐无忧赶紧带着朏朏,连带着把女鬼都拖了出来。

    三个人向乐无忧走来,一直走到乐无忧面前才停下。

    穿黑色斗篷那个把头上的帽子掀开,那是一个高大瘦削的男人,如要形容的话,乐无忧心里只有一句“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意思就是他只需一眼,就足以让你的城消亡,国尽倾。他有着一张苍白如霜雪的俊美脸庞,仿佛一刀一斧在大理石上狠凿出的凌厉,一双眼睛黑如深潭,潭上结着坚冰,直冒寒气。乐无忧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有生之年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预感,刚才那些都不算什么,这个人,才是他命中注定的劫。

    ☆、明月现故人相见

    “哗啦”一声,乐无忧看向那间宅子,刚才宅子已被冰冻上,现在冰包裹着碎石全裂了,只剩一堆断井残垣。

    乐无忧对身后的女鬼说:“姑娘,对尘世间可还有留恋?”

    那女鬼摇摇头。

    “那就不如归去吧。”

    乐无忧默念咒语,很快女鬼的身体变得透明,渐渐消失不见。他收回缚妖索,笑嘻嘻的对着那三个来历不明的人作揖,“刚才的事真是多亏三位了,大恩不言谢,将来有缘再会。”说完,拉着朏朏拔腿就跑。

    “救了你一命,这样就想离开吗?”青袍瞬间闪到他身前。

    乐无忧为难的说:“你看,你们那么大本事,我也没有什么能为你们效劳的,将来有机会的话……”

    “不,”青袍打断他的话,“现在就有机会”。

    “还不快交出来。”灰袍说。

    乐无忧摊摊手,“我可没拿你们的东西。”

    “不是你,是他。”他指指朏朏。

    “哎呀,我说你这个小家伙是不是不小心拿错了三位少侠的东西不还?”他拼命向朏朏使眼色:“这三位不是普通人,你要拿了他们什么东西,赶快交出来,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朏朏委屈的要哭了:“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有拿过他们的东西啊。”

    “难道你偷吃了他们东西?”乐无忧点点头这个十分有可能。

    朏朏眼泪都掉下来了:“老大,我没有……我才第一次见他们。”

    “三位也听到了,你们看他这么可怜,肯定不会拿你们的东西的,三位一定搞错了,而且你们看他身上哪里有什么贵重东西。”乐无忧边说,边去搜朏朏的衣服裤子。

    “好痒啊,老大,哈哈,好…好痒……”朏朏又哭又笑。

    “你们看,我已经全搜过了,真的什么都没有。好吧,既然是一场误会,我们大人大量,原谅你们了,咱们就此别过。”他拉着朏朏要走,可惜无论他走哪边青袍和灰袍都挡在他前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身体里的这件东西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的,还是给我们吧。”那个黑斗篷开口说话了,只觉话音非常冰冷,他突然闪身来到乐无忧身边把朏朏拎了起来。

    这一下实在太快,乐无忧根本来不及做反应。

    “老大,救命啊,救命啊……”朏朏在他手上挣扎。

    乐无忧连忙甩出手里的缚妖索,结果一下子甩了回来。

    他掏出几张符咒,“嗖嗖嗖”就扔向黑斗篷。

    这几张符咒是他的杀手锏,分别是“兴风作浪符”、 “翻云覆雨符”、“五雷轰顶符”,当然,这是乐无忧取的名字,这几张符其实就是风雨雷符,但是威力也是相当大的。

    “破!”黑斗篷只是用手指一弹,三张符还没发挥威力就已经失去法力,化作青烟。

    乐无忧见对手如此厉害,只好闭上眼睛:“朏朏,我救不了你了,将来有机会我一定替你报仇。”

    但是等了一会也没有等到预想中的惨叫声,他睁开眼睛,只见朏朏张开嘴,黑衣人把手放在他的肚子上,慢慢向上移,直到嘴巴,朏朏吐出了一颗闪着光的黑色宝珠,黑衣人拿到珠子,说了一声:“玄珠玑。”他把朏朏放回地上。虽然不知那珠子有什么用处,但一看就是珍宝。

    朏朏见对方并不伤害他,赶快跑回乐无忧身边,“老大,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会死呢。”

    “我也以为你会死,还想替你报仇来着。”

    “老大,你对我真好。将来你有事,我也会替你报仇的。”

    “呸呸呸,乌鸦嘴,你老大我长命百岁。”

    “那颗宝珠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根本都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有这样的宝物。”

    “你真的不知道?”

    “真的,真的……”看我真诚的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正在他们说话间,黑斗篷不知不觉来到了他们的身旁。

    乐无忧吓了一跳,“你走路没声音的吗?想吓死人啊。听着,本道长的大名叫乐无忧,记住了吗?”乐无忧拼命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嗯。如此执着于无忧,是否就真的能无忧呢?”黑衣人好像在沉思。

    遭了,他这句话太有哲理,好难接。

    为了缓解接不上话的窘迫,乐无忧道:“那个,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你们修道人不是会占卜起卦吗?替我起一卦吧。”黑斗篷说。

    “这个,那个,我只是略懂皮毛,我师父占卜起卦非常灵验的,他就在终南山,你去找他吧。”

    “不用,我只要你。”

    乐无忧无耐,只好拿出占卜的龟甲,放进三枚铜钱,装模作样的摇了一会,再把铜钱倒在地上,如此这般重复了六次。

    “卦文是:隐雪明月现,故人复相见。”乐无忧挠挠头:“你看吧,我就说不准,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哪有什么意思。”

    哪知那黑斗篷却若有所思:“嗯。故人……明月……你们听着,从今以后我姓顾,名月明。”跟着他的那两个人忙答应:“是。”

    这并不是取名字的卦好不好,乐无忧在心里鄙视他。

    “这名字真是古往今来第一好名字,但是您看,天色不早了,卦也占过了,宝物你们也拿到了,咱们就告辞了吧。”

    “不行,你要跟我们走。”青袍说。

    “你们该不是要我天天帮你们占卦吧,老子很忙的好不好。”乐无忧生气。

    顿时鸦雀无声。

    “那个,朏朏,既然他们有事相求,你就跟他们走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以后定能相见。”

    “老大,你不要抛下我啊!”朏朏抱大腿哭。

    你老大我现在也自身难保啦。他一个转身飞跑,那个青袍男还是瞬间挡在他的前头:“你也要一起。”

    “不行,不行,看几位都是要去办要紧事的,我天资愚钝鲁莽,一定会拖累你们的。”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奴隶。”那个叫顾月明的弯起嘴角说道。

    “你们明摆着欺负我,三个欺负一个。”

    “一对一也可以。”

    乐无忧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了无赖:“那你们杀了我吧,好不容易下山一会,辛辛苦苦来到姑苏,望月楼还没去,御风阁的佛跳墙还没吃,就要被你们带到不知什么地方。呜呜呜,想都知道肯定九死一生,呜呜呜,以后再也吃不到了…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呜呜呜……”

    他特意提高嗓门,假模假样的哭泣,在寂静空旷的林中,声音特别的大,惊起了树林里的一堆飞鸟。

    朏朏连忙跑到他的身边安慰。

    “老大,你别哭了,我去求求他们。”

    “朏朏,我的命好苦啊,三岁没爹,四岁没娘,五岁被师父带上山,受尽虐待,好不容易下山了,还要被拐带,呜呜呜……”

    那三个人面面相觑。

    顾月明看着他眼下的泪痣,无奈道:“好,就一天,给你一天的时间。”

    青袍人:“主人?”

    顾月明摆摆手,没让他说下去。

    乐无忧一听,立刻停止了哭泣:“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朏朏,今晚睡个好觉,明天咱们吃个够,下次不知何时还能吃到这种人间美味了,好歹也要做个饱鬼。”

    “老大,你真是我见过的人类当中最乐观的。”朏朏发自内心的佩服他。

    “可不是嘛,我们修道之人都得乐天知命,心胸开阔,最重要的就是我怎么看都不是个短命相,我师父还说我最后会得道成仙,我可是很相信的。”

    “对了,请问这两位高姓大名?”

    青袍没有回答,似乎在生气,灰袍说:“我叫猎风,他是青翮。”

    乐无忧拱手作揖:“幸会,幸会。”

    青翮不情不愿的和猎风走在最后,他小声的说:“哼,你说主人怎么好像对他特别好。”

    猎风:“这,我也不知道。”

    他们在客栈过了一晚,第二天乐无忧却是吵着要先去太湖的醉仙楼,结果一无所获,附近的居民说根本没听说过什么醉仙楼。他十分扫兴,只好转到余杭的望月楼。

    一路上乐无忧兴致勃勃地给朏朏上课:“蟠龙宴是望月楼独家的招牌宴席,要三个大厨,五十个人三天才能做出来的。蟠龙宴和望月楼其他菜式一样,讲究的就是一个鲜字,清而不淡,鲜而不俗。主菜配菜都挑新鲜的用,整个蟠龙宴都以海鲜为主,加上独门配方,在保持食材原味的同时,通过蒸煮煎炒把鲜味发挥的淋漓尽致,与配菜结合得天衣无缝,层次多样,口感丰富,一道菜可以吃出几个滋味,吃完之后回味无穷。蟠龙宴的主要菜式有:二龙戏珠、凤凰展翅、百鸟还巢、蝴蝶海参、佛手鲍王、荷塘鲜虾、黄金蟹盖、翡翠玉扇、琥珀豆腐、蟠龙面,光是想到都要流口水。”

    朏朏眼睛闪闪发亮:“老大,我们现在就去吃吗?”

    “对的,你老大我有先见之明,早在五天前就已经订好了酒席,今天去刚刚好。”

    不止朏朏,在一旁听着的青翮和猎风都不自觉吞了口口水,只有顾月明一声不吭。

    望月楼不愧是余杭最大的酒楼,环境十分雅致。

    乐无忧和掌柜的说了几句,马上有店小二带着他们到了楼上的雅间,店家把酒菜一一上齐后,乐无忧举杯:“喏,你们千万不要客气,虽然是我请客,但是我不喜欢独食,大家一起吃才有意思嘛,为了庆祝我们不打不相识,干杯!”

    只有猎风和朏朏举起了杯。

    “猎风,你真是够朋友,干了!”

    猎风笑笑。

    青翮没有理会他们,只是低头吃东西。

    就在他们埋头苦吃的时候,顾月明却是全程坐着,连筷子都没动过。

    “我说顾公子,你不会连这样的美酒佳肴都看不上眼吧?”

    “你真想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顾月明笑得诡异。

    “不,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乐无忧撇撇嘴。不吃就不吃,我自己多吃一点,“嗯,真好吃。”

    在他们吃完饭从隔间出来的时候,乐无忧看见迎面走来一个贵公子和他的小厮。

    “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哪。”乐无忧笑道。

    那位公子忙谦虚道:“哪里哪里,比起小公子差远了。”

    “很好,很谦虚,我喜欢谦虚的人。公子,相识是缘,今日的蟠龙宴打个折扣好不好?”乐无忧笑得眉眼弯弯,一派天真无邪。

    “可以,可以,我让兴叔给你打个九折。”公子十分客气。

    他高兴了,“今日有缘,不才赠你两句……”

    那公子还没来得及细问,顾月明已经上前拉起他的手走了,边走边说:“多管闲事,别浪费时间。”

    乐无忧撅起嘴,不满道:“我是俗人,自然喜欢管闲事,哪像你们……”

    吃完午饭后,乐无忧说要去解手。青翮跟在他的身后。

    “要不你在外面等我,你看着我怎么上?”

    “你快点。”青翮背过身去。

    青翮听到后面没什么声音,忙往后看,还好,乐无忧还站在那里。

    “行了没?走了。”

    乐无忧没有答话,乖乖的跟着走。

    待他们出去,猎风动动鼻子,说:“青翮,这么简单的障眼法都看不出来吗?”

    青翮一把打过去,那个乐无忧立刻化成了一股烟雾,剩下一个纸人。

    猎风顺着味道快速找到方向,在人群中一把拉了一个人出来。

    这人相貌平平,却不是乐无忧。

    “干什么?干什么?”

    “伪装得再像,也逃不过我的鼻子,别装了,小心我拆了你的骨头。”

    青翮一把冲上前:“可恶,居然敢骗我,我现在就拆了你的骨头。”

    乐无忧见形势不对,赶紧躲到顾月明身后,“你要把我带走,我怎么也得反抗一下,这是人之常情啊,你不会想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吧,这非英雄所为,你知道,我绝对不是你的对手,真把我打死了,你主人不会放过你的。”他一边说一边偷眼看顾月明,顾月明好像没有什么表情。

    僵持了好一会。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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