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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节

    我的室友不是人 作者:淘气骨头

    第16节

    远处莹绿色的点点光斑,在半空中漂浮着,象是流连夜色的萤火虫,一大簇一大簇的,忽然急速飘过来。

    这无疑是一幅很美丽很梦幻的场景,叶析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只觉得周遭冷飕飕的,寒意刺骨,整个人都快冻僵了。

    光团眨眼间就逼近了。

    他们看见,绿色莹光中环绕着个人——是旷野,依旧白皙如玉的面颊,依旧清清冷冷的神情。

    只是,眼神冰冷呆滞,象是两块石刻的墓碑,冰冷、僵固而坚硬,里面看不到丝毫活人的生气。

    他轻轻开口:“为什么要救他?把他留在血尸地不好吗?”

    平平的语调,没有一丁点起伏,听在耳中,古怪极了。

    “他的命是我的,”骆柯轻轻地哼笑,别有意味地说,“别说你了,就连玉帝和如来佛祖都没有权利决定他的生死。”

    这人还真是有够狂妄的,也不怕风太大闪了舌头,叶析暗暗吐槽,但还是往骆柯身后缩了缩。

    他本能地觉得眼前的旷野诡异而可怕,简直比血尸还瘆人。

    “你终于想起来了……”旷野发出声喟叹。

    “你的本意,是不愿意我想起来的。否则两年前你就可以引我进入血尸洞了,不是吗?”骆柯似乎漫不经心地说。

    旷野凝望他,坦然地点头:“对,如果你愿意做属于我的骆柯,我当然也会做属于你的旷野。”

    “你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叶析听得糊里糊涂,忍不住探出脑袋,开口问道。

    没人搭理他,骆柯望着旷野,慢慢说:“安安稳稳做旷野有什么不好?”

    “做旷野很好,可惜骆柯不会属于旷野。”旷野木然地说。

    “我只属于我自己,”骆柯懒懒恹恹地,漾开似乎有些讽刺的笑意,“所以,你才搞出了这么多事。”

    “你都想明白了?”旷野问道。

    骆柯耸了耸肩:“应该从两年前爱菱和陶尼被杀说起吧。

    我们看一桩命案,往往先留意它的结局,某个人被杀了……这样子。

    可那两桩命案,恰恰相反,不是结局,而是开端。

    毫无疑问,那是谋杀案,但凶手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而是我。”

    叶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听错吧?

    “是这样吧?”骆柯问旷野。

    “……”旷野抿唇不语。

    “在我离开湘西的前一天夜里,爱菱和陶尼失踪,我记得自己杀了他们,可是,我并不认为那是真相。”骆柯顿了顿,“因为没有理由不是吗?

    我干嘛要杀爱菱?既然我决定离开你,她当然也就算不得我的情敌。

    之所以没有深究下去,一方面,因为我相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并不需要我代替上天去做什么惩恶扬善的事。

    另一方面,如果凶手是你的话,我不想由自己来拆穿你。

    毕竟,是我喜欢并交往过的人。虽然,我也很同情两个死者。”

    旷野睫毛剧烈地颤了颤,却没有做声。

    骆柯又说,“可是,当我收到你的请帖时,我知道这件事还没有结束。有人希望我再次来到卧不库达。

    所以,我开始思考,如果我没有杀他们,那我为什么会以为自己杀了他们?

    我知道苗疆秘制的致幻草,可以令人产生幻觉,在神智迷失的时候,如果有人对他进行催眠,他就会把那些事情当成真的。

    毫无疑问,我就是被催眠的人。

    谁能够给我下致幻草,而不被我察觉呢?”

    他看着旷野,旷野回望着他,木然呆滞的目光,依旧没有任何情绪。

    清清嗓子,骆柯接着说,“如果凶手是你,一切就都可以解释得通。

    杀死爱菱,只是因为爱菱是我离开你的理由之一,让我背负着杀人的罪恶感离开,才是你的目的。

    但,她的死只是开始。

    你真正要杀死的目标,是我,没错吧?

    两年前离开湘西时,你曾经送给我一个人偶娃娃。

    我和叶析来到湘西后,路上遇到鬼魅。

    它们一直追着我们索要‘居’,而加持封印的‘居’,是能够让犯下罪孽、无法投胎的魂灵,避开生死轮回、得以栖息的场所。

    你早就想到要和我的魂灵住在那里吧?而那些鬼魅,毫无疑问,也是你引来的。

    我想,除了致幻草,你还给我下了蛊,苗疆秘制的鸳鸯蛊,只要我离开你,蛊毒就会发作,我就会不得不回到你身边。

    如果换做别人,早就被蛊毒折磨得生不如死,可惜我是修道之人,身上又有灵玉护体,所以我一直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妥。

    直到我再次来到湘西——蛊的生身之所,它所有的潜力都被激发出来,在我体内肆意作祟,我才会变得虚弱不堪,连道术都施展不出来。

    我和叶析遇到的那个赶尸匠,我猜测也是你安排的。

    将祖尔的躯干放在陶尼骨架上,让它变成恶煞的人,当然也是你。

    接着,你又故意引我发现祖尔的尸体被肢解,你知道,我一定会帮宋阿嫂去找祖尔的躯壳。

    你的确很了解我,你算准了我会做出的每一个决定。

    你利用恶煞把我和叶析引入血尸洞。

    在洞中,叶析被食人蛊袭击,绝对不是意外。

    被活人血肉喂养的食人蛊,因为一直生长在黑暗中,双眼早已退化,根本就是瞎子。

    绝对不会盲目地蹿出瓮,袭击人类,除非那个人的身上有吸引它的东西。我记得,你曾经和叶析有过肢体接触,就在那时候,你对他做了手脚吧?”

    “啊!”叶析恍然大悟,他想起第一次见面和旷野握手时,自己感到的掌心刺痛。

    听到他的叫声,骆柯按捺住回头看他的冲动,接着说:“你没想到,为了救叶析,我挡在他前面。

    食人蛊没有进入他,反而进入了我的体内,并且吃掉你给我下的鸳鸯蛊,让我恢复了体力。”

    旷野扯扯嘴角,露出僵硬刻板的冷笑:“我是没料到,你对他还真是有情有义。”

    没理睬他的讽刺,骆柯继续说:“我想起记忆中自己杀死陶尼前,他对我说过的话。

    当时他说:‘你又去爬爱家妹子的阁楼了吗?’这句话,始终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后来,我终于想通了,这句话,绝对不应该是对我说出的。

    我跟陶尼虽然有过几面之缘,可是他怎么可能理所当然的,认为我是去爬爱菱的阁楼?

    会爬她阁楼、跟她幽会的人只能是另一个人,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你。

    所以,我的记忆实际上是你的记忆,陶尼和爱菱都是你杀的。

    你用致幻草,把你的记忆‘植’入我的脑海,变成了我的记忆。”

    “全都被你说中了。”旷野笑了,笑容诡异阴冷,“为了你,我不惜毁掉卧不库达。

    用它所有的生灵和福祉炼化出‘居’,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可以摆脱宿命,在里面得到永生。

    可惜你放弃了。

    我引你去血尸洞时已经算好,要么血尸杀死你,你的魂灵将永远被禁锢在洞中。

    要么你杀死血尸,从眼球中找回夙世的记忆,继续你的宿命,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没有选择旷野呢?”他说完这句古怪的话,表情又恢复成大理石般的僵硬平板。

    骆柯眼中溢出复杂的情绪,轻声问:“你这是何苦?为了一己执念,把整个卧不库达变成死亡之域,值得吗?”

    “为了你,什么都是值得的。”旷野声音空荡荡的,仿佛来自遥远的异度空间,带着虚无缥缈的回音,唇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他近乎嘲弄地说,“极隆盛世,七星连珠。仙人引路,魔王复甦。天地变色,创世重生。

    你不肯跟旷野在‘居’中得到永生,可是,你也没办法和叶析呆在一起,因为这是你们的宿命。”

    说完,他的身影倏忽一闪,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去哪里了?”叶析纳罕地抻长脖子东张西望。

    “他根本没出现过,我们看见的,只是他的意念。”骆柯淡淡说。

    “你们说的话,除了爱菱和陶尼是他杀的那段,剩下的我怎么完全听不懂?什么记忆?什么宿命?”

    骆柯轻轻细细地笑了,笑容里淡淡的忧悒一闪而逝:“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很快就会懂的。”

    他掏出人偶娃娃,怔怔地看着。

    正看得出神,手中的人偶娃娃忽然咔嚓一声裂成两半,原来人偶娃娃竟是空心的,里面雕刻着亭台楼宇、高山流水,宛如个小小的世外桃源。

    离开卧不库达时,是次日的清晨,乌云依然笼罩着整个寨子,阴冷的风吹得人瑟瑟发抖。

    寨子口竖立的高大木门旁,堆积着上百具尸体。

    尸体的头都被齐整整切下来,抱在怀中,脸上带着无比幸福甜蜜的笑容,仿佛生命终结在最幸福最美好的时刻,和俞允、范君妮的死状一模一样。

    旷昀、旷野、宋阿嫂、爱漓……都在其中。

    骆柯终于明白,旷昀让他离开是什么意思,可惜他辜负了老人家的好意。

    他告诉叶析,这种死法其实是一种很古老很神秘的祭祀仪式——祭灵术。

    用这些人的生命和灵魂献祭,打开被封印的暗黑界之门。

    踏出木门时,终于看到晴朗的天空和睽违已久的太阳。

    叶析忍不住回头看,喃喃:“好像与世隔绝的孤岛。”

    骆柯意味深长地苦笑:“的确是与世隔绝,这个世界上,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卧不库达。”

    只是,暗黑界的大门已经打开,那些残忍悲伤的事,绝不会流散在风沙里,而是刚刚才开始。

    (未完待续)

    ☆、第58章 楔子·一

    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在清冷的月光下刷刷作响,摇曳出婆娑的姿态,看起来就像无数只扭曲狰狞的鬼爪,在黑暗中蓄势待发,仿佛随时要插入谁温热的胸膛,掏出谁血淋淋的内脏。

    不远处的一幢幢校舍,发出幽清的脉脉灯光,绵延沉寂在浓重的黑暗和混沌雾气中,恍似飘摇的一盏盏鬼火。

    而那校舍,怎么看都像一口口巨大的钢筋水泥棺椁。

    冷飕飕的阴风席卷而来,在她身侧肆意的翻涌。

    周遭的空间,突然变得异常的安静,仿佛与世隔绝……的确,此时这里已经与人世相隔绝。

    从她和恶魔做交易开始,她就摒弃了属于人类的世界。

    她慢慢抬眼,攥紧了拳头,胸膛因为紧张,而不停地剧烈起伏。她冲着黑乎乎的雾气低声问:“只要他吃了我的心脏,就可以吗?!”

    没有得到回应,她又问道,“只要他吃了,他就会是我的了吗?”

    “没错。”像冰冻一样沁冷的嗓音突兀地响起,一道黑影在雾气中慢慢显现,自雾中袅袅婷婷的走出来。

    是个身着黑白格子长衫的年轻男子,眉目间弥散着一股子阴鸷诡谲的煞气,令人觉得很不舒服,她厌恶地别开脸。

    男子注意到她的表情,却并不在意,用冰冰凉的声音继续说,“这是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可是我得杀死自己,亲手剖出自己的心脏,放弃做一个人。”她喃喃。

    “呵呵……所谓交易,就是有得有失,端看你认为是否划算。”男子阴测测地冷笑。

    她默然了,她不知道对方是否能够信赖,是否值得她赌上一切,但她已别无选择。

    男子不再说话,缓缓后退,身影慢慢溶回黑雾中,恍惚间似乎幻化成旷野清秀静雅的面容,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张俊美阴邪的脸孔,嘴角逸出一抹诡谲的微笑,满含阴狠狠的恶意嘲弄。

    可惜,被执念蒙蔽了心窍的女人根本看不到。

    下午四点。

    夏宇在玩游戏,骆柯在看书,叶析无聊地趴在床上,摆弄着魔方。

    今天是星期日,姜凯瑞一大早就去打工,晋鹏学生会有事,现在501寝室只剩下他们三个。

    心里忽然一动,叶析眨巴眨巴眼睛,凑到骆柯旁边,谄媚地挤出笑脸,声音无限温柔:“骆柯……”

    “说,你又想干嘛。”把书翻过一页,骆柯淡淡问。

    “听说小南门那边新开了家大排档,味道特棒,我们去尝尝吧。”

    一听说有好吃的,夏宇立刻竖起耳朵,赶紧附和:“好啊。”

    骆柯软软地挥了挥手,表示反对:“今天是农历三月初三,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为什么?”叶析不解。

    “知道清明节吧?”骆柯捋了捋挡住视线的额发,懒洋洋问。

    叶析点点头。

    “其实我们中国是有四大鬼节的,除了清明、盂兰节、十月初一,还有一个就是三月初三。”骆柯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所谓鬼节,就是民间传说中鬼门关打开的日子。

    在这一天,无法往生的孤魂野鬼都会被放出关,伺机寻找在冥界的替身,阳间阴气会特别强盛,活人稍一不留意,就会被魑魅魍魉缠上。

    所以这种日子,留在房间里、哪里都不去比较安全。”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以叶析魂魄不全的体质,阳气最旺的时候还会撞鬼呢,何况这种阴气炽盛的日子。

    “可是呆在寝室里很闷啊很闷。”叶析愁眉苦脸地叹气,“我好无聊——”

    骆柯想了想,放下书,干脆地站起身:“那走吧。”

    “嗯?”叶析一愣。

    “不是说想去小南门吃大排档?”骆柯挑挑眉毛,顺手压了压他脑袋。

    “可是你刚才说……”叶析偏头,避开他的骚扰。

    “怕什么,我可是正宗天师传人。哼哼,看哪只不长眼睛的鬼敢找咱们麻烦。”骆柯满不在乎地哼道。

    对他捉鬼驱邪的本事还是比较信赖的,叶析得偿所愿,心情大好,看骆柯的眼神都热切了许多。

    其实,从湘西回来以后,骆柯对他好多了,简直是到了纵容的程度,只要他提出要求,鲜少会被拒绝,连夏宇他们都大感纳闷。

    仨人高高兴兴走出宿舍楼,叶析的脚步一下子停住,看着骤然闯入视线的女人,心里直发毛,她在这儿干嘛?

    该不会是在等他吧?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可能性绝对是百分之二百!

    宿舍楼对面的梧桐树下,罗雅亭亭而立。

    见他们出来,顿时眼睛一亮,急匆匆奔到面前,大概因为紧张,她脸颊微微涨红,气息喘得有点急,冲叶析甜甜一笑:“你们要出去呀?”

    这不废话吗?夏宇暗暗嘀咕。

    叶析苦着脸点点头。

    “我有点事儿跟你说。”罗雅眼巴巴瞅着叶析。

    夏宇识趣地拉着骆柯先走,扭头对叶析嘱咐道:“我们在前面拐角等你啊。”

    擦肩而过,骆柯似笑非笑地瞥了叶析一眼,叶析顿时打了个哆嗦,他的眼神……怎么怪怪的?好像不太高兴?

    见他们走远了,罗雅楚楚可怜地凝望着叶析,小声问:“我昨天给你发了短信,没看到吗?”

    紧张和期待,清楚地从她那双水淋淋的大眼睛里透出来,叶析犹豫半天,实在狠不下心肠说实话:“嗯……没看到。”

    这女孩自打一年前向他告白后,就把在学习上的执着劲儿全用在了他身上,时不时在他身边打转。

    这简直就像一朵鲜花,哭着喊着求着非要往一坨牛粪上插,跌碎了一地的眼镜和玻璃心。

    结果令众多男同胞义愤填膺,恨不得把叶析直接踹死——裸的、眼冒绿光的嫉妒恨哪。

    拒绝这么好的女孩本身就是在犯罪!

    “我,我本来想请你去听音乐会,李云迪的专场。”罗雅小声说。

    叶析心虚地别开视线:“那个……对不起,我已经约了骆柯和夏宇。”

    “那你明天有时间吗?明天早上……”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我发现罗雅纯粹是自虐型!”站在校园的拐角处,夏宇抻长脖子使劲往叶析那边瞅,“该不会是读书读傻了吧?她是eq太低呢,还是眼神有问题?”

    骆柯双手插在兜里,懒懒洋洋靠着棵梧桐树,低垂的视线被略长的额发遮挡住,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缩回脖子,夏宇继续发表感想,“叶析有什么好呀,成绩不好,长得不好,看样子家里也没什么钱,简直是毫无可取之处……”

    沉默了几秒钟,骆柯忽然弯眉微笑,慢悠悠道:“我也没觉得你有什么好,不学无术、嗜吃如命、夜郎自大、不知所谓,典型的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夏宇被他劈里啪啦一连串成语轰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咂吧出滋味,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呼哧呼哧直喘粗气:“骆柯!你你你太过分了!我哪里不中用啦?!”

    “过分又怎样?”骆柯笑得温温顺顺,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眼睛自上而下,轻蔑地扫了他一圈,“我就是瞧着你哪里都不中用,你有意见?”

    夏宇憋得脸红脖子粗,好不容易把胸口堵着的那口气硬咽下去,呕得差点没吐血,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挤出俩字:“没有。”

    对他的怒气毫不在意,骆柯盯着地面,恍惚的眼神表明,其实他什么都没看。

    被他的毒舌刺激到,夏宇气得半天没吱声,无聊地晃来晃去。

    转了半天圈,转得自己头都快晕了,见那俩人还没有谈完的意思,实在按捺不住,自言自语念叨:“这是要谈多久啊?怎么那么多话说?居然敢把俩帅哥干晾着,真是有异性没同性……”

    “叶析!”骆柯抬眼,喊了声。

    声音不高,只是稍微拖长了点尾音,叶析一听,就暗叫不妙,骆柯不耐烦了,后果很严重。

    顾不得继续听罗雅废话,叶析忙朝她摆摆手:“我赶时间啊,下次再说。”

    “叶析,明天早晨你别忘……”罗雅急忙喊,没等她说完,叶析已经转身噔噔噔跑远了。

    罗雅怔怔追了两步,蓦地僵住,脚下像被什么黏住,再也迈不开步子。

    “走吧走吧,是不是等急了?”因为梧桐树的阻隔,视野并不太好,但她仍清楚看到,叶析站在骆柯面前,一脸讨好的笑。

    他并不是漂亮的男孩子,尤其是跟骆柯和夏宇在一起,相形见绌,显得越发平庸。

    但他的笑容很温柔,温柔得像春风中轻轻摇曳的柳枝,像盛夏荡起涟漪的碧湖,只是静静看着,就让人的心柔软起来。

    虽然表面看起来叶析对每个人都很友善,但罗雅发现,他对待骆柯,显然是不同的。

    他凝望着骆柯的时候,眼睛会闪闪发亮,笑容会特别温柔,连语气都低柔了许多……就仿佛,他面对的,是自己倾心爱慕的人。

    那份喜悦、那份小心翼翼,从每一个毛孔里钻出来,以至于他周围的空气都氤氲着温馨恬谧的因子。

    即使跟自己说过无数次:只要坚持、只要不放弃,迟早有一天叶析会属于她,罗雅还是明显受到打击。

    敏锐地察觉到她咄咄逼人的视线,骆柯蓦然转过脸来,和她的眼光相碰,立刻微微弯起眉眼,冲她浅笑示意,随即牵起叶析的手,拖长了语调:“既然不喜欢,就别总跟她纠缠不清,对彼此都不好。”

    “我什么时候跟她纠缠了?”浑然没在意他突如其来、不合时宜的举动,叶析大呼冤枉,“是她来找我好不好?我也很烦恼的!”

    罗雅身子晃了晃。

    瞥见她的失措,骆柯敛了笑意,意味深长地加重语气:“感情的事不是考试,不是只要努力就能取得好成绩的,希望她能早日明白这个道理。”

    有什么冰冷尖锐的东西“噗”地穿胸而过,罗雅清晰感觉到锥心的疼痛和刺骨的寒意。

    骆柯大大方方牵着叶析的手,拖着他一步一步从她的视野里消失。

    望着空荡荡的路面,罗雅眼睛里透出无法掩饰的悲凉绝望,不知不觉攥紧拳头,她那么用力,以至于骨节处都泛出青白色。

    “是你们逼我的!”她怨毒的、充满恨意的低语。

    仨人走出古色古香的b大校门,骆柯抬头看了看天,微皱起眉头。

    众所周知,b城的空气质量一向不怎么样,特别是暮春季节,由于沙尘暴不时光临,天空总是黯淡的苍黄色,仿佛空气中都掺了土黄色的粉尘。

    今天的情况又显得格外严重,满天阴云像刚在煤堆里打过滚的棉花团,被撕扯得破破烂烂,呈现出灰突突的肮脏,让人的心情都跟着压抑起来。

    阴气很盛呢……实在不宜出门。

    瞥了眼站在路边等车的叶析,骆柯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决定照计划去吃大排档。

    他很清楚,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既然如此,能让他开心一次是一次吧。

    现在的时间段正是交通量的高峰期,每辆经过的公交车都塞得满满当当,恐怕连只苍蝇飞进去都挺费劲。

    眼瞅着一辆公交车晃晃悠悠停在面前,隔着玻璃窗,正对着他们的那个中年男人,已经被挤压成相片,肥大的脸孔紧贴在车窗上,彻底扭曲变形。

    面对此情此景,叶析实在没勇气上车,打着寒噤退后两步,建议:“那个……不如我们打车去吧?”

    “从这里到小南门,车费起码得六七十块。”夏宇按按口袋里扁扁的皮夹,学着孔乙己的样子,愁眉苦脸地晃脑袋,“我这个月的伙食费不多矣,多乎哉?实在不多矣。”

    “那你昨天还买那套贵得吓死人的多米诺骨牌。”叶析老实不客气地丢给他记白眼。

    “晋鹏喜欢嘛,我看见骨牌,光记着他喜欢、忘了这个月已经严重超支的大问题。”见公交车不耐烦地晃晃悠悠开走,夏宇无聊地踢着马路牙子,哀叹。

    完全没把他俩的对话放在心上,骆柯始终一副事不关己的懒散模样。

    “再等下去,就得吃夜宵了,”叶析摸出手机瞅眼时间,提议,“还是打车吧,大不了我买单。”

    夏宇激动得转身噌地一把抱住他,哀嚎:“叶析!我真是爱死你了!”

    “是爱我的钱包吧。”冷不防被抱得死紧,叶析手忙脚乱挣扎,“放开……你是熊啊!我快要被你勒死了!”

    骆柯皱皱眉,利落地一爪子抓过来,直接把夏宇丢到几步开外。

    他用劲大了点,夏宇痛得直咧嘴,揉着发麻的肩膀,抱怨:“不用出手这么狠吧?难道你练过九阴白骨爪?!”

    骆柯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

    夏宇立马选择做识时务的俊杰,气哼哼站到马路边东张西望踅摸出租车。

    见骆柯仅凭一个眼神就把夏宇彻底秒杀,叶析再次郁闷地感叹,这世界果然是恶人当道啊。

    远远瞧见一辆挂着空车标志牌的红色夏利驶来,夏宇急忙挥手拦车。

    夏利有条不紊地停在身旁,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司机是个三十出头的丰满女人,盘着漂亮的发髻,侧脸被特意留下的一缕卷发遮挡住大半,颇有几分精雕细琢的味道。

    似乎没睡好觉,映入视线的那只眼睛红通通的,布满血丝,皮肤异常的白皙,只是干巴巴的,毫无光泽,白得未免有点瘆人。

    叶析愣了愣,隐约觉得这女人似曾相识,却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他使劲敲敲脑袋。

    “你磨蹭什么呢?”夏宇不耐烦地伸手推了他一把,自己拉开前面的车门,率先钻进去,一屁股坐到女司机旁边,对她说,“到小南门筒子胡同……”

    虽然莫名感到隐隐的不妥,但见骆柯表情平静,没什么异样,叶析猜度,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便没吭声,也默默上了车。

    听夏宇说出目的地,女司机咧了下涂着粉红色唇膏的丰满嘴唇。

    b大在城北,小南门在城南,出租车得横穿整个城区。六七十块的车费,对出租车司机来说,算是趟不错的活儿。

    北方的春天总是来得比较晚些,四月份太阳依然挺早下山。

    驶入城南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擦黑,天边铺陈着绚烂的一抹彩霞,镶着亮银色的一圈薄边,夕阳在如丝如缎的晚霞中,半遮半掩地露出小半边脸。

    车子周围灰突突的,视野变得有些模糊。

    柏油路两旁是即将拆迁的旧城区,触目所及,是横七竖八红砖青瓦的平房——早些年城市规划还没有提上日程,所以老百姓的房子建得颇杂乱无章,基本没有什么秩序可言。

    偶尔也可以看到表皮严重龟裂脱落的低矮老楼,它们曾经在一众平房中鹤立鸡群,彰显出主人家境的殷实不凡,令人着实羡慕。

    现在置身于黯淡的斜阳中,和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比起来,显得分外残破不堪。

    墙上一个个硕大的“拆”字,围着醒目的粗线条黑圈,令人联想起古代死囚背着的横木,嗯,其实意思也是差不多的。

    因为道路老化损坏得太严重,出租车颠簸得特别厉害。

    上车没多久,叶析脑袋就自动自发歪搭在骆柯肩上,随着车子一晃一晃的,很快睡得不省人事,昨夜又做了一整夜的怪梦,根本没睡踏实,他能熬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晋鹏不在身边,夏宇就感觉好像缺点什么,浑身都不自在,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摸出手机,调出信息栏,打算给晋鹏发条短信。

    骆柯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叶析的发梢刺得他颈部微微发痒,说不上难受,但的确不怎么舒服。

    他偏过头,稍微拉开点距离,望着车窗外,思绪渐渐飘渺。

    暮霭沉沉的布景中,一排排矮趴趴的老房子缓缓后退,犹如老旧电影的胶片,从眼前徐徐闪过,骆柯知道,它们很快就要消失了,如同一切不得不走向消亡的生命。

    视线不经意停留在一栋红砖青瓦的平房前,那里聚着七八个脏兮兮的小孩子,正撅着小屁股、趴在地上兴高采烈玩玻璃弹珠。

    对他们来说,这无疑是最快活最适合做室外游戏的季节,没有严冬的酷寒,也远离了盛夏的炎热。

    玻璃弹珠在晕染开来的夕阳余晖中一闪一闪,折射出斑斓流丽的光彩,旷野流星似的忽隐忽现。

    随着孩子们手指弹动,有七颗弹珠彼此撞击后,诡异地连成一条笔直的线。

    在那一瞬间,骆柯眸光蓦然一闪,淡淡的刺痛,从心口龟裂般迅速蔓延开来。

    极隆盛世,七星连珠。仙人引路,魔王复甦。天地变色,创世重生。

    从他和叶析踏进湘西血尸洞的那一刻,命运的转轮就已经开启……

    这一世,是开阳凡世轮回的第一百世。

    叶析死亡之时,就是开阳复生之日。仙人引路,魔王归来。

    与开阳一起重临人间的,还有魔王巫觋。

    这是无法改变的宿命。

    骆柯心潮起伏,封印在湘西血尸洞中那些眼球里的记忆,一时间,纷至沓来的涌入脑海。

    第一颗玉石眼球是属于莲花精的:蒂莲湖里的那一朵莲花,春而生、秋而枯,浑然不知今夕何夕。

    湖畔生活的一条蛇——趺吻蝮,是它几千年岁月中唯一的伙伴。

    鱼与虾的追逐,看了数千年。

    任凭日升日落、斗转星移、花谢花开、草枯草荣,它兀自怡然自得。

    品雨露清风,尝雪落冰融,深深扎根在淤泥里,不曾有过自由,也就从没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也不知道经历了几千几万年,有个白袍广袖的男子忽然出现,为它抚琴,为它诵经。

    莲花是无所谓的,它听不懂琴音,也不懂得经文,只是觉得他比趺吻蝮有趣多了。

    ☆、第59章 二

    后来,莲花精知道了,他叫开阳,是天上的北斗七星之一,又名武曲星君。

    就这样纠缠了几千几万年,经过开阳锲而不舍,以灵汁仙露滋润和梵音妙经的涤荡,莲花终于能化身为人,可以和开阳纵横天地间,笑傲群山上。

    对莲花精来说,那是段恣意恣行、快活无比的岁月。

    摆脱了根的束缚,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博大广遨,有多少千奇百怪的事物,似乎永远也看不尽、看不完。

    直到有一天,被大金乌追杀的沉香误打误撞,逃入芙蕖山,莲花精一时看不过眼,失手杀死了大金乌,结果惹来天兵天将和九天神雷轰顶。

    开阳适时赶到,但不是来救它,而是亲手掏出它的精魄,毁掉它数千年的道行,令它形销神散。

    横竖死定了,精魄送给他也没什么,莲花精并不在意。

    可是开阳说这些年的相依相伴只是为了得到它的精魄,它又怎能甘心?

    又怎能不心生怨怼?

    骆柯闭上眼,下意识捂住胸口,似乎能真切地感悟到被生生掏出精魄时,那种锥心蚀骨的疼痛。

    终究,还是恨着的吧?

    第二颗云母眼球,是属于魔王巫觋的。

    蚨吻蝮找到作为莲花精转世的巫觋,为他创立了巫鬼道,奉他为魔王。

    巫觋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天帝曾经说过,开阳会在人间经历百世轮回,每一世都将杀死转世的莲花精,这是上天给予他们的惩罚。

    所以,既然莲花精成了魔王巫觋,开阳当然也就成为巫觋的克星——天师正一道的创始人张道陵。

    理所当然的,沿着宿命的轨迹,张道陵诛杀了巫觋,并将巫鬼道一众鬼卒恶兽封印在暗黑界。

    只有蚨吻蝮趁乱逃出,追随巫觋在红尘俗世经历百世轮回。

    第三颗魔晶眼球,记载的是一个亡国的王子。

    他不知道,自己宠爱的妻子是敌国的细作,一心一意珍爱着她,军国大事从来不会避讳她。

    直到——国破城毁之日,她亲手把一柄短剑刺进了他的胸膛。

    第四颗眼球的主人,是可怜的青楼女子。

    像最烂俗的唱词,她遇到了落魄的书生,爱慕他的才华,倾尽所有资助他去京城赶考。

    书生皇榜高中,并没有忘记旧情,将她接入官邸,纳为妾室,百般宠爱。

    几年后,书生迎娶了官宦人家的小姐为正妻。

    小姐妒忌她貌美受宠,竟然污蔑她与下人私/通。

    书生暴怒之下,不分青红皂白,将她活活鞭挞至死,曝尸荒野……

    第五颗、第六颗、第七颗……除去莲花精那颗,整整九十九颗眼球、整整九十九份记忆。

    一世又一世,他都死在昔日的爱人手中。

    有些罪,要用百世的受难来赎回。

    有些苦,要用百世的煎熬来咀嚼。

    这既是上天的惩罚,也是他给自己选择的宿命。

    开阳和莲花精的纠葛,由他而起,也将由他而终。

    此时此刻,安安静静倚靠在自己肩头的少年,轻轻呼出温热的气息,暖暖地喷在颈项,微微的发痒。

    骆柯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苍凉而悠远。

    纵使被杀戮了近百世,他还是觉得不舍啊……

    不动声色地,他小心翼翼握住了叶析搭在膝盖上的一只手,牢牢攥在掌中。

    因为始终没人说话,出租车里显得死气沉沉的。

    女司机实在距离养眼甚远,连饶舌的夏宇都丝毫提不起调侃逗弄的兴致,一心一意按着手机上的输入键。

    挡在前后座之间的乳白色隔离护栏,油漆早已斑驳剥落,露出一块块脏兮兮的铁锈色,令骆柯联想起干涸的血渍,他不禁厌恶地拧眉。

    毫无疑问,对他来说,血腥和死亡,是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存在,厌恶却始终无法摆脱。

    闭了下眼睛,透过隔离栏,骆柯看见的就是女司机的后脑勺,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可他就是无法控制那股突然涌起的强烈不安。

    将左手插进衣兜里,他摸索着道符。

    这时,车子蓦地一个剧烈颠簸。

    猝不及防的夏宇错手按住删除键,结果辛辛苦苦敲了半天的字,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姐,你稳当点啊!”他哀嚎。

    对他的抱怨恍若未闻,女司机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两片厚嘴唇抿得紧紧地,车子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继续一颠一颠的前行。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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