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哥你假发掉了 作者:巫哲
第6节
“陪女朋友逛街呢?”李凡笑着问。
没等安赫回答,赵炎已经一个劲儿地摆手了:“不是不是不是……”
“邻居。”安赫很简单地回答,看了那辰一眼。
那辰还靠着车门没动,脸上没什么变化,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你们刚那歌太棒了,”赵炎冲乐队几个人竖了竖大拇指,“草原一枝花都变好听了!”
“谢谢,”李凡笑着转身上了车,他们的东西差不多都已经搬上车了,他坐在车里喊了一声,“走么?”
那辰终于没再靠着车门,摘掉了墨镜,脸上带着笑慢慢走到了安赫跟前儿。
安赫看到了被风吹起的几缕头发后面精致漂亮的眼睛和抢眼的嘴唇,他一向不喜欢大红的唇色,但那辰现在的样子却让他觉得张扬而性感。
“你……”安赫琢磨着该说点儿什么。
那辰突然一伸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贴到了他身前,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安赫,你还欠我一顿饭,我的衣服还在你那儿,那天晚上的事你还没找我算帐,把这些事儿了了你再想着躲我吧。”
安赫站着没动,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晚上联系你。”
那辰松了手,退着走到了车门边,冲他抛了个飞吻,转身跳上了车。
车开走之后,安赫才轻轻叹了口气。
“你女朋友么?”赵炎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真有性格。”
“不是,”安赫快步往超市走,“走吧,去买东西。”
上了车那辰就往车座上一靠闭着眼不动了。
乐队几个人商量着一会儿上哪吃饭,提到吃的,几个人都兴致高涨,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在川菜和湘菜之间没完没了地反复折腾。
“你是不是……”李凡靠到那辰身边,小声说,“是不是……”
“嗯?”那辰还是闭着眼。
“是不是吃醋了?”李凡试着问。
“吃你媳妇儿。”那辰笑了笑。
“跟你说正经的,”李凡往他身边凑了凑,“你以前不这样,这次不对劲儿。”
那辰不说话,抬腿踩着驾驶座的靠背一下下蹬着,开车的严一不耐烦地回手扒拉了一下他的腿:“那辰你癫痫犯了吧!”
“快找根擀面杖让我叼着。”那辰又蹬了两下。
“我懒得说你,就提醒你,”李凡继续小声在他耳边说,“这人……你不是特烦bi么,都弄上床了,差不多得了,人拍拍屁股扭头就能找个姑娘过……”
“宝贝儿,”那辰转过头往李凡脸上用力亲了一口,“闭嘴。”
“我操!”李凡喊了一声,狠狠地擦着自己的脸,“你他妈没救了!”
那辰仰着头冲着车顶一阵狂笑,半天都停不下来。
一帮人讨论了老半天,终于决定去吃鱼头火锅,车开到火锅城停下的时候,那辰跳下车:“我回家。”
严一啧了一声,并没有留他,那辰一时一个状态他们已经习惯了,只是问了一句:“你不吃饭啊?”
“回家啃脚丫子。”那辰转身就往街边走。
“早说我先送你回去啊。”严一喊。
“你们吃吧。”那辰拉开车门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我们吃,这小子又抽风了。”李凡带头往火锅城走。
那辰回到家的时候,姥姥刚买了菜回来,正坐客厅里一边摘菜一边看电视上卖血糖仪。
看到那辰开门进来,她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我以为你妈回来了呢。”
“我今儿出门的时候你就说过一回了,”那辰进厨房看了看,饭已经煮上了,肉也都切好了,还有一大碗猪肚放在案板上,他拿着碗回到客厅递到姥姥眼前,喊着问,“一顿的?”
“嗯!”姥姥点头。
“你不能吃这么多肉,”那辰继续喊,“分两顿!”
“你别跟我喊!”姥姥很不高兴,“活不了几年了!又不让吃肉,还吼我!”
那辰没再说话,回到厨房里把那碗猪肚放进了冰箱里。
他洗完脸换回平时的衣服之后,姥姥已经摘好了菜,站在厨房里准备炒菜,那辰把姥姥推回了客厅里坐着。
一般情况都是他做菜,他也愿意自己做,但姥姥特别爱在一边打下手,听不见人说话,要什么不递什么,相当添乱。
做牛肉的时候,那辰正准备拿锅盖盖上焖一会儿,伸出手就愣了,在厨房里转了两圈,最后跑到客厅冲着正捧着老妈照片抹眼泪的姥姥喊:“锅盖呢?”
“什么?”姥姥茫然地看着他。
“锅!盖!”那辰扯着嗓子喊,“你把厨房里的锅盖收拾到哪儿去了!”
姥姥听明白了,很干脆地回答:“卖废铁了。”
那辰没说出话来,姥姥又补充了一句:“在小区门口看到有人收废品,我就拿出去卖了。”
“你想什么呢?正在用着的锅盖你卖废铁?”那辰很无奈,“再说一个锅盖能卖几个钱?”
“还有别的啊……一起卖的。”
“你还卖什么了?”那辰迅速往屋里看着。
“二楼没人住的那屋里那个小提琴。”
“什么?”那辰愣了,一把抓着姥姥的肩,手都哆嗦了,“你说什么?”
没等姥姥回答,他转身冲上了二楼。
这屋放的都是家里不常用的东西,但那辰每天都会收拾,现在一直放在客房桌上的小提琴连盒子带琴都不见了,他手抖得很厉害,在原来放琴的位置摸了好几下,最后靠到了墙上。
“怎么了?”姥姥跟着进来了,看到他的样子,有些担心地过来摸了摸他的胳膊。
“姥姥,”那辰看着她,“你知道那是我妈的琴么?”
“啊?”姥姥没听清,还是很担心地摸着他的胳膊。
那辰闭上眼睛,狠狠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姥姥的手,凑到她耳边:“没事儿,你坐着,一会儿就吃饭了。”
“啊,好。”姥姥点头。
“谢谢你没把我妈钢琴扛出去卖了。”那辰轻声说,往厨房走的时候步子都有点迈不动。
吃完饭收拾好之后,姥姥准时进屋睡觉了。
那辰把屋里所有的灯都关掉,回了自己房间,戴上耳机,把cd机音量开大,躺到了床上。
《rry christas rwrence》安静地传进耳朵里,他瞪着天花板,眼睛有些发涩。
随着音乐节奏渐渐加快,他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滑了出来。
安赫很久没在家里呆这么长时间了,老妈难得地下了牌桌,跟他聊天。
虽然聊天的内容主要是听老妈抱怨,谁输不起,谁赢了就闪人,这些天输了多少赢了多少,但对于安赫来说,老妈能放下麻将跟他聊天简直就是意外惊喜,他配合着聊了两个多小时才在老妈要再次上桌的时候出了门。
回去泡了个澡之后,他拿出今天在街边买的对联贴在了门口,然后打开了电脑。
点开q上嚇↘死↙伱灰色的名字,愣了很长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发过去两个字,在么?
抽完了快一支烟,嚇↘死↙伱的头像亮了。
嚇↘死↙伱:恠
安赫叼着烟按了按额角。
干煸扁豆:你脑残有周期么?我等你不残的时候再来
嚇↘死↙伱:莣換徊莱ㄋ
嚇↘死↙伱:忘换回来了
干煸扁豆:你放假了吧?
嚇↘死↙伱:嗯
干煸扁豆:哪天有空,请你吃饭,顺便把衣服拿给你
嚇↘死↙伱:随便,哪天都有空,闲得都长绿毛了
安赫看了看日历,一放假他就弄不清日期了,最近他也没什么事,于是挑了个看着顺眼的日子。
干煸扁豆:后天中午吧,我开车。
嚇↘死↙伱:晚上
安赫犹豫了一下同意了,拿过手机记下了那辰给他的地址,离他这儿不太远的一个牛逼小区。
这日子看着顺眼,但早上安赫起床的时候就看到窗外一片白色,下雪了。
安赫站到窗前,这不是今年第一场雪,但雪下得很大,白茫茫一片,估计是下了一夜。
“靠。”尽管屋里很暖,安赫还是缩了缩脖子,把窗帘拉好。
雪到下午才算停了,安赫裹成个粽子出门,小跑着冲到车上,关上车门就把空调打开了。
手机响了一下,是那辰发来的短信。
快冻死了快点来。发件人:假发。
安赫虽然不明白那辰为什么要提前这么多出来冻着,但还是赶着过去了。
大老远就看到了在小区门口雪地里站着的那辰,他按了按喇叭,那辰低头盯着脚下的雪似乎没听见,他慢慢把车靠了过去,开了窗喊了一声:“大七!”
那辰抬起头:“叫谁呢。”
“不上来就冻着。”
那辰笑了笑,蹦着跑过来拉开车门,带着一股冷气。
“你不能晚点儿出来?旁边商店里呆一会儿也行啊。”安赫看着他,今天那辰穿得很学生范儿,运动服外面一件厚绒外套,脚上是双跑鞋,看起来还挺像个规矩的好学生。
“爽。”那辰把座椅放倒,半躺着打了个响指。
“去吃越南菜吧,”安赫把车掉了个头,“我经常去吃,还不错,挺有特色的。”
“好。”
安赫看了他一眼,今天那辰给他的感觉跟平时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身衣服,那辰显得很乖,笑起来的时候也是挺开心的样子。
这家越南菜馆地段和装修都很低调,客人不多,安赫挺喜欢这种安静吃饭的氛围。
服务员都是穿着国服的越南姑娘,会说简单的汉语。
安赫点菜的时候那辰一直看着服务员,人家走开了之后,他小声说了一句:“这衣服不错,挺有味道的。”
安赫笑了笑:“打算弄一套扮上么。”
“嗯,”那辰挺严肃地点了点头,“肯定漂亮。”
“你……”安赫犹豫着问,“这是爱好?”
“不是。”那辰拿过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那为什么?”安赫看着他。
“你猜。”那辰拿着杯子,在杯口轻轻咬着。
“不想猜。”
“因为我爸特别讨厌我这样。”那辰用牙在杯口磕了几下,笑着说。
安赫没有说话。
虽然那辰比他的学生要大几岁,但他的性格,情绪,包括女装和那些故意打出来的脑残火星文,以及他提到父母时诡异的语气……如果那辰是他的学生,安赫觉得自己大概会跟他好好聊聊,还会跟他的父母也聊聊。
那辰吃饭依旧很安静,一言不发,吃得挺专心。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安赫正想找个话题说两句,那辰突然低着头说了一句:“对不起。”
“啊?”安赫愣了,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那天的事。”那辰拿过纸巾擦了擦嘴,抬起头。
“哦,”安赫本来已经不再去想那天晚上的事,现在那辰这么一提,他脑子里立马呼啸着闪过各种画面,还配着喘息呻吟,他应了一声就说不出话来了,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不提了。”
那辰低下头继续吃,安赫靠在椅子上点了根烟叼着,那辰说对不起时的样子,让他感觉这人大概很少跟人道歉。
安静地吃完这顿饭,走出饭店时才发现又开始下雪了,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
“送你回去。”安赫发动车子。
“嗯。”那辰点点头。
安赫本来已经做好了如果那辰还说去哪他就严辞拒绝的准备,现在那辰这么顺从地同意回家,倒让他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把车开到小区门口,安赫停了车,回手准备从后座把那辰的衣服拿给他的时候,那辰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安赫扭头看着他。
“亲我一下。”那辰靠在椅背上,偏过头说。
第十二章 走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安赫没动,保持着伸手去后座拿衣服的姿势。
那辰也没动,就那么靠在椅背上看他。
这是安赫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近距离地跟那辰面对面,睫毛,眸子,都清楚地在他眼前。
他沉默地一寸寸地打量着那辰的脸,从前额到眉毛,眼睛……目光在那辰的鼻梁上停下了。
“你鼻子上这个洞是……”安赫问。
“鼻孔,”那辰回答他,“你也有,俩。”
安赫用手往他鼻子上指了指:“我是说这个小眼儿,是打过鼻钉?”
“嗯。”那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那会不会……”安赫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算了。”
“不会漏鼻涕。”那辰说。
安赫愣了愣笑了:“你确定是我是要问这个么?”
“确定,”那辰也笑了笑,“太多人问过了。”
几句话说完,车厢里又恢复了沉默,安赫伸手把衣服拿了过来,放到那辰腿上,那辰的姿势没变过,一直就那么侧过头看他。
“都洗好了。”安赫坐正看着前方在路灯的亮光里飘舞着的雪花。
“真不亲?”那辰把装着衣服的袋子塞到自己屁股下边儿坐着。
“不亲,下车回家吧少年。”安赫说,他不知道那辰在想什么。
“你急着回家么?”那辰还是坐着没动。
“不急。”安赫虽然不打算跟那辰有什么亲密举动,但也并没想着编着借口逃离。
“那聊会儿行么,我现在不想回去。”那辰的声音很低。
“嗯。”安赫随手拿了张碟塞进cd机里,他从那辰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祈求,有些意外,扭脸盯着他看了几眼。
安赫随手拿的碟是acdc的,平时他不常听,开车的时候听着老觉得会跟着节奏冲对面车道上去。
音乐前奏响起之后,那辰打了个响指,用手在腿上一下下跟着鼓点拍着,然后一仰头闭着眼开始唱:“see &hat su,on your lor tv s……”
安赫本来还在想着找点什么话题聊,一看那辰这架式,他就放弃了,靠在车窗上发呆。
那辰一开始是在自己腿上拍,到后面唱爽了,手在车窗车顶车座上一通拍,脚也跟着一下下地踩着,突然就进入了他站在台上打鼓时的那种状态。
他把纸巾盒一掌拍得差点飞到安赫脸上时,安赫没有阻止他,只是把纸巾盒扔到后座,顺便把已经有些松了的香水座也揪下来扔到后面。
如果忽略他和那辰现在莫名其妙的关系,他其实很喜欢看那辰这个样子,抿着唇,闭着眼,每一个动作都很帅气。
那辰唱歌声音很好听,没有李凡那种明显地撕裂感,只是直白中带着沙哑,还有很轻微的鼻音,嚣张而天真。
一首tnt唱完,那辰往车座上一靠,不动了,胸口轻轻起伏着。
安赫抬手鼓了鼓掌,那辰笑笑:“你介意我抽根烟么?”
“你介意我把天窗打开么?”
“不介意。”
安赫开了天窗,拿出烟盒,抽了一根递给那辰,自己也拿了一根点着了叼着。
“你是教什么的?”那辰对着天窗慢慢喷出一条细细的烟。
“政治。”安赫说。
那辰夹着烟,很有兴趣地看着他:“真的?”
“要不要我给你上一堂《走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安赫笑笑。
“别,”那辰呛了口烟,咳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要不我给你上堂火化机原理与操作吧。”
安赫看着车窗外面,没出声,如果不是那辰这句话,他都快忘了那辰的专业了,猛地听到这个,再看着车窗外被寒风卷得四处飞舞的雪花,他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冷。
“怕了?”那辰坐直身体,手指在他脖子后面轻轻勾了一下。
那辰大概是想吓他,但指尖却还带着暖意,安赫转过头想拍开他,被他又顺手在脸上勾了勾。
“你为什么会选这么个专业?好就业?”安赫捏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按回了座椅上。
“没想过,”那辰声音冷了下去,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盯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我就知道能把我爸气半死……”
“就为气你爸?”安赫看着他,幼稚。
“嗯,”那辰很认真地点点头,“他生气了,我就高兴。”
“傻逼。”安赫看着仪表盘说了一句。
“嗯?”那辰咬着烟头笑了笑。
“傻逼,”安赫重复了一遍,“不知道原因,不过就算是你爸有错,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也是傻逼行为。”
“你也这么教育学生么?”那辰放下车窗把烟头弹了出去。
安赫没说话,他当然不会直接说学生是傻逼,如果那辰是他的学生,他会耐心地找找这种傻逼行为的根源。
那辰弹完烟头没关窗,只是看着窗外出神,冷风呼呼地灌进来,他跟没感觉似地一动不动。
一直到安赫被冻得受不了,关上了窗,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很低地说了一句:“不过以后没机会气他了。”
安赫转过头。
“我爸死了,”那辰说完这句话,突然抬手在他肩上用力拍了两下,语气又变得欢快起来,“谢谢你陪我聊天,安老师。”
“不客气。”安赫的情绪还在那辰前半句话上立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走了,改天找你玩。”那辰拎着那袋衣服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下车之后那辰没有往小区大门里走,安赫看着他在车门边站了两秒,然后踩着雪连蹦带跳地从车头绕过来跳到了驾驶室这边。
安赫正想放下车窗问问他怎么回事的时候,那辰一把拉开了车门,探进半个身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还带着响。
“晚安。”那辰关上车门,跑着进了小区大门。
寒假对于安赫来说,有点无聊,天冷不想出门,过年也没什么喜庆的感觉,除了给自己这边和家里的门上贴了两副春联之外,他几乎找不到过年的痕迹。
但临到三十儿前两天,他还是每天都回家,拉着老妈收拾屋子,出去买东西,吃的用的,不管用得上用不上,反正能把老妈拉出来就行。
老妈对他的行为相当不满,耽误了打牌,就跟吸毒的断了粉似的,一路上无名火烧得噌噌的。
“你有空拉着我满世界瞎转,不如找个女朋友转转去,”老妈一脸不痛快地快步走着,“闲着没事儿老折腾我干嘛!”
安赫不说话,从小到大,老妈对他的事都不过问,也不关心,现在提女朋友,也就是因为不愿意出门。
“干嘛不说话?不乐意我管这么多是吧,那不结了,我懒得管你,你也甭管我,”老妈挥挥手,在超市的货架中间来回走着,也不看商品,跟完成任务似的,“哪天我老了你就给我打个包扔养老院去就成,钱都不用你出。”
“你说你生个儿子干嘛?”安赫皱了皱眉。
“你当我想生啊!我不早跟你说过么,意外!我压根儿就没想要孩子。”
安赫胸口一阵发堵,闭上眼吸了口气:“回吧。”
老妈很痛快地转身就往出口大步走了过去。
年三十儿上午,安赫还是一大早回了家,家里安静了不少,老妈的牌友大多还没疯狂到今天这种日子打一天麻将的,但几个资深麻将脑残粉还是在屋里凑出了一桌。
安赫没说什么,进了厨房,剁馅和面,沉默地包饺子。
厨房的窗对着正楼下,能看到进进出出的人,别人家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都大包小包花团锦簇地赶早回来了,挺热闹。
安赫时不时会抬头往楼下看一眼,尽管不抱什么希望,他还是有那么一丝期待,期待老爸的身影会出现。
但一直到中午他把饺子都包好了,老爸也没出现。
他叹了口气,不回来也好,在对老爸寥寥几次回家过年的记忆里,跟老妈吵架吵得比放鞭炮还热闹。
有时候他都想不明白,这俩人这算怎么个意思。
“安赫你手机一直响!你到是看看啊。”老妈在客厅喊。
安赫擦了擦手回客厅拿了手机回到自己屋里,都是拜年短信,他把手机调成静音,慢吞吞地把短信都回了,然后躺床上发愣。
这间屋子是他的,但自打他搬出去以后,这么多年,老妈估计都没进来过几次,都是他过年回来收拾一次,把床上的东西换一套。
现在躺在这儿都还能闻到灰尘味儿。
手机又震了一下,安赫懒洋洋地拿起来,有些意外。
短信是那辰发过来的,一本正经的拜年内容。
他笑了笑,回过去一条过年好。
几秒钟之后那边又回过来一条,在干嘛?
发呆。
那辰没再回复,安赫把手机扔到一边,听着客厅里洗牌的声音有点儿犯困,于是随手拉过床上的小被子盖上,闭上了眼睛。
那辰站在自己家阳台上,今天太阳不错,晒得人挺舒服。
从早上开始鞭炮就一直响着,隔着两层玻璃,炮仗味儿都还是飘得满屋都是,不过那辰挺喜欢这个味儿,从小就爱闻。
手机在响,那辰没动,他不记得自己把手机扔哪儿了,老半天才想起来给安赫发完短信以后放在马桶边上了。
电话是舅舅打来的,他按了接听:“舅舅过年好。”
“哎哎,过年好过年好,”舅舅干笑了两声,“没出去?”
“去哪儿。”那辰笑笑。
舅舅似乎有些尴尬地顿了顿:“小辰啊,本来呢……我跟你舅妈是想啊,叫你过来过个年的,但是……”
那辰对着厕所墙上的镜子勾了勾嘴角:“我爸刚死,我知道。”
“啊,就是嘛,所以……”舅舅咳嗽了两声。
“谢谢舅舅。”那辰挂掉了电话。
其实舅舅这个电话打得很多余,他已经好几年过年都是一个人了,以前老爸过年会去爷爷奶奶家,不过老爸不愿意看到他,所以他都会去姥姥家,自打姥姥被舅舅接过去住了,他就没再去过。
大过年的那辰到家里来多不吉利啊。
舅妈这句话是当着姥姥和几个姨的面说的,当然,也当着他的面。
因为他有个疯了的妈,现在理由更好,他爸死了。
“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贺大家新年好……”那辰叼着烟在屋里转了几圈,换了套衣服,用围巾和口罩把自己裹严实出了门。
这会儿街上已经打不到车,他开着摩托车飚出了小区大门。
他不太怕冷,大概是小时候经常在冬天的时候穿着睡衣被老妈扔到门外,冻习惯了,现在风刮在身上,他没太大的感觉。
街上并不冷清,但满街的人都是行色匆匆往家赶的状态,这种感觉无端端地会让人觉得心慌,就好像走慢点儿就会被一个人隔离在没有人的空间里。
那辰车开得很快,一路往市郊冲,人越来越少,他松了口气。
停车的时候,李凡打了个电话过来,没有客套,第一句话就是:“过来吃饭。”
“不了。”那辰锁好车,他每次都会拒绝,但只要李凡不回家,每年都会打电话来叫。
“在哪儿呢?”
“五院。”
“晚上呢?”李凡追问。
“睡觉,你甭管我了,赶紧陪完你妈陪你媳妇儿吧。”那辰抬头看了看五院低调的牌子,挂掉电话走了进去。
五院今天跟平时差不多,来看病人的家属比平时多点儿,窗户门上的也都贴了窗花,电视里播着春晚前戏。
那辰在大厅里看到老妈的时候,她正坐在一个角落里安静地看电视,穿着很厚的大棉衣,大概是捂的,脸色有些发红。
那辰离十来米站着,护士过去蹲在她身边小声跟她说了几句,等到她的目光转了过来之后,那辰才慢慢走了过去,坐到老妈身边:“妈。”
老妈看着他,过了很久才像是突然认出了他是谁,眼睛猛地红了:“辰辰?”
“嗯,”那辰试探着摸了摸她的手,老妈面前的饭盒里放着的饺子还冒着热气,“你吃饺子呢?”
“就吃了一个,”老妈抽出手,在他脸上摸了摸,“我不饿吃不下,你吃吗?”
那辰点点头,伸手捏了个饺子放进嘴里。
老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等他把饺子咽下去了之后还盯着,那辰犹豫着没去拿第二个饺子,老妈这种眼神他很熟悉,让他不安。
“有毒么?”老妈问了一句。
“没有。”那辰摇头。
老妈没说话,还是盯着他,那辰正想再拿一个饺子吃了证明没毒的时候,老妈突然一巴掌甩在了饭盒上,一盒饺子全扣到了地上。
“你拿这些毒药来让我吃?”老妈指着他。
“没。”那辰弯腰捡起饭盒,把地上的饺子一个个往饭盒里捡,刚捡了两个,老妈抬起脚一脚蹬在了他脖子侧面。
这一脚力量相当大,那辰只觉得眼前发黑,赶紧用手撑了一下地才没被一脚踹翻在地上。
没等他站起来,老妈一脚又蹬在了他肩膀上,接着就被跑过来的护士和护工拉住了。
老妈很激动,指着他,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那辰听不清,也不想听清。
“你先回去,她情绪不稳定……”一个护士推了推他。
那辰没出声,转身慢慢往外走,身后护士低声地劝着老妈,他听到老妈开始哭,他走出大厅的时候,老妈突然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辰辰!”
那辰晃了晃,脖子上被踹过的地方揪着疼,他没敢回头,跑出了医院。
医院外面没有人,北风卷着地上的落叶打在他身上。
他坐在车座上,围巾一圈圈绕好,帽子往下拉得差不多遮住眼睛,四周的风声低了下去。
他摸出一支烟叼上,火机连着打了十几下才着了,点着烟深深吸了一口之后,他一扬手,把火机远远地扔了出去。
老妈今年的状态一直不太好,之前来的时候,老妈能认出他,会哭着问他过得好不好,但今年他过来的几次,老妈都是这样,上次来的时候是直接拿着小勺往他脸上扎过来,还好是个塑料勺,但断了的勺柄还是在他脸上划出一道口子。
那辰捂了捂腰,那个隐藏在蝎子下的伤口莫名其妙地跟着脖子开始疼。
在医院门外一直坐到天色暗了下去,那辰才发动了车子,顺着路往外开,脑子里老妈哭着叫他名字的声音挥之不去。
他有些烦躁,不想回家,也不想去旧车场。
街上已经没有人,鞭炮声也越来越密集,渐渐响成一片,听着让人觉得孤单。
他想了想,开着车去了夜歌。
时间太早,夜歌里人很少,大屏幕放着春晚,整个大厅里的人加上服务员估计没超过二十个。
那辰找了个角落的卡座窝着,点了瓶酒在黑暗里慢慢喝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辰对愣着发呆这个技能已经掌握得炉火纯青,四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坐了两三个小时。
年三十儿还上酒吧来的人,大多都无聊得紧,开始有人过来搭讪。那辰一直沉默着,只盯着杯子里的酒,过来的几个人坐了一会儿都没趣地走开了。
在这儿坐着也没意思了,那辰站起来走出了夜歌,跨在车上掏出手机,一个个翻着电话本里的名字。
他很少打电话,尤其不愿意接电话,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都会让他心悸,接着就是按捺不住的心烦意乱。
所以他电话本上只有十来个号码,翻来翻去也没有能让他在这个时间打过去的人,要不就太熟,要不就太不熟。
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了安赫的名字上。
盯着安赫两个字看了半天,他按下了拨号。
电话响了很久,安赫才接了电话,听上去很意外:“大七?”
那辰对这个称呼已经懒得再反抗了:“过年好。”
“过年好,”安赫声音带着没睡醒的鼻音,“你不是发过短信了么?”
“是么,”那辰笑笑,听出安赫那边似乎很安静,“你在干嘛呢?”
“睡觉。”安赫回答。
那辰愣了愣,大年夜十一点睡觉?
安赫的这个回答让他心里动了动,身边居然还有跟他一样在这样的夜里没事可做的人?
他停了两秒钟才开口说:“出来么?”
“去哪儿。”安赫问。
“不知道,要不来我家睡觉吧。”那辰把烟头弹到地上,用脚踩灭了,四周已经一片鞭炮声,震得他不得不把手机按在耳朵上才能听到安赫说话。
“什么?”安赫愣了愣。
“来我家睡觉,你要不想睡觉,做爱也行,”那辰咬咬嘴唇,“你要不想到我这儿来,我去你那儿也行,或者你说去哪儿都行,我就是不想一个人呆着。”
这一连串的话说完之后,安赫那边没了声音。
那辰正想看看屏幕是不是安赫已经挂了电话的时候,安赫说了一句:“我过去吧。”
第十三章 杀了我吧
安赫躺在床上,屋里所有的窗都关得很严实,但还是被外面的鞭炮声震得胸腔都一个劲儿共鸣,闻到的也都是火药味儿,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把鼻子都打堵了才算是没了。
“安赫你怎么了?”他盯着天花板小声说了一句,都已经泡完澡舒服地躺下睡着了,现在居然要跑出去?
是的,怎么了?
甚至没问问那辰大过年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冲动了,可以把自己介意的,不愿意接受的都放到一边,这种放弃好恶忍不住地想要接近一个人的感觉,让他不安。
他把手举起来,叉开手指,从指间看着顶上的吊灯。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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