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风景的房间 作者:约耳
第15节
他掰过程冬的脸,什么都看不到。
那儿是空的。
电脑屏幕上,程冬在综艺节目中,抽了一张粉丝提问卡,他拿起来念:“冬冬……唔,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他在众多注目礼中又做了那个习惯动作,摸了摸后颈,说:“喜欢看上去很成熟冷静,其实有时候还挺幼稚的人,嗯,喜欢有爱心的,狗在他裤腿儿上撒尿也不发脾气,还有……眼睛长得好看,这里”他指指眼角,“有一颗痣会很好看。”
他这番话说得生动详细,引起哄闹,被主持人缠着问,也只是笑眯眯的,原殷之第一次在这个糊里糊涂的青年脸上,看到那种有点儿得意的狡黠。
不是梦中那张一无所有的脸。
第59章
转眼便是春节,伯诚将出道艺人全都聚在一起,拍新年台历,又做了一支群星v,而夏因在这两件事中都有露脸。
程冬在家里跟蛋黄分吃一锅炒面的时候,电视上正放那支v,出场与压轴都是伯诚旗下的一线艺人,夏因只有短短一组镜头,夹在众多明星间并不算起眼,但是这也是一个明确信号,夏因终于被从冷柜里放出来了。
这次雪藏也才不过半年多,还有十分余裕的空间可以昂他重新回到粉丝面前。
程冬放下筷子,蛋黄已经把食盆里的吃完,前爪搭到桌子上,眼巴巴望着他的碗,伸出舌头舔鼻子。
程冬就把碗里的也倒给它,反正他在节食,而且也……实在吃不下。
当初夏因被雪藏,也是事后颇久,听小纪八卦,他才反应过来,大概多少与自己有关,原殷之可以称得上冷酷无情,这种念头在脑海中停留的时间很短,毕竟当时他与原殷之正在热恋,虽然对夏因谈不上怨怼,但印象也确实差,便自顾自放任揭过。人都是自私,他没可能把那种事情放在心上添堵。
然而现在夏因不动声色地复出,更是在包厢事件之后。他当时是听到原殷之交代翟洁查监控一个都别漏的,却独独漏了夏因吗?
蛋黄两三下又吃完了,程冬把柴犬搂过来,使劲呼噜了两把脑袋,才算纾解了一半郁气。
音乐剧离公演时间并不远了,也就是说离他的正式复出不远,苏瑾今天约他谈之后的行动方向,程冬出门前默念了三遍“偶像包袱”,才忍痛脱掉了一条秋裤,裹严实了出去赴约。
结果在地铁上的时候苏瑾说临时有事耽搁,让程冬直接去伯诚等她。
程冬没什么顾忌,伯诚楼底下时常会有粉丝蹲守,他只要离远一点儿就好,而且原殷之并不常来伯诚,这公司对他来说就并不尴尬。
到地方后程冬就站在电线杆边等,不时跺跺脚,这形象跟任何路边的甲乙丙丁并无差别,自然没有人留意他。
除了夏因。
夏因不过刚刚露脸,之前流失的粉丝却已经聚集起来,又到公司楼底下向他表示支持,他走出公司后第一眼就发现了程冬,嘴角弯了弯,带着这绝对好心情的笑容去给粉丝签名,合照,他从来都是以可爱形象示人,举动又如此平易,老粉丝们反响热烈,已经谋划各种线上线下活动,要将夏因的人气重新拉回来。
程冬在不远处自然也将这热闹氛围看在眼里,他打开手机想给苏瑾发条短信,说自己找个地方等她,但这个时候,夏因却走到了他面前。
之前的人群已经散去大半,还有几个零星粉丝恋恋不舍,对着夏因的背影用手机录像。
“你也是来要签名的吗?”
“……”
“或者合影,也可以啊。”
程冬压了压帽檐,将头扭到一边。
“唔,难道你其实不是来等我的吗,你是……来等他的吗?”
程冬转过头来,从口罩后头说:“滚。”
夏因却装作听不清:“你说什么?唉,其实你出门也不用戴口罩了,大家都要把你忘记了,不会认得出你?不对,还有那些约炮软件上男人记得你,你虽然退圈了,但是在gay圈还是很有人气哦,那些饥渴受都喜欢用你的照片当头像,去吊大屌哦~”
程冬握紧拳头,十分想往那张漂亮可爱的脸上来一拳,但是不行,那几个举着手机的女生还没走,嘀嘀咕咕说:“那个人是谁啊,夏因跟他说好久话。”
“别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嘛,你今天应该是等不到他了,不过这么冷的天,让你白跑一趟也怪可怜的,这样吧,我给你看看他的照片?”
夏因说着话,自顾自掏出手机来,将屏幕举到他面前。
照片里的确实是原殷之,而侧对着镜头的人是夏因。原殷之笑着,看上去心情很好,他很少会将眼镜弯成这样,这人有些时候比较假正经,这样的笑容是发自内心并且毫无防备的愉悦。
程冬觉得眼睛刺痛,盯着照片里的原殷之好一会儿,才定定神说:“这是夏天的照片。”
“嗯?”夏因有些反应不及,看看照片里自己的单薄的衣服,才发现出了大bug,他面露尴尬,急中生智道,“当然是夏天的,我就是想告诉你,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夏因凑近程冬,“也可以跟我在一起。”
程冬觉得浑身发冷,四肢都木了,血液好像停止流动。
“所以你不要以为自己有多特别。我告诉你,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不仅仅是我,有多少人想待在他身边,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个不多而已,大家都盯得紧呢,现在大家都在嘲笑你自以为是,竟然公开说他是你的恋人,你没看到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过吗?你也不……”
“夏因。”程冬打断他,那双帽檐下的眼睛比冰雪还要冷,夏因一时被震住,往后退了一步。
“……你想说什么?”
“不想让我把你那管刚刚垫过的鼻子揍得再也塞不进任何东西的话,别再招惹我。”
夏因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捂鼻子,手抬到一半又慌忙放下,丢下一句:“你就嚣张吧。”便匆匆走了。
程冬看向伯诚大门,正好苏瑾也出来了,他松了一口气,正想朝苏瑾招手,一辆车停在了路边。
原殷之从车上走下来。
那是极短的一瞬间,或许称之为心电。原殷之朝程冬的方向扭过头来。
程冬别不开头,大概是脖子冻僵了也说不定,他这么想,便直直对上原殷之的目光。原殷之没有任何变化,穿着考究,神情冷漠倨傲,他站在那里,就给人莫名的压迫感。
然后原殷之朝这边侧出一步,程冬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他将雪踩出声响来。
「不要以为你自己有多特别。」
程冬撤开目光,转身就走。苏瑾站在原地,深呼吸一口,才过去跟原殷之打招呼:“原总。”
原殷之仍旧注视着程冬快步走到一半就撒腿跑起来的背影,问:“他来干什么?”
“嗯,谁?”苏瑾装傻。
原殷之看她一眼,要不是苏瑾定力好,都要忍不住打个哆嗦。
苏瑾照着程冬的短信找到咖啡馆,推门进去时,看到坐在窗边的程冬正看着窗外。
两人有过几次的约见程冬都找最靠里的卡座,坐在窗边人多眼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苏瑾走过去,见程冬正在看的方向是一间西餐馆,这里与伯诚只隔一条街,那间西餐馆门面隆重,正门面向伯诚,后门开在隔壁临街,虽然紧闭但也十分惹眼。
苏瑾坐下来,就听程冬说:“我刚刚摘了口罩和帽子一路走过来,并有人认出我,下次我出门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苏瑾语塞。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在意我了,好听的歌,好看的戏,大家忙着去吸收新信息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分得出心神记我这张脸呢。”
“程冬,你……”
“所以我必须尽快回到所有人的视线中。”程冬扭回头看向苏瑾,“我不是最特别的,想要让人记住的话,恐怕要使出浑身懈术才行,就算没有人在等我,我也要回去。”
“你这么想就好。”苏瑾满意地笑,从包里拿出各色资料来,递给程冬。
两人就像高中时候的学习小组,到快餐店要两份饮料就坐一下午,期间不停续杯,不过还好这里没有服务员给他们白眼。
天色暗下来,苏瑾伸个懒腰,正准备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程冬却拿笔头敲敲桌面:“没钱给你发工资,请你吃饭吧。”
“行啊,去哪儿。”
程冬指指对面的西餐馆。
“喂,有闲钱请我吃那种餐厅,还不如直接打到我账上。”
“也对,里头那架钢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摸的吧。”程冬低声说。
“什么?”
“没什么。”
原殷之曾经为他弹过琴,陪他一起去免门票公园遛狗,对他说爱,这些不会是假的。但是原殷之那样的人,会因为新欢将旧爱雪藏,自然也有可能因为新欢告吹又念及旧情。也许自己对于他来说,的确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人。
然而哪怕是这样,还是想要站到那个人的视线里,比起抓住观众,他更想让原殷之看到,他的执着和成功,他的独立和光芒。
事实上他现在仍旧会梦见原殷之作为唯一观众,坐在晦暗台下,用手指抵住额角,注视自己的眼睛光华暗敛。
就像外出不必乔装一样,从今晚开始也不必再做那个梦了。
没有人会等他。
第60章
大年三十当夜,程冬和小纪唐真,哦还有蛋黄,三人一狗围坐在程冬出租屋内的火锅旁边,四双眼睛巴巴望着锅内翻滚的肥牛。
今年三人都没有回家过年。
程冬家里情况特殊,爸妈各自有家庭,何况他刚刚把他爸惹恼。母亲给他寄了老家年货,在电话里甚至问起了那个偷手机的“对象”,看样子是已经接纳程冬的性向了,他举着手机支吾半晌,最终也没说出来自己已经跟原殷之分手,母亲好不容易主动给他打电话,自己再折腾的话,估计她年都过不好。
至于父亲,虽然也往他的新地址寄了东西,但还是没有接电话。
而小纪正值事业上升期,已经往经纪人方向发展,不想回家被三姑六婆催婚,干脆留下来。
唐真留下的原因却非常不乐观。
唐真说,偶像团体不温不火,翻过年关以后,公司大概会对他们采取新决策,很有可能是解散pentagon,再着力捧出其中一个。
那个重点培养对象肯定不是自己,也不知道唐真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他只是非常郁闷地一直在喝酒。
“我当初下错决定,该承担后果了。”唐真说,脸因为酒精有点泛红。
“别这么说,挫折总会有的,现在解散决定还没下来不是,确定了以后再想下一步,我们当初来这里,还不是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念头。”程冬说,给唐真碗里夹了菜。
两人目光交汇,程冬忍住没有避开,他虽然还有些尴尬,但并不想因为那场迟到太久的告白而改变两人的关系,毕竟那么多年的朋友。
却是唐真先垂下眼睑,端起碗往嘴里扒了两口:“我现在有个初步打算,在解约之前,我先去搞点别的,酒吧驻唱或者去跑点录音棚的活儿……我妈想让我回家去,那边有个音乐老师的工作,说是开学前有面试,过完年我也回去看看。”
程冬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唐真。想起当初两人一同到直霖闯荡,租地下室,每天傍晚去菜场买便宜蔬果,痛泡面一起煮。便宜的东西都不新鲜,有一次程冬吃了饼屋处理的过期三明治,一病不起在床上躺了好多天,唐真只能一个人去酒吧做兼职,然后遇到了盯了他两日的星探。
唐真不说,程冬也知道,那种日子两人都过够了,他们还年轻,个头也在长,从未想过会吃不饱饭,平日节衣缩食攒点儿钱,本想用来升级音乐装备,结果生个小病就要把那点钱掀个底儿掉。
唐真考虑了两天,去签了合同,然后回来跟程冬说:“月底我结了薪水,我们就搬到楼上去,不住地下室了,还有钱买肉回来做火锅。”
当时程冬身体还虚,唐真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现在他们不住地下室了,也有钱买肉做火锅。程冬盯着面前升起热腾腾的白烟,那温馨的热气后头,小纪默默扒着碗里的菜,难得露出食欲不振的表情,唐真也低着头,筷子轻轻磕着碗底。
“行啦,今天是年三十啊,聊点开心的,要是过了零点我们还是这张苦逼脸,那明年就要苦逼一整年了。”小纪伸手拍拍坐在两边的人,蛋黄也十分配合地汪了一声。
唐真笑笑:“这是什么风俗啊。”
“你妈没跟你这么说过吗?年初一无论我多皮,她都不会骂我的,因为这样我就会一整年都挨骂,她一整年都得生气。”
“是吗,那明天我们仨还在一块儿的话,一整年都能在一块儿了吗?”程冬说。
“没错!”
唐真朝他看过来,程冬冲他笑笑,唐真抿抿嘴,继续低头扒饭。
晚饭过后这间住户大多是老年人的小区也热闹了起来,鞭炮过后是不断在夜空中炸开的烟花,三人也被吸引下楼,才发现空地上多了不少孩子,大多是过年期间来老人家里团聚的,吵吵闹闹并不显得烦,反而增添节日气氛。
他们也准备了不少烟花,反正这旧小区路灯光线不好,三个人也又笑又叫的,完全不怕影响形象。
他们正玩得开心,唐真跳到椅子上开始唱难忘今宵的摇滚版,把程冬和小纪逗得直不起腰,旁边住户家里的春晚已经开始倒数,程冬踉踉跄跄地去点今晚最贵的那筒烟花,刚刚把引线点着,却发现了不远处的一双牛津鞋。
目光上移,就看到了一身黑,完全没有喜庆气氛,站在暗处南北发现的原殷之。
“程冬!”唐真在不远处叫了他一声,想要提醒他往回跑,但程冬呆站在原地,手上一根用来电火的仙女棒,正噼里啪啦要燃到尽头。
在仙女棒熄灭的一瞬间,烟花轻啸着冲上夜空,绽开数朵各色火光,照亮了所有人的脸。
那么贵的烟花,只有一响。
原殷之朝程冬走过来,在尚有几步距离的地方停下,勉强收起压迫感,旁边的小孩子刚刚还因为这一身黑的叔叔安静几秒,察言观色发现并没有威胁,就又闹起来。
“新年快乐。”原殷之说,凑近了才发现,这人脸上有些疲惫神色,眯着眼睛冲程冬微笑,那个笑容并不自然。
“新年快乐。”程冬也说,有点讷讷的,他回头看看站在一旁投来复杂眼神的小纪和唐真,连忙故作轻松地甩甩胳膊,“你不跟家人一起过年?”
原殷之看了看腕表,时间已经过了零点,他复又抬起头,对程冬说:“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
“嗯?”
“如果我在今天见到你的话,一整年都能见到你。”
程冬愣了愣,原殷之注视着他,在觉得自己有些克制不住的时候移开目光,他刚刚从那场让人烦躁的家宴脱身,爷爷找不到他恐怕又要生气,他想说点轻松道别的话,憋了半天却憋不出来,程冬皱着眉,氛围并不算好,于是他打算直接离开。
原殷之转过身,程冬说:“等等。”
他的手工皮鞋在雪地上有些无措地蹭了两下,才转回去,光是那两个字就让他有种重新将程冬拥入怀中的欣喜,但是当他面朝程冬,他又发现,如果能真正地抱住这个人,才能满足。
“你说。”
“你确实有可能一整年都能见到我。”程冬说,原殷之还来不及高兴,就听他继续道,“因为我会复出,如果顺利的话,你可以在媒体上时常见到我。”
原殷之皱起眉。
程冬挑挑眉毛,这才是原殷之该有的表情。他虽然不知道原殷之为什么要忍耐,但刚刚那副甚至有些柔软的模样,并不像他。
“我来不是想听这些。”
“那你想听什么?”
“……听你唱歌。”
程冬不过随口一问,万万没料到原殷之回这么说,偏偏这个男人脸臭得厉害,并不像过去调侃戏弄时微微笑着的风流神态。程冬被他噎得不轻,还好这时候唐真又叫了他一声。
原殷之循声望过去,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朋友现在在做什么?”
“什么?”
“那个叫唐真的,他的公司不是已经跟他解约了吗?他还留在直霖?”
“你怎么会知道。”程冬预感不太妙,“并没有解约。”
“早晚的事。”
“……你知道些什么?”
“不过饭桌上的一次闲聊罢了。”原殷之说,“百捷传媒的老总想要潜手底下一个男团成员,手段太低级,被揍乌了一只眼睛。养好伤以后出来聚餐,恰好碰上那个艺人来道歉,我正好在场,便碰见了。”
原殷之声音不高,背景又是一片烟花绽放的欢乐噪音,唐真走上前两步,只看到程冬神色如常,并没有听清他们说什么。
他不安地看着程冬,不由捏起拳头。
程冬没有说话,原殷之便又开口:“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
“不用。”
“嗯,我知道你会拒绝。”他看着程冬,发现对方声线不稳,脸上却控制着表情,他微不可查地叹口气,“但我还是要说,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乐意帮忙。”
“那就帮个忙,别再见面了,我现在已经没有话题度,但伯诚的老板可是有的。”
原殷之正式接手家主位置后,曝光也变得多起来,现在他已经不是伯诚的幕后老板,新闻最近还比较青睐他,毕竟单身的英俊富豪也是十分博眼球的。
原殷之还从没被人这么调侃过,听上去十分添堵,然而程冬竟然还在要转身走开前又补了一句:“我不想第二次被拍到跟你有牵扯了。”
原殷之几乎没有关注过武侠题材,但当胸一掌,造成内伤,想来便是这种感受了。
他不想再虐程冬,却觉得自己被迫变成了抖。
目睹程冬搭住唐真和小纪的肩膀,他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左拥右抱的这个词。
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二天程冬约了苏瑾见面,跟她提出了与唐真组合参加一档音乐选秀节目的想法,被当即拒绝。
苏瑾的理由很充足,捆绑销售会带来更多的话题度没错,但是相应的,不良印象也会相加,唐真从一个组合到另一个组合,男团粉丝本身就是容易引起混乱的团体,更不要说程冬的同志形象了。不可控因素增加,会得到什么反馈,实在不得而知,“那就组乐队吧,乐队的表演方式是我和唐真都完全熟悉和完全能掌握的。”他顿了顿,笑起来,“何况大家都爱乐队。”
苏瑾表示暂时不想跟他说话,就算程冬请她吃限量供应的灌汤包也不想。
第61章
所有人都没想到程冬这回是来真的。除了剧场,他开始混迹各种各样的音乐现场,一个月内跑了三个城市参加音乐节,打了鸡血一样,无头苍蝇乱转了一阵,还真的让他拉回了两个乐手来。
司徒青是个组了五年仍旧没甚名气的乐队里的鼓手,直霖本地人,程冬是在一间每周六会办现场演出的酒馆里发现他的,整个乐队萎靡不振,主唱抱着高脚话筒醉醺醺的就差睡过去,所以司徒青的鼓点才显得强劲清晰,虽然喧宾夺主,但听得出基本功扎实,在良莠不齐的地下乐队中,算得上实力不俗。程冬游说对方很是花了番功夫,司徒青重义气,不愿意离开乐队,但这支在逆境中浸泡太久的乐队早已经失去了斗志以及值得人珍惜的部分,司徒青若是留下来,只会被拖垮。程冬天天给他打电话直到被拉黑,最后是那个总是烂醉的主唱来找程冬,说不愿意将来内疚,也不愿意看司徒青后悔。
而莫星则是从网上发现的。现在的小男孩都喜欢学吉他,用来泡妞相当便捷,不通乐理也能上手,但贝斯不同,难度与乐队中的重要性成正比,虽然贝斯被称作乐队中的灵魂乐器,但贝斯手却往往是最没存在感的那个,拎出来solo时常惨不忍睹,程冬在网上瞥到莫星的视频也只是随手点开,却没想到莫星的这段solo相当惊艳,程冬找了那么久,竟然是在排练时候摸鱼,对着手机那一小方屏幕找到了莫星。
唐真本来并不愿意和程冬重操旧业,程冬适合单飞,风格并不局限,但是当程冬和司徒青莫星一起找到他,拾起各种乐器,在短暂的磨合后音符相撞融合,他就知道他没法拒绝了。
对程冬产生感情,正是在两人同为乐手的时候,他在这世界上最喜欢的两样东西,摇滚和程冬,一齐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他长久以来的压抑隐忍,像那些早已洗去的纹身,再没有存留余地了。
在《斑马》公演前半个月,乐队组建成功,苏瑾被气得想脱下高跟鞋敲程冬那颗死不悔改的脑袋,却也无法,答应为这支乐队造势。
当这座城市樱花盛开,公演便也拉开序幕了。
这座新建剧院抛弃了古典风格,装潢简洁,环状空间宽阔且充分利用,没有包厢,高度震撼的穹顶下,三层楼全是都是分布科学且紧凑的梯度座椅。
于是,原殷之没办法买到观赏角度绝佳又能不被注意到的位置了。翟洁来向他反馈座位信息时,表示可以拿到前排最好的位置,原殷之想了想,干脆要了第一排的正中席位。
音乐剧开始前观众陆续入场,可容纳一千多名观众的剧场内,只有不到四成虚席,对于首演来说,算是个很不错的成绩,这当中有许多人是初版粉丝,饶是剧组每个人都信心满满,在登台之前还是难免紧张。
第一幕是一场庞大的群戏,数字技术模拟出电闪雷鸣后的草原火灾,绚丽且充满创意的视觉效果,不少人在心里评估这是否是哗众取宠的时候,程冬拉开第一嗓子。
戏服服帖,让程冬觉得自己就是一匹斑马,黑白相间混淆主次的条纹皮毛,就是他引以为傲又自我嫌恶的外衣。
火灾短暂改变了这片草原的食物链关系,大火会烧死蝼蚁,也不会放过猛兽,牙齿和利爪在这种时候没什么作用,甚至不比食草动物耐久的四蹄。
幸存下来的动物们都饥饿疲劳,有一天过去后,它们便会回到捕食与捕食的关系,这没什么不对的,除了那匹以为自己顿悟了马生的黑白傻子。
斑马意识到在不同的境况下,动物们的地位也会发生改变,所以它唯恐天下不乱地,不自量力地,开始在这片草原撒野。这途中有它碰到过追随者,旁观者,和敌对者,甚至效仿他的竞争者。
这并不是一个励志故事,某个脑筋开窍的家伙改变了世界秩序,这是一个连自己是白底黑纹还是黑底白纹都没搞清楚的疯子,想要世界变得像他的脑袋一样浆糊的幽默又悲惨的故事。
观众们时而哄堂大笑,水晶灯都要被震下来,时而惊呼,更频繁出现的是不忍干扰舞台的短暂掌声。
原殷之坐在正中,看他熟悉的程冬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变成各种各样他不熟悉的样子,他不是没有听过程冬唱歌,但从未听过程冬这样声嘶力竭地唱歌。哪怕青年神情忧伤,哪怕角色情绪低落,程冬的歌声都有一种声嘶力竭在里面,并不是用力过猛,而是淋漓尽致之下,还想挖掘什么的渴求。
当三次谢幕结束后,帷幕落下,原殷之才回过神来。
他矜持的衣领早就被抓开了,为了方便他急促起来的呼吸,观众们的低声议论也难掩激动情绪,他看到很多人脸上出现赞赏的笑容,那些人纷纷从他身边走过,沉浸在余韵中,也懒得去理那个让人嫉妒的坐在正中位置的男人。
原殷之慢慢站起身,这次他没有助手也没有男伴,他第一次独自来看戏,他像其他很多想要个签名或者合照的观众那样找到后台,礼貌地问询了保安,被引进休息室。
程冬刚刚卸妆完毕,刘海和脸颊上都还挂着水珠,独自从卫生间往回走。他实在是累得够呛,基本上是靠着墙在挪,还没走过拐角,就听到另一边的走廊十分喧闹,刚刚签完一批竟然还有,音乐剧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待遇了。无论如何他实在不想应付,好歹给时间喘口气,于是偷摸着往另一个方向走,想去幕后人员的休息室。
程冬想起来周昱今天好像带了不少巧克力来,让演员们上台前吃,补充体力,而周昱和陈牧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关系改善不少,应该是在同一间休息室。
当他吞着口水推开挂了导演铭牌的门后,却看到了独自站在窗边的原殷之。
那个人的背影总是冷漠疏离的,眼下他面对着漆黑的夜景,早春里尚凉的晚风吹进来,拂起有点儿脏的白窗帘,竟然将他的背影衬得温柔了,这很奇怪。
然后原殷之朝他转过身来。
程冬发现,并不是景致的原因,这是一间普通甚至简陋的房间,奇怪的是原殷之,这个男人脸上的神情,竟然真的是温柔的。
温柔得好像无数微酸的段落的里描述过的——
一池被吹皱的春水。
原殷之朝他走过来,他的手还扶在门把上,条件反射地想关上,但这个动作还没成形,原殷之就已经捧住了他的脸。
程冬想,我真的太累了,全身肌肉酸痛,嗓子干燥,再这么被堵住嘴巴,连用鼻子呼吸的力气都没有的。
于是他的大脑就真的天旋地转了起来。原殷之感觉到他在软倒,急忙伸臂抱住,程冬眨了两下眼睛,那迷糊模样让原殷之心里激烈得仿佛火山爆发,他控制着不把那张嘴堵太久,而是搂着程冬的腰,把额头抵上去,这样程冬根本无法避开他。他一边轻啄程冬的嘴唇,一边说:“你太迷人了,太不可思议了,你怎么会那么帅。”
那个“帅”字像正装舞会上突然冒出来的大t恤加垮裤,让程冬一个激灵,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原殷之,在那张脸上发现了和十四岁萝莉粉一样难以抑制的迷恋,傻乎乎的,于是他又打了个激灵。
原殷之大概也因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有些震惊,“你太帅了”这种称赞实在是够二,他稍微放开程冬,程冬脸上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让人很受伤。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程冬姿势别扭地从原殷之的怀里挣出来,不自在地摸摸后颈,“谢谢你来,也谢谢你的称赞。”
“程冬,我们重新开始吧。”
“啊?”
“我会改的。”原殷之这么说,仿佛这四个字已经是极限,他有些说不出更多示弱的话来,他直直看着程冬,“只要你能回来……”
程冬终于收起那副见鬼表情,但在原殷之看来,青年垂下眼帘,还咬了一下嘴唇的模样,并不算得好。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又说这种话,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那是因为我还没有想好,你让我碰壁太多次了,如果继续联系你的话,你有可能会把我彻底惹火……”程冬往旁边偏过头,显然对这话很反感,原殷之连忙改口,“我知道这是观念问题,但我无法改变我自己,也无法改变你,只能这么耗下去,我以为我最终会对你失去兴趣的,事实上……我希望如此。”
程冬还是偏着头,他想要程冬看着自己,但也不敢再伸手掰对方的脸了,他担心碰到那个人的皮肤的话,会让他理智全无。所以他只好笨拙地绕到程冬的视线里,像是真正的缠人精那样。
“但我好像在不停地爱上你。”他总算追上了程冬的眼睛,在他移开目光之前快速地说。
程冬停住了幼稚的躲避游戏。
他仔细看原殷之的眼睛,脑海中是怀疑,胸腔中却是火热的鼓动。
该死的,为什么原殷之回对他说这种话。
这种爱情电影里,配着雪花或者追光灯的台词。
“我想要不停地爱上那个不被束缚的你。”
第62章
就算原殷之穿了深色衣服,但他坐在那么显眼的位置,又拿那样如芒在背似的目光盯着自己,程冬不可能发现不了他。
整场演出里程冬都无法克制自己去留意原殷之,但台下昏暗,他只偶尔能瞥见原殷之袖扣的反光。
程冬在看到关于原殷之的商业采访或者经过两人一起去过的汤包店,也想过原殷之会不会来看自己的音乐剧。但没想到原殷之首演便来了,还坐在那样毫不含蓄的位置,而这之后,不仅首演,接下来一周内在直霖的每场演出原殷之都霸占了第一排正中位置,这下不单是毫不含蓄,简直有些咄咄逼人。
《斑马》引起热议,话题点除了再版,更多是围绕国内少有的公开出柜男星复出,和无冕影帝的回归。八卦杂志把程冬和周昱扒了数遍,暂时找不出新料来,正好最近开始进军网络行业的老牌商业家族的年轻家主,也跟这部剧扯上了关系,自然而然被翻了出来,稍作调查,便了解到原殷之便是当时程冬出柜时默认的“恋人”。
而原殷之这次没有压消息,很快他们就在大众面前被迫秀恩爱了,程冬是被迫,原殷之倒十分乐在其中。不管怎么说,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程冬是他的。
遮天程冬跟乐队几个约好去新租的琴房练习,临出门时蛋黄十分委屈地趴在门口,用水汪汪的眼睛看他,程冬最近忙得晕头转向,没什么时间遛狗,顿时觉得内疚得不行,便朝蛋黄一偏脑袋,那狗仔看着他眉毛一挑,立刻蹦起来,高兴得几乎要在空中转圈。
一人一狗开开心心从楼道里跑出来的时候,蓦然停住了。
程冬是一脸僵硬,蛋黄急刹车之后,却是马力全开地奔出去,往站在路边的男人一个熊扑。
程冬几天没给它洗澡,原殷之伸手抱住它,被熏得微微皱眉,偏偏那狗还伸出舌头要来舔他的脸,原殷之眼疾手快一把握住蛋黄的长嘴,抬起头对程冬笑笑:“虽然昨天给你递了卡片,但今天还是再说一次,恭喜你的公演圆满结束。”
程冬迟疑地点下头:“谢谢。”然后把蛋黄喊到身边来。
“你要出门吗?”
“恩。”程冬从背包里找出牵引绳给蛋黄扣上,看柴犬那恋恋不舍又要往原殷之身边蹿,十分后悔吧这丢人的狗带出来。
“要去哪儿,我送你吧,我自己开了车来的。”
“不用了,不远,我走着去。”
“是吗,那我陪你一起吧,好久没跟你一起遛狗了。”
程冬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原殷之一直盯着他,自然不会错过,但丝毫不介意,他是早就做好准备的。
腿长在原殷之身上,他要跟着程冬也没办法,两人各怀心思,只有蛋黄开心地走s线。
“你要去做什么?”
“练习。”
“嗯,是练歌吗?音乐剧结束后你有什么新打算?”
“没有。”
“是吗,那你练完以后我们找个地方一起吃饭吧,我想跟你谈谈。”
程冬看他一眼,本来想说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话到了嘴边,却出不了口。
他必须得承认,原殷之这段时间不紧不慢又十分熨帖的态度、每场剧谢幕后的花束和卡片、以及除却首演后的那次交谈,他都没有逼近太多。程冬必须承认,这些让他没办法对原殷之再说出重话来。
他尚在犹疑,面前的及时出现的招牌解了围,他拉住精神奕奕的蛋黄,停下来对原殷之说:“我到了,会练习到很晚,你先走吧。”说完转身便要上楼。
原殷之抬眼看了看楼体外侧各种各样的拥挤招牌,发现这楼里五花八门的机构,健身房蛋糕店,还有一家小型录音棚。
原殷之就像没听到程冬说什么,跟在程冬身后上了电梯。
程冬向来遵纪守法,虽然墙上贴的宠物禁止入内的标示已经半脱落,但他还是有点紧张,液就没心情去管跟过来的原殷之。这楼里多是些小公司,几个一同进电梯的女孩子还很感兴趣地出声逗蛋黄,其中一个姑娘赶在出电梯的几秒内,一边逗狗一边吧程冬在几楼几室逗给套到了手。
原殷之脸色很臭,出了电梯就对程冬说:“刚才那女的应该是认出你了,你以后出门还是戴口罩。”
“没关系,我现在需要曝光率。”程冬目不斜视。
原殷之腮边鼓了鼓,是狠咬了一下牙,就算再怎么克制,他还是受不了程冬被别人惦记,不管那种惦记只是隔着屏幕还是会冲到程冬面前。
“冬冬你来啦,哎哟我去,蛋黄也来啦。”一声朝气蓬勃的招呼把原殷之的目光吸引过去,只听啪嗒啪嗒人字拖的声音传来,一个穿着工字背心,剃了圆寸的青年蹿过来,抱住蛋黄的头一阵猛敲,跟谁都乐呵呵伸舌头的柴犬缩起尾巴一个劲儿躲。
“阿青你别欺负它,它的头又不是鼓。”
司徒青箍住狗脖子,抬起头对程冬笑,瞧见原殷之,便扬高声音:“哟,这帅哥谁啊。”
原殷之面无表情,从程冬手中拿过牵引绳,就要把蛋黄啦过来。
司徒青全然不会读空气,伸手拽着牵引绳:“好久没见了,把蛋黄给我玩玩。”
原殷之眼皮一沉,就朝蹲着的司徒青走过去,程冬看他步伐,就觉得原殷之搞不好会一脚踹上去,还没等他去拦,莫星就从旁边过来推了司徒青脑袋一下。
“白痴。”
“你小子怎么又骂我,哥哥不请你喝酒了。”
“先把上次的酒钱还我再说吧。”
司徒青瞪着眼睛要教训他,莫星伸手把蛋黄脖子上的项圈解了,柴犬便一溜烟跑了出去,他看一眼原殷之:“程冬,你给介绍介绍。”
司徒青起身要去追狗,被莫星又推了一把脑袋。
原殷之低头看看手里一端空掉的牵引绳,抬起头对莫星说:“我是他男朋友。”
程冬差点没站稳,原地一个趔趄,稳住才对莫星说:“他开玩笑的!”
原殷之看都不看他,又把脸转向一脸“卧槽”表情的司徒青:“你刚刚喊他什么?”
“啊?”
“冬冬不是你喊的。”
司徒青抱住头,一脸“卧了个大槽”。
程冬巴不得钻地缝,脸涨得通红,这边四个人气氛诡异,唐真的声音把气氛又蓦然绷紧了。
“你们怎么还不进来,别这么光明正大地偷懒啊。”唐真扒着门框,声音里带笑,就这么跟脸被冻住的原殷之打了照面。
就算是不会读空气的司徒青,也感觉到了空气中火花四溅。
“所以你跟唐真一起组了乐队?”
几人走进练习室,原殷之从背后一把拉住了程冬的胳膊。
“没错。”程冬挣脱他。
“什么意思,你复出就算了,还要跟他搅在一起?他让你捎带的吗?”
这话简直槽点满满,什么叫”你复出就算了“,好像他的复出是原殷之宽宏大量的恩准一样;什么叫搅在一起,他跟唐真是调羹吗;什么叫捎带,唐真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这是强强联合。
不过程冬懒得跟他说那么多,只是瞪了她一眼,走进乐队三人中间,跟他们一起商量今天的练习项目。
原殷之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结果那沙发崴了一条腿,坐上去后还晃了两晃,原殷之起身看了看,伸出脚,一点儿不心疼那双手工皮鞋,在另一条沙发前腿上用力一踢,就踢断了一截,正好跟另一条断腿齐平,沙发稳了,他再优雅地坐下来。
司徒青一直偷偷打量冬冬的男朋友,目睹这一幕眼睛发亮,转过头来对莫星说:“我怎么没想到。”
莫星又给了他一个“白痴。”
程冬背上被原殷之盯得发麻,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来:“你先走吧,我们练习很吵。”
“我说过我想听你唱歌。”
程冬咬咬牙,换了个逐客令:“蛋黄跑不见了,你有空就去找找吧。”
他话音刚落,刚刚在电梯里套了程冬房号的女生就出现在了门口,费劲抱着的正是蛋黄。
“嗨,我来送狗狗回家。”女生盯着程冬,眼睛发亮。
原殷之周身气温又低了几度,司徒青莫名其妙地回头对莫星说:“我怎么觉得有点冷。”
第63章
原殷之并没有闲到能荒废一整个下午守在这里,被翟洁不怕死的夺命连环call给烦得起身,这时候程冬他们也正好歇下来补充水分,原殷之便不由分说地走过去拉了程冬的胳膊。
“你出来,我有事要说。”
程冬几乎是在他的手碰到自己的第一时间就挣脱了原殷之,反应稍微有些过激,没有眼力见儿的司徒青把警惕的目光投过来,似乎已经认定原殷之并不是什么男朋友。
原殷之手还僵在半空,脸色也瞬间变了,程冬强自镇定,对原殷之说:“走吧。”便先出了练习室。
原殷之跟上去,眼神将程冬的耳廓和后颈还有微微翘起的发尾都逡巡一遍,心里有些酸涩。两人来到安静的走廊,原殷之开口道:“你要做乐队的话,租这种不专业的地方太耽误进度了,回伯诚吧。”
他如此开门见山让程冬有点意外,但那话语中理所当然得近似命令的口吻又一点儿不让人意外,程冬轻轻吸了口气:“我不会跟伯诚签约的。”
原殷之轻轻蹙眉:“那你想签哪儿?”
“签约的事情现在还不是我们能考虑的,乐队刚刚成立而已。”
“程冬,你没必要为了跟我闹别扭放弃眼前的机会,你把这几个人聚起来,也要为他们考虑。”
原殷之本以为这番话应该是正中程冬软肋才对,毕竟青年向来有责任感,但是程冬却想也不想地答:“如果还要继续以前那种生活的话,那我复出就没有意义了,这是我的私心没错,他们如果不同意,也不会答应跟我一道。”
原殷之捕捉到某个让他皱眉更深的句子:“以前那种生活?”
程冬点点头,也许是打过腹稿也说不定,也许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在思考要怎样对原殷之说这些话:“我想重新开始……我的意思是重新开始我的事业,这次我不想再走旁门左道了。原殷之,伯诚对于我来说就是旁门左道,你对于我来说就是旁门左道,我不想再依赖别人,我想踏踏实实自己走。”他顿了顿,终于抬起眼去看原殷之,仿佛鼓足勇气,下了什么决心般说,“而且我想了很久,依赖是需要信任的,我没办法信任亲手把我推下来的人,自然也没办法依赖你。”
原殷之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握程冬的手,程冬僵了僵,总算没有甩开他。
“我跟你道歉。”他并不习惯说这样的话,讲到一半便有些难以继续,他看着程冬轻轻垂下的眼帘,神态自若,不像自己,感觉心脏被人揪住,疼得他有些想弯腰。
原殷之就这么抓着程冬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程冬才不得不开口:“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
“不要但是!没有但是!”原殷之一个用力,就把程冬拽到自己怀里,张开手死死抱住,低下头几乎想在程冬的颈侧咬一口。他压低声音,想要掩饰颤抖,“我现在知道你想要什么了,不,我从来都知道你想要什么。以前是我不好,我光顾着自己,以后不会了,我会克制的,会替你考虑,你可以……信任我。”
程冬感觉到原殷之紧紧勒在自己腰间的手,还有男人在耳边姿态和音量都极低的话,他鼻酸得不行,强行忍住眼底泛上来的湿意。
“如果……”
这两个字出口之后程冬就明白,功亏一篑了,那么久的忍耐和逃避,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零零落落,像陈旧墙皮一样瓦解,他再用力也聚集不起决心。而原殷之在他出声的同时就紧张得勒住他。
“如果我跟你一样,我是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用依赖你也不用提防你的话……”
他话没说完,但原殷之明白了。
他是生意人,私底下性格再怎么高傲冷漠,在合适的筹码面前,并不会拒绝沿梯而下。
“你想要的,我什么都答应,只要你肯给我机会。”原殷之伸出手,像是安抚,又像是乞求般地,抚摸程冬的头发。
程冬的手伸了伸,还是没有环住原殷之的背,而是顺势轻轻推开他。
“我会努力的。”他认真说,“我会努力变得和你一样。但在那之前,我不希望你插手我的任何事,尤其是我的乐队。”
原殷之仔细看着他,说“好”,心脏上那种几近麻痹的疼痛还残留着,然而眼前的青年已经给了他喘息的机会,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自己该克制什么。
程冬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尖,抿抿嘴唇,抬起头神色如常地说:“那你去忙吧,翟洁好像挺急的。”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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