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风景的房间 作者:约耳
第14节
李鹤看他们咬耳朵,不甘示弱,跑过来把一只包好的方形物体往程冬怀里塞:“这是我送你的。”
原殷之在他身后,看了看表,不耐烦地催促道:“要上船了。”
程冬蹲下来给了李鹤一个拥抱,摸摸他的头:“我会回来找你玩的。”
李鹤又要哭了。
程冬站在慢吞吞的渡船边上跟打着呵欠的李蔚勤和两个扬高胳膊的小孩挥手,直到他们变成小黑点消失不见。
他坐下来,拆开李鹤给他的礼物,那是一副油画,璀璨静谧的夜空下,扑打到海边的海浪动势,与仿佛一闪一闪的星星呼应,又安静又活泼,李鹤昨天晚上一定在海边画了很久,陪着他的应该是李蔚勤,所以今早才呵欠连天。
程冬把画重新包好,抬起头便对上了原殷之的眼睛。
原殷之往前凑了一下,程冬本能后撤,又将距离拉开,看着他的眼睛不仅有拒绝,还有警告。
原殷之忍耐不发,坐回去单手搁在座椅扶手上杵着下巴,郁闷得要命:“我都说了房间里有壁虎,就一个晚上,你都不让我住你的房间。”
“你害怕壁虎?那可以养条蛇。”
原殷之不说话了,他今天才知道自讨没趣是怎么一回事。
渡船摇摇晃晃,会将他们送回熟悉的生活,程冬不再受控制,很快便会重新站到舞台上,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还有很多人喜欢他,想要得到他。
原殷之扭回头,发现程冬抱着那幅画,头一点一点地睡着了,他轻轻把青年的头拨过来,靠到自己肩上。
他觉得心底有烈火在烧,却要强装表面的轻松,他不知道自己能忍耐到何时,他只是不想再听到程冬说……
“别不要我。”他嗅到程冬发间的温和的香气,嘴角溢出酸涩来,出口后在发现自己听上去软弱可笑,这么想着,就真的苦笑了一下。
第55章
黄文尧把腿抬高在陈淑曼的办公桌上,用手机玩游戏,陈淑曼推门进来,不满意地看他一眼:“夏因闹着要让我帮他上《超级隧道》,他最近有些不安分了。”
《超级隧道》是一档密室逃脱真人秀节目,邀请艺人独自或协同闯关。每周一播,不过刚刚播了三期,就已经直逼综艺节目收视第一了。
“他是该憋不住了。”黄文尧把手机放下,“听说原殷之现在不在直霖,好像去程冬老家找人了?”
陈淑曼点点头:“我是摸不透原总怎么想的,他当初不压消息,不就是想甩掉程冬吗?如果不是他放任媒体大肆报道,我们也找不着敢在发布会上拍直播视频的人。”
“不一定是想甩掉。”黄文尧把玩着手指,抬眼对陈淑曼说,“原殷之可是在报纸上露了脸的,差点给扒出身家背景来,要不是大家懂规矩,知道碰不得原家,那么这件丑闻就不止要登娱乐版面了,经济版面也要受累。”
陈淑曼看他一眼:“你倒是对这些很了解,原总你也关注?”
“我不是说了吗,我可是很敬业的。”他这模棱两可的搪塞已经是惯用语,陈淑曼便也不想探究,这个时候她手里的手机响起来,来电显示是“夏因”,不耐烦地接起来。
“阿曼,看《小波头条》。”
《小波头条》是档网络娱乐新闻节目,不过现在俨然已经发展成八卦脱口秀了。陈淑曼绕到黄文尧旁边打开电脑,点击最新更新的一集。
然后他们看到了原殷之和程冬一同下船的完整视频,用手机拍摄的画面,应该是目击者投稿,两人中间隔了一段距离,并没有走很近,但原殷之从始至终眼光都没从程冬身上离开过,相反程冬虽然戴了口罩看不清表情,但肢体语言却很明显,有两次原殷之上来拉他的胳膊,都被避开。
两人互动中的不和谐氛围不言而喻,更不要说主持人小波的辛辣旁白了,这主持人之所以火,就是靠了一张贱嘴。
程冬在他口中变成了因为事业遭遇而迁怒恋人的人,发布会上那番坦荡言辞也变成了虚伪公关。
本来这圈子就是靠吸收和消化各种各样的臆测过活,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大家都爱做。黄文尧看着屏幕,微微蹙起眉。
程冬变成现在这样,他在这里头起了多大作用他也十分自知,但这时候竟然不舒服起来。
“原总动真格的了?”陈淑曼不可置信地说。
“谁知道呢。”黄文尧伸手将笔记本电脑合上,“你注意着点儿夏因,他看到原殷之还逗留在程冬身边,指不定要做出什么来。”
“你是担心他对程冬做出点儿什么还是担心他到原总面前闹腾?”
黄文尧往后靠在椅背上:“他知道自己现在几斤几两,不敢到老板面前闹腾。”
“那就是担心程冬咯?”
黄文尧不说话,仰靠在椅子上看了一会儿顶灯,道:“我就是想看他跌下来,露出对这个世界灰心失望的表情,但是他在发布会上也那么坦荡,现在看上去也也并没有很落魄,显然还不够啊,所以我叫你盯着点儿夏因,只是想掌握最新动态罢了。”
陈淑曼笑了笑。
程冬没空去管那些尖酸刻薄的八卦,回到直霖后就立刻向剧组报到。《斑马》剧组要营造神秘前戏,所有演员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关于剧组里主演的几次风波不敢往外披露,但是风声多少还是会漏点儿出去,有人说程冬并没有真的退圈,反而接了新戏,为数不多的死忠粉表示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但这说法还是被大部分人用来抨击程冬阳奉阴违。
程冬过去大概会因此动摇,但现在他明白,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失去其他的什么,生活仿佛守恒定律,他不能什么都企图抓在手里。
外界评论如何,他只管演好这得来不易的角色,等他回到所有人面前的那天,让他们庆幸他的回归,他要他们为他鼓掌,而不是嫌他可有可无的嘘声。
他的专注工作让原殷之无处下手,程冬现在搬到了一处僻静的公寓。原殷之开车去在拥堵的交通状况下要耗费很长时间,他自己也有大堆公事,现在原家全权交由他手,将之前转移伯诚的所造成的窟窿不声不响填补,都是些耗时耗神的事情,也没有多少空闲去骚扰程冬了。
见不到原殷之,程冬自然更轻松,他感觉自己在步上正轨。然而每当想到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原殷之曾给过他那个机会,他都无法把那个人完全放下。
毕竟那个人曾经与他的梦想捆绑在一起,甚至一度取代了他的梦想。
排练中途休息的时候,程冬就地坐在舞台上喝水,旁边突然递过来一条巧克力。
程冬抬起头,发现是舞蹈演员其中的一个,他稍微想了一下,说:“谢谢你,卢谦。”
对方是个眉目清秀的小伙子,或者说,长相有些过于秀气了,他看程冬态度友好,便放心坐下来,跟他搭话:“我其实一直想跟你说话的,但是你之前那么红,又是主演,就没敢。”
程冬抬眼看他。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慌张摇手,声音低下去,“不是说你现在不红了,就……”
“没关系,我不在意的。”程冬笑,“我很好相处的。”
于是对方愉快地和他聊了起来,直到排练重新开始,卢谦有点忐忑地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出来玩一下,他跟另外几个舞蹈演员晚上回去唱歌,都挺想看程冬现场唱。
程冬想了想。答应了,他本来想叫上小纪和唐真,但是唐真自从跟他告白后,两人还没见过面,这时候约出来大概会比较尴尬,儿如果唐真不在的话,单独叫小纪也不太习惯,他们三人的相处十分亲密,一般并不会有人缺席。
于是程冬自己去了,他到的很准时,包厢里只有卢谦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女生,那女生看他到了,就说出去打电话催一下人,房间里只剩下他跟卢谦,对方调出他的歌来,央他唱一唱。
程冬多少也有些怀念,一连唱了三首,放下话筒后,卢谦给他递过来一杯饮料,让他润润嗓子,一边跟他讨论他的专辑。
然而程冬觉得沙发在缓慢下陷,卢谦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嗯。”他杵了一下桌子,想站起身,打着舌头说,“我去一趟卫生间。”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完全迷糊了,只想着赶紧离开,卢谦听他口齿不清,知道药起效果了,就把他推到沙发上,脸色冷淡,完全没了那副腼腆憧憬的模样。
他也不跟程冬多话,直接起身开门,把那个女生叫进来,两人站在包厢里完全不压低声音,程冬听到他们说几位老板马上就到,那个专门要见程冬的,已经往她卡上划了两万块。
程冬脑子里全是挤挤挨挨的棉花,要把维持脑活动的血液吸干一般,把他的神智往中心挤,就快挤得看不见了。
他往前倾身,用肩膀把桌子上的玻璃杯扫到地上,杯子应声碎裂,正好有一角直冲着他。
程冬想也不想,伸手就朝上面按下去,幸好他神志不清失了准头,玻璃从手掌边缘划过,割裂的疼痛让他清醒几分,然而下一秒那呆愣了一瞬的两人就冲过来,卢谦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死死按在沙发里,跟女生吼着,说拿腰带先绑起来。
程冬大睁着眼睛,想维持住清醒,只要还有神智就好,不能睡过去。
然后包厢门被打开了。
程冬听到一把有些熟悉的声音。
“程冬呢?赵总你可别骗我,他怎么可能会来……”
那是夏因的声音。
第56章
程冬被卢谦压着,听到那几个人走近,然后有人蹲到了他旁边。
“还真是。”夏因的声音难掩兴奋,程冬勉力抬眼去看他,就看到一张脸色有些过于苍白却又精神焕发的脸。
“夏因……”程冬觉得舌头也有些不听使唤,“我被、下了药,你……”
“你想让我干什么?”夏因凑近他,这人眼下还有浓重的黑眼圈,眼睛却亮得诡异。
程冬四肢无力,只好抱最后一丝侥幸:“这是……违法……”
夏因耸起眉头,佯装紧张:“怎么办我好怕啊,不对呀,我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我要弄你。”他这么说着,站起来拍了拍一个中年男人的肩膀,“我怕坐牢的,但人家可不怕。”
那男人淡笑着拍了一下夏因的屁股:“别胡说。”然后蹲下来仔细看了看程冬的脸。
“别怕。”他伸手慢慢抚摸了一会儿程冬的脸,对手感很满意,扭过头对同行的人挑了挑眉,那些人便笑起来,暧昧而普通的哄笑声,仿佛他们并不是要做一件触犯法律的事,而是稀松平常的娱乐。
“怎么把人搞伤了。”男人往外挥挥手,让卢谦让开,自己跨到了程冬身上,紧紧用双腿夹着他的腰,把他的割伤的手放在嘴边舔了一下。
程冬一阵难以承受的恶寒,更加清醒了几分,能把牙咬起来说:“你们别不知死活。”
“嗯?”男人又挑眉,他做这个表情不会让人觉得狡黠,反而愚蠢可笑,“你不就喜欢找人干吗?别担心,哥哥会养你的,你之前男朋友给你多少,哥哥不会少给。”
夏因嗤笑一声,颇不以为然:“你能跟原殷之比?”
“谁是原殷之?”
“没什么。”夏因岔开话题,转而看向程冬,目光充满蔑视,“我劝你别嚣张了,你以为现在原殷之还会保你?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会一块儿在港口出现,但是圈子里有点儿路数的都知道,你早就被原殷之甩了。”
程冬这时候哪有心情听他扯这些,他的双手并没有被反剪,有一只还算能活动,正在竭力去摸裤兜里的手机。
夏因还在说:“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绯闻短时间内就铺天盖地吗?按理说你还只是个小歌手而已,哪儿有脸博那么大版面,都是原殷之做的,他授意炒大,把负面新闻贯彻到底,陈淑曼跟我说,本来苏瑾跟白澈商量好了不把你卷入诽谤事件,但是后来原殷之的人给了白澈好处,让他把脏水也往你身上泼。他就是要彻底毁了你。”
程冬已经捏到手机,他凝神凭手感按了几下,不知道有没有将电话拨出去,又是拨了谁的号码。
“别废话了。”男人打断夏因,“听说他在你那么激动,结果是来扯皮的?”
夏因不说话了。
男人坐到沙发上,把浑身发软的程冬捞起来抱在腿上,面对面看他,程冬已经感觉到对方发硬的地方抵着自己。
“比电视上好看。”
其他人也都坐下来,程冬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不止一双手,耳边还有自己的歌声在循环,是那首原殷之用钢琴伴奏的歌。
“太他妈带感了,你看。”男人捏了他的脸,让他去看自己在电视屏幕上的脸,他闭上眼睛。
“赵总,你倒是会玩啊,边看着电视边操电视上的人?”
那男人在他耳边发出恶心至极的笑声。
程冬脸脖子都没力气,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那人早解了领带,衣领打开,露了隐隐看得见动脉的脖颈。
程冬用力握紧拳头,直到掌心感受到指甲的刺痛,他才知道自己还能蓄力到哪种程度。
然后他对着那截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拳头挥不起来,但咬合有牙齿作为天生的武器,弥补了一部分力量缺失,程度用最大意志力控制自己不松口,更深地往皮肉里楔进牙齿。
他已经屏蔽了男人的惨叫和好多只手的拉扯,直到有人拿桌上的洋酒瓶子,对着他脑袋上来了一下。
这回是彻底没力气了。
他在咬赵总的时候已经把手机塞到了靠垫后头,余光瞥见了正在通话界面,那上面显示着“原殷之”三个字。
程冬心里一松,晕得也彻底。
而等他醒过来的时候,面前的人却是黄文尧。
程冬觉得脑后剧痛,眼前花得厉害,缓了两秒视界才清晰。还是那件包厢,但是除了黄文尧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已经没事了,我送你去医院。”黄文尧说,然后把他拉了起来,架住他往外走。
刚刚走到门口,包厢门被从外面猛地掼开来。程冬抬起头,看到了原殷之。
原殷之额上全是汗,表情凶神恶煞,眼睛都是红的,不由分说地走过来拽开黄文尧就是两拳,然后拖到窗口,要把黄文尧丢出去。
程冬眼冒星光,拼命大喊了一句:“他是来救我的!”
原殷之这才住手,喘了两口气,把黄文尧扔在地上,过来扶程冬。
“黄文……”
程冬才吐出两个字,就被原殷之打断:“会有人来接他。”说完伸手摸他的头脸,结果摸出了一手血。
他深呼吸了两口,勉强压下暴怒,脱下外衣丢到程冬身上:“把脸盖住。”然后将青年打横抱起来。
程冬用绵软无力的手腕扯了两下衣服,然后感觉到原殷之走出包厢,有许多人跑过来的脚步声。
“对不起对不起,原总,包厢门关着我们也不知道出事了,这就查监控录像,是谁做的马上就能查出来。”
然后是各种各样一迭声的道歉,程冬也听到了翟洁的声音,她似乎刚刚赶到。
原殷之对她说:“去看监控,一个也别漏,然后砸了这里。”
“是。”
刚刚还沸腾的道歉突然噤声了,程冬感觉到没人再跟过来,一直紧握的手也放开了。
原殷之把他放到后座让他趴好,给他腰上拉了一条安全带,然后一路超速来到了医院。
照样是抱进去的,用外衣盖了他的脸。医生诊断说伤得不重,包扎静养几天就好,原殷之一路沉默,程冬跟他说话也不吭声,从医院出来后直接把人带到了自己城郊的别墅里。
在医院做了治疗,药效已经散了,除了头有点疼程冬已经能活动自如,却还是被原殷之抱着进门,然后按在沙发上不许他乱动。
原殷之给他拿了水来,在他伸手准备接过杯子的时候手腕一翻,把整杯水都泼到了他脸上。
程冬闭了闭眼睛,没说话,那水很凉。
“清醒点没?”原殷之声音冰冷。
程冬咬了咬牙,点下头。
原殷之拨了他的下巴,让他抬头看自己。
“这个圈子里有多脏,你今天也见识到了,就算有我护着你,也总会有不知好歹的人凑上来,你明白吗?”
程冬抬手抹了一把脸,顺势把下巴从原殷之手上撤下来:“今天是个意外,怪我疏忽。”
原殷之冷笑一声:“这种疏忽还会更多,这个圈子是靠钱和人脉维持运作的,你身在其中一天,就必定有应酬交际,今天这样的蠢货你也许不会遇到第二次,但会有很多狗用看骨头一样的眼神看你。”
程冬脑海中出现赵总靠得极近的、只有黏腻贪欲的空洞的眼睛。
“但我放不下,走不了。”程冬说,声音低哑,那杯本来可以为他止渴润喉的水正滴滴答答从他的下巴滑落,湿了整片前襟。
“程冬。”原殷之深深皱起眉,程冬非常温和地抬头用目光应他。
“我不想让别人碰你,不想让别人看你,你是我的。”他说,然后伸手去摸程冬的脸,“何必走远,留在我身边,什么都不用担心,不好吗?”
“可我是个人,不是你的宠物,原殷之。”程冬用掌心覆住他的手,“而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待在你身边的话,我要担心的就是,不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为了满足你的控制欲,而捅我一刀。”
原殷之的眼神出现疑惑。
“不仅仅是仍由丑闻发展,而是提供助力,不仅仅是替换苏瑾,而是借她想要保护我的手来摧毁我。原殷之,你给了我此生最大的恩惠,但是在收回它的时候也毫不手软,甚至问我讨了利息,我现在是个同性恋,还无法洗清靠诽谤别人自炒的嫌疑,我知道这个圈子有多恶心,只要有权势,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知道,不单单是别人教会我这些,还有你。”
程冬将原殷之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看男人眼中像怒火又像隐痛的光,他放开了他的手。
“你让我教你,可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教你什么,你需要我教你什么。因为我今天才发现,你跟我隔得太远了,我没办法理解你,你也不能理解我,最终也是互相折磨。”他叹息一般地说,然后站了起来,脑袋袭来一阵轻微的晕眩,他伸手扶住沙发,稳了稳。
原殷之没有再说话,仍旧用那双复杂的眼睛盯着他。
“谢谢你来救我。”程冬抬起眼睛,眼眶里有一层水光,他对原殷之笑了笑,“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然后他走向门口,原殷之在他身后说:“我把皮蛋接过来了。”
程冬的背影顿住。
“我觉得,它们应该在一块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有些低沉的声音里,掺了了一点点潮气。
程冬什么也没说,打开门走了。
深冬的风呼啸而过,天上没有半粒星子,程冬裹紧衣服,湿掉的布料把胸口贴得冷冰冰,连同那颗好像因为窒息而停跳了片刻的心脏。
然后下雪了。
第57章
这场雪浩浩荡荡,从海面吹来的风带着漂洋过海的暴虐架势,将这座城市席卷筛摇。程冬怕冷,每次出门都要左一层右一层把自己裹好,苏瑾见到他的时候,就直觉是一直大号白熊,咖啡厅最里侧的卡座,茂盛的盆栽枝叶都遮不住他的庞大身躯。
苏瑾走到桌边放下手包,跟程冬打了招呼,然后用嫌弃的眼光上下扫了他。
程冬忙让服务生过来让苏瑾点单,一边开始脱衣服,室内有空调,他缓过来以后就觉得热了,然后苏瑾眼睁睁看着他脱下羽绒服、夹克外套、两件毛衣、围巾、手套和口罩。
“你知道偶像包袱是什么吗?”苏瑾问。
“啊?”
“是咖啡不加糖,风衣不系扣,更别说穿两件毛衣了,你现在还跟你奶奶住在一起吗?”
“呃。”程冬看看自己面前的热可可和旁边堆成一座小山的衣服,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腿,虽然已经没有奶奶来叮嘱他穿秋裤,但他还是穿了。
苏瑾点了黑咖啡,然后跟程冬对换,可怜程冬因为陈牧的苛刻要求,为了保持身材非常忌口,今天想稍微破例一下都不行,快没有脂肪过冬了都。
苏瑾才不管他哭丧着脸:“你要是还没死心,就得有偶像包袱,穿成这样,又臃肿又蠢,狗仔拍了照还能附赠你一个《同志歌手退圈后难掩憔悴》之类的标题。”
程冬点头,谨遵教诲:“是的,我还没死心。”
苏瑾看着他,叹了口气。
“我想在四个月后《斑马》公演时正式复出。”
复出并不是来个漂亮的正式亮相就好,这个圈子里引人注目的人多了去了,如果没有良好的规划和预热,就算程冬的实力有人赏识,他糟糕的负面形象也会让他很快沉寂下去。
因为能买账的仍旧只有粉丝。
他需要苏瑾。苏瑾能接触的资源,苏瑾的工作经验,苏瑾的人脉和她的组织能力。程冬在这个圈子里待的时间毕竟太短,他能找到的只有苏瑾。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知道艺人在经纪人眼里与商品无异,你们知道怎么兜售能获得最大利益,而现在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的价值,也没有人比你更擅长兜售。”
苏瑾放下调羹,她突然觉得这杯本该甜腻的热可可有些意料外的苦涩。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自称商品?我以为你虽然深谙这行规矩,但还是固步自封得很,像很多文艺小青年一样,会为好东西变得商业化扼腕,会觉得独立性创作的闪光点无可比拟,至少你的v满大街都在放的时候,你看上去也并没有很高兴。”
程冬摸摸后颈,然后把双手握在一起,耸了耸肩肩膀:“那是因为我虽然懂,但还是过于顺利了。在奇亚那三年我是被彻底压制的,虽说看不到希望,但比起绝望来说,更多只是心灰意懒而已。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认清现实,那些我认为不公平是事情,也不过是等价交换而已。”他顿了顿,手指还是因为些微的羞耻而绞在一起,“后来有原殷之帮我,我也只用埋头做事就好……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什么筹码也没有,却还是有欲望,要实现的话,一定要有觉悟。商品是有价值的,如果我连商品都不是的话,也没资格约你出来。”
“你当然有价值……”苏瑾把玩着手里的调羹,“首先是起点高,复出其实是比出道要容易,你的话题性放在当下也够吸引眼球,何况实力兼备,你当然有价值。”苏瑾又重复了一遍,抬眼看向程冬,化过淡妆的眼睛并不柔美,而是犀利的,“你有价值,我却并不一定敢接,你知道翟洁当初把你从我手上换走的时候给了我多少承诺吗,我的年终奖是去年的两倍,手上还派了个能掐出水来的少女组合,不说长久发展,反正近两年我能大赚一笔了,我放着这些不要,跟我老板作对,我图什么?”
苏瑾是伯诚的人,换言之就是原殷之的人,要苏瑾来帮自己,程冬早就想过她必然会忌惮。
“但是你的伯诚一姐的位置却坐不牢靠了。”程冬说。
苏瑾露出有些惊讶的神色。
“抛弃过艺人的经纪人大概也只能接手新人了,稍微出头脸的艺人大概都不敢跟你。而我打听过,你两年内带的艺人都没有比较出彩的,你自己也说手上的少女组合还不敢谈长久发展,如果没有良木,你再如何能工巧匠,也难保一姐位置。”
苏瑾笑了笑:“难怪这些天老在公司里看到小纪,她是帮你打听吧。”
程冬并不答她的话,继续说:“而且你不要担心会与伯诚作对,我不会签约任何公司,严格算来不会成为伯诚的竞争对手。”
“我当然知道你跑来找我是不会绑定其他公司的,你以为我在担心这个?我是担心原总再捏死我一次,还不附赠双倍年终奖了。他为什么打压你,别人看不懂我还看不懂,他不想再在这圈子里见到你,我却偷摸着给你铺路,我不是找死?”
“你也不用担心他。”程冬说,“我和他已经结束了。”
苏瑾的眼神游移不定,探究地看着他。
“你就当他玩腻了,丢开的旧玩具,他不会在意的。”
苏瑾却摇了摇头,露出“你就编吧”的笑容,但是她搅了两圈热可可,还是端到嘴边,慢慢喝起来。
程冬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程冬最后在苏瑾嫌弃的目光中把那堆衣服一件件又套上了,苏瑾与他约好保持联系便在咖啡厅门前分别。程冬一边默念“偶像包袱”一边觉得下次出门还是再套一条秋裤,然后回家去遛蛋黄。
音乐剧排练顺利,步调越发不紧不慢起来,每天要做的不过是细节琢磨,程冬的空余时间便也多起来,蛋黄很开心,每天都能出去玩。程冬本来给蛋黄也买了衣服,可惜这狗仔皮糙肉厚,在雪地里打滚打得可欢,倒是特别讨厌程冬往它身上套东西,逮着机会全咬烂了。
但见到小区里的其他狗蛋黄却并不爱搭理,有时候还会突然停下来站在雪地里发呆,然后回过头冲程冬呜呜叫两声。
程冬不知道它是想皮蛋了呢,还是想那条街心公园的阿拉斯加。
但它们不可能再重逢了。
程冬上楼去把蛋黄牵下来,却在楼下又遇到了黄文尧。
按理说这人也是个正当红的歌星,三天两头往他这里跑,也不怕被拍到。
黄文尧第一次找来的时候是程冬出事的第二天,黄文尧拿着他落在包厢里的手机来,嘴角还有原殷之揍出来的伤,程冬抱歉得不行,黄文尧便理所当然地赖在他家里吃了好几顿饭。
但是当程冬问起他为什么会来救自己时,黄文尧只答恰好在隔壁。
程冬觉得不该那么巧,却也想不出其他可能来,反而跟黄文尧越走越近。
两人之前便因为演唱会关系好转,虽然程冬一开始并没有结交的念头,但总觉得日久见人心,黄文尧看上去确实是个好人,所以对方每次来,他都得把冰箱掏空。
黄文尧一点儿没有明星架子,跟他在院子里遛了两圈狗后一起回家,还自觉帮厨,两人吃饱喝足一起用程冬的笔记本电脑看电影。这台笔记本是程冬用旧了的,电影播到一半便有些卡,程冬伸手去敲敲拍拍,老头子修电器一样,根本不得要领,黄文尧就这么杵着下巴在旁边看他皱眉的侧脸。
“诶,大概还是不能看高清,咱们换成流畅……”
程冬被打断了,被黄文尧凑过来轻轻碰到嘴角的一个吻。
他转过头去,看到黄文尧微微笑着,淡定地继续杵着下巴。
“你干嘛?”程冬有点愠怒。
“亲你啊。”
“……”
“程冬,要不要我帮你?”
程冬皱起眉,并不明白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我也还不错啊,长得帅,有钱,在圈子里也说的上话,我也可以帮你。”
程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这么吃香,送走一位金主还能来第二个。
“我把你当朋友,你说这话就是打我脸。”程冬站起身来,“你还是走吧。”
黄文尧反而靠到沙发上,拖过一个靠枕抱住:“好啦,跟你开玩笑的,想也知道你不会答应,我们继续看电影吧。”
程冬也说不出更狠的话来,自己站在那憋气憋半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
“行。”
程冬坐下来,但跟黄文尧隔了点距离。
“我以前就想了。”黄文尧在程冬还在敲打电脑的空当里说,“你这么单纯的人,要是跌惨了,会不会三观尽毁重新做人呢?结果你还是这样,对眼下的生活没有丁点儿不满,老实说,还有点出乎我的预料。”
“你没事儿干嘛琢磨我倒霉呢。”程冬有些心不在焉,“随随便便就三观尽毁,我还没那么弱。”
“是吗。”
“还有我不是单纯,我那叫乐观。”
“不,你是缺根筋。”
“喂,黄文尧。”
“不过我觉得你那根筋现在接上了。”
也不知是不是程冬那番盲目的敲打起作用了,电影画面重新流畅起来。
“那根筋叫欲望。”黄文尧低声说,“这就好办了。”
第58章
程冬在结束排练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问一旁的舞蹈演员:“我记得第五幕的领舞是叫卢谦,有好几天没看见他了啊。”
对方耸耸肩:“突然辞职了,也不知道搞什么……”
“我知道哦。”总有多嘴的会凑过来,“好像他得罪什么人了,辞职那天都只是打电话来,不露面,好像伤得挺重。”
程冬随后打听到了卢谦的住院地址,特地买了一束花带去。
卢谦确实伤得很重,程冬推门进去看到的简直像是具木乃伊,护工在给他喂饭,他看到程冬愣了愣,然后就拼命地往被子里钻。
护工看他饭也不吃,还撒了不少在被单上,很是不耐烦,把饭盒往床头柜上一放,说了声去厕所,就走了。
程冬有点奇怪,他带着口罩,卢谦却一眼就认出他来,知道他在床边坐下,随着解下口罩的动作,卢谦更是要发起抖来。他不知道这些天卢谦总在做噩梦,看到更那件事有关的人都怕得不行。
“我错了,我跟你道歉,要我做什么都行,别、别打了。”
程冬看了看他被吊高的伤腿,平静地说:“你都这样了,我犯不着动手。”
卢谦这才把被单扒下,往程冬身后看了看,这病房里再没有别人,那些看着普普通通,却专挑不至死的要害打,他痛得死去活来,怎么求都冷着脸的人。
他又看看程冬,青年没什么表情,但也不像是会动手的样子。
“我、我伤好了就走,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他一边说一边发现程冬在打量他的腿,便试探着开口,“我的腿已经废了,以后再不能跳舞了。”
他也跟程冬相处过几个月,程冬这样没有多少城府的人,光是在旁边看着也能摸清性格,也许这人动了恻隐之心也说不定。
“我一直想跟你道歉,但除了这张病床,哪儿也去不了,我没有存心想害你,我也有苦衷……”
程冬转过脸来,神情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什么都没有。
“闭嘴。”
卢谦早已被那番虐打折腾得神经脆弱,程冬毫无感情的两个字就让他吓得噤若寒蝉,连气儿都不敢出。
程冬把手上的花束放到桌上,对卢谦没有铺垫地说:“那天我被打晕后,发生了什么,黄文尧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不知道……”卢谦往回缩了缩。
程冬看他一眼,起身去把病房门关严了,又坐回来,卢谦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反正你现在腿也废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你应该不会忘了这条腿是为什么废了的吧?”
卢谦吞了吞口水,他当然记得,不就是因为他不知天高地厚,根本没弄清程冬的背景就下手。
他看着程冬,觉得之前对青年的预估似乎也出了纰漏,程冬此刻的眼神实在让他发怵。
“跟我描述一遍当时的情况。”
“就是,你晕过去以后,赵总就想动手了,然后夏因拿出手机来,说要拍照玩,然后他的手机响了,是他经纪人打进来的,问他在哪里……”
“经纪人?夏因现在还有经纪人在管他?”
“我们也不知道,他这么说的,他叫对方阿曼姐。”
“你继续。”
“夏因就说对方不中用,所以他来亲自修理你,就把电话挂了。接着,接着赵总就脱了你的衣服,夏因在旁边拍……”
“让你继续。”
“然后你头还在流血,他们就说先帮你止血,不然真的弄出人命来,就叫人送医药箱来,折腾了一阵,黄文尧就来了,就他一个人来的,赵总好像也认识他,他就往外偏了偏头,陈总就说算了,今天不玩了,就带着我们走了。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夏因最后走的,好像还被黄文尧骂了。”
“……所以黄文尧事先并不知道这件事?”
“嗯,他进来的时候看着很生气,应该是不知道的。”
“还有一件事要问你。”程冬想了想说,“当天在场的人,你知不知道他们现在什么情况?”
“我只知道,赵总好像也让人给打残了……”
“这种事你做过几次?”
“啊?”卢谦反应过来程冬指的是什么后惊慌地想坐起来,“不,就这一次,我发誓就这一次!”
程冬再多一眼都不想看到这种嘴脸了,站起身打开门就走,随即看到了站在走廊上跟护士聊天的那个卢谦的护工。
“还在里面哦,那个人好奇怪的,探望病人竟然拿着那种花……”
他目不斜视地往对方身旁走过,吓得那嚼舌头的人立刻噤声。
卢谦躺在病床上连抬手抹冷汗都不行,程冬走后他才注意到余光中的那束花。
竟然是一束白菊。
程冬从医院离开后,又特意绕路去那间ktv门前饶了一圈,那里本来是一幢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独立出来的一幢豪华建筑,不论是楼体外观还是能看到的大厅,都一片狼藉,被砸烂得很彻底。
然而程冬除了一部分心情是痛快之外,更清晰的认知是,如果不是原殷之,他就算在这里面被人弄死,大概也没什么办法。
这就是原殷之想要让他离开的地方,但他偏偏要选择留下。
并且是在不依附那个人的情况下。
程冬拉紧棉衣帽子,走进了渐渐势弱的雪中。
他本来担心自己会抵御不了严寒,忍不住到那个人身边汲取温暖,但好在冬天快要过去了。
原殷之半夜里醒来,他似乎做了个不太好的梦,脑中混沌,想不起内容。
窗外隐约能听到风声,饶是加厚玻璃隔音效果好,那摧枯拉朽的大风也难以避让。原殷之莫名觉得接着躺下去,还要继续那个惹人厌烦的梦,便起身到楼下喝水。
皮蛋灵得很,原殷之还没下楼它就趴着笼门了,原殷之一边喝水一边走过去将它放出来,喂东西也不吃,就蜷在他的掌心里,像是打算就这么睡一觉。
原殷之虽然觉得麻烦,但还是坐下来,把手放在桌上,另一手翻翻书页,这么度过了一个多小时,手臂也麻了,就用手指往皮蛋屁股上弹一下,把它赶下去。
皮蛋洗洗脸,又跑过来抱着他的手指,黑色的圆鼻端往上凑,胡须一颤一颤的,那双豆子眼好像也神采丰富,瞧着像是委屈。
原殷之就这么垂着眼看了他一会儿,又曲起手指将他弹开。
如此做了数次,那耗子都黏回来,原殷之心想这天竺鼠果然不是寻常耗子,又傻又大胆。就由它挨着了。
这觉是彻底没法睡了,他可不愿意把这管不住屎尿的小东西带到床上去,就这么直愣愣坐在沙发上,本来也只是为了解闷才打开电脑的,但不知怎的,就点了那个文件夹。
里头全是程冬。
青年是被打光和光圈拘住的平面,或者虽然生动真实却仍旧有距离感的镜头,不然就是听上去耳朵和下面一起发痒的歌声。
他从程冬还被叫做“剧场男神”的时候开始,到现在竟然收集了那么多只应该出现在那些少女电脑中的东西。
恋情将人一拳捣傻,可怜他这时候竟然不知悔改,还在对着屏幕发呆。
程冬的跃动,说话时候眨眼的表情,偶然羞涩便低头摸摸自己的后颈,好像那里长了根细绳子,拉一下就能把他应对无措状况的智商给拉回来似的。
原殷之不由自主笑出声,而后意识到静谧空气中那轻轻的鼻音是自己发出的,又扳下脸。
无论他此刻满脑子都是谁,青年也不会知道。
降低身段,示弱克制,数次挽留。
他活到三十几,从未对一个人做那么多,且真心实意,过去总觉得电视剧里那种“我将行掏出来给你看”的台词蠢得都让人懒得去笑,但与程冬对峙的某个瞬间,他曾经想要说这句话。
我将心掏给你看,你看看,我值不值得你留下。
然而他们的争吵似乎从未让他有机会说这句话,程冬怪他,怪的似乎不是他不真心,而是他武断专制,把青年当宠物。
原殷之想到这里,瞥了一眼在他手上安稳睡着的皮蛋,心里想,我哪儿会由得宠物这么蹬鼻子上脸,恃宠而骄。
皮蛋睡舒服了,鼻子里发出嘁嘁的声音。
第一次程冬将他真正惹恼,好像就是因为这只天竺鼠,他随口说找不着皮蛋就再买一只,结果青年气鼓鼓的,说了句“不是什么都能用买的。”那副认真样甚至不像清高,而是真情实感,都要给原殷之气笑了。
说到底便是从一开始,程冬就对他们俩的这段关系埋有心患,他觉得不平等,像只有被踩过脚的刺猬,什么时候碰到那痛处了,就要竖起全身的刺来。
然而那是我能选的吗。原殷之心说,如果能选,他也愿意跟程冬普普通通地遇上,普普通通地在一块儿,甚至这时候时光倒流,他肯定不用合同诱惑程冬,程冬退圈回老家那是最好,他可以跟着去,在酒馆听程冬唱歌,然后当个在酒馆搭讪的没品味的男人。
这设想在原殷之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发现,自己绕着弯儿,还是想阻了程冬当艺人的道儿。
也许程冬不想留下来,就是因为这念头太根深蒂固了。原殷之想,连他自己都阻止不了自己。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将他惊醒的梦了。
梦里程冬睡在他的身旁,他一伸手便能将青年的腰捞住,他享受着那个人的气息,然后伸手去摸程冬的掌心,想要十指相交地牢牢握住他,然后他摸到了一副冷冰冰的手铐。
他意识到为什么程冬还在,原来青年已经被他绑住了。
然而涌上心头的并不是愉悦,他甚至有些恐慌。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同类推荐:
我才不会爱上什么徒弟/太上忘情、
骚穴插入特集(脑洞肉段,粗口向)-v文、
乐可(完结+番外)、
他超霸道的 完结+番外、
男生宿舍被调教的小伪娘-v文、
皇上在奏折里夹话本看、
深度开发1v3、
轮流发生性关系(双性/NP/产乳/生子/QJ/LJ/人兽)-v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