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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节

    一次性男孩 作者:张迷经

    第12节

    “怎么了?”有个人问。

    师傅回过头来不悦道:“看不出来吗?前面也被挡住了,后面也被挡住了,开不出去。”

    “那去找前面车的人吧,是他后来挡路的。”

    “谁去找?”司机耸耸肩,外面的几家饭馆灯火通明,有烤全羊有烤蛇肉,门前都摆着烧红的炭炉。刚才去吃饭时没留意,这个时段这一片还真是有些危险气息。

    有人着急:“一会儿就没地铁啦。”

    “那也没办法啊,只能等着,昨天这里还出过事呢。”

    等了五分钟。几家店里都没有人出来。这个时间,这种地方,哪桌不是要喝到半夜的?

    车里除了司机和程归,其余都是女生。程归站起来去开车门,他也不想冒险,只是觉得有这个义务。

    几个女生嘱咐:“小心点儿啊。”

    “没事。”程归给自己打气:即使是地头蛇,也不会无缘无故就来为难人吧?

    先去火锅店,没收获,再去烤全羊,也没人应,最后只能一咬牙,走进门口摆着两只蛇笼的烤蛇店。

    大堂里只有穿着旗袍的老板娘在,听程归打听门口那两辆车是谁的,指指身后:“黑色那辆的,在里头包间。”

    程归本想笑着请老板娘代去问一声,但老板娘一屁股坐到吧台旁开始咳瓜子了。程归只好自己去,撑起笑脸推开包厢。

    呃,好大一桌子人,都看了过来。

    程归保持着酒窝,礼貌地问:“我们的车开不出去了,能麻烦门口那辆黑色的帮让一下吗?”

    没有回应,大家又把目光扯回酒桌开始喝了。

    在程归微微失望之时,有个寸头的男人站起,从最里面的位置挤出来。肯定是车的主人。

    第69章 turnitaround

    程归是真心笑了,松一口气,而且还觉得这人面熟,不正是大土豪的那位助理吗?之前在庆功会和谈判都有见过,只是新发型略显突兀。

    助理豪打个酒嗝,也记得程归,随口问:“过来这边玩?”

    “有个项目开盘,过来收钱。”

    助理豪撇撇嘴,表情是混不吝的那种,“你倒真是多功能,上下都会。”

    “嗯?”

    “昨天发给我们的盈利预测,不也是你做的?老板说挺有水平的。”

    程归明白过来了。他们和土豪的合作地块,就离这里几站地远,昨天应土豪要求,才发过一版盈利预测。

    助理豪虎着脸嗤一声,“老实说,你们在测算里做没做手脚?”

    程归笑笑,自然是有的,要么怎么叫合作呢?但当然不能说破,引开话头,指着小路上的车,“中间那辆是我们的,麻烦你啦。”

    “没事。”助理豪从牛仔裤里掏出钥匙,按下解锁,钻进车里往前开一段,让出路来。

    得以解围,大家终于赶上了末班地铁。

    有一段轨道是露天的,车厢穿行在夜色之中。这一带都隶属嘉定,地广人稀,新楼矗立。在这边,据说一千多块就能租一套宽敞的房子。明知与公司太远不可行,程归却还是忍不住憧憬啊。

    转天是周四,测算的那幅新地在下午拍卖。因为裘致有参与,所以等到拍卖的时候就兴致勃勃地观看现场直播。这幅地的竞争比较激烈,溢价很快达到50,小开发商们陆续退出,最后只剩下传世屋和一生置业在拼价。

    据说,这个地段确实具有潜力,以及某些莫须有的战略意义。殷经理一行出征前是斗志满满的。然而现场,当溢价率逼近90时,毫无防备地,传世屋突然就抬价到100。

    翻倍了!拍卖师笑得合不拢嘴,激动地看着一生团队聚首商量,缓慢地喊:“一次……二次……”

    裘致的电脑前,发出一阵“嘘”声。传世屋竞拍成功。

    有人就想不通:“你们说说啊,都超出90了,还差最后这点儿?老板怎么想的?”

    “这你就没看懂吧?”事后诸葛亮解析道:“传世屋还是有点儿战术的,我估计大家的底牌都差不多是100。但他们突然就跳到满格了,咱们也满格了,根本就没时间再跟总裁请示加价,拍卖不等人啊。”

    “有道理,看来这块地肯定是被低估了,抢手的总错不了。”

    正在大伙扼腕叹息之际,人事部群发邮件至,标题简单粗暴:年终奖&年会提示瞬间,办公室里,冰火两重天。

    周五上班,大家都时不时地查下自己的工资卡,到下午时,陆续都有了收货。早在十天前,人事就已经算好了数目,有t曾在群里跟大家透露过奖金规则。程归查查自己的卡,觉得还算合乎预期。

    明天下午就是年会,再过一周将是春节。这个周五的下午,注定要比以往的任何一个周五下午,都更让人放松。

    程归也难得清闲,随意翻翻网页,在主流媒体上看到传世屋摘地的报道,一大篇溢美之词,显然是花高价购买的版面。收尾时,媒体评论道:传世屋激流勇进,土地储备赶超老对手一生置业,大步跨进房产第一阵营。附有一幅地块的四至图示,程归在测地时曾见过。

    唉,不得不说,是有些遗憾呢。这块地前后测算过四个版本,比以往付出的都多,到头来,果子却被对手轻巧摘去。

    在程归沉浸在测算的回味中时,一声“帅哥”在旁边响起,是人事部的美眉助理拎着一个防尘袋。

    “给你明天的主持服哦。”

    “谢谢。”程归接过来。

    霍霍和几个同事起哄:“试试啊。”

    程归不好意思:“就是一套改良的中山装而已。”前些天曾去定制店试过,有几个细节还是很中意的。

    “那就穿给我们看看嘛,快换,现在就去储藏室换。”

    “储藏室有监控。”程归也是昨天才知道,因为保安找他询问之前在储藏室里演练的事。于是,卖个关子:“明天年会你们就看到啦。”

    下班回到家,程归则迫不及待就把衣服换上,在浴室的大镜子前臭美。正红色上装,中华立领,材质挺括,胸口有一束精致的竹节刺绣,略收腰。炭黑色下装,修身垂顺,略收脚。纯正的红与黑,衬得程归发色如墨、暗光流眸,从肌肤里透出健康的光泽。

    小夕从房间探出脑袋,“哇哦。”

    程归显摆:“帅不帅?”

    “嗯嗯”小夕像阿狸一样点点头,绕程归走一圈,不老实地摸摸腰、袭袭胸、拍拍臀。“你身材蛮有料的嘛,要哪有哪,st。”

    “st?”程归还是第一次被冠以如此性感的称号,真是觉得……受之有愧啊。

    “嗯呐,就是迫不及待入洞房的模样。你知不知道这是新郎装哎,我表哥搞中式婚礼,就穿的和你差不多。”

    “哪有。”明明是总裁办的主管帮挑的好吗。

    “你还不信,等我问问李丛木。”

    “他不在。”

    “那能难倒我吗?早已经拍给他了。”

    “你什么时候拍的?”

    “嘿嘿,这就叫媒体人的专业素养。”

    李丛木的手机在桌子上响了一声,但他没有滑开看。他和郝姝正坐在一家茶餐厅里,气氛有些僵。

    郝姝目光茫然,轻轻啜一口茶,“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我有仔细考虑过,没在电话里提前说,是因为我觉得有必要面对面坐下来谈。”

    “哦。”郝姝目光越发茫然。茶已经凉掉,就像对面的人没了温情,也没有回转,让她觉得近乎残忍。这样的男人啊,总是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自己早该预感。

    她和李丛木是在大足联赛时碰巧结识的。刚开始只是普通朋友,偶尔在网上聊几句,后来发现彼此都有些难言之隐而倾向独身,才因为这样的共性而走得近一些。毕业那年,她受到一场刺激,突发奇想要让李丛木假装自己男友,借以抵抗外界压力,原本是开玩笑的,后来渐渐就成了正规演员。

    于是在毕业后的三四年中,郝姝有了一个传说中的男友,李丛木有了一个传说中的女友,双方的亲朋对此都将信将疑。因为两人不论大学还是工作,都相隔千里,除了电话与网络,再没有交集。直到,李丛木突然被调来上海。当时还感慨,际遇的玄妙。

    第70章 turnitaround

    距离近了之后,大家不再只是电话里说说,而是现实中也要演戏。

    彼此的家长、朋友都对此寄予厚望,无形中,演戏的义务就慢慢被强化了。两人都意识到:这么假装下去,怕是要弄假成真?旧时候,被介绍而成亲的男女不就是这样假装着假装着,就过完一辈子了吗?

    对于这种发现,郝姝甚至有几分欢喜。她是个聪明的女生。早些年受过的伤痛与思想的偏激,已经随着年龄而淡去。而今,时常还会为那荒废的花季而怅惘,庆幸的是眼下却有这样一个现成的男友,让家长满意,叫闺蜜妒忌,已经是言情剧的完美结局了。自己不可能会找到更好的。可今天,李丛木却突然提出“分手”。

    或许,只能叫假装分手,因为原本就是假装在一起的。

    “是我哪里惹到你了吗?”郝姝想不通。

    “没有。”李丛木笑一下,“咱们原本就是假装情侣,何必这么低落?”

    “你倒是看得开?”郝姝拨拨额前的碎发,觉得李丛木笑得有几分混蛋,居然不留一点儿回转的余地。真替自己不值。忽然就不想这么善罢甘休,至少不想留下要琢磨一辈子的遗憾,索性摊开来说:“这么突然要把我甩了,是不是想和程归好?”

    “这是两码事。”

    “哪来什么两码事?假装君子,不同时约两个罢了。”

    “我从来就没有约过两个,一直以来,都只有他自己。”李丛木的笑容没了,声音很认真,认真得像古时候的男子。没有夸张的表情,也没有愤怒的语气,但却像在对岁月起誓。

    郝姝在瞬间明白了差别的所在。平日里那个和自己做戏的男人,果然是假的。即使假的他已然十足男人味,可是当提起那个人时,他才真的是一个百分之百的男人,一个有了灵魂的男人——直觉得讽刺,“你既然心里从来没我,以后也不会有我,那么一直假装下去又何妨?”

    “因为我觉得你认真了。”

    “我才没有认真。”郝姝嘴上逞强。其实,她心里想的是,认真难道也有错?“我比你看得开。”

    “你最近去过一次虹桥的楼盘,我们公司的住宅项目。”

    “你怎么知道?”郝姝有些意外,辩解道:“是我家人想投资,随便看看的。”

    “我那天正好在那。”李丛木剩下的话没说。

    但郝姝已经明白,转开头去,叫服务员帮换杯热茶。眼底有微微地痒,她不自禁地想起了那天看房时的情景,精装的样板房,有明亮的卧室和客厅,还有一间漆成彩色的婴儿房。一切装饰得太美好,让她能看到未来的自己站在厨房中的身影。“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控制不住去想象,未来的生活里有你。就是忍不住去规划。这也有错吗?”

    “当然没有。”李丛木笃定地摇摇头,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往前探了探,感同身受地说:“我能理解你,因为当我和他在一起时,我也这样。”

    “那现在,是他答应你了吗?”

    “没有。”

    看着李丛木暗淡下来的双眼,郝姝既有些解气又有些恼火,“那你是着急去死吗?离开了我,又得不到他。”

    “我只是想,有一点点得到他的机会罢了。”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你想。并不是我的问题。”郝姝勉强一笑,恢复些气力。

    李丛木没反驳。他的气度总是够用的。

    安静下来,听得清茶餐厅里微弱的音乐。

    郝姝细细把新茶喝尽,用纸巾擦擦嘴角,“这样吧,我同意,咱俩就此散伙。但请你记住,我们是真的散伙,我们以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气度是气度,原则是原则,李丛木觉得这条件过火,刚要讨价。

    “别!什么也别说!别再欺负我!”郝姝耍起脾气,眼睛里充满委屈,“我们以前的一切就是真的。如果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我们是假的,我没有脸活。”说完,拎起挎包,就冲出了茶餐厅,留给李丛木一个潇洒的背影。迎面而来的服务员,却看到她在哭。

    “先生,结账吗?”服务员问。

    李丛木指指桌上的酒水单,“来杯酒吧,这个。”

    喝了一杯,又喝一杯。没有醉,天已经漆黑。

    和郝姝说得决绝,是不想留给她藕断丝连的机会,是要让她彻底放弃对自己的想法。可是,他一个大老爷们,并不以此为荣。

    他人生这二十几年,确实干过一些混账的事。从小就是孩子王,为了口碑架没少打,哪能保证次次都是仗义?在商场里拼搏,尤其是在营销的行当,哪能保证单单都是光明?但是,他极少有过后悔。只此一次,他是真的后悔和郝姝演过这样一场戏。高估了彼此的冷漠。

    许久,才想起看手机。这种时候哪会有太高的兴致?但还是忍不住把图片放大再缩小,来回滑动。

    “是不是很像新郎?”

    “是不是很像新郎?”

    整齐一排小夕的问句?

    明知道程归是穿的主持服,但李丛木就是忍不住恨恨地想:我这边刚刚分手,你小子就要做新郎了?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一定会冲到他的婚礼上,在他的未婚妻面前,在他全家面前,在他所有的朋友和同事面前,把他亲吻到身败名裂,然后向天地叩拜。

    “可是,你不是希望他结婚生子,平常快乐吗?”李丛木心里的小天使问:“难道不是这样吗?”

    发问的小天使带着怜悯,然后,被两个小恶魔拖走了。

    李丛木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十点半。程归刚躺进被窝里。

    李丛木敲两下,推开门,探进半个身子,带着酒气。

    程归仰头看他,“什么事儿?”

    “没事儿。”李丛木说着,傻傻地笑了,“晚安。”

    我希望你一辈子,简简单单、平平常常、幸福快乐。和我。

    第71章 turnitaround

    “年会在哪举行?”

    “万豪。”

    “几点结束?”

    “预计六点半。”

    临近中午,在程归出门前,李丛木把坐标都问清楚。

    “完事我去接你。”

    “不用啊。”程归穿上崭新的外套,自觉得很有派头,“我自己回来就行。你有事忙你的。”

    李丛木还没讲过自己“分手”的事,他不想影响到程归登台的心情,毕竟这小子今天可是一生置业的财神,要保持喜气洋洋的。

    不经意间,李丛木看到程归外套的侧腰露出来一小截不起眼的白条,“这是什么?”

    程归掀起衣角捉住,是定制店里的标签。李丛木拿过剪刀利落地剪下,见上面用油笔写着程归的名字,还有一组数字——原来是量身的尺寸。

    李丛木瞄一眼这几个数字,再扫扫程归的身体,目光中本能地带着那么几分色气。

    程归问:“怎么了?”

    “嗯……你头发不再弄弄?”

    “没必要吧,这么短。”程归伸手去摸头的时候,李丛木不着痕迹地把标签塞进裤兜,留以备用。心里还琢磨着,裤子上会不会也有标签,写着腰围啊、腿长啊、臀围啊。啊哦,臀围啊……

    在李丛木沉浸在绮念中时,程归已然出门。走在去公司的路上,心情还算放松。经过雪中炭时,在门口碰到老板在锁门。

    程归打招呼:“今天不营业啊?”

    老板闻声回头,神态稍显瑟缩,“嗯,有点儿事。”

    程归走出几步远了,又听到老板在身后迟疑地叫起一声:“那个——”

    程归转过身,“叫我?”

    老板犹豫着走到程归跟前,“不好意思哦,我遇到点儿麻烦,你能帮个忙不?帮不帮都没关系的。”

    “你说来听听。”

    “我、我和老婆最近闹矛盾,她姐妹刚来电话让我现在就过去,说是人都在,要帮我说道说道。她们事前也没打招呼,我不想带闺女过去。”

    “哦。”程归明白了,看着站在门口的小女孩,忽然就懂了那天她为什么会莫名说“出轨”。

    店老板表情尴尬,“不好意思跟你说,我在这开了一年的店,其实跟左右也不熟。你是不是去加班啊?能把我闺女带你们楼里待一会儿不?不方便就算了。”

    如果是平日,周末公司里空得很,带个小孩没问题,但今天——

    老板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很卑微的语气,似乎那边帮忙撮合的人等得不耐烦了。

    “行吗?我就是去知新路那边,估摸两个钟头就能回来。”

    知新路和万豪隔条街。轮到自己登台要五点。而程归又不擅长拒绝。于是——在公司去万豪的专车上,有人拿程归开心:“哎呦,还带了一位女伴。”

    在年会大厅入口,每个人都领取一张喜庆的红票,写着四位数字。认识程归的人,都跟他报自己的号,吵吵着:“记住没?记住没?抽大奖的时候,摇我的号!”

    “记住啦。”程归客套着,牵着小女孩到t专区落座。小女孩平时都叫自己程叔叔,但考虑到其他t可能会介意被叫做叔叔或阿姨,程归就叮嘱小女孩:“见到男的叫哥哥,女的叫姐姐。”小女孩居然很给面子很听话,果然逗得桌上的美女们笑声阵阵。

    年会在两点正式开幕,先是总裁贺新,随后是几个副总裁轮番做业绩总结、十年老员工授勋、各地营销状元表彰,所有仪式化的程序过后,将是才艺表演环节,在这中间,是高管祝酒时间。

    程归看看手机,已经过了三点钟,店老板前几分钟发过信息说在赶来的路上。

    会场有上百桌,高管一人划分一片,举着香槟挨桌敬酒。t历来得集团重视,所在区域归总裁管辖。很快,雨露均沾的,总裁就来到桌前,大家赶紧起身迎接,总裁走的亲民路线,注意到站在地上只高出桌面一个头的小女孩,开玩笑问:“是谁家孩子这么大了?”

    裘致很配合地给总裁指程归。

    程归略囧地解释:“朋友临时有事,托我看一会儿。”

    总裁教诲:“那是朋友信得过你,才肯把孩子托付给你。说明你在朋友眼中,肯定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接着借题引申一下:“咱们一生的文化向来强调的,就是责任心,对股东负责,对客户负责,工程质量大过天。在座的各位,你们都是一生的未来,我希望你们能快速地成长,成为值得集团把核心任务托付给你们的人,干杯。”

    大家喝过杯中酒,纷纷谢总裁。总裁问小女孩,“你要不要喝啊?”说着把桌上的一扎雪梨汁拎到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拿指头敲敲桌上的玻璃杯,表情有点儿害羞,想起父母的教导,以及刚才程归的教导,跟总裁说:“谢谢,哥哥。”

    这一声“哥哥”让所有人倍感意外。总裁本打算转战到下一桌去,脚下却是一滞。

    程归十分窘迫,正要解释,结果总裁很有风度地跟小女孩碰了一下杯,其实心里感动得老泪纵横——他也喜欢别人说自己年轻啊!虽然下属们常说他宝刀未老、雄风依旧,但他想要的远远不止于此啊,他要、他要再活五百年!

    总裁离开后,店老板打电话说到门口了,程归随手拿起桌上两包小点心,把小女孩领到酒店楼下。

    “没给你添麻烦了吧?”

    “还好。”

    老板让闺女,“快谢谢程叔叔。”

    程归笑笑,把点心给小女孩,“下次请我喝南瓜粥哦。”

    “嗯,”小女孩大方地点点头,“下次给你好的粥。”程归听着,怎么觉得怪怪的。

    回到会场,正赶上t们亦真亦幻的武媚娘show。同桌的人都在台上,只剩程归自己坐在位置。旁边有不知情的人朝遗世而独立的程归张望,心说这人怎么不登台,难道是被打入冷宫的么。

    四点刚过,程归赶去后台,造型师帮忙简单拾掇拾掇,晚会总指挥过来叮嘱几句。程归把抽奖用的pad调试好,静候一会儿,外面的歌声停了,渐渐响起喜庆的鼓点,终于到了所有人最期待的开席与抽奖环节。

    按照之前预演过的衔接,程归从主场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拿出表现得最红火的歌声开嗓,把台下的人都当成家人,这种想法能让他自信而不僵硬。从介绍奖品,到演示抽奖软件运行,中规中矩没有失误,跟私下预演得一致,除了一样——登台前,总指挥非说他头顶显得单调,拿出一顶早有预谋的财神帽!

    程归拿着pad依次请不同的领导来摇号,被摇中的人拿着小红票上台领奖。开始的小奖,每次摇十人。从相机开始,每次摇一人。

    上台领相机的人很调皮,摸了下程归的财神帽,说要沾财运。自他之后,奖项越来越wow,每个被大奖砸中的人都要摸一下财神帽。

    三等奖有点儿水分,是集团内部一家高档酒店的双人周末通行券,标价倒是不菲。三等奖共五位,摇到第五位时,号码是“1073”。但没人应。

    “1073号?”程归对着话筒喊第三遍,开玩笑道:“难道是单身吗?觉得用不到?”台下响起哄笑。

    程归站在台上主持,说话声音要比平时高,也更浑厚。气息在过量消耗,思维在缜密运转,让他保持高度专注的同时,很难分心去想自己的事情。但在这个档口,他不得不想起自己那张小红票——好像就是1073。

    程归对这个号码有印象,当时只看过一眼就让小女孩拿去了,那个时候,有很多同事跟自己喊他们的号码,于是就把这原本的印象冲乱了。

    到底是不是自己?虽然自己单身,虽然自己用不到,但这么好运的奖怎有不领之理?

    第72章 turnitaround

    程归兼顾着舞台,把自己心中所想当成玩笑讲出来,“我觉得这个号就是我的。”

    “嘘——”台下的小伙伴们开心地拆台,都以为他在演戏。

    程归将戏就戏地搜搜自己口袋,可惜小票不在身呐,一定是被小女孩揣走了。程归这厢扼腕叹息,观众那厢还捧场:“表演得可真到位。”

    算了,反正自己也用不到那券,今天是要带给大家欢乐的。程归正正财神帽,正准备跳过这步,冷不防听到台下响起一声:“这里1073”。

    竟然是谷梁。他款款地走上舞台,跟大家抱歉地说:“光顾着吃菜了,才听见号码。”

    按照程序,是要检验小红票的。但谷梁这家伙招式太多,不但讲了个很应景的笑话,还搞了个自罚一杯。大家光顾着笑,光顾着起哄喝酒,都忘了财产保全。

    于是,在明晃晃的舞台之上,程归亲自把自己的奖品拱手让给谷梁。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近,程归分明看得见他眼中狡黠的笑意。

    程归用眼神问:你会还给我的对吧?

    谷梁用眼神答:当然。

    程归用眼神说:多谢拔刀相助。

    在交接奖品的一瞬间,大量信息在两人双眼间传递。以上是程归以为的,而谷梁解码的一份则是这样:程归用眼神问:你用这酒店券的时候,会带上我对吧?

    谷梁用眼神答:当然。

    程归用眼神说:真是正合我意。

    所以说吧,眼神这种东西,因为发射装置与接收装置的匹配要求太高,常常出错,无法普及。

    “按照惯例,我也要摸一下财神的帽子。”谷梁说着,朝程归伸出大手。

    程归之前已经被摸得麻木了,但谷梁还是带来不一样的感觉。因为他的手不但摸到帽子,还“不小心”地碰到了财神的耳朵,看来今年的运道势必错不了。

    谷梁下台后,程归继续,引高管摇出五位二等奖,各得最新款手机一部。之后揭晓一等奖奖品,50g足金金条。当程归把展台上的绒布掀掉,露出金灿灿的光芒时,台下登时就沸腾了。甚至好多后排桌的人都涌到前排来,手上紧紧捏着自己的宝贝小红票。

    第一个摇出的,竟然是刚刚领过十万奖金的广州事业部营销状元,羡煞台下众人,总裁笑眯眯地上台颁奖,锦上添花道:“这就叫天道酬勤。”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被摇中的人儿笑得是合不拢嘴,台下则哀怨泛滥。为了平衡一下场内的能量,以及耳机里传来总指挥的指示“进程比计划快五分”,程归便给每一个幸运儿倒上满满一大杯红酒,在领取金条前安置最后一关:要么喝掉,要么唱歌,以平民愤。

    只剩最后一个名额时,台下所有颗粒无收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大屏幕跳动的四位数字。

    第一个是0,一片叹息。第二个是1,再一片叹息,第三个是5,有几个人已经开始尖叫着跃跃欲试。第四个是9,到底花落谁家呢?

    不好。谷梁心头一动,竟然是自己的真号。自己这么多年都没中过什么像样的奖品,偏偏今天,在自己刚冒领过酒店券之后,就中了上万元的金条。程归这小子啊,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旺夫命?真是既欢喜,又有点儿头痛。

    程归喊过一遍号,居然没有人急着来领。

    谷梁看看自己左右。如果是个小奖让人代领还成,这么大的奖就不合适了,不是存心刺激别人吗?心里稍一琢磨,站起身信步走上舞台。

    “怎么又是他!”台下的群众们不干了,特别是号码在0150至0158之间的几个刚与金条擦肩而过的种子选手。

    总裁也拿过话题,打趣道:“谷梁啊,你可要给大伙解释清楚,公正透明。”

    谷梁先把小红票递给程归投影到大屏幕上,彰显自己的完整权利。然后很坦然地跟大伙解释:“刚才的三等奖,是我代同事领的,这个才是我自己的,真是没想到今天如此幸运,可能是刚才多摸了财神几下吧。”为了照顾大家情绪,谷梁爽快地把满满一杯红酒一口干掉,还表示愿受罚献唱一首。

    乐队积极配合,很快奏响温柔的前奏,台下的吵闹渐渐平息。

    第一个音从谷梁身体里发出,功底就显现出来了,很有些原声的味道。

    歌曲不长,至少程归是觉得很快就唱完了,也可能是因为听者认真,唱者投入。

    掌声过后,总裁指示程归:“直接给他吧,我就不颁了。”都是自家人。

    程归把嵌放着金条的黄绒礼盒递给谷梁,笑着说:“祝你一年好运。”

    “借你吉言。”谷梁从程归手中接过。

    桌上的礼品一件不剩了,程归对着话筒说:“很遗憾,摇号环节就到这里。”不可避免地,台下一片哀嚎。

    “但是,”话锋一转,台下立刻意识到还有彩蛋,程归朝向高管的一桌:“大领导们不可能是空手来的吧?”

    其实早已经设定好的,总裁带头,几个大领导都不能幸免,纷纷出钱出物。规则显得次要,就图一个热闹,场面迅速闹做一团,恃白而骄的营销美女已经冲上台要从总裁裤袋里掏钱了。

    程归功成身退,回席位上吞几块点心。刚才没赶上大规模的酒肉交流,此时跟几个常有往来的部门后补,难免酒意上头。及到散场之时,财神帽早忘记被谁拿去拍照了。

    退场时,手上还有小红票的同事可以兑换实用的纪念奖,也算能载兴而归。喜气洋洋的人潮,涌向酒店前面宽阔的广场、马路、车道。

    谷梁叫了代驾,打算邀程归一起,正眯着眼睛在人群中找寻。

    程归已先谷梁几步,走在越来越涣散的人群之中。手机里有李丛木刚发来的信息,他人已经过来了。程归四处张望,目光消散在茫茫人潮中,莫名想起那年元宵,心里竟然有种担心错过的紧张。

    在哪儿呢?

    哦,总算看到他了!

    程归这样想着。

    谷梁也这样想着。

    就在同一时刻,谷梁朝程归大步走去,而程归朝李丛木渐渐靠拢。

    第73章 turnitaround

    他们三个人,是三颗固执的小行星,偏离了人潮的银河。

    木子星,有着旺盛的能力,在黑暗中发出不可见的热力射线,吸引着金龟星靠拢。

    金龟星,发出微醺的酒意,脱离了银河的引力,朝木子星行进。

    权杖星紧追其后,以两倍的速度,力图去改变金龟星的惯性,信心在握,胜利在前——oh!no!几颗醉晕的陨石突然误入,横冲直撞,吐出恶心的太空垃圾。

    终归,还是慢了一步两步三步。权杖星眼看着木子星与金龟星碰头,平行着拐进偏僻的轨道,与银河两下而去。而下次再见,真不知要几万光年?靠!鞋子上还有太空垃圾的腐臭。

    远离了大片的人群与灯光,李丛木与程归并肩走在繁华的反面。迈着一样频率的步子,听着远处的车声,吹着微寒的夜风。身体总是走着走着就碰到一起,分开来,再不经意间碰到一起。

    李丛木开玩笑:“台上出丑没?”

    “没,零失误。”程归露出得意的酒窝,“裘致他们说,终于相信我是东北人了。”

    “为什么?”

    “因为很有男人味儿。”自卖自夸,自己也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又无端叹气。可能是肚中酒在作祟吧,忽然就产生几缕悲观情绪。所谓男人味儿,也不过就是嗓门粗一些、眼神直一些而已。奇怪自己为什么一直在意。

    繁华躲不开,是这座城市最无法避免的特质。才背离着灯海走这么百十米,前面又是一片灯火车笛。

    两人很有默契地收住脚,转个圈,再往回走。折回一半,身处在两边的灯海中间,珍惜着安静的幽暗。

    李丛木停住脚,手搭上程归的肩膀,热度渗透过布料。声调忽然有点儿怆然,“跟你说件事儿。”

    “嗯。”程归偏过头,眼中有清澈的流光。

    “我和郝姝分手了。”

    “什么时候的事?”程归惊讶得微微张开嘴。

    “就昨天。”

    “昨天?”程归低下眼,不再言语。脑海里却循环着李丛木的话。

    安静的风中,程归听得清自己的呼吸,还听见自己的心底,有一颗沉睡的种子,被这个意外的消息激发到,震颤着紊乱着,直到“砰”地一声崩开了皮,冒出了芽,不知羞耻地破土而发了。

    小天使与小恶魔化身成喷洒农药的飞机,一个喷出“你怎么能幸灾乐祸”,另一个洒下“千万不要趁人之危”,甚至还有一剂莫名的“监守自盗”。可是那根小幼苗啊,是如此地百毒不侵,抖擞着嫩叶伸出邪恶的藤蔓。

    李丛木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啊?”程归有种被抓包的窘迫,脑袋里一跳一跳地痛,用手指按按太阳穴。

    “有吗?”李丛木另一只手也抓住程归的肩膀,把他搬正面对自己。

    程归忽然就觉得自己今天刚找到的男子气概弱了一半,“我,我其实,”有点儿语无伦次,“澳大利亚,其实是假的。”

    “我知道。”李丛木微微笑。

    “你怎么知道?”难道所有人都看穿自己肤浅的谎言了吗?

    “因为我听见了你的梦话。”

    “啊?”梦话就像内裤,无论什么样子,被别人听到,都让程归有条件反射的羞耻。

    “你喊我的名字,怕我走掉,是不是?”李丛木的手越握越紧,他其实半猜半疑,但夜色这么好,他不想错过,何不屈打成招?

    “不、不是——”程归想缩回壳里。

    然而,是或者不是,重要吗?

    大灰狼对小白兔说:“你弄脏了我喝的水。”

    小白兔说:“我在下游啊,怎么可能是我?”

    是,或者不是,重要吗?大灰狼不在乎,他无外乎是要打声招呼吃掉你。

    不再是那晚樱花落下般的一个吻。而是要吻到樱桃熟透,吃进肚子里。李丛木渐渐放下了所有的压抑。瓶中的恶魔终于得以解脱,怂恿着说:狼吃兔子,天经地义。

    程归一动不动,心中大乱:我、我这是怎么了?我应该反胃的啊。我的肚子为什么不发冷了?噢,是因为自己的肚子正紧紧地贴在李丛木的身上。

    李丛木亲得浑然忘我,腰背不觉间微微弓起,像在弯弓蓄势,而程归的身体则被压制着后仰,重心渐渐丧失。

    还要重心干什么?程归心中那颗疯长的种子说:有李丛木在啊,有他牢牢扎根在泥土中,你只要附庸着他就好了,快伸出手,抱住他呀,你是喜欢这样的,快呀,快!

    不行!小天使揪紧程归的筋脉,以死相劝:“你要清醒啊!程归!你说你这个样子还算是男人吗?”

    程归的心发慌,脸发烫,嘴唇也发烫。

    烫传递到李丛木的唇上。这是多么美妙的触觉。分明感受得到唇下之人的悸动。但李丛木哪里会知足于此?他的手开始不老实了,摩挲着程归的后背。程归没有反抗,这让他大意了,让他膨胀了,他想起早上看到的量身尺寸,他想要亲自用手掌来丈量一下程归的腰围、臀围。啊哦,臀围……

    “你不该摸到那里的。”事后,瓶中的恶魔教训李丛木。对的,是在事后。

    事中时,程归还在理智与感性之间摇摆。突然地,就感觉到李丛木的手钻进了自己的腰带里,朝那圆鼓鼓地地方摸去!那么一瞬的触感,让所有理智的弦登时崩断。

    李丛木闷闷地哼了一声,身体一震。是程归竟然用脑门狠狠地撞击到自己。一时大意的后果是,眼眶也痛、鼻梁也痛,这小子是用了全部的力气。

    李丛木放开手去揉眼眶。得以解脱的程归,一丝顾惜也没留,“噔噔噔”就跑远了。

    “啊?”李丛木愣了,没见过这样的,撞完自己就跑了?就跑了!

    “喂!老疼了!都肿了!出血了!”李丛木撒谎,但程归一点儿也没上当,平时周末的跑步都派上了用场,这才分秒间,跑得人影都不见了。

    电话铃声响起,李丛木掏出来,心说肯定是程归吧,竟然不是,这小子如此无情无义。

    而远处暗影中,依稀看清场面的谷梁,缓缓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

    第74章 turnitaround

    程归一直跑在巨大建筑物的阴影中。并非是急着要逃离这里。只是不停跑着,脚步不止,就不必面对心中那块矛盾的目的地。

    一直跑到一处热闹的路口。已经不再是万豪的周边。

    跑得累了,停在一个报刊亭前喘气,额头还有点儿痛。

    “要买什么吗?”亭子老板探出头。

    程归看见窗口推介的晚报上,用大大的黑体写着“同志老板骚扰打工少年”。

    老板会意,“您是要份报纸?”

    程归赶紧摇摇头,随手指指报纸旁边一本封面浓妆艳抹的副刊。

    “这本?俏秘书忍辱嫁豪门?”老板拿下来,“多谢,五块五。”

    程归拎着副刊,和一瓶矿泉水,在报刊亭前站立一会儿。掏出手机,找到李丛木的号码,却还是没想好怎么面对。自己的生活一直平淡如水。现在却出现一到闸。闸门的另一边是名叫“李丛木”的洪。躲不过一世,先躲一时吧。程归坐进一辆出租车,“去虹桥火车站。”

    上海去苏州的高铁很频繁,程归很快坐上一班。在暖气充足的车厢里,左右都是打着哈欠的乘客,偶尔几抹好奇的目光飘到程归的脸上、衣服上。程归把副刊展开消磨时间。很少看这种小报,还挺新鲜,当看到俏秘书第三次说“不要”的时候,苏州站就到了,时间才八点半。

    程妈妈在苏州,看见不孝子出现在门口,诧异多过惊喜。因为程归一向让她省心,怎么这次冒冒失失就跑过来了,衣着显眼,带有酒气,脑门儿还有点儿肿。

    给儿子泡了一杯安神茶,程妈把小客厅里的沙发床布置好,九点多钟,就让程归睡了。多余的话都没问。她奉行的原则是“每个人都应该照顾好自己”,从来都避免多管闲事,最不能容忍别人说自己嘴碎。她相信水到渠成,该自己费心时再费。

    第二天,程妈带程归去自己工作的中医养生堂。那是一间装修传统的二层小楼,有着一丁点儿苏式园林的味道,在一条宽阔清闲的街道旁边。

    程妈在七八年前,重回南方,没熟人没资源,全靠自己,辗转过几份零工,后来就一直留在这家中医养生堂,如今算得上是半个老板了。程归每年都来三五次,次次惊奇于铺子还没倒闭,因为客人实在很稀少,挂着中医养生的旗号,无外乎就是吃吃茶而已。

    今天依旧门堂清冷,程归趴在实木桌上,晒着太阳,打着瞌睡。他倒不担心母亲的生计,他家里历来就有些颠倒,程爸风风火火,有些直有些冲不够圆滑老道,而程妈左右逢源、张弛有度,一向是家里的主心骨。所以当初,听说两人要分居,程归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要留在程爸身边守着。无奈,在程妈心中背负上了一世不孝子的称号。

    “嘿,小伙子。”有个老头凑到程归对面坐下。

    程归抬起眼,打个哈欠,“什么事?”

    老头目光看向别处,手心摩挲着桌面,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你应该问问自己,什么事?”

    “我没什么事。”程归以为老头是客,抬头打算找个服务员过来,一时也没见着个人,估计都去后院了。

    “少而寡欲颜色好。”老头神叨叨念出一句。

    “嗯?”程归没听清。老头又说一遍。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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