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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盗墓]吴邪,见客 作者:Mini

    第2节

    服务员笑得有点儿为难,但头刚摇到一半,忽然就想到什么,迟疑地说:“一次性餐巾,2块一包……”

    张起灵点点头,把卡又递给他:“买两包。”

    我心里又流下了一滴汗,是为黑眼镜流的。4块钱都不放过,多大仇啊……张起灵现在在我看来完全是一副没有人性的样子。估计是真生黑眼镜的气了,才这么刷卡泄愤的?想想昨晚的事,我生起了一丝愧疚,所以,吃着好吃到哭的菜,还尚存一点点人性的我,忽然就同情起黑眼镜来了,在心里默默做了个决定,吃完这顿就原谅他!太可怜了……

    这么贵的一桌菜绝不能浪费,主要是不能辜负黑眼镜的卡,我要怀揣感恩的心吃光。一闷头吃,嘴就占上了,加之对于张起灵,我不好瞎问什么,所以席间除了他偶尔问我一些诸如哪个学校毕业的、加班累不累之类的问题,我一一简单回答之外,我比他安静多了。

    吃完,看着一桌空盘,我拿免费的毛巾擦了擦嘴,又看了看旁边那包2块钱的,心想这也不能浪费,回去可以擦桌子使。然后,我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看了眼手表,快两点了,得回去了。

    张起灵似乎也吃好了,拿起钱包,又抽出两张卡看了看,我登时心里一紧,好在他马上又把它们塞了回去,我才又松了一口气。之后,他重新系好扣子,紧了紧领带,道:“我跟你一起上去。”

    我有点儿心慌加心虚。跟他一起上去?虽然过了午饭回营大潮,但还是……别人就算了,要是被黑眼镜看到多那什么……还好,电梯里没出什么意外。我们一前一后进去的时候,从一层上来的电梯里已经有几个人了。写字楼里妹子多,一眼望去就没男的,我们贴门站在最前面,完全不用回头看,我都能感觉到周围的视线已经化为有形,当然不是瞄我。张起灵太惹眼,人长得好,穿得又精神,可是一想到……我都替妹子们感到惋惜。

    张起灵没按我们办公的楼层,而是按了会议室那层。在电梯里,我们没说话,我想他大概也是怕惹麻烦。电梯门打开时,他并没有看我,我原本还想要不要说个再见之类的,看来还是算了吧。可谁知他跨出电梯门后,又忽然定住,转身,在门合上的瞬间对我说:“明天等我电话。”

    “啊?”我还“啊”着呢,门就关上了。周遭忽然就安静了,我和身后的妹子们一样茫然……之后等门再开,我赶紧钻了出去。我可没那种命,成为被瞄目标这种事果然是受不了的。不过话说,等他电话是要做什么?不是又要……我隐约有了什么预感。

    下午,我和胖子在楼梯间抽烟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了。

    “小吴,借根儿烟。”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听是黑眼镜,我生生被那口烟呛到,咳嗽得眼泪都下来了。之后,胖子还如往常一样跟他各种胡扯,我则趁他们不注意,以弹烟灰为掩护,悄悄和胖子换了个位置。本以为胖不知瞎不觉的,却还是被黑眼镜发现了。

    “小吴你跑什么啊?”问完,也不等我回答,他咧了咧嘴,连嘴角的弧度都异常猥琐,“中午吃什么好吃的了?”

    我去……这是什么意思?是随口一问,还是他知道我跟张起灵吃饭了,还是他知道他卡没了,还是什么?我脑子正飞速运转分析着,黑眼镜的手机忽然响了,谢天谢地!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顿时挺开心的,捏着电话走了几步坐到台阶上。听那意思大概是许久未见的谁谁谁今天到京,他晚上要做东给他接风,他说:“这样,你下飞机直接打车来找我,就在我们楼里吃。我们周围酒店多着呢,吃完你挑个住,正好离我近,白天你要用车也方便,你看兄弟我给你想得周到不?嘿嘿,哪儿的话,跟我客气打你!那得嘞,到了电话我。老张?我问问他。嗯好,回见。”

    我又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屏息等着。黑眼镜挂了电话,果然站起来从兜里掏出个卡包,翻了翻,又翻了翻,然后翻着白眼望天思考。

    胖子问:“怎么了?”

    黑眼镜在一堆卡里扒来扒去,自言自语地嘀咕:“奇了怪了嘿,我ly的卡呢?”

    我见状先是松了口气,至少目前看来即使他真知道我跟张起灵吃饭了,也还不知道我们刷的是他的卡。但我马上又心虚不安了起来,有些待不住了。

    “你是不是放别的地方了,回家好好找找,不行就换一家吃先。”胖子热心肠地提醒。

    黑眼镜应付地点点头,继续在包里翻,越翻眉头皱得越紧:“不对……总觉得好像还是有什么不对……”

    “你丫就是卡太多,自己都记不清跟哪儿办过了吧?胖爷跟你说,有钱日子也不是这么过的!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

    我在一旁摸了摸自己还鼓鼓的肚子,忽然又想到张起灵说让我明天等他电话……难不成他拿了不止一张?!瞬间,我觉得完全无法面对眼前状况,把烟往烟灰缸里一杵,都没敢看黑眼镜一眼,跟胖子叨咕:“我先回去了,有电话要打。”

    谎话当成目标,我很勤快地在下班前打电话挨个把排期都催了回来,整理好后发给了胖子和阿宁。这几天没什么意外的话估计就不用使劲加班了,除了几位大大经常临时丢过来的琐碎活儿外,只要没有新策划,能消停几天。

    当然,勤快也是为了要分心,我瞄了瞄黑眼镜那边,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3000多块还没消化完呢,硬梆梆的,看来今天晚饭都省了。

    下班等电梯时,我碰到了秀秀和云彩。见云彩正要还秀秀一套盘,我闲来无事,把盘拿过来看了看,是张国荣的电影合集。张国荣的电影除了几部喜剧贺岁片外,我基本没正经看过呢,一想到最近都能早回家,就跟秀秀借了过来。

    晚高峰期的地铁我很久没坐过了,挤出一身臭汗。回到家后,我洗了个澡,开了qq跟大学同学贫了几句就不知道干什么好了,总加班的人一旦早下班就会茫然,都是犯贱。就在我打算挂机去看电影时,忽然想到黑眼镜在电话里好像提到“老张”,“老张”就是张起灵?好像他们晚上要吃饭,而且好像还去那家?不知道会不会露馅啊……下午我可很怂地没有坦白从宽,张大大你可不要一被问起来就招啊!你招了你是没事,我可就惨了。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做任何决定前请一定要想一想我这个小透明啊!

    要不要跟他通个气?想着,我登录sn看了看,果然是黑的。估计在吃饭呢?不对,他即使在线,我也不能在那上说。有了上次被骗的经验,还不吸取教训?sn不安全,还是发短信靠谱!我赶紧够到手机开始编辑,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实在不想显得太磨叽了,想来想去,最后我决定写成“瞎子下午发现卡没了”这种情报style,心想这样,张起灵要是个明白人,就会知道我的顾虑。

    我打开那盒光盘,《霸王别姬》排在第一张,反正挺有名,我就决定先看这个。一开场的京腔真地道,比胖子和黑眼镜他们说的有味道多了。还没看一会儿,短信来了,果然是张起灵。

    “没事,他不会知道。”

    这就是说小哥他不会说的意思?啊,那我就放心了!心里的大石落地,我满心欢喜地跑去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罐冰啤酒继续看电影,结果却越看越憋屈……我猜中了这个故事的开始,却没能料到这故事的结局。就像当时,我也无论如何不会料到之后的那一件又一件的事一样。

    第二天上午刚到公司没多久,阿宁就转发了黑眼镜的邮件给我,说排期确认了。我挺高兴的,心说嘿,这pyful的每个环节进展都挺迅速、顺利的。趁心情好,为了不拖后腿,我赶紧逐一给各个网站发邮件,确认留点位。

    折腾了两个小时后,肚子叫了,我一看快到午休时间了,便打算上个厕所回来叫胖子去吃饭,结果腿还没迈开,手机先响了。一看来电人,我瞬间像触了电一样,昨天电梯里的事唰唰唰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胖子看了我一眼,嫌弃道:“快接啊,怪吵的。”

    糟糕,竟然把张起灵让我等他电话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我赶紧按了通话就往外跑。

    “喂?”

    “是我,午休了?”

    我知道是你……要是不知道,你说10个“是我”也不好使啊……我边腹诽边回他:“嗯。”

    “去吃饭。”

    看来我预感应验了,果然还是吃饭……做一次共犯,埋一颗定时炸弹,已经够让人心慌的了,绝不能再埋第二颗啊!

    “小哥不用不用了,这多不好意思,其实瞎子就是跟我开个玩笑,没什么的,而且昨天咱们不是也吃过他了,我真的不生气,你……”

    “下楼。”他打断了我的话。

    “啊,啊?”

    “我在楼下,这里不让停车。”说完,电话就被挂了。

    “……”这招屡试不爽是吗!

    我能怎么着,只能火烧屁股似地冲回座位,无视胖子“诶嘛去?又不带你胖爷玩”的不满,拿了钱包就跑。午餐高峰的电梯堪比龟速,等得我心焦。好不容易到了楼下,张起灵又没说他在前门还是后门,我只能凭借“不让停车”四个字,直觉地去了后门。

    后门外是一片与对面酒店共享的露天庭院,两座楼之间隔着一座小型绿化环岛,单行线,不让长时间停车。我站在门口,隔着绿化岛往对面看,看到一辆黑车正绕着圈从酒店那边过来。莫非这就是?我没戴眼镜,但凭形状也能看出个大概,应该是那个什么c系的旅行款,果然连车都比黑眼镜的沉稳许多。

    我眯着眼盯着那辆车的挡风玻璃看,快到眼前才看出里面坐的真是张起灵,赶紧拉开副驾驶门上车,说:“不好意思,电梯太慢了。”

    “还好,才第四圈。”

    “什么第四圈?”我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张起灵指了指绿化环岛:“刚绕第四圈。”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他看了看我:“开玩笑,没事。”

    “对了,小哥,不……”我刚一开口,车忽然发出“嘀嘀嘀”的声音。

    “安全带。”他提示我说。

    我的思路一时跟不上,反应了一下才赶紧手忙脚乱地将安全带插好。刚才的话被打断了,再提就有点儿没意思了,已经上了人家的车,还老说这些干嘛,吃饭就吃饭,但这次一定不能花黑眼镜的钱了!

    “那……我们吃什么?”既来之,则安之,我开口问道。

    张起灵打开扶手箱,拿出钱包丢给我:“看看最外面的两张,你想吃哪个?”

    “又是瞎子的?”我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想笑,也不说是不是。到底是不是?不,这不是我执着的重点,我觉得还是要说清楚,真没必要再因为那件事情破费了,于是道:“小哥,就是被吓了一下,不用这么劳民伤财的,我没那么娇贵、小心眼。”

    张起灵点点头,没说话。他不说话了,我就觉得有些不安,我那么说,是不是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车里的音响声音很小,能听见在放歌,但是听不出来是什么。我正努力分辨,他忽然开了口:“就当陪我吃。”

    “啊?”

    “我很少在外面吃饭,想试试看。”

    “很少出来吃饭?”

    “嗯。”

    “他不是有那么多卡?”话一出口,我才觉得略有不妥,可已经收不住了,只能声音越来越小。张起灵看了看我,好像不明白这两者间有什么关联?这是个好机会,也许可以找补回来,我赶紧整合补充了一下:“咳,我的意思是,他那么多卡,都不带你出来吃吃饭什么的?”

    张起灵好像明白了:“他朋友多,待不住,我一般不出门。”

    “不出门?”

    我又是下意识地打听,但他好像并不介意我问这问那的,说道:“住的地方离公司近,但是离市中心比较远,嫌麻烦。”

    那现在这么跑就不嫌麻烦了?黑眼镜真就能自己在外面玩不管你?我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头。但那是人家私生活,就算张起灵不介意,我自己也得有个度,不能打听太多。而且,他也没有明确表示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同性恋这种事挺敏感的,不能多嘴。我便只“哦”了一声,表示回应。

    路况比较好,不一会儿就到了工体附近。张起灵直接把车开进了体育场大门,原来已经做好决定了?来这里吃?我看了眼招牌,对这家餐厅久仰大名,据说有很多明星经常来吃,比如王菲什么的。

    张起灵找到空位停好车问我:“吃过吗?”

    “没有。”我摇摇头。

    他看了看餐厅的方向,又收回视线熄了火,拔掉车钥匙,边解安全带边看着我,道:“我也没吃过,一起试试。”

    “嗯。”

    刚才还绝不埋第二颗雷的清高样子,现在一见好吃的就缴械投降了,我略期待地朝他点了点头。而且,不知道是因为他今天话略多还是什么,我总觉得张起灵今天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好像柔和了些。下了车,我偷偷瞄了他两眼,这才发现可能是行头的问题,刚才都没注意,他今天只穿了衬衫,没有西服外套,也没系领带、袖扣什么的,衬衫领口敞着,袖子也挽了上去。难道是因为周末可以穿随便些?

    餐厅室外的很大一块空间只是景观水池,水池中间立了个古代人物形象的雕塑,那人背着的手里握着把纸伞,抬头看天,脖子伸得老长,好像已经等了太久,而他等的人却还在天上,相见遥遥无期一样。

    水池周围搭的是木质的地板,有些像长长的栈道。张起灵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他这修身衬衫塞进裤子的穿法真得挑人,弄不好就变成土包子,或者暴露缺点。但他显然没有,真的绷出了好身材,显得腰身挺拔,翘臀也十分显眼。这不禁让我想起公司里某位传说中的高层,虽是大叔的年纪了,但形象气质极好。他有一次就是这么穿的,还是条仔裤,走在公司里,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姑娘的眼球。

    相比之下,张起灵的优势就更突出了,除了同样稳重多金、风度翩翩,他年轻啊!估计应该跟黑眼镜同龄吧?又面嫩,看着也就比我大个三四岁的样子,而且,最重要的是,长得不要太帅好吗!这要是把他拉着到公司遛一圈,艾玛,估计他身上得被烧出无数个洞来,变成陨石那样。

    正如一听到餐厅的名字就会让人想到浪漫西湖一样,这家主营杭帮菜,而且,菜品都经过了创新和改良,属于新派。虽然张起灵选择这里可能只是因为名气和巧合,我依旧很激动,因为我是杭州人。

    似乎做过功课,张起灵一上来就边翻菜单边向服务员咨询了几道菜,问是否是招牌。听他报的那几道菜名和服务员的建议,我想不用我再推荐了。跟昨天不一样,今天的菜他点得很简单,只有宁波烤菜、东坡肉和两碗米饭。菜量不大,东坡肉一人一小碗,碗里只摆着一块,但味道和口感都很棒,肥瘦层次分明,入口即化,简直是下饭的无敌搭配!菜被送入口中的那一刻,我甚至都想家了。

    在北京,好一些的江浙菜餐厅都偏贵,我工作又忙,很少特意去寻什么好饭馆吃,已经有很久没吃过家乡菜了。家乡的味道顿时让我觉得周围的一切都美好了起来,连对面的张起灵也变得十分亲切。

    得知张起灵没去过杭州,我兴致勃勃地给他讲了好多,讲我记忆中的杭州,讲我儿时的趣事和糗事,讲杭州美丽的地方、我喜欢的地方,聊着聊着就说开了,也开始问起他的事情。

    张起灵的老家是广西,他在东北长大,高中时因父母工作需要,随他们去了德国,前些年才被公司调回国,驻守帝都,是真正的“祖国已多年未亲近”。他的父母习惯了那边的生活,没跟他回来,而国内也几乎没有什么亲戚了。黑眼镜是他出国后唯一还断断续续有联系的发小,房子又离张起灵的公司近,所以他回国后就一直住在黑眼镜那边,不用交房租,省了好多住房补贴。

    看着张起灵一脸正经地说到“省了好多住房补贴”时,我差点儿笑出来,感觉就像一个严肃的德国人在学萝莉卖萌一样,违和感太强。不过由此可见,他比黑眼镜会过日子多了,是个勤俭的人。忽然,我就想到胖子教育黑眼镜的那句“算计不到才受穷”,不过,既然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嘛?难道这俩人其实是aa制?

    甩开跑偏的思路,我突然意识到,原来张起灵和我一样,除了为数不多的朋友,在这座城市里都是一个人。而且,我有特别留意,他没提和黑眼镜那方面的事。我觉得我懂了,他不是一个高调的人,大概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便也识趣地只问关于他的问题。

    “小哥,你刚说你平时不出门,都是在家吃,那就是说你会做饭?”

    “算会吧,周末一个人吃,做得很随意。”

    脑补了下张起灵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的孤零零的样子,我忍不住想骂骂那副黑眼镜!这也太渣了!人家明明就只有你,你却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就算不收房租,那也不能留人家独守空房啊!这要搁我也有怨气,找个机会爆发出来也会踹丫的!

    我清了清嗓子,控制了下过度的脑补,继续问道:“那你一个人在家不觉得无聊?”

    张起灵想了想,摇摇头:“有事做。”

    有事做?难不成也跟我一样,外面人模人样的,回去就抱着电脑死宅?小哥也看动画片吗,还是打网游?我好奇起来,又斗胆问了句:“那都做些什么?”

    “看书,做饭,扫除。”

    “……”

    虽然我这个死宅完全没有立场说人家什么,但这也太主妇了吧,老这样多没情趣!黑眼镜天天在外面耍,时间长了两个人会渐渐没有共同语言,肯定要出问题。于是,我打算提醒一下他:“哦……那也别老在家宅着,年轻人要多出来走动走动。”

    难道我这句话听起来很怪吗?为什么要用这么微妙的表情看着我……我有点儿尴尬,拿筷子杵杵米饭,咧嘴笑了笑,道:“共……共勉。”

    张起灵也有点儿想笑的样子,反过来问我:“你平时呢?”

    平时什么?大概是在问我的情况。“哦……我住的也是发小的房子,他出国了,不差我这点儿房租,说房子不能老没人住,没人气,所以我一毕业就搬进去了,也省了不少钱,嘿嘿。三餐和夜宵基本都在公司附近解决,反正也经常加班,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主要是我也不大会,就不怎么开火,撑死了就会煮个面、煎个蛋什么的。不是有种说法——妈妈太能干了,就会养出个废柴?我就是那个典型的废柴。”

    张起灵这回真笑了,点点头。

    我看他听得认真,似乎并不因为是家长里短而觉得琐碎无趣,便接着说:“周末和不加班的时候,我基本都宅在家里歇着,看看动画片、电影什么的,修身养性……所以我才说共勉。”

    一聊起天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我们饭后又吃了个招牌甜品就赶紧结账了。这回我有抢着付钱,但被他按下了。他说今天是他请,还掏出张卡给我看,不是这家餐厅的储值卡,就是普通的银行卡。

    其实,我不喜欢争着买单,觉得特假,于是揉揉鼻子说:“那小哥你得给我个机会,让我也请你一次。”

    张起灵说:“好。”

    车在停车场被晒到暴热,一钻进去就像进了蒸笼一样,皮椅直烫屁股,空调发了疯似的工作起来,风机转得山响,出风口呼呼地冒风。张起灵大概嫌吵,把音乐声调大了些:“这旅途不曲折,一转眼就到了。坐你开的车,听你听的歌,我们好快乐……”

    我能听出来是谁的声音,还特别留意到他放的是cd而不是收音机,便问他:“小哥,你喜欢王菲?”

    张起灵想了想,道:“说不上,就是随手翻了几张安静的放车上。”

    “哦,其实我也就听过流传很广的那些歌,这首没听过,还挺好听的。”

    他看我喜欢,还把粤语版的也找出来给我听。可是,粤语的一开口我就没听懂,脑子里跑的还是国语的词,因为那词太有画面感了。窗外的树木、楼宇就像歌里唱的那样,也在我身边逐一过去了,从餐厅到公司并不远,还有几个红绿灯,也许这首歌听完就要到了。

    张起灵开车时很认真,而且不得不说,开得相当稳。我有车本也几年了,虽然考完就基本没摸过车,但那可不代表我的身体感受没有发言权。相比胖子的猛和黑眼镜的野,如果张起灵某天失业,那绝对不愁,能直接去国宾车队。那油门、刹车的时机和力度简直了……停车、起步、行车都稳到令人发指!

    这个红灯之后就要拐进我们公司那条街了,可能是受那歌的调调影响,我竟然有些意犹未尽。一想到张起灵说希望我陪他吃饭,又想到他一个人吃饭的可怜样子,再想到黑眼镜在外面夜夜笙歌什么的,我竟也生出点儿为张起灵鸣不平的冲动。干嘛跟个怨妇似的待在家?反正我欠他一顿饭,大的请不起,小的还是没问题的!于是路见不平我一声吼啊,不对,是提议:“小哥,我们公司那边有个四合院,里面的餐厅实惠又好吃,你想不想去试试?”

    张起灵点点头:“好。”

    “那这顿饭可事先说好了,我请你。”

    “嗯,你请我。”

    说话间,车就拐进了写字楼后门的环岛,我问:“那你哪天有时间?”

    “嗯……”张起灵转着方向盘想了想,想得眉头微微皱着,嘴也抿了起来,结果,这么认真的思考过后却是给我撂下一句“等我电话”。

    又是等召唤……好吧,反正除了两点一线的公司和家,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活动,而且又是单身狗一只,谁叫他是有夫之夫呢,可不是得紧着他的时间。

    这次回来得有些晚,进电梯时我看了眼表,已经快两点半了,迟到。还好公司从不记考勤,全凭自觉,而且今天没什么事。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张起灵的公司不近呐,就算是不堵车,那他这两天也属于早退加迟到了吧,没关系……吗?

    进了办公室,我屁股才坐下一半,胖子就一脚把椅子踹开了。在我只能干闭眼准备迎接屁股和地面的亲密接触时,胖子及时揪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拎了出去。

    进了楼梯间,他把我按到墙上。我揉了揉胳膊,瞪了他一眼。没瞪还好,这一眼正对上胖子那副审视又受伤的神情,俨然又是一只怨妇,不过王怨妇可没有张怨妇乖。胖子嘴里吐出的烟仿佛都化成了“老实交代”四个字,甚至把当初面试我时那看家的十八般武艺都使了出来,对我进行了新一轮惨绝人寰的“烟”刑拷打,而拷问的只有一个中心点——这两天鬼鬼祟祟地干嘛去了!

    黑眼镜的“雷”我都埋过了,还能怕了他?当然没招。随便找了个“有老乡来旅游,奉父母之命中午招待一下叔叔阿姨”的借口搪塞了过去。

    “呸!信你才有鬼了!虽然组织上对你这份供状并不满意,”他朝我吐了口烟,我扇了扇,他接着道,“但胖爷我还就真不信你这鬼鬼祟祟的是因为交了女朋友,可能性太低了,低于零!唉,早知道我就招呼大家下注赌一把了。”

    “什么?谁……谁说的,什么女朋友?都说什么了?”我有些紧张,以为被谁看见了什么,还把张起灵看成了大姑娘?甩了甩女装张起灵这丧尽天良的脑洞,我回到重点:他身份敏感,跟黑眼镜那不清不楚的关系也敏感,我可不能给自己和他都惹上麻烦。想到才吃了个饭就有绯闻了,我心里的汗瞬间流成了尼亚加拉大瀑布。

    “啧啧,你看你慌个jb毛,jt a test, you know?胖爷我就说嘛,你小子坏事是肯定干了,但肯定不是这种事。但凡你要真交了女朋友,不可能是这种反应,尾巴早翘到天上跟我臭显摆了。”

    “靠,你诈我!”

    “诈你怎么着?”胖子抽了一口烟,深沉了两秒,眼睛又忽然一眯,拱了拱我,“诶诶,话说回来了,既然吴天真没交女朋友,怎么反应如此可疑?你丫该不会是干了被富婆包养or给人当小三or卖屁股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了吧?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啧啧!”

    担心的事没发生,我当然就放得开了,听着他机关枪似的话,我笑骂了他一句“去你大爷的”,然后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扮出一张忠诚脸:“胖爷你放心,即使真有我飞上枝头当凤凰的那一天,我也不会忘了你的知遇之恩,只要我有馒头一口,绝对不会让你吃糠。”趁胖子笑纹还没挤出来,我又问:“想吃馒头么胖爷?”一个媚眼抛过去,“陪我上个厕所先。”

    胖子骂了句“操”,就真一起去厕所了……看来他也不忙。也是,他要忙的话,我怎么可能闲着。路上他小声跟我叨咕说,中午又成功地打入云秀组合内部,一起吃了饭耶!胖子看上云彩不是一天两天了,中午没少拉着我往姑娘堆里挤,对此我一点儿也不稀奇。

    我们一人占一斗挨着,刚尿到一半,我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是短信,铃声在厕所里听起来格外响亮,登时吓得我手一抖,差点儿没甩到外面。胖子压根没多少尿量,听到我的手机响,麻利儿地甩甩小鸟儿,吸气拉拉链,下一秒手就朝我裤兜摸了过来,要掏我手机:“来,胖爷我查查。”

    查你大爷啊!这下可好,我都尿不出来了,闪身躲开。说是护手机,由于手机所处的位置和地点特殊,看起来和护鸟没什么两样,幸亏厕所没人……

    “去去去,手都没洗,别碰我!”

    “嘶——怎么跟你领导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尿一半憋回去多难受,我当然想痛快尿完。胖子忽然不动了,我以为他消停了,就找了找感觉,又尿了点。怎料我太天真,拿他当正人君子,他其实正等着这时候呢!听见声音,他立马趁机把手又朝我伸了过来。

    “别闹,信不信我尿你一腿!”我转过身,用“枪”瞄准他威胁道。

    结果我刚吼完,胖子脸色就变了变。我赶紧回头,看到身后进来人了,还是我们公司的同事。公司人多,只是眼熟,彼此不认识。我们三人集体愣了一秒。胖子这回是真消停了,一脸正经,但手还是继续探了过来。我毛都炸了,卧槽玩什么!都来人了还玩!

    谁知他只是用手搓着摸了摸我的裤子,说:“还真别说,谁说便宜没好货,我看你这裤子就不错,你什么时候再去?帮胖爷也带一条回来。”

    胖子的脑子转得还挺快!那人的眼神也终于由惊悚恢复正常,跟我们互相点了下头。只不过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在斗和马桶之间最终选择了马桶,还吧嗒一声把门锁上了……看着那关得死死的门,我哭笑不得。

    胖子这会儿去洗手了,开开水龙头,眼睛瞟着那门,故意扯着嗓子喊了句:“天真你快点儿,不等你了啊?”

    我也假装正经地回道:“你要忙就先回去,不用等我。”其实心里想的是,酷爱走,酷爱走!我真怕他会回个“不忙”之类的。结果胖子“哦”了一声就真走了。我想他估计也怕人家想到奇怪的地方去,谣言一散开,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他可怎么追云彩!

    终于重新找到感觉顺利尿完,我赶紧去洗手,还特意多拽了点儿纸,擦了擦被胖子搓过的地方,之后才终于爽了。掏出手机看到发信人姓名的时候,我的心都怦怦直跳,心说太他娘的惊险了,竟然真是张起灵的短信!幸好没被胖子看见……

    “我到公司了。”他这没头没脑的一条是什么意思?报告个什么劲儿啊?我没着急回,而是为防日后再出类似状况,决定先把张起灵的名字改成……改成……改成什么好?

    挠了会儿头,我忽然想到了网上经常看到的那个梗,对,那个安全!想到这里,我人已经忍不住笑了。我没有给手机设置密码的习惯,所以把他改成10086正合适。即使下次胖子再犯病,我也有的说,比如余额不足,流量提醒什么的。

    我有些得意,回复给张10086:“是不是迟到了?”

    我满心期待,想看看来信效果,结果等了一会儿,10086没回复我。服务不热情!不满意!差评!这么一脑补,我又忍不住想笑,不过……这么一来,不就真搞得跟地下情、第三者什么的似的?都怪胖子!

    回到座位后,我打开sn看了一下,张起灵的状态是离开,看来一回去就忙上?我的事情不多,把物料尺寸的需求给创意那边发过去,之后又处理了些日常琐碎就到了下班的时间。周五,公司加班的人不多,连阿宁都难得地准点就走了。我也就赶紧回家吧,这么风平浪静的日子不知道还有几天,得珍惜。

    还是老样子,进了家先洗澡,然后开电脑,翻冰箱,煮了几个速冻饺子。饺子很烫,得晾晾,我便把笔记本打开,习惯性地先把qq挂上,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把sn也打开了。以前回家都不开的,毕竟上面都是工作上的联系人,我才不给自己添堵找事,昨天打开也只是想看看张起灵在不在。

    在线的果然没几个人,当然也包括张起灵。切,什么意思……莫名其妙地发了条“报告”,又莫名其妙地没动静了。亏了我还关心他迟到的问题,真够莫名其妙的……我冲电脑无声地“呸”了一下,把sn退了,拿出张国荣那套盘,翻到第二张。盘面的印刷图案很粗糙,一看就是盗版,只隐约能看出是两个人抱在一起躺在楼顶,整体色调黄绿黄绿的。

    《春光乍泄》听说过,我记得是和梁朝伟拍的嘛,讲同性的故事吧。出于猎奇的心态,我把那张盘插进了光驱。片头字幕过去了,我夹起一个饺子蘸蘸醋,吹了吹放进嘴里,馅还是很烫,我“哈嘶哈嘶”地帮它冷却。画面一上来就是穿着内裤的张国荣看着瀑布灯抽烟,穿着内裤的梁朝伟站在镜子前。我愣了愣,把饺子囫囵个儿吞了下去。

    不算昨天那张《霸王别姬》,我从没看过这种题材的电影,尺度还挺大?不过,又不是大姑娘,只穿内裤没什么新鲜的。想着,我又夹起一个饺子吹了吹,然后听到了台词,粤语的?我去,听不懂啊!我赶紧把饺子放进嘴里,抬眼专心看屏幕,原来说的是“黎耀辉,不如我们从头来过”,也没什么嘛……结果,接下来的画面就让我被饺子烫到了,整个吐了出去,掉进醋碗里,溅起很多醋滴,落在键盘和桌子上。

    这突然的,措不及防的……我手忙脚乱地拿纸巾擦,音箱里传出的声音有些惹火。穿内裤算什么大尺度,这会儿屏幕上两个人正在床上抱在一起蹭来蹭去。看着何宝荣叼起黎耀辉项链上的钥匙,那挑逗的神情,我简直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如果说《霸王别姬》里是隐隐约约的懵懂,那这部上来就是赤裸裸的炽烈啊。我还没感慨完,他们俩的喘息就剧烈起来,最后黎耀辉趴在何宝荣身上,这是……射……射了吧……

    你妹,我发现自己连心跳都他娘的快了!果然不能打无准备的仗,这突然袭击也太刺激了。老子第一次偷偷看a片也没被弄得这么……怎么说……措手不及的啊。

    虽说不是对同性间的事一无所知,但直视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长……长姿势了。好在,马上后面就文艺了起来,整部电影的基调压抑、忧伤,看着,看着,我不知道为何就把某副墨镜代入到了那个夜夜笙歌、放纵的何宝荣身上,而张10086则是沉默隐忍版的黎耀辉,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没有像电影里这般争吵,有的只是纵容和默默承受?

    电影看到一半,看进去了,而饺子,早不知不觉被我无意识、机械性地吃完了。看着最后一个人找到瀑布的黎耀辉,以及在旧居里守着瀑布灯看的何宝荣,我真觉得惋惜……我不是文艺青年,无法描述出心里的感受。

    后来我又看了几个电影,但都是《纵横四海》之类的喜剧片,毕竟大周末的,不能丧着过。直到眼皮发沉、哈欠连天,我才想起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前阵子太缺觉,实在困了,我直接把笔电合上,匆忙地刷牙洗脸钻进被窝,入睡超快,像吃了特效安眠药,头在枕头上挪了挪,意识就没了。

    梦里,我去了阿根廷,不知道自己是要找什么,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迷了路。看不到尽头的公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在走,没有地图,没有钱。忽然,一辆老爷车停在了我身边,问我要不要搭车。司机是个黑头发的年轻人,会说普通话,车开得很稳。他问我要去哪里,我摇摇头说不知道,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之后,他好像笑了一下,没有接我的话,而是说起了他自己,说他要去找一个瀑布,说完,用手指了指车后座。我一回头,就看到一盏台灯,静静地躺在那里,灯罩上是幅画,是瀑布,美极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做了一件事情,拿起他的地图对他说:“我帮你一起找。”

    第3章花果山烽火连天

    意识先于身体醒了过来,我恍恍惚惚地听见空调声,听见肚子叫,饿了,可是又动都不愿动一下。挣扎中,手机忽然响了,是电话。我翻了个身,看到手机在桌上,够不着又不想起,于是哼唧了一声,把被子拉高盖住头,捂着耳朵,等它停。响了一会儿,铃声倒是停了,短信声又t紧接着来了,大周末的,好烦……但我又怕真有什么事,只得把被子扒开,极不情愿地爬起来去看手机。

    靠,都快两点了,我是有多能睡!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未接来电和短信都是10086。我去你大爷的!讨厌!差评!等等……骂完我愣了愣,差一点儿就又倒回去睡了。8什么6!这不就是张起灵!还不是你自己给人家改成这样的!气顿时没了,还有些不好意思,让张起灵的大爷躺枪还真是……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大爷,张大爷抱歉。

    张起灵的短信只有四个字:醒了回我。是回短信还是回电话?我刚睡醒,嗓子有点儿干,懒得说话,就在短信界面打了个“回”。发之前想了想,还是别闹了,又删掉改成“醒了”。发完,刚想去厕所洗洗再喝点水,结果手机还没放下就再次响了,这也太快了,是电话。

    “喂。”果然,我说话的声音都是哑的,赶紧捂着通话孔清了清嗓子。

    那边迟疑了一下,问道:“我吵醒你了?”

    “嗯……没,没有,之前就醒了。”我说的倒是实话。

    “吃饭了吗?”他问。

    “还没。”

    “你家几号楼?”

    “啊?”

    “你说要请我吃饭的,我去接你。”

    这召唤也太突然了吧!而且,我又看了下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间……我赶紧确认:“今天吗?现在?过了午饭时间了啊,小哥你还没吃?”

    “我吃过了,我们吃晚饭,先陪我买点儿东西。”

    “哦……行!那你不用接我,我家这边乱,车不好进来,你说个地方,我去找你,我坐地铁很方便的。”

    “没事,几号楼?”

    好执着啊……我不好再拒绝他的好意,只得回道:“2……2号。”

    “好,到了联系你。”

    说完,他就挂了,快得我都没反应过来,“诶”出一声时已经断线了。我呆呆地举着手机心生诧异,光问几号楼就知道我住哪里?小哥难道有任意门吗?还是黑眼镜告诉他的?不对啊,黑眼镜也不知道我住哪儿啊……

    我边洗澡边回想,直到想起那不堪回首的电梯惊魂夜,才疑似破了案,好像是在我给出租车司机报地址的时候,还跟他连着线?细节我已经记不清了,不过只有这一种可能性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记性可够好的。

    2:45的时候,我手机响了。一接通,还没等我吭声,对方直接就说:“我到了。”

    我赶紧走到窗前,果然看到张起灵的车就停在下面,他正从车里探头朝楼上看。我赶紧在电话里告诉他“二楼二楼”,同时朝他挥挥手,然后说:“马上下去。”

    他今天穿得更随意了,跟我差不多,t恤仔裤,显得更年轻了。以至于我拉开车门时,都想揉揉眼睛,差点儿以为是幻觉。

    我家小区外是个市场,路虽然很宽,但是商贩们全都把摊位支在路两旁,占了很多空间。再加上周围有两所大学,附近社区也多,人多不说,还全都慢悠悠地在路中间晃荡,路过的车只能不停地按喇叭。如果前面的人不让路,就只能跟在后面一点点挪,很考验耐性,要不是我回家通常都是半夜,出租车在白天都不愿意进来。不过,张起灵倒是不急不躁,眉头都没皱一个,也不按喇叭催,这是多有耐心啊……

    市场里不止有人,还有不少流浪狗,就在我们快挪动到路口时,忽然有只小狗从对面横穿了过来,跑到车前一下就看不见了。我心一揪,张起灵也立即停了下来。这下车走不了了。不过他人也没闲着,伸手从后座够过来一个纸袋,放到我腿上。

    “什么?”

    “给你带了点儿吃的。”

    我震惊了,看了他一眼,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可他又继续开车往前蹭了,没事人一样。

    纸袋里有个密封饭盒和一双用纸巾包着的筷子,我看到后,能想到的描述我情绪的词是“受宠若惊”。车终于挤出了市场,道路豁然开朗,车速也起来了。我打开饭盒,更加震惊,里面不是什么零食,而是摆着六个……炸藕盒。

    “小哥这是你……你做的?”

    张起灵点点头,道:“你尝尝。”

    亲手做的……“受宠若惊”都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了。自从毕了业,除了饭馆厨子,还没有谁给我亲手做过饭……我尝了一口,特别好吃,而且绝对跟我睡过去两顿饭肚子饿无关,是真好吃。虽然被饭盒捂得不酥脆了,但是掺杂着盐还是什么调味料,或者其实是用花椒油炸的?总之,光面糊都有滋有味的,更关键的是,藕里夹着的肉馅儿也味道超级好,咸淡适宜,让我忍不住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六个藕盒吃完还是意犹未尽,还想吃。

    到了一个地方,张起灵将车停在路边,从兜里掏出张便利贴,皱眉垂眼看看,又看路边,之后就熄了火,对我说“到了”。他带着我进了一家唱片店,没有四处转,而是径直走到收银台,把那张便利贴递给服务员看:“这两张盘有没有?”

    服务员看了看纸条,说:“我去给你看看。”

    不一会儿,他从里屋搬个大箱子出来,放到地上,边翻边说:“现在买碟的人不多了,店里碟不全,这些都是老板从国外淘到背回来的,如果这里没有,那就是没有。”

    我听到他们的对话,就走过去跟张起灵一起蹲在地上找。很可惜没有。

    “一定要买正版碟吗?”我问。

    他抿起嘴,皱着眉头,好像在思考:“应该……无所谓。”说完还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

    什么叫应该?看我干嘛?自己还没个主意吗?我接着问:“既然无所谓,怎么没先在网上找找看?”

    张起灵掸掸手上的灰尘。“还没来得及,”他回道,然后又看着店员问,“网上下的话,是不是音质大多没有碟好?”

    店员笑了笑:“您要是讲究品质当然还是碟最好,看那帮发烧的不是都专门买专业碟听?如果您就是随便听听流行歌曲什么的,我觉得网上的就够了,而且只要花点儿钱,也能下到品质不错的。”

    听到这里,我脑子里忽然亮了个灯泡:当年上学时,跟手机绑定的每月自动扣费的音乐会员还一直犯懒没取消呢!于是赶紧扒了扒他胳膊道:“小哥我帮你找,我能下高品质无损的,等找到了你先试听看行不行,不行再找碟买。”

    张起灵好像松了口气,点点头说:“也好。”

    “那你是要p3还是cd?p3我就直接发你邮箱,要cd的话,我刻好了快递给你。”我们上班时寄东西,只要自己拿个快递单填好给前台就行,省事又不花钱。

    张起灵看着我,想了想说:“cd吧,麻烦你了。”

    我拍拍他肩膀:“一点儿都不麻烦,跟我客气什么。”

    张起灵好像是笑了,我晃了下神,有个画面忽然在脑海中浮现:我在一个不认识的地方,和一个看不清样貌的人在一辆敞篷的老车里。风吹乱了我们的头发,荒芜的公路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仿佛没有终点,我们就那样一直开,一直开……

    张起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向服务员道了谢。我回了神,也赶紧站起来。他看了看我,把那张便利贴递过来,道:“不用,给瞎子就行。”

    对,差点儿忘了,他俩不是一直人肉快递的嘛。我低头看了看,唱片名都是英文,字迹虽然比较草,但也能看出的确是黑眼镜的笔迹,结合刚才张起灵对唱片要求的不确定,我觉得我明白了什么,登时有点儿说不清楚是无语还是什么心情。

    我揉揉鼻子,默默把纸叠好塞进钱包。黑眼镜也真是的,还非得指定这么一家店,劳师动众的就为两张盘?进趟城得烧多少油啊!真是败家媳妇唉。随即,我又想到电影里,黎耀辉大半夜出门给何宝荣买烟,发高烧还得裹着被子爬起来给他做饭的场景……略心塞。我就当帮帮小哥好了,也当给领导加个小班,辛苦我一个,幸福他们俩。妈蛋!又伺候客户又服务领导,这么超额工作,公司什么时候给我涨薪水啊?

    唱片店离我昨天说要请他吃饭的那个四合院不远,几分钟的车程。四合院很大、很漂亮,是个宾馆,而餐厅在四合院的最后一进院子里。去往餐厅的一路上,我注意到张起灵一边跟着我走,一边到处看,看他挺新奇、喜欢的样子,我心里也挺满足的。

    其实我俩谁都不饿,在问过我什么好吃后,张起灵做主点了我推荐的一道酱爆鸡丁和一碗米饭。米饭一上来,他先拨到自己碗里一些,把剩下的半碗推到了我面前。我肚子里都是藕盒,半碗米饭都觉得有点儿多。

    扒拉了两口,我忽然想到什么,斟酌了半天,还是问了:“小哥,我跟你打听个事儿,你要没听说过就算了。”

    “什么事?”

    “嗯……我听胖……听黑……我听说是有个客户叫我去开会的,你知道什么内幕吗?”

    张起灵咀嚼的动作一顿,筷子停在那里,垂着眼皮,好像在思考。我等了等,他忽然抬起头很确定地……摇了摇头。

    黑眼镜明明都知道的……虽有点儿意外和小小的失望,但我还是扯了个笑脸给他:“哦,那没事没事,pass,pass。”

    张起灵看了看我,喉结动了动,把饭咽了下去,顿了顿又说:“我回头帮你问问。”说完又夹起一筷子白饭放进嘴里。

    我心下一喜,但反应过来后,竟然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拒绝了:“不,还是不用问了。”

    果然,连张起灵都有些意外。我明白是我自己犯怂了,有点儿逃避现实、自欺欺人的意思。其实就像胖子说的,睡着了多大点儿事啊,谁没犯过困,干嘛唧唧歪歪地老惦记着!可是,这见客户咱这不是头一回吗,要是连第一印象都不在意,那可真是心眼儿比屁眼儿还大了,何况我这么一直谨慎维持形象的一个人。只不过,不清楚状况也还好,如果知道了是谁,以后万一再碰面多不好意思。这不纯给自己添堵吗,客户可不见得都像张起灵这么好脾气。

    再说了,张起灵怎么去问?把手下都招进办公室,瘫着张脸问“吴邪是你们谁叫来的”还是软硬兼施,皮鞭蜡烛地在小黑屋里对黑眼镜逼供?怎么想都怪怪的,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压根就不该问他。

    不过,也许“我回头帮你问问”就是他随口一说,场面话嘛,就跟这年头“回头请你吃饭”都已经成了口头语似的,谁还当真啊。但只要有百分之一“张实在”去问的可能性也得扼杀掉,还是解释一下的好。

    “开个会太正常了,小哥你不用特意去打听了,怪麻烦的。我刚才就是突然想到,有点儿好奇。还有,不瞒你说,”我用筷子杵了杵米饭,心想反正他当时好像是看见了,既然一直对我也没什么不好的看法,干脆实话实说,于是小声接着道,“其实主要是我后来实在太困,睡着了,好歹那也是我第一次正式被邀请开会,就有点儿在意,怕没给重视我的人留个好印象。不过,反正木已成舟,过去就不想了。”

    张起灵抬手,虚握拳,挡住嘴,清了下嗓子。这动作……一般不是都用来遮掩笑意或者尴尬之类的吗?我还没来得及多想,他又把手放下了,一脸正色道:“至少没打呼噜。”

    “我……”果然他看了个一清二楚,也就是没有镜子,我脸上这热度,估计整个一大红脸。不过话说,我主动说出来到底是为什么啊,还不是旁敲侧击地怕给他添麻烦,结果他竟然打趣我!忽然,我就想到了那副墨镜瘸着腿跟胖子说自己被狗咬了的画面。我心说,这还不是普通的狗,他这表情加上话里的内涵,妥妥是披着狗皮的狼。

    怎么会有这么正经的“坏人”!我心里捂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可就在我无地自容又忿忿哀嚎之时,他又开口道:“别人没看见。”

    说这五个字时竟然还是那么个认真的脸……我懂了,逗我玩是吧,这刚哪儿到哪儿啊,不会让你得逞的。我是谁?super wu!乐观主义鸡血小超人!我就当你这是在安慰我。

    我干笑了一声,也当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接过话茬:“咳咳,我应该睡相还不错。既然别人没看见那我就放心了,吃饭吃饭,菜都凉了。”一边说,我一边在心里拧着眉头掌嘴,自作自受,以后绝口不提这茬。

    饭吃到差不多时,张起灵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皱了下眉头,直接挂断没接。我偷偷瞄了瞄他。他看到了,跟我说:“没事,吃……”可是话音未落,手机又响了。我看得清清楚楚,他脸都黑了。

    难道是觉得跟我吃饭还接电话不礼貌,所以才不接的?对方不会有什么急事吧,于是,我赶紧说:“小哥,没事,你接你的,可别耽误什么重要的事。”

    张起灵有些无奈的样子,点点头。本以为他会去院子里避开我,没想到他就坐在那里接了,人除了黑面,还有点儿不耐烦。

    “说。”

    “没。”

    “不去。”

    说完就挂了。我心里暗暗咋舌,对方真可怜,这是踩到张大神哪颗雷了?我数了数,总共才四个字,还是那种口气……

    可偏偏张起灵收了电话,才刚抬眼,手机又响了。这家伙还真是不怕死,不是,还真是百折不挠!佩服!拇指!我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等着看接下来会怎样,结果接下来张起灵做的事情……我只能说很庆幸自己没戴眼镜,不然肯定得掉了。

    他的确是又拿起手机来了,只不过是为了关机……我不清楚状况,又不敢说什么,小心翼翼地想招呼他赶紧吃,可话还没说出来,他娘的,我的手机又响了!我俩一时都有点发愣,等我反应过来,一边心里骂“凑你妹个热闹,谁啊这么不开眼”,一边赶紧掏兜,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哥,那我……我接个电话。”

    张起灵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把手机掏了出来,结果一看来电人……他娘的,瞬间傻眼,甚至觉得手机烫手,只想丢给对面那人。

    兵荒马乱五百年来,花果山下满天烽火,黑大师兄都td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啊!我们之间都是他发邮件下brief,或者屈尊走两步,站到我面前,拍拍我肩膀,一脸淫笑地直接抓活口。可如今,“黑眼镜”这三个字在手机屏上像被七彩荧光笔highlight过一样,一闪一闪,璀璨夺目。我余光瞄了下对面那位点完头后就一直看着我,等我接电话的人,不由生出一种妄想:如果这时我也能像某里的某女一样,手捂胸口,眉头微蹙,呻吟一句“啊,我受到了惊吓”再虚脱躺倒任操该多好……

    我,一无名小卒,本来是连客户都见不到的。这会儿私底下和客户吃饭就算了,还偏偏遇到领导来电。领导来电也就算了,还偏偏那么巧,领导和这客户是那什么的关系。

    铃声催命般地响着,手机又电量充足……怎么办?怎么说?他为什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接通后他会说什么?万一如果……如果万一……能不能暴露张起灵?张起灵愿不愿意被暴露?我脑子里充斥着各种问号。

    别急着鄙视我,这么混乱的男男男关系你他娘的淡定一个我看看!编瞎话?以为编瞎话那么easy吗?演技那可是在用时才方恨少的啊。偏偏我在这方面又很悲催地没有天分,早知道跟张起灵提前对个台词什么的也行啊……

    看我电话拿出来却犯愣不接,张起灵有些疑惑。我看了看他。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要把手机直接递过去或者向他道出真相了,但是,有个小人在心里振臂高喊着“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呸呸!对个屁台词!紧张个球啊!又不是在跟张起灵偷情!没准黑眼镜找我还就是因为工作上有急事又联系不到胖子他们呢?吴邪莫慌,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亏心事,不怕黑电话。

    自我安慰后,我清了清嗓子,佯装镇定,指了指外面。见张起灵会意地点了点头,我便起身离开,直到步入院子的范围才按下接通,“喂”了一声。

    “嘿嘿,小吴!干嘛呐?这么半天才接!”

    “没……没干嘛啊,吃饭呢,没听见。”

    “你今天晚上有没有安排?”

    “什么意思?”

    “待会儿有个局,吃完没事儿就过来一起玩儿吧。”

    一起玩?我差点儿没让口水呛着,玩……玩什么玩?大师兄他什么时候找我玩过?我刚冷静下来的脑子又糊了。“是……公司聚会吗?都有谁?胖子也去吗?”想着这种可能性,我又试着问详细一些。

    “不是同事,你不认识。嘿嘿,不认识才能放得开不是?来吧!”

    怎么莫名其妙地,都不认识,我去干嘛?你想放开就放开呗,我不想放开好吗。“嗯……我一会儿要……”我正编借口想拒绝,他就“哎呀磨叽啥,来吧来吧,人多热闹”地打断了我。

    我想不想去是一回事,主要是现在根本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他突然找我玩是什么意思?他要去玩,找的人也不应该是我啊,找张起灵才对啊!等等,还是说张起灵本身也知道这事?可他也没跟我提啊。那就是说……其实张起灵知道这事,他没提是没想让我跟去,那既然张起灵没想让我去,黑眼镜又来叫我去干嘛?

    哎!我忽然就豁然开朗了!一定是黑眼镜想让张起灵陪他去,但张起灵不愿意去,于是他拉着我,我要是想去,就让我劝说张起灵。

    不对,开朗个屁!前提就错了。他又不知道我跟张起灵在一起呢。再说了,就算他什么都知道,以他的身份都拉不动的“亲爱的”,我能拉得动?

    我光顾分析,一时忘了回话,对面忽然又说:“怎么没动静啦?还没决定?是说这点儿主你都做不了?做不了主那就把电话给哑巴。”

    “啊?哑巴?”哑巴是谁?都t哑巴了,你跟哑巴怎么聊?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喝多了在说胡话了,要不是他一直“小吴小吴”的,我都想直接问他瞎兄您是不是打错了。

    黑眼镜咯咯乐了两声:“哎呀,忘了你还不知道呢,哑巴就是……就是跟你吃饭又挂我电话又关机,特——讨厌的nèi人!”

    “……”我们暴露了。

    脑内战场横尸遍野,举目残破,统统被黑眼镜的一句话劈成了焦土。我好像被迎面揍了一拳,清醒了一大半。我的分析都t错了,其实是我耽误事了吧!张起灵是因为跟我吃饭才不去的吧?他也许是觉得临时把我丢下不好,出于礼貌,待会儿要送我回家于是拒绝了黑眼镜的邀约?黑眼镜为了让张起灵安心地陪他玩,只得给我打电话,无奈把我也叫去?

    对,凭我的力量是拉不动张起灵,但只要我这个“累赘”去了,张起灵不就没负担了,不就自然而然、理所当然、顺理成章地去约会了?

    这不就都说得通了……

    黑眼镜这一出马,终于让我脑内cpu爆了高温警戒线,呲呲冒着烟,感觉再也不会转了。其实只要再仔细想一想就不会乱,只是当时我正在犯懵,加上大脑一系列的过度运转,又累又内疚又……根本无力也无心思去研究“黑眼镜为什么会知道我和张起灵在一起”这种高层次,不,这种显而易见的大bug了。智商已经负值又捉急的我在那时那刻,只想把黑眼镜这个烫山芋赶紧丢给他的“哑巴”。

    我站到张起灵身边,什么都没说,只把电话递给他。他抬头看了看我,好像不太明白,我拿手机晃了两下后,他才迟疑地接了过去。这时手机屏幕已经黑了,他看不到来电人姓名。见他还盯着我看,不理手机,我蔫蔫地抬了抬下巴,小声说了句“你接”,之后回了座位。

    张起灵先是愣了愣,但马上就皱起了眉头,这次没有迟疑地把手机放到了耳边。他站了起来,走出门外,背对着我站在门口,叉着腰。因为隔着门和玻璃,我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不过没多会儿,他就回来了,把手机放到我手边,说:“别理他。”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感觉怎么想都不合常理,难道他们其实压根还没有和好?然后就一战未平,一战又起了?love ≈ kill很爽是吗,你死我活的累不累啊!love ≈ peace就不行?

    我脑子在冒烟当机,可人家男一号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坐回原位,把刚才剩的最后一口米饭夹进嘴里,吃完,拿纸巾相当优雅地擦擦嘴,看不出一丝异样。

    露出点端倪让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会死!怎么可以这么淡定!难道刚才跟内……内人吵架的是我不是你?其实我也不确定刚才黑眼镜说的到底是“内人”,还是“那(nèi)人”,但他那口气和句式实在是让我不得不选择倾向前者。

    碗边粘着的饭粒已经有些风干发硬,盘子里的那几块鸡丁和黄瓜丁被酱汁包裹着东倒西歪,四处散落,景象凄凉,残败得好像我那刚刚被激烈战事屠得满目狼藉的脑内战场。

    我成功地犯病了。

    “小哥你不吃了吧?”

    “嗯,饱了。”

    “那我打扫了!”

    别看我这个人平时很贫,可一碰到这种矛盾就会立刻有些呆傻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更何况,这事我好像也成了剧中人。我本来就不饿,其实根本吃不下了,但我还是冒着胃疼的风险,把剩菜都夹进饭碗,跟凉米饭拌拌,咽下去吃光光,连碗边的干饭粒都没放过。

    如果不是在外面,如果不是在张起灵面前,我肯定连菜汤都会舔干净。占上嘴,不说话,不思考,靠吃东西来排解心理压力,我知道这是种病,得治,可从小养成的习惯,不好改。

    在我的印象里,父母很少吵架,但也正因为这样,那为数不多的几次才都令我印象特别深刻。有一次是在我还小的时候,我虽然小,不了解情况,但那阵子我妈一直不太开心我还是知道的,因为爱笑的她忽然变得不再爱笑,家里气氛压抑,木讷的老爸也更加沉默。

    那天,我妈把我从幼儿园接回家,路上买了好多菜,一进家就钻进厨房忙起来。我眼见着桌上的菜比我过生日时还要多了,就跑到厨房问她:“妈妈,有人过生日吗?怎么没有看到生日蛋糕呀?”她笑着告诉我那天是个纪念日。对纪念日是什么意思我懵懵懂懂,但我还是兴高采烈了起来,不仅因为有好吃的,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妈她终于笑了。

    席间,她说让我别光顾着看电视,要好好吃饭,结果刚说完,电话忽然响了。她脸色一变,噌地起身抢先去接,拿起电话没有先说话,而是举着听筒等待,之后脸色一沉,道了句“稍等”便把话筒撂下,回来使劲扒拉了几口饭。等我爸站起来去接,话筒刚拿起来,我妈忽然把碗狠狠往桌子上一砸:“吴一穷,我成全你和那小狐狸精。”说完,她站起身走到门口,拿上包,摔门而去。我爸只是无奈地看着,回过神后对电话说了句“没事”,也没有去追。

    那碗砸桌子的声音真的吓得我一哆嗦。其实我很害怕,不光因为我妈砸碗、摔门、离家,主要是因为我看到她哭了。我那时不懂“狐狸精”是什么意思,理解不了她的话,还以为她生气是因为我和我爸都不好好吃饭惹的。于是我忍着眼泪,不再看电视,把自己那一小碗饭吃得干干净净,连掉在桌上的饭粒也都捡起来吃了,一句话都没敢说。

    “狐狸精事件”虽然后来被证实是个误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爸只是单纯地指导那位女学生的论文而已,却似乎对我幼小的心灵产生了不可逆的影响。

    这个话题说得太多了,言归正传。

    张起灵确实像约定好的那样,乖乖安稳地坐在那里,没有抢着付钱,我买的单。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抢的,连两瓶饮料都算上,还不到50块钱。这顿真是太省了,我是很想请他吃好点儿,多点儿,但他一直都说不饿。莫非他中午吃的也是藕盒?以前没发现,这东西还真管饱。

    外面天色暗了一些,没有了白天的燥热。越接近夜晚,平房小院的好处就越明显,初夏的晚上如果能坐在外面吃,感觉一定很爽。其实这附近还有条胡同,那里面也有座小院子,院子里摆了几套桌椅,可以在露天吃饭。虽说环境同这文物级别的大四合院没法比,但味道很棒,家味十足,气氛更随意热闹,最关键的是……屋里屋外都能抽烟。

    真想抽根烟啊。

    我默默地跟在张起灵后面往外走。出了大门,他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站到车前转身问我:“你有什么地方想去?”我摇了摇头。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之后点了下头,按钥匙开锁,拉开车门:“那我送你回家。”

    我没动。张起灵身子跨进去半截又定住,带着询问的眼神转头看我。

    “小哥,出了胡同就有地铁,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快忙你的去吧。”

    张起灵皱了皱眉头:“我不忙。”

    “……”

    我没有回应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应,“我不忙”三个字也不知道是真不忙还是别的什么。晚上不是明明有邀约吗?可张起灵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扶着车门看我。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会有“无声胜有声”这种说法的存在了。他那个样子,虽然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盛情难却”,也依旧让我连婉拒的话也说不出口。

    西边的天空已经被晚霞染成了橙红色,车里的仪表盘、车外的大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随着路灯一起悄悄地亮了。这年头,周末比平时还要堵。我们在路上堵了一会儿,晚霞便也要褪去了,代替它的是夜幕和一对对红色的尾灯。可能是我太安静,张起灵看了看我,按开了音响,几首歌过去,到了那首:第一盏路灯开了,你在想什么?

    ……

    天空血红色,星星灰银色,你的爱人呢?

    梦里那人,一直看不清样貌,半截醒过来,没有结局的梦。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后来我到底帮他找到了没有,还是我反而给他增加了难度系数?脑海中残留的影像太安静,甚至连“听你听的歌”都没有,只有风声、胎噪声、发动机声一直在耳边响着。我记得答应与他同行之后,我们坐在车里便谁也没再张口说过话了。

    车开了很久很久,我忽然发现周围的景色很熟悉,好像刚才遇到过,难道在绕圈?我想看看地图,但风太大,我没拿住,地图被风吹跑了。我呆呆地扒着座椅转过身,看到它在天上飘了飘,画着圈掉到了地上,变成个小白点。那人只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停车,小白点越来越远,看不见了。唯一的地图没有了,奇怪的是,我们谁都没有着急。他心里怎么想的我无从得知,我的内心却是一片平静和踏实。也正是这时,我饿醒了,收到了张10086的电话和短信。

    堵车难免烦躁,而我又觉得气氛不对,心里不消停。他们争执的时候我再一次处在了风口浪尖,鉴于他俩的身份,无论从哪方面和层次去解读得到的结论都是……以后别混了。为什么要告诉黑眼镜你在和我一起吃饭?又不敢开口问。

    “小哥。”

    “嗯?”

    我只能故作轻松地挑起了话题:“大周六的,你怎么不跟他们出去玩?其实真不用送我,劫财,财没有,难不成你还怕我碰到劫色的?嘿嘿……”

    “我不喜欢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

    张起灵看了看我:“就是喝酒,太吵。”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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