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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重生]落草为寇 作者:何甘蓝

    第5节

    “陛下英明,那场赈灾义举说是国子监的学生主动请求的,其实不然。据臣得知,应是太子殿下。”沈谦道,心里想着的确是太子做的,其心如何不得而知,确有善举也应当夸赞。至于做戏的成分有几何,沈谦到不关心,储位之争已是油锅下肉,必是死的死伤的伤。

    “皇儿?”皇后诧异,心里微微一动,道:“皇儿既然有此善举为何不如实告与本宫与皇帝?而你又是如何得知?”

    沈谦道:“树大招风,太子未免在朝中提出招人弹劾,或是以为他另有目的而否决,便私下找到了太傅大人,请求他代为赈灾!”

    “你是说宋毅?宋将军?”停顿片刻,皇帝了然道,“将军向来仗义执言,这次却瞒得朕好生辛苦!听闻宋家两位公子与你府上交好,如此看来,你知道内情便也是理所应当的。”

    “是,太子提议之后便暗自派了人手,又找到国子监掌议姚文选请他组织此次义举,姚家公子自然是点头应允的,而赈灾之后国子监声名大振,百姓得了实惠,自然是双赢的局面。岂料,国子监有位学生在赈灾途中惹恼了李国公府上的公子李禄,李禄霸道蛮横,那位学生好生可怜,被打得重伤至今难以下床。是以,国子监的学生们群情激奋要求讨回公道,而此次福瑞楼之行便是调和两者关系的会面,由京卫指挥使马大人的公子马宏做东调和,而后来福瑞楼大火学生们受伤,陛下您也知晓了。”

    皇帝眯着狭长的眼睛,胸膛起伏不定,一掌拍下案桌,怒道:“无视王法,败坏家门,如此恶少难逃严惩!”

    “皇上英明!那韦侯府上的家将不过是他们虚晃一招罢,幸而当时微臣也在曾福瑞楼,我识得的一位得力管事正是三皇子府上的幕僚,至此,微臣才明白此次事件的真实目的。”沈谦嘴角含笑,眼神中充满寒意,冷冷道:“他们并不是针对的国子监的学生们,而是他们背后的太子!试想什么人会对太子坐稳储君之位寝食难安以致行凶呢?除了图谋皇位之人,微臣不做他想!”

    皇后惊呼一声,顿时眼泪扑簌而下,颤抖着双唇脸色惨白,哭着跪倒,匍匐在地,哀哀戚戚的喊道:“枉费本宫对他视若己出爱若亲子,没想到,他竟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哪!皇上!皇上!求您做主开恩,太子淳厚良善,行当行之举为百姓谋福祉,临了却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欲处置而后快啊!求皇上体恤开恩哪!”

    皇帝皱眉叹气,亲自扶起皇后,道:“你这是为何?朕与你夫妻一体怎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加害皇儿?皇后素来仪表大方得体,怎的现在如此失礼?”

    皇后摇头不肯起身,哀哀啜泣不已,道:“求皇上怜悯臣妾,臣妾与皇帝只这一个孩子,臣妾不求他能在陛下百年之后君临天下,臣妾只求他平安康健啊!”随后忿然说道,“既然这个储君之位如此羡煞旁人,以至于暗箭伤人连累无辜学生,臣妾还求皇上赐皇儿封地让他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罢!好歹也留下一条小命儿呀!”说罢,皇后连连磕头哀求,额头上都沁血了还不罢休,沈谦与高阳公主俱是不忍直视。

    “皇后这是什么话?!朕亲自属意的储君人选难道能说变就变?大丈夫在世,若遇到困难就磕头败退那还有何颜面存于世间?太子是储君,是将来要继承大统之人,必然是刚毅果决之人,此等磨难必是能凭借其聪慧睿智逢凶化吉,皇后作为一国之母必得母仪天下看顾太子,勿要再作此言论了!”皇帝一番话铿锵有力,眼神透出的果然和狠厉让沈谦不禁点头,现在到显得还有几分君王之气了。

    “来人,将皇后送回寝宫好生伺候,朕与长公主和世子还有要事要议!”

    “是,奴才遵旨!”贴身大太监扶起跪倒在地的皇后,轻轻道:“娘娘小心身子,奴才送娘娘回宫罢!”

    待皇后离去,皇帝才将来龙去脉让沈谦一丝一毫的理清说来,此刻既感叹于沈谦的洞若观火又愤怒与三皇子的野心勃勃,心里又焦又虑,不免急火攻心,眼前一黑,一下子捂着胸口瘫坐在了圈椅上。

    “皇上!”

    “皇兄!”

    皇帝摆手,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余力,疲乏的闭了闭眼,道:“此事朕已知晓,往后自有论断,时辰不早了皇妹和侄儿尽可离去!”

    “是!臣/臣妹告退。”

    出了宫往府邸去,已是拂晓了,天际线微微泛白,安静的街道上只有哒哒的马蹄声。高阳与沈谦俱是累极,身体疲惫不已内心更是不堪重负,沈谦还好,进宫之前已有算计,皇帝的反应均是在他意料之中,而高阳,她本以为最多不过严惩那个贱人一顿,却没想到掺杂了皇位之争,生在皇室,她最害怕的莫过于此…当年为了皇位为了后秦死了成千上万的人,她亲眼所见就不下百余人,如今才安稳了几年又有卷土重来之势,靠着马车的后垫,侧头微微望向自己的儿子,高阳目光温柔缱绻,她想,江山代有才人出,儿子都能独当一面了,她和夫君的确是老了。

    “公主世子小心!”

    一声怒吼,马车震荡,一只利箭划破长空直直冲入马车之内,锋利的箭矢凌厉的剑锋,沈谦耳朵微动,眉头深锁,面上一惊,迅速将对面静坐的高阳扑倒在榻上。

    “谦儿!”

    沈谦盖住母亲的身子,额头已然见汗,摇头道:“母亲放心,我无事!”

    高阳自然是不信的,面色焦急的推开沈谦,欲起身察看伤势,未料到第二只箭第三只剪…层层叠叠不断射来的利箭刺裂马车。

    “谦儿!我们得出去,这样躲在里面无异于引颈就戮,迟早会伤到的!”高阳摔倒在榻上,服饰繁琐难行又累赘,她幼时也曾与千军万马之前面不改色,当即便扯开外衣卸掉钗环。

    沈谦当机立断,摸出藏于塌下的匕首起身一滚,伸出右手斩断马车的缰绳,再这样下去她们只有为人鱼肉的份儿,如今当务之急便是保护母亲离开才是!沈谦心里这样想,手上动作半分不慢,因和贺戚骆骆骆学了半年的功夫,虽不能近身搏斗,但已然是耳聪目明,不然也逃不过刚才那直取人性命的利箭,那箭矢上寒光熠熠想必并不是普通箭头。沈谦咬牙,一把抱过高阳,搂着她的背捂住她的头往地上滚去。

    侍卫见公主和世子出了马车,三匹拉车的骏马早已飞驰不见,消失在街头。如今刚刚天亮,街道上并无闲杂人,刺客黑衣蒙面刀刀见血,府里的侍卫虽功夫不错但也难敌对手有备而来。

    “公主世子!你们快往东边去,我等必定奋死掩护!”侍卫头头大喊,如今只有他身上还未挂彩,持剑与贼人搏斗。

    沈谦眸光一亮,屈起手指吹动口哨,高阳起身拉紧沈谦,沈谦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侍卫层层叠叠的将两人围在中间,阵型往东边移去。

    “母亲勿虑,那东边乃是贫民巷,地段复杂难行,寻常人第一次进去必定会被转得晕头转向,我们一定可以借此逃过一劫的!”沈谦低声道,随即侍卫头头剑锋一改,凌厉出击,沈谦借势拉紧高阳夺路而逃。

    哒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身后的刺客身手矫捷步伐轻盈,举着寒剑直扑而来,沈谦神色凛然,丝毫不惧,拉着高阳窜走与大街小巷之间,他身形灵活又才思敏捷,贼人虽死死盯着他直直追去,却屡屡受挫。

    “吁!”

    枣红色汗血宝马狂奔而来,沈谦一跃拉住缰绳,高阳幼年与逃跑之上也颇有心得,沈谦一出手,她便迅速翻身上马,贼人已距离三五米开外,高阳反手拉住儿子,沈谦借力踩上马镫。

    “驾!”骏马飞奔转眼间已离开数十米。

    嗖!一声划破空气的离弦之箭带着寒气而来,贼人见追不上俩人,心有不忿恐不能交差,搭箭而射,劲头用了个十足十。

    沈谦暗道不好弯身护住高阳,握紧缰绳手上青筋暴起。

    “唔!”一声闷哼,身子晃动了三五下,沈谦已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公子眉目如画,白衣胜雪,衣襟上却沾染鲜血点点,鲜衣怒马本是豪气万丈,而如今胸腔横穿一把利箭,似有黄昏落日之景。

    “牡丹江,禾苗空;牡丹紫,禾苗死……”远处似有童谣传来,敲着竹板韵律十足,童声清脆,嬉戏打闹却咬字清晰,节奏欢快不似凡音。

    沈谦耳边轰隆一响,随即失去意识似是堕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第12章 伤重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谁唱的曲儿,如此之好?梦中歌声隐隐绰绰,哀怨凄婉之余还带着些许的认命,浅唱低吟,高低起伏,直道尽情之苦乐。

    沈谦紧紧闭着双眼觉得他似乎又飞升上空了,他看到母亲伏在父亲的肩旁低声啜泣,他看到妹妹在他床头嘤嘤哭泣拭泪,贺戚骆骆骆贺戚骆骆骆呢?他在哪里?沈谦的心轻飘飘的,他觉得有人在撕扯他的灵魂,轻轻的,他无奈的放弃了抵抗,伸出了双手。

    “哥哥!”沈菀拉着哥哥的手,轻轻的挨了上去。

    “世子爷的脉搏已经很微弱了!”太医院的院首领着一众太医,刷刷跪倒。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的身子还有温度,他还这么年轻,他怎么会死呢?!”高阳从丈夫的怀里起身大吼,指着地上低着头待命的太医眼神狠厉绝望的说:“你们快救,不管是施针也好,开药方也罢!无论如何要救活本宫的儿子!否则”

    “疏桐!”沈侯出声打断她,搂着她的肩膀,哀伤的低眉,道:“若谦儿只有这个福缘,也是他的命罢了,你怪罪他们有何用处呢?儿子还躺在床上呢,你去跟他说说话吧。”

    “不!”高阳挥开丈夫的手,满脸泪痕,捂着脸坐倒在椅子上,哀声哭泣。

    以往院子里的欢声笑语全然不见,整个屋子乃至侯府都静寂的可怕,谁不知沈侯和高阳公主多年恩爱只留有一个嫡子,如今唯一的独苗苗重伤不治,谁还笑得出来呢?谁还敢呢?

    “谦儿!”

    屋子里的人纷纷侧头,沈侯看见来人是谁后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急忙上去询问:“可请来了大师?”

    那一声浑厚低沉的声音来源正是才踏入房内的贺戚骆骆骆,他的后背衣襟全部汗湿,却顾不得回答沈侯的话,点了点头,随后便迈着大步朝红木拔步床走去。

    “大师,可否救救我儿?”沈侯见到后面着僧袍的和尚,恭恭敬敬的问。

    高阳公主擦了一把泪水,喜出望外的跑出来,扶着红柱迫切的询问道:“大师可有法子救回我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师慈悲心肠,会救救他的罢!”

    一身半旧的僧袍,两道似染着白霜似的的弯眉,脸上带着极深的法令纹却面目慈善含笑,望清大师微微向向她问话的两人见礼,嘴角带笑眼睛明亮清澈,道:“府上公子与贫僧投缘,今日为着他与佛门有缘也好,既是还贺施主的人情也罢,贫僧尽力一试。”

    “大师快请!”两人相视一笑,俱是侧身让路,严肃正经如沈侯,此刻也是笑容中依稀带着泪水,高阳公主捂住嘴巴,满目含泪。

    贺戚骆骆骆走进床前,沈菀拭泪退下,童颜不停更换着沈谦额上的冷帕子,双眼不停的掉泪,边换边哭边擦着眼泪。

    看到是贺戚骆骆骆来了,撇着嘴带着哭腔问:“贺少爷怎么才来?公子都念叨你许久了”说完,泪眼模糊。

    贺戚骆骆骆眼眶一热,低下头掩住了自己的表情,轻轻俯下身挨着沈谦的脸颊,悄悄的摩挲几许,别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心里只求他快快醒来,如今,沈谦自顾自的躺在这里,而不知面前的人的世界却已经快要天崩地裂。

    “大师,拜托了”贺戚骆骆骆起身,脑子里全是嗡嗡的声音,只还记得说:“他对我来说事关生死您”

    “知道啦!”望清伸手把脉,低声回了一句,“他与佛有缘,命不该绝!”

    沈谦不知道他怎样醒过来的,只知道童颜把那位大师夸得天下有地下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他只得靠在床头微微一笑,听着沈菀和童颜如何把那位大师吹得天花乱坠。

    “若是我该醒那自然是死不了的,断没有你们这样把人奉若神明的。”沈谦脸色仍然苍白,但比起濒临一死的时候来说,他已经好上太多了。

    沈菀不答应了,举着药碗道:“哥哥这条命是大师救回来的,可不准这么忘恩负义。”

    沈谦无奈,只能道:“好好好,是我错了,你们那位大师定然是活神仙下凡,经不得我们这些凡人指摘的!”

    “本就如此!他救回了我的宝贝儿子,在你娘亲我这里他就是活神仙!”

    沈谦微微起身,嘴角含笑的看着母亲走进,沈菀放下空空的药碗,童颜赶忙端来了绣墩。

    “娘亲无事么?可进宫去回禀了皇上?”沈谦问。

    高阳捧着沈谦细滑的脸蛋儿,恨不得像他幼时一般亲他一口,男女大妨,却只得拍拍他的脸蛋儿,温柔的道:“这就不用你担心了,是谁做贼心虚妄图杀人灭口?皇上自由论断,你当务之急就是养好身体,娘可再也经不住这样的惊吓了。”

    沈谦安慰她:“我年轻力壮的自然好的快,到是您,看着瘦了些许。”

    “就是!”沈菀收到哥哥的眼神,立马挽着高阳的手,道:“母亲您看着清瘦了好多,可得好好休养休养,哥哥的事儿就交给我吧,有我每日盯着他吃药呢!”

    “这样再好不过了,你哥哥倔脾气怕吃苦,你可得帮我好好看着他。”高阳拍拍女儿的手,眉目间尽是一片柔和。

    “母亲您快去躺躺吧,看着气色也是操劳过度所致!”沈菀劝道。

    沈谦点点头表示同意,他之后昏迷的几天,无一不是母亲在旁边衣不解带的伺候看顾,有时候隐隐约约的醒过来,模模糊糊的,却总是看到她在悄悄拭泪。可于公主而言,有这样的儿子,她既于心有愧却又深感幸福,只求好好的把儿子给盼好了,自己可以放心的收拾该收拾的人去。

    “有你们俩兄妹呀,母亲已经很知足了。”回想外面的风言风语,高阳由衷感叹,生那么多又如何呢?只要有这俩个贴心宝贝,她的人生已经完整得不能再完整了。

    把母亲劝回去歇息之后,沈谦渐渐的也开始有些许困意了,他失血过多身体发冷,且醒来之后嗜睡多梦,常常是聊着聊着就合上眼睡了过去。

    沈菀轻轻的给他拉好被子,沈谦已然闭着眼眯过去了。看着哥哥平静温和却精致的面容,沈菀坐在床头轻轻感叹,“大抵生得好的人都是命运多舛的罢,只愿哥哥你不似那些薄命的红颜,好好的活下去罢!”

    童颜拉好睡帘,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大人,暗影他们失手了。”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在黑漆漆的屋内悄然响起。

    唤作“大人”的人负手而立,转过头,浑身冷冷的气息像是从暗洞里爬出的毒蛇,华丽冰冷。

    “杀了沈谦也是无用的,皇上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现在出手,呵呵,太晚啦!”他的声音像是撕扯着破旧的牛皮一般,让人很不舒服。

    “那我们还要斩草除根吗?”

    “现在已经是块儿鸡肋了,留之无用弃之可惜,他进了沈府我们就已经失去了先机了。”

    “大人,沈府的家将绝非是我们的对手,这次失手兄弟们也很懊恼,请大人们再给我们一次机会!”黑影单腿下跪。

    “那你们可斗得过贺戚骆骆骆?”一声冷笑,他道:“对上他,我们半分把握也无。”

    “是属下的过错!若不是那汗血宝马横空出现,他已经是属下们的刀下亡魂了。”

    玩弄着手上的玉扳指,‘大人’冷笑道:“一群废物!败就是败了,找什么借口!”

    黑影咬牙低头,狠狠的捏住拳头。

    睁开眼,便触到些许炙热的眼光,沈谦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沈谦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棱廓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低头掖好他的被子,贺戚骆骆骆摸着他的额头,道:“烧已经退下去了,晚上别蹬被子,很快就会好的。”

    沈谦却不依不饶的拉住他的手,微微一笑,“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贺戚骆骆骆轻声叹息,说:“我怕再也看不到你了。”

    沈谦心里一凉,想到那种被抽离灵魂的感觉,他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死去,面上表情未显,心里却忐忑的紧。

    “若是,若是我真的醒不过来就这样去了,你待如何?

    贺戚骆骆骆喉咙一紧,像是活活吞下一块冷冽的石头一般,从舌苔一直痛到了心里。

    若是以往,沈谦必然读不懂他的意思,可早已经历跨越了生死,他看得清清楚楚,贺戚骆骆骆他因为自己的话而很痛苦。

    沈谦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轻轻敲了一下床头,眼睛里闪烁着微微的痛苦和笑意,道:“开玩笑罢了,看,我已经敲了木头,不会是真的!”

    贺戚骆骆骆欲张口说出心里话,话到嘴边,见着沈谦轻松的表情,却直直转了一个大弯儿。

    “伯父伯母很担心你,你是沈家独子,你要为这个家好好保重自己。”

    沈谦眉头一挑,点头应道:“自然是如此。”

    贺戚骆骆骆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鸭子一般,想嘶吼却语不成调,他只好眷恋的用眼神游走在沈谦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之间,他在窥视。他想,若是谦儿他有一点点的表示,他一定会开口的。开口说:因为爱你而害怕失去你,因为深爱你所以承受不起。而你,可有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一样的喜欢?

    沈谦说:“你去帮我报仇了吗?”

    贺戚骆骆骆顿了一下,摇头,道:“他们会付出更惨痛的代价,你放心。”

    沈谦说:“那你觉得我揭穿他们的阴谋,做得对吗?有打乱你们的计划吗?”

    贺戚骆骆骆眼睛里的愕然一闪而过,随即归于平静,他说:“没有,你做得很好。”

    “哦?是么?”沈谦顿时失去了打探他秘密的兴趣,拉了拉被子,说:“我有些困了。”

    贺戚骆骆骆起身,端起已经晒凉的药碗,说:“喝了再睡吧。”

    沈谦点点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贺戚骆骆骆手里的蜜饯却没来得及递出去。

    他想,他们之间有隔阂了贺戚骆骆骆从未读懂过沈谦,他对他们之间的生疏无能为力。

    沈谦睁着大大的眼睛枕着自己的手臂,月上柳梢头,他仍未有些许睡意,白天睡得太多,他现在到是精神得很。他不过就想从让贺戚骆骆骆诚实的向他坦白身份罢了,这有何难?若是他开口,他一定会倾尽全力襄助。沈谦垂下长而浓密的睫毛,可他并为得到想要的答案,贺戚骆骆骆对于他,终究是有所保留的罢。

    沈谦没有说贺戚骆骆骆我对你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而贺戚骆骆骆也不知道,他对沈谦那“一点点”的喜欢已经让沈谦洞若观火,他不忍心阻挠沈谦的青云之路,他也舍不得沈谦卷入他那无穷无尽的算计斗争中,他不得不将所有隐瞒下来,他的来历他的身世,还有,他对他的爱意。

    第13章 事后算账

    与沈谦预料的相同,御史台弹劾李禄仗势欺人的奏折像雪片一样飞到了皇帝的案头,李国公放纵子弟于天子脚下横下霸道,府上家丁更是狗仗人势没少干出欺男霸女之事,李国公一家从奴才到主子均被御史台拿出来数落了再数落,从家国大义到李国公近来宠爱小妾,御史大夫们发足了功力誓要把李家官职一撸到底。

    皇帝自然不是把眼光放在李禄闹市横行的事情上,他也懒得听百官整日打口水仗,有声讨李家的自然也有为李家开罪的。而皇帝根本就不想在这这些小事儿上费工夫,朱笔一批,以李家家风不正为由直接将李家开国丹书铁劵收回并下旨李家从这一代开始降等袭爵,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李家再是开国功臣,也只得跪谢接旨的份儿。皇帝所着眼的,正是沈谦那日所言之事,若不是高阳公主与他一母同胞感情颇深,沈家诗书传家家风清白,他是决计不会相信有人敢公然陷害太子意图皇位,他不会直接下令拿人,此时他才明白,皇室表面上一片祥和之态其乐融融,实则底下暗流涌动,他亲自定下的储君遭到质疑,而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三皇子暗藏实力心思深沉,若不是高阳公主一行在皇城脚下遭到行刺,他大概还真的想不到他的儿子中居然有此等‘佼佼者’?!

    皇帝掩藏好一切只装作不知,皇后却早已明白内幕与太子暗自谋划,力求一次拉对手下马,撕开那些伪君子的面目巩固皇太子的地位。

    “大哥,如今朝内已然分作好几派别,父亲每日上朝听得那些文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头都大了,我看哪,这天下安稳不了多久啦!”宋继宗捏着棋子,笑着落在棋盘上。

    屋子里烧上了地龙,俩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只着单衣便已经是微微冒汗的了。贺戚骆骆骆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道:“水池子里的水不浑,怎么能浑水摸鱼呢!”

    宋继宗噎了一下,同样放下青瓷蓝底杯,苦笑道:“本是大道为公行正经之事,大哥你说的我们像是趁火打劫的小瘪三儿一般,我实在是膈应!”

    贺戚骆骆骆挑眉,食指与中指摩擦着之间的黑子,微微摇头:“名不正言不顺,可不就只能如此么。”

    宋继宗惋惜道:“为何不拉沈谦入伙,以他之才华见识与我们而言正是如虎添翼,大哥你又何愁不能夺回自己的东西呢!”

    贺戚骆骆骆落下一子,宋继宗定睛一看,满盘皆输,此招绝杀!

    “你只顾着看到他的才能,你又何尝想过他愿不愿意呢?后秦王朝在一天,他便是一天的天子骄子,他与皇室到底是血脉相连,你可有把握让他大义灭亲?”贺戚骆骆骆嘲讽一笑,“于我而言是杀父弑母的血海深仇,于父亲的旧部而言是忠肝义胆的维护之心,于沈谦呢?不过是交好而言,论起来,不值当!”

    “大哥我瞧你们俩关系似乎不同,我还以为”宋继宗长叹一声,“不说两肋插刀了,倾囊相助总算得上罢。”

    “别说了,他有他的青云之路,我是不会多加干涉的。”想到沈谦那晚对他淡漠的眼神,他直如心口插了一把刀一般,每当他思量几分,那把刀就会深入几分。

    宋继宗拍桌一笑,道:“可叹你还是骁勇之人,你倒是仔细想想,若我们成事,那沈谦的锦绣前程终究会被你付之一炬,何谈安稳人生呢?依兄弟我看,趁大事未成,早日与沈谦坦白拉他入局,以他的能力早晚会名扬天下!”

    贺戚骆骆骆抬头,深深的看了宋继宗一眼,语气平淡的问:“要是我们失败了呢,谋逆大罪,我是不怕千刀万剐的下场了,你们也早有退路,他呢?”

    宋继宗楞了片刻,看到贺戚骆骆骆刀刻一般的棱廓上出现许久不见的温情,大概是冬日的阳光反射到雪地上过于刺眼,他听到一贯性格冷硬的大哥说“但求他一世安稳,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望!”

    宋继宗觉得他喉咙发涩说不出话来了,他应该是染上风寒了罢,不然怎么耳朵嗡嗡作响呢!

    沈谦躺在床上几日早就发腻了,他胸口上的箭伤还未愈合,微微咳嗽就能牵动伤口,精致的眉头轻轻一皱,高阳的眼泪就扑簌而至,再强硬的女人她抵不过母亲这个角色的软弱。沈谦只好喝着苦到心里去的药汁儿,听沈菀念那些酸得不能再酸的酸诗。

    “贺哥哥呢?感觉许久未见他了。”沈菀看着哥哥一脸不能忍受的表情,只好放下书册,转移话题。

    沈谦微微侧头,道:“大概是到年底了,军营里事情繁忙罢。”

    以往再忙都会来府上监督沈谦的练功,前些日子俩人还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如今看起来冷淡了不少呀。沈菀偶尔能和沈谦插科打诨几句,要是沈谦真的严肃正经起来,她是断然不会去触他的霉头的。

    沈菀温婉一笑,轻轻的拍了拍沈谦的被子,道:“哥哥可要听听近来京城百姓街头巷尾的谈资?”

    沈谦了然一笑,脸色虽然还是苍白得像宣纸一样,但逐渐长开的相貌隐隐可见后来的风华绝代。

    “是关于高陵公主的?”自从被贺戚骆骆骆教导了一番,沈谦再也不将鄙夷之色带与脸上了。

    沈菀点头称赞,“哥哥猜得不错!韦侯家的事情那是纸里包不住火的,眼看官司都打到御前了,怎么还能盖得住呢?姚家小公子堪堪五岁,生得是圆润可爱教得是明理懂事,韦侯年近四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嫡子,以前是不知,如今把姚小公子拉出来一看,怎么能不争呢?高陵公主才坐稳了侯府夫人的位置又如何会拱手让人呢?依我看哪,俩人就差没在御前打起来了!”

    沈谦摇头道:“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了,姚氏虽养大了孩子,可保不保得住还有待商榷呢!”

    沈菀大吃一惊,道:“这是为何?韦侯休妻在前,又不是她的错!”

    沈谦道:“这世间对女子的束缚太多,姚氏经此一遭怕是再也难嫁了,姚家也算是清贵之家,若是此事没有捅破之前,以他家的势力手段足以再给姚氏寻一门好的亲事,只是嫁得远些罢了。可现在韦侯跳出来抢夺儿子,姚氏当日费劲心力生下一子,到如今来看难免会被人指摘心机太重!再说,皇帝与高陵公主的事情你也是略有耳闻的,若是惩戒公主让韦侯休妻,那韦拂该如何自处呢?是继续当母亲被休弃的郡主,还是让皇帝冒着被天下人唾骂的风险认回韦拂封她做公主呢?此事皇帝错在前,并不好评判。是以,有些人才这么有恃无恐!”

    沈菀难过得不说话,如沈谦所说,这世间对女子太不公平,男人所犯下的错大抵都会推到女人身上来。当初若不是韦侯投机取巧誓要为皇帝分忧,又怎么会休掉原配让高陵上位,若不是高陵忌惮姚氏又怎么会纵火伤人?只恨韦侯当初被功名利禄熏黑了心,竟是连妻儿都可以舍弃的渣人!

    高阳近日却茶饭不思,就是因为没有捉拿刺杀他们母子的幕后凶手,她简直是夜不能寐。想她也是开国第一位长公主,养尊处优多年竟是没有人把她放在眼里,连她的儿子都敢害,真真是活腻味了!

    “夫人不必过于忧虑,公道自在人心,因果轮回,你得相信命!”沈侯这样安慰她。

    没想到竟是换来高阳的一顿数落,“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若不是我儿机智命大如今早已魂归九泉!命?本宫从来就不信命,我命由我不由天!开国之初本宫也曾跟随先皇横刀立马奔波于战场,岂是由他这些黄口小儿能糊弄的?哼,胆敢害本宫的儿子就要承受得了本宫的手段!”

    高阳咬牙切齿,眉眼狠厉,随即话锋一转,眯着眼盯着夫君,道:“莫不是你以为本宫和儿子双双归西你就能纳新人入门了?如此不把本宫娘俩放在心上,你居心何在?嗯?!”

    沈侯一把年纪还要担负着哄妻子的重任,想他年轻之时也是风流倜傥学富五车,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不说,还是天底下最贵重的‘林妹妹’,配与他为妻,他不是没有反抗过,反抗无效便只有逆来顺受了。到最后觉得这种日子还不错,就这样一日一日的过过来了。现在遥想当初新婚之初,高阳担心他反感她的身份和请旨下嫁的做法,很是温柔小意了一段时间,现在仔细咂摸,便觉得犹如黄粱一梦啊!

    高阳见夫君一脸怀念的模样,剑眉倒竖,气势如虹,大怒道:“莫不是真的存了此等心思?是哪个狐狸精不要命了,本宫不把她扒皮抽筋这辈子就不姓姜!”

    沈侯头疼,道:“有你一个就足够了,哪还有别的心思呢!你好好照顾儿子才是,那些‘扒皮抽筋’的话岂是妇人能时时挂在嘴边的?贵为公主整天吼着打打杀杀,你也是为人母的人了,不能再如少时一般稍有不如意就意气用事了,女子持重,你可曾有半分?”

    高阳顿时蔫儿了一般,垮下了肩膀,眉眼都不见了刚才的十足精神头儿。

    “你真是嫌弃我了?我知道,你就惦记着你温柔可人的小青梅”

    第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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