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经年 作者:水千丞
第4节
推开卧室,见宋居寒穿着衣服倒在床上,已经睡熟了。他去浴室弄了块湿毛巾,轻柔地给宋居寒擦干净脸和手,然后给他脱衣服。
脱到一半的时候,宋居寒醒了,眯着眼睛茫然地看着何故,喉结上下滑动着,却没说话,闭上眼睛又睡过去了。
何故忍不住微笑。他把宋居寒塞进被子里,自己也钻了进去。
被子里还有些凉,他一进去,宋居寒就本能地冲着他这发热体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何故将手臂搭在他腰上,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对何故来说,这一刻真的值千金,就这么看着、看着,舍不得闭眼,直到抵抗不住困意,也跟着沉入了梦里。
何故常年习惯早起,他从小到大,除非突发事件,否则上学上班,没有迟到过一天。
而宋居寒还在呼呼大睡,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里露出一小块肩头,卷发凌乱地披散在脸上,又红又润的嘴唇微启,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何故低下头,轻轻亲了亲宋居寒的耳朵,他可以肆意地亲吻、抚摸宋居寒,甚至上床,他觉得自己比世界上大部分求而不得苦恋的人都爽多了。
他翻身下床,悄悄下了楼,洗漱过后,开始做早餐。
香山的别墅因为离市区太远,宋居寒不常来,但会有人固定时间过来打扫,以及给冰箱填上新鲜的食材。这里他也来过几次,实际上宋居寒在京城的几处住所他都去过,他还见过宋居寒的父母,还跟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超模辣妈吃过两次饭,说起来,他还是有点特别的,大概特别在跟宋居寒的时间特别久上吧。
做好了饭,他拿出手机,这个时间本该马上看公司邮件,但他打开了娱乐新闻,想看一下昨天的事有没有什么影响。还好,确实是有点消息,但没有官方的,无非是粉丝拍的一些模糊的照片,没激起什么水花。
他这才放下心来,开始电话办公。
一直等到快十点,楼上才传来一些动静,只听宋居寒喊道:“何故。”
何故应了一声,上了楼。
宋居寒刚洗过澡,只穿着一条睡裤,正在穿上衣,赤裸的上半身有着最健硕漂亮的肌肉,他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好身材,这样的身材非常适合上镜,而现实中看,更是如画中人。
宋居寒抓着他的肩膀,戳了戳他眉角上包的纱布:“怎么样了?”
“没事儿,已经不疼了。”宋居寒不说,何故都快忘了。
“你这也算工伤了,想要点什么奖赏?”
何故搂着他的腰,笑着说:“亲我一下就好了。”
宋居寒低头亲了他一口:“机会难得,再问你最后一次,想要点什么奖赏?”
何故没想到他是认真的,这样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毫不迟疑地说:“陪我过生日?”他其实从来没在意过生日,自从他妈走之后,他也没过过生日,但他需要一个名头。
“可以,什么时候?”
“下个月的任何一天。”他知道宋居寒很忙,不可能为了陪他过生日支付几十万上百万的违约金去调档期。
宋居寒笑着亲了亲他的侧颊:“就喜欢你这点,懂事。”
何故干笑。懂事这两个字通常运用在长辈对晚辈、上司对下属、男性对女性,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就是金主对床伴,这两个字让他倍感难受,但他也没表现出什么,只是拍了拍宋居寒的脸:“下来吃饭吧。”
何故的手艺还不错,虽然只会做些家常菜,而且卖相都很普通,但味道很好。宋居寒吃了两碗粥,昨晚上那一肚子酒加宵夜带给他的反胃感消散了不少。
吃完饭,何故给他找了两粒解酒的药:“你昨天怎么突然喝酒?”
宋居寒咕咚咕咚地顺着水送下药,然后舒爽地吁出一口气:“新歌改了十多遍,终于改到满意了,心情好。”
“恭喜,可以让我听听吗?”
“你找小松要。”宋居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咧嘴笑了起来,那发自内心的纯粹的喜悦,让他看上去竟有几分稚气,依旧是好看得不得了。
只有音乐能让宋居寒露出这样的笑容。
何故也跟着笑了起来。喜欢一个人最大的好处,便是在相处中这一点一滴的收获。也许对于宋居寒来说稀松平常的言行、举止,在何故眼里都能幻化出数不清的意义和价值。宋居寒的一个笑容可以瞬间点亮他的人生,一句话可以让他反复琢磨,直至掰碎了、嚼透了,企图从中挑出一点点暧昧,无论成功与否,都足够让他在一段时间里,感觉人生如此地充盈与美好。
那些因为想着宋居寒而感到欣喜或心酸的日日夜夜,在疼痛之余还伴随着自虐般的甜蜜。
他常常告诉自己,求而不得并不是最痛苦的,求无可求才是。
他何其幸运,至少还能喜欢一个人,否则像他这样一个对什么都缺乏兴趣的人,该喜欢点什么,才能让自己觉得没有白在这世上走一遭呢。
他喜欢宋居寒,但这六年时光,已经磨灭了他想要宋居寒也喜欢他的任何一点期望。他不再揣测、不再幻想、不再渴求,仅仅是享受喜欢宋居寒这件事本身所带给他的一点点快乐。这就足够了。
六年里,何故也曾多次怀疑,宋居寒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喜欢他。宋居寒很聪明,智商情商都高,因为从小就接触这个光怪陆离的圈子,见识的人种和匪夷所思的事情是常人的百倍,所以很少有事情瞒得过他的眼睛。但何故自认隐藏得也颇好,伴在宋居寒左右,能得到太多好处,宋居寒恐怕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不再相信有人不图那些好处。又或者,宋居寒是知道的,只是他不知道,他何故的喜欢,和其他那些来来去去的男女的喜欢有什么不同,毕竟人人都喜欢宋居寒,即便是特别的,对于宋居寒来说,恐怕也没有任何意义。
第10章
俩人在香山的别墅待了两天。
期间宋居寒的父亲宋河打了电话过来训人,而那时何故正被宋居寒压在开放式阳台上为所欲为。
宋居寒懒洋洋地和他父亲扯皮。屋里放着轻音乐,但四周非常安静,只要弄出一点动静就会露馅,何故实在没办法,只能咬着躺椅上的抱枕,才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宋居寒似乎还觉得有趣。
平日里总是一本正经的男人,唯独这时候才会展露出截然不同的一面,那样子只属于他宋居寒。
宋河顿了顿:“你干嘛呢?”
宋居寒看着被他欺负的何故,心情极好,笑呵呵地说:“听歌啊。”
“我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不要什么都满不在乎,那些记者只要抓住一丁点东西,就能翻出花来。”
“知道啦老爸,我觉得比起你我还挺乖的呀。”宋居寒微眯的眼眸中透出一丝讽刺,“上个月你和那个小模特的照片,都传到我手里了。”
“闭嘴,轮不到你管我。”
宋居寒轻笑一声,眼里的温度骤降……
大概是为了表彰何故的“工伤”,这两天里宋居寒对何故颇为温柔,除了何故哭着求饶都不肯停之外,完全是个无可挑剔的好情人。
宋居寒想对一个人好,简直能把人溺死在深情与甜蜜里,光是一个带着盈盈笑意的眼神,一句贴着耳朵逸出的情话,就如同裹着万吨蜜糖的炮弹,直击人心底。何故曾经体会过一点,那是六年前,宋居寒跟冯峥抢他的时候,以至于他误会了,误以为他们在谈恋爱。
多年过去了,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捉奸”时,宋居寒被他逗得笑不可仰的样子,好像他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还好现在他长大了,宋居寒对他好,他享受着,对他不好,他忍受着,再不会生出多余的想法。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了,司机把他们接回了市里。何故在路上接了个电话,公司有点急事,便让司机先送他去公司。
南创集团作为一个在世界范围内拥有上万员工的超级大国企,公司总部的写字楼矗立在最繁茂的cbd商业区,这时候虽然不是上下班时间,广场上往来的人仍然不少。
司机把车停在写字楼大门前,宋居寒正歪在何故身上假寐,他慢慢睁开眼睛,慵懒地说:“到了?”
“到我公司了。”
宋居寒撇了撇嘴,抱住他的腰撒娇道:“不要上班嘛,陪我多好。”
何故揉了揉他的头发:“还是要上班的。”
“挣不了几个钱,还那么累……”宋居寒冷哼一声,“你看看新闻上,成天有过劳死的,你再这么下去,早晚身体要完蛋。”
“我每周都运动的,身体还不错。”
宋居寒不太爽的样子。
何故轻轻捏着他的下巴,凑到他唇畔亲了一口:“我走了。”
“嗯。”
何故也有点舍不得,他甚至希望生活在一个只有他和宋居寒的世界,但那是不可能的。
他一下车,就觉得后面那辆卡宴的牌号有点眼熟,果然,顾青裴也从车上走了下来,身形晃了晃,冲他点头一笑:“何工?真巧啊,你脸怎么了?”他指着何故眉毛上的创可贴。
“顾总。”何故走了过去,一股酒味儿扑鼻而来,“擦破点儿皮,小伤。你喝酒了?”
顾青裴脸色泛红、眼神微醺,看上去心情极好,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笑道:“中午有应酬,朋友带了两瓶好酒。”他“啧啧”了两声,看来是在回味那酒。
何故笑道:“看来顾总是喝美了,能走吗?”
“没事儿。”顾青裴说着没事儿,脚下却有点虚浮。
顾青裴的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顾总,你等我停车,我扶你。”
何故道:“不用了,我扶他吧。”
“走内部电梯,别让员工看着了。”顾青裴显然没醉,只是有点晕乎。
俩人刚走进门,背后就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何故。”
何故扭头一看,宋居寒居然还没走,而且下车了!虽然他脸上罩着黑超,可那无可挑剔的身材和立体的五官,一眼就能看出他相貌不凡。
顾青裴也转过了脸去,半眯起了眼睛,打量着宋居寒,他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怎么了?”何故给他使眼色,让他赶紧回车里,虽然这时间人不多,可万一有眼尖的认出来怎么办。
宋居寒不客气地指着顾青裴:“他谁?”
“我上司。”何故压低声音说:“你赶紧走吧。”
顾青裴笑呵呵地说:“何工,你朋友?”
“嗯……”何故尴尬无比。谁都不是傻子,何况顾青裴狐狸一样聪明,宋居寒那莫名敌视的态度哪里像是普通朋友。
宋居寒听到“上司”两个字,上下打量了顾青裴一番,不太想相信。
何故和他不一样,他小时候只喜欢女人,后来图新鲜试了男的,觉得还不错,也就生冷不忌了,可何故是个纯弯的,他以前怎么不知道,何故有一个长得这么帅还彼此这么熟的上司?
他厌恶任何靠近何故的人,他是何故唯一一个男人,所以本能地觉得何故属于他一个人,就像他说的那样,何故必须一直保持着“干净”,一个干净的、忠诚的、成熟的、不麻烦的、能让人平静的枕边人,虽然何故不善言辞,也带不出去,但何故的好他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顾青裴喝了点酒,一向稳重的性格此时却有几分跳脱,他松开何故,尽量挺直身板走了过来,朝宋居寒伸出手:“你好,敝姓顾,请问怎么称呼?”
宋居寒既没伸手,也没说话,他当然不想让人知道他宋居寒在这里。
气氛一时降到了冰点,何故感觉头上要冒烟了,他拉过顾青裴,惶恐道:“顾总,不好意思,咱们先回公司我再跟你解释。”
顾青裴收回了手,唇角勾着一抹笑容:“哦,你好像是那个明星吧,是……专门拍广告的?”
宋居寒墨镜下的眼睛犀利无比,薄唇微微抿了起来。
何故感觉宋居寒要发怒了,他现在里外不是人,真想消失在当场。
顾青裴怎么可能任宋居寒给他难堪而不反击,带着三分醉态笑呵呵地说:“我特别喜欢你的广告,又唱又跳的,可喜庆了。”
宋居寒冷笑一声:“我不是拍广告的,倒是你大中午喝得醉醺醺的,职业有些可疑。”
“居寒,别说了!”何故急道:“你先回去吧,好吗,这里是公司,来来往往都是人。”
顾青裴双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看着宋居寒。
宋居寒还想发难,却发觉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了。他修长的手指将墨镜微微下移,露出一双迸射着寒芒的犀利眼眸,恶狠狠地剜了顾青裴一眼后,转身上了车。
宋居寒走后,何故重重吁出一口气,然后看着顾青裴的脸,一句话都不敢说。
顾青裴斜了何故一眼,挑眉道:“没想到你认识宋居寒啊。”
“高中校友。”
顾青裴长长的“哦”了一声,唇边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你们看着可不像普通的高中同学啊。”
何故的脸色极难看,他硬着头皮道:“顾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代他像你道歉。”
顾青裴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何故心里又生气又尴尬,简直不知道宋居寒刚才发什么神经,顾青裴一直对他不错,他对顾青裴也尊敬有加,这一下子把人得罪了,简直是无妄之灾。
这么一闹,顾青裴的酒也醒了不少,俩人并肩走进办公室,顾青裴虽然表现如常,但何故心跳快得像打鼓,依旧惶恐着。
何故一路把顾青裴送到办公室,虽然顾青裴再上两个星期的班就要走了,可到底还是他上司。
进了办公室,何故给顾青裴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顾青裴坐倒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松了松领带和扣子,露出一小节凹凸的锁骨,他喝了口茶,不知想着什么,怔了片刻后,突然笑了。
何故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顾青裴仿佛乐不可支:“何故,真看不出来啊你小子。难怪呢,你这么好的条件,进公司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给你介绍对象,你都给推了,原来是这样。”
何故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知道他外表看上去不像同性恋,他既不时髦也不女气,虽然这两样并不是gay的标签,但大部分不了解这个群体的人,普遍用这两个标准来辨别。
顾青裴笑道:“你别紧张,这是你的私事,我只是对今天发生的事感到挺惊讶的。”
何故苦笑一声:“顾总,真的对不起……”
“行了行了,别道歉了,都说了不是你的错。不过那宋居寒脾气可够大的,说你们俩没有关系,我可不信啊。”
何故知道骗不过顾青裴,只得实话实说:“我们只是偶尔见见,嗯……不是固定的关系。”“炮友”两个字他对着上司说不出口,只能委婉地表达,他知道顾青裴一定听得懂。
“哈哈哈哈,这样啊。”顾青裴笑得肩膀直抖,酒精将他的情绪都夸大了:“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何故更加窘迫了。
“行了,别紧张了,说了不怪你,我也没有那么小肚鸡肠,回去工作吧。”
“谢谢顾总。”
“对了,你欠我那顿饭可记得还上,我还想和你好好聊聊呢。”
“好,顾总定,什么时候都行。”
从顾青裴办公室出来,何故重重吐出一口气。还好是顾青裴,如果换了个别的什么古板的领导……不过,换了别的领导,宋居寒也不会不爽了,也只有长成顾青裴这样,才能让人误会。
何故甩了甩脑袋,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手里现在同时进行着三个项目,今天一个温泉疗养中心的案子就出了点问题,等着他去开会。
跟甲方扯皮了两个多小时,会议结束的时候,天都黑了,公司的人也基本都走光了。
何故的车还在那个ktv放着,他坐上出租去取车,在路上给宋居寒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接了,何故试探着问了一句:“居寒?”
宋居寒有些冷淡地“嗯”了一声。
“你没生气吧?”
“我又不是闲着没事儿,还能天天生气?”
已经生气了……
何故叹道:“顾总真是我上司,我们俩也不算很熟,今天是看他喝多了,想扶他一把,没别的了。”
“他多大?”
“三十一二吧。”
“我记得你在公司也是个中层领导,他还是你上司,难道是高管?”
“是高管。”
宋居寒嘲讽地一笑:“他怎么上去的?你们老板是他爹?是女的?是同性恋?南创人都死光了吗,世界百强企业,让一个三十出头的当高管?”
何故无奈地说:“都不是,他个人能力比较强,不过他马上就要离职了。”
“要离职了?”
“就干到这个月底。”
“哦。”宋居寒的口气听上去好了不少,“走了好。”
何故在心里叹了口气。
哄了一会儿,这页算是翻过去了,俩人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就挂了电话。看来过去两天的甜蜜相处余热还在,宋居寒没为难他,何故吊了一下午的心也好受了不少。
取上自己的车,何故正准备回家,就接到了冯峥的电话,约他吃饭。
冯峥之前约他两次,他都没空,再拒绝也不太好,便答应了。
俩人约在一个私人酒庄。
到了门口,何故报上名字,侍应生带着他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托斯卡纳风格的酒庄,酒庄外种了两排剑松,由于地盘有限,那剑松显得有些拥挤,但酒庄的设计是非常纯正优雅的,何故自己是建筑工程师,常年和设计师打交道,一个建筑他看一眼,就大概知道这设计值多少钱,光是那些在国内建筑上不常运用到的元素,就是烧钱的玩儿法。
侍应生把何故带到了一个房间,何故一眼就看到正在和人聊天的冯峥,屋里除了冯峥,还有七八个人,有男有女,均是气度不凡。
“何故。”冯峥笑着站了起来,对其他人道:“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叫何故,南创的高级工程师,何故,这些是我朋友……”冯峥一一介绍起来,这些人出身和事业都不简单,但是人太多,何故有些懵。
介绍完后,冯峥把他拉到了一边的沙发上:“来得很快啊,没堵车吗?”
“巧了,今天没堵。”何故环视四周,“这里很不错。”
“是我朋友的酒庄,喏,他就是老板。”正说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那人身高腿长,长得颇帅气,气质很是随性,叼着烟低垂着眉眼,好像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冯峥朝他招了招手:“彭放,来。”
“来啦,我刚醒。”彭放摸了摸脖子,“嘶”了一声:“他爷爷的,好像落枕了。”
“昨晚又去哪儿鬼混了,到现在才醒。”
“毛鬼混啊,三天之内往返洛杉矶,替我老子盯一笔交易。” 彭放看了何故一眼,笑着打招呼:“嗨。”
“你好,我叫何故。”何故跟他握了握手。
“我彭放。”彭放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了,叫侍应生给他倒了杯冰水,然后朝冯峥抬了抬下巴:“这酒庄怎么样?”
“很棒,今天特意带些朋友来聚会。”
“谢了啊,今天这顿算我的了,多帮我宣传。”
“没问题。”
彭放递给何故一根儿烟,何故接了过来:“彭总专门做酒的吗?”
彭放扑哧一笑:“不是。”他看了冯峥一眼,“以前没见过他?”
“我大学同学,不是圈子里的。”
彭放“哦”了一声。
何故知道冯峥指的圈子,是他们的京城大家族的圈子,那是个只有非富即贵的继承人们才有准入资格的圈子,冯峥带他来,也许是想给他介绍些有用的朋友,虽然是好心,可何故觉得很不自在。
换做顾青裴那样八面玲珑的人,一定在这样的场合游刃有余,轻易就能成为聚会的焦点,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外地人,十年时间坐上垄断性大国企高管的位置,没有大本事怎么可能。
可惜,再怎么羡慕顾青裴,他也成不了顾青裴,不表现出局促来已经是他多年修炼的成果。
彭放想起了什么,笑着说:“哎,冯峥,你知道谁要回来了吗?”
“谁呀?”
“原炀。”
何故隐约觉得原炀这名字有点耳熟,但也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冯峥笑了:“是吗,总算肯从部队回来了。”
“被他全家上下逼着回来的,乐死我了。”彭放嘿嘿直笑,“我打算给他接风,到时候一定来啊。”
“一定,你高兴坏了吧。”
“那是,我最好的兄弟。”
俩人聊了一会儿,彭放招呼其他人去了。冯峥和何故这才有机会聊天。
冯峥笑道:“一会儿一起吃饭,彭放从法国一家米其林餐厅挖过来的厨师,每隔一天从加拿大空运海鲜,味道非常不错。”
“正好我中午没吃多少。”何故笑着拍了拍肚子。
“最近还忙吗?”
“老样子,我觉得我干不了几年也得转行了,太累,怕身体吃不消。”
冯峥点点头:“确实,我支持你。你想做点什么?”
“还不知道,等想好了再说吧。”
冯峥含笑看着他:“你请我吃顿饭,我就给你投资好了。”
何故笑了:“这么简单就能拿到投资?”
“只要是你的话。”
何故在冯峥那热切的目光注视下,感到有些心慌,他转开了话题:“你呢,最近忙什么呢?”
“我们打算投资宋氏传媒的新电影,最近正在忙着评估。”
“哦,我听说了。”
冯峥似笑非笑:“也是听宋居寒说的?”
何故平淡地说:“是啊,他们公司的电影一向票房不错。”
“嗯,宋河养了一批人才,眼光非常好,总能特别精准地知道市场想要什么,年轻人想要什么。”
“那冯总那儿怎么办?”
“我爸呀,就他那身体,少说还能干二十年,他也同意我出来练练手。”
俩人聊着天,气氛很是不错,仿佛那天的冲突从未发生过,何故感到轻松不少,能和冯峥只是做朋友,再好不过。
第11章
彭放的酒庄刚开业,呼朋唤友的来体验,希望借机宣传。
吃过饭,临走的时候,还给他们准备了礼物,何故看了看袋子里的红酒,打算放家里去,宋居寒来找他的时候,偶尔会喝上一两杯。
并肩走到停车场,冯峥看了看表:“去不去酒吧喝一杯?”
何故笑道:“再喝就不能开车了,改天吧。”
“也好。”冯峥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了,我有个亲戚在郊区买了个庄园,建得特别漂亮,我记得你喜欢钓鱼,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
何故小时候经常和他爸一起钓鱼,自他爸过世后,钓鱼成了他一种缅怀的方式,也是项能让他静心的活动,有时候他闲着没事儿,自己都会找个地方钓鱼,只是最近工作太忙,没倒出时间来,冯峥说得他有些心动。他点点头:“行啊,有空的话一定去。”
冯峥含笑道:“路上小心。”
“好,冯峥,今天谢谢你了。”
“谢什么。”
“谢谢你给我介绍朋友,以及,那海鲜很好吃。”
冯峥哈哈笑了两声:“你喜欢的话,我还有很多好东西想带你尝试。”
何故怔了怔,心里有些堵得慌:“冯峥,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
冯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当年也对我很好。”
“那都过去了,再说咱们是朋友……”当年实习的时候,他当然对冯峥很好,冯峥又是他有好感的学弟兼同事,又是老板的儿子,他也曾半夜给冯峥买过药,也曾挖空心思送生日礼物,也曾加班几个通宵只为了弥补冯峥工作上的漏洞,他亲近的人不多,有一个算一个,他没什么理由不对人好。
冯峥耸耸肩:“那就是了,我们是朋友,我为什么不能对你好。”
何故心想,自己也不能太自作多情了,于是坦然一笑:“对,我们是朋友。那我回去了。”
冯峥挥了挥手。
宋居寒发了新专辑的主打歌,一时间席卷各大音乐排行榜,这段时间他简直是蹦高一样出现在公众视线里,电视上、网络上、纸媒上,哪里都是他,随便换几个台,都能看到他的广告。
为给新专辑预热,宋居寒马不停蹄地跑着宣传,俩人短时间内又没什么机会见面了,但何故偶尔会给宋居寒发个信息,回与不回,他并不在意。
顾青裴在南创的最后一天,和几个关系不错的聚在一起,在公司食堂吃了顿饭,散伙饭已经吃了无数顿,酒也喝了无数瓶,这最后一顿饭,反而简单得很。
食堂的大屏电视上,刚好放起了宋居寒的新歌,这是一首歌词有些颓丧的暗黑爵士乐,不太好唱,但听得多了,谁都能来几句,周围就有人不自觉地跟着哼了起来。
顾青裴扭头看了一眼电视,嘴角微扬,然后似笑非笑地看了何故一眼。何故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小陈,你喜欢这个歌手吗?”顾青裴问正在哼歌的人。
“喜欢啊。”小陈笑着说:“宋居寒的歌都很好听,而且人有才有貌啊,他的歌绝大多数都是自己写的。”
“他是混血吗?”顾青裴对宋居寒的了解,仅限于能把名字和脸对上号。
“是啊,四分之一的德国血统,他妈妈是个中德混血超模,超级漂亮。”旁边的女同事边说边掏出自己的手机,给众人展示她的屏保,那是一张海报照片,一个明艳绝伦、身材如雕刻版完美的混血女神,身上只罩着薄纱,单手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那男孩儿一头微卷的黑发,五官精雕细琢,眼睛明亮得仿佛藏着整个星空:“这是他四岁的时候,他妈妈带他上vogue封面时拍的。”
“哇,真美,这身材。”
何故收藏过这一系列的照片,那是历史上第一对登上美版vogue封面的亚籍母子,一时在时尚圈引起不小的骚动,那虽然不是宋居寒第一次在媒体上露面,但却是第一次让全世界认识他。这对母子的确赏心悦目。
何故见过宋居寒的母亲几次,一个出生在美国的中德混血,热情而又聪明,还有着无与伦比的美貌,可宋居寒除了外貌,在性格上和她几乎没什么相似之处。
“她的身材到现在都保持得很好。”女同事摇头叹气:“简直不像人类。”
顾青裴赞叹道:“的确很美。”
“宋居寒的爸爸长得也挺帅的,哎呀这一家子简直了。”女同事说起自己的偶像,如数家珍,也不管旁边的同事感不感兴趣,拼命展示手机里的照片。
顾青裴看了何故一眼,故意逗他:“何故,你喜欢他的歌吗?”
何故猛地被汤呛了一下,低头咳嗽起来。
“何总肯定对这些没兴趣。”小陈调笑道:“说不定他连宋居寒是谁都不知道呢。”
顾青裴噗嗤一笑,眼里闪烁着戏谑地光芒。
何故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说:“嗯,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我是真的不太了解。”
“哎哟,何总才28,年轻得很好不好,干嘛成天说话办事像个中年人一样啊。”
“就是,何总的性格太老成了,平时又一板一眼的,生气的时候可吓人了,顾总你说说他嘛。”
何故笑道:“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仗着有顾总撑腰就调戏我是不是。”
顾青裴拍了拍何故的肩膀,故意严肃地说:“何工啊,平时多笑笑,别总板着脸,再这样以后讨不到老婆了。”
饭桌前笑作一团。
下班的时候,顾青裴给何故发了条短信:晚上陪我去喝一杯。
何故猜测顾青裴还想挖他,于是回了个:好。
不一会儿,顾青裴发过来时间和一个地址,在酒吧街,那酒吧的名字何故隐约在哪儿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也没在意。
下了班,何故回到家,给自己煮了碗面,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他平时不怎么看电视,但一想到这四万多块的电视无人享用,实在心疼。
电视上突然冒出来一个脸熟的,不是宋居寒,而是庄捷予。这小鲜肉接演了一个大牌导演的电影,男二号,电视上那阳光开朗乖宝宝的样子,真是难以和那天在宋居寒家里碰到的人联系到一起。不过想想宋居寒人前人后的差距,也就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了。
何故看到他,顿时有些吃不下了。宋居寒身边常年围绕着一堆长得如此好看的人,俩人能走过六年,实在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他收拾了碗筷,进浴室洗澡。
温热的水冲刷掉一天的疲倦,他闭上眼睛,大脑渐渐放空,脑海里出现宋居寒的脸。
再过两天就是他的生日了,这个月也过去了三分之一,不知道宋居寒还记不记得陪他过生日的约定,他不会矫情的等着宋居寒良心发现,因为就算忘了,宋居寒也不会愧疚,到时候就打个电话过去提醒好了。宋居寒虽然记性不好,但对他说过的话,倒是没有不兑现的。
洗完澡,何故换了身休闲装。他对着镜子看了看,镜子里的人修长挺拔、斯文端正,比之学生时代的青涩干瘦,常年健身确实成果斐然。
他吹干头发,套上外套就出门了。
到了地方一看,何故顿时头皮发麻,看着往来进出的人,这家“the gate”分明是gay吧。他这才想起来,在网上看到人提过,这是家清吧,相当有格调,在京城同志圈里很有名气,绰号“黑门”,由名字和那两扇对开的漆黑石门得名,老板是个虽然没出柜但全世界都知道他是gay的明星,他还在宋居寒的party上见过老板。
何故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他不喜欢迟到,所以出门必定预留足够的时间,现在他有足够的时间冷静一下了。
顾青裴怎么会约他来gay吧?!就算是为了挖他,也不用投其所好到这种程度吧,何况他根本不喜欢这类同志交友场所。
这真是太尴尬了,这就好像出门吃饭,他吃素,一桌人非要陪着他吃素一样,顾青裴这一举动真是把他弄懵了。
他想了想,决定在门口拦截顾青裴,换个正常点的地方,否则俩人都不自在。
何故停好车,站在酒吧门口等着。
刚站上不到半分钟,就有个小娘炮过来搭讪,何故客气地说:“我等朋友。”
“是你男朋友吗?”小娘炮眨巴着眼睛。
“呃,不是。”
“那你朋友来了,也可以和我们一起玩儿呀。”
“谢谢,不用了。”何故一向不苟言笑,加重语气拒绝后,对方果然有点打怵,扭身走了。
没想到这个前脚刚后,又来一个,何故心下好笑,看来自己还挺受欢迎的?
把第二个打发走后,何故也看到了遥遥朝他走来的顾青裴。
顾青裴面含笑意,站定在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何故微微蹙眉:“顾总?你怎么约在这种地方?”
“怎么,你不喜欢这种地方吗?”
“我很少来,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吧。”
“没事,这里不吵的。”
“是吗,呃……”何故瞪大眼睛,“你来过?”
顾青裴笑道:“是啊,常来。”
何故眼睛瞪得更大了,难道顾青裴也是……
可是,不对啊,他听说顾青裴离过婚呀,前妻以前也是南创的员工,他还看过照片,颇有风情的美人。
顾青裴趁他发愣的当儿,拽着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把他拖了进去。
俩人找了个位置坐下了,顾青裴熟练地叫来服务生:“把上次我存在这里的酒拿过来。”
“好的。”
何故相信顾青裴真的是经常来了,他心中疑虑重重,顾青裴究竟是……
顾青裴看着何故呆愣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你这什么表情啊,见鬼了呀。”
何故不好意思地说:“顾总,这个……”
“难得在正经的生活圈子里碰到个同类,我还挺高兴的。”
何故惊讶道:“顾总,你真的是gay。”
“怎么了,不像吗?”顾青裴大大方方地摊开手,一副“任君鉴赏”的表情。
“是……不太像。”
“哈哈哈,你还嫌我不太像,你才不像好吗。我自认还有点识人的眼光,咱们俩认识这么多年,我可真是半点儿都没看出来,也不知道是你藏得太深,还是我太眼拙。”
何故无奈一笑:“我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了。”其实说顾青裴不像,也不尽然,顾青裴有着gay特有的精致,只是他言谈举止无半分阴气,又极受女性欢迎,最重要的是,他离过婚,所以让人根本不可能往弯的方向想。反倒是他,就算站在gay吧里都像个傻愣愣的直男。
酒上来了,服务生给俩人倒上酒,顾青裴举起杯:“说真的,如果不是我离职了,今天我们绝对不会坐在这儿,但既然我们已经不是同事了,我反倒想交你这个朋友。”
“顾总客气了,受宠若惊。”
俩人轻轻碰杯,品尝美酒。
何故闹不清楚顾青裴想干什么,但顾青裴做事一向有分寸,他也不好太大惊小怪了。
顾青裴笑着说:“你别害怕,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呢。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嗯,怎么说呢,有点寂寞。我身边没几个知道我的性向、又能谈得来的、境遇又相似的朋友,有时候觉得挺压抑的,我相信你也有同样的感受吧?”
何故点了点头。他朋友很少,只有几个大学同学偶尔联系,认真细数,除了冯峥,竟然真的没有一个知道他性向的朋友。他因为没有来自父母的压力,所以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性向而感到什么凄苦,但也能体会到那种不认同感,那是整个社会赋予这个群体的,无人可以幸免。顾青裴的几句话,正说进了他心里。
“所以,有这么一个朋友不是坏事吧。”顾青裴朝他眨巴着眼睛微笑。
何故笑了笑:“顾总,谢谢你。”直到此时,他悬着的心才落回了原地,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顾青裴说得对,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朋友,是件幸运的事,何况那么多人想和顾青裴结交,他却因为相同的性向而大获优势,怎么说都是件好事。
俩人再次碰杯。
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老远就叫道:“青裴。”
“哟,你今天怎么在店里。”顾青裴站了起来。
何故转头一看,酒吧里光线很暗,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来,那正是“the gate”的老板——欧太宁。欧太宁是个演员,准确来说,是个过气的演员,二十来岁的时候也曾因为一部戏爆火过,后来就有些沉寂,但在娱乐圈混迹多年,财富和人脉是积累了不少,现在逐渐转向幕后了。这是上次宋居寒的party,小松跟他八卦的,虽然他对这个人不怎么感兴趣,无奈他记性好。
欧太宁跟顾青裴年纪差不多,气质相当独特,有一种与年龄无关的沧桑感藏在那双深邃忧郁的眼眸里,使得他本就英俊的容貌平添几分深沉,这样一个男人,看外表是看不出性向的,只是两年前因为感情问题闹出过新闻,才被人知悉。
这也是小松告诉他的,小松这孩子真够八卦的。
俩人客套了几句,欧太宁才注意到何故,他“咦”了一声:“咱们是不是见过?去年在四季酒店……”
何故点点头:“我是宋居寒的校友,没想到欧先生还能认出我。”宋居寒非常不喜欢他接触娱乐圈的人,所以如果欧太宁没认出他来,他也绝对会装作从未见过,没想到欧太宁记性这么好,当时party上百来号人,俩人当时甚至没说一句话。
欧太宁含笑打量着何故:“为什么认不出,宋居寒的助理一直跟在你身边,当时大家都很好奇,宋居寒为什么把自己的助理派去照顾别人。”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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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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