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骨成蝶 作者:园中有色
第10节
事实的真相,王子清想必也清楚,但是他出人意料的冷静。
郑骋扬略有所思的看着王子清挺直的背影,若不是知道王子清随白献礼上京,确确实实的陪白献礼参加过诗会;若不是二人就是在怀王府相识,从怀王府私奔;若不是半路上无名书生所说的那些王子清与白家大公子的过往。郑骋扬会觉得白家真的就是与王子清毫无关系,走在路上都不会多看两眼的陌路人。
王子清表现的太冷漠,除了见到林木子尸体的那几天大病,他都表现得几乎冷漠到无情。
要不是时时刻刻在身边,郑骋扬都觉的身边被换了一个人。这个人理智、淡漠,这个人不是王子清。
似乎是感觉到了郑骋扬的目光,王子清回头道:“怎么了?”
他的眼睛依旧清澈,面容柔和俊秀,清清淡淡,就像是极有技巧的画师白描出来的一样,喝了酒或是稍微装扮一下,给这幅白描的胚子添上点颜色,就漂亮的像一幅画,让人神驰神往。
郑骋扬承认,最初看上王子清,就是因为他的面相的。
花楼奢靡,耳边是放、肆意靡之音,树下的王子清双颊绯红,衣衫凌乱,长长的头发随风四散,月下的皮肤像上好的白瓷一样晶莹剔透,他唱着挑、的艳曲,双眸媚气横生,明明是调戏别人的态度,却让人忍不住去占有他。
郑骋扬就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明明没有喝酒,却隐隐感觉到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想到这里,郑骋扬觉得自己过于感情用事了,他摇摇头笑道:“没什么。”
王子清与郑骋扬这边回家了,劳心劳力的卢大人可没有那些闲工夫,他马不停蹄带着周仵作向林木子熏得乌七麻黑的院落赶去,生怕晚了一步就被凶手捷足先登,断了线索。
坐在疾驰的马车里,卢祥之摇着头叹道“玉恒啊,我们这回可是接了个不得了的大案子啊,要是处理不好,我们的脑袋都得折在里头!”
周仵作本名周玉恒,此时正淡定的坐在马车里,他半张脸毁了,为了防止吓到人,在外就带了个纱帽,所以卢祥之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当然,从他的语气来看,即使能看到,也很有可能是面无表情:“是你的脑袋,我只是个仵作。”
意思是干我何事。要砍也是砍你。
卢祥之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玉恒可不能这么说,现在咱们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后面虎豹赢了估计咱就要升官加爵前途无量,前面豺狼赢了只怕你这个相关人也是没活路的,只是豺狼还是虎豹,现在谁也说不清啊。”
一个是天子权贵,一个是地头龙蟒,表面看起来天龙在上,实际上到了地头上,谁占上风还真不好说。
周玉恒淡淡道:“卢大人秉公处理就是。”
“秉公处理?”卢祥之疑惑。
周玉恒伸出一根手,又将另一只手横在手指上,正是那日郑骋扬给卢祥之摆出来的手势,卢祥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哈哈大笑:“秉公处理!我竟然迷障了,周兄果然看得透彻,如今秉公处理,才是万全之策,多谢周兄指点。”
周玉恒在头纱后沉默不语。
白家不简单,十六王爷此行也不单纯,鹿死谁手,只怕还远呢。
☆、第 42 章
白献知一身风尘,干净利落的下了马,直奔白府后堂。
他脚步匆匆,一边快步走一边询问身边的小厮:“老爷可在府中?”
小厮一边接过白献知的外衣一边一路小跑着回答:“在后院湖中亭。”
白献知一边换上干净的外衣:“最近白府中可发生什么事?”
小厮干脆回答:“倒是没有。”
白献知脚程快,说话间已经到了白府后院的荷花池,白老爷却没在湖中亭,而是带着背着手,悠悠哉哉的赏着菊花。
白献知见到自家老爹,上前一步单膝跪地:“父亲,儿子回来了。”
白丰喜五十有余,面色红润,一把白胡子道骨仙风,面部轮廓有棱有角,隐约可见当年英俊潇洒的模样。回头看了一眼儿子,看到他外跑里沾着尘土的里衣,白丰喜皱着眉头道:“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白献知低垂着头,姿态恭恭敬,声音不大不小:“怀王妃得信王子清带着武王到了扬州,我怕有什么变故,这才快马加鞭赶回来。”
白丰喜弯腰一手拨弄着姿态妖娆菊花:“怀王妃倒是有心,可也太多心了,武王一进扬州我就派人监视他二人,目前并没有什么异样。”
白献知刚到扬州,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看到白丰喜的态度并不怎么着急,觉得郑骋扬到扬州来应该还没什么动作,可转念一想,又觉得郑骋扬贸然到扬州来,目的不明,着实可疑,于是便试探着问:“父亲觉得,武王贸然到扬州,可有什么目的?”
白丰喜拿了个花铲,动作熟练地给菊花松土:“暂时还看不出,还要再等等。”
白献知半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白丰喜忽然把花铲一丢:“不是要你们将那个小杂种带到京城助献礼一臂之力么,现在倒好,惹了个武王回来。”
白献知低着头:“孩儿知错。”
白丰喜冷哼一声:“我知道你做事素来稳妥,这事定然不是你做出来的,定是你那个二妹妹,我那个乖女儿。”
白献知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白丰喜抬头看了看天,缓步沿着湖边往前走:“武王的事先不急,你先说说你妹妹那头是怎么回事?”
白献知立刻起身跟上:“那日献礼带着王子清前往诗会,恰巧那天不知怎么的武王也来了,似乎看上了献礼,非要住到怀王府来。武王好男色满朝皆知,怀王妃怕误了献礼的仕途,便安排武王与王子清紧邻而居,想要转移武王对献礼的注意,怀王妃的计策倒也奏效了,只是不知怎么的到了扬州来。”
白丰喜哼笑一声:“这哪是移情别恋,这是武王逗你们玩呢。”
白献知若有所思:“父亲的意思是,武王对献礼并无意?”
白丰喜停下脚步,背着手似乎在看湖面上的风景:“武王什么人,镇守边关权势滔天,连当今圣上都畏忌他几分,真要看上什么人,还会舔着脸住到别人家去?只怕一开始他就看上了那个小杂种,去怀王府拐人吧。”
白丰喜忽然转身:“你当时知此事?”
白献知低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那是我未在京城。”
“你若在,定能看出此时蹊跷。”白丰喜长叹:“我那个女儿啊,明明聪明伶俐,只是这脾气,怎么就这么耐不住气啊。”
白献知劝道:“当时怀王妃正怀着世子,故而脾气暴躁鲁莽些。”
提到世子,白丰喜却明显不感兴趣,只是随意道:“你妹妹算有功,第一胎生了个儿子。”
又问:“怀王什么态度?”
白献知却知他指的并不是怀王世子的事:“怀王并未多提此事。”
“并未多提啊,”白丰喜捋了捋自己保养得宜的长须:“那就是此事可大可小。献知,你多派人手,盯紧武王。”
“是。”
犹豫再三,王子清还是决定与卢知府一起调查林木子卧室的线索。
因与林木子关系密切,王子清怕自己参与进去对日后的宣判不利。但是这么多年互相扶持,怕是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林木子,自己参与进去,也能更快的破案,争取更多时间。
这样的话,就有必要去花楼一趟,通知一下花楼里与他们相熟的人,如有人来询问,不要透露他与林木子的关系。
王子清出门,郑骋扬自然要跟着的,喜乐最近有事回了西北,自然也就郑骋扬驾车。
事情办完,日头已经偏西,夕阳如血,拉的影子长长的,马车顺着一条僻静的小巷走,除了马车前进的声音,没有半个人影。
这一段时间,除非讨论案件,二人从不提起林木子的事。
想了想,郑骋扬才敢发言:“卢祥之告诉我,尸体验尸完毕,可以入殓了,不知林姑娘的葬礼你打算怎么办?”
王子清黑潭水一般的眸子晃了晃:“不办了,买副上好的棺材,葬在后山吧。”
驾着车,郑骋扬看不到他的表情,从声音中听不出半点情绪,但是却觉得这么办太过简单了:“就这么办么?”
王子清淡漠道:“人都死了,一副躯壳,大操大办的有什么用。”
这话的确在理,但也太过无情,无情到郑骋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变故就是在此时发生的。
原本空旷的巷子忽然冲出一队人来,来人大约有四五个,穿着紧身短打,蒙着面,手里持着刀,二话不说的冲了上来。
郑骋扬只来得及说了句:“子清不要出来。”便从车底抽出一把五尺长的宽刀,迎了上去。
王子清听到马车外刀刃相撞的声音,心里就像被人死死撰住,但是他知道此刻出去也无济于事,还会给郑骋扬添麻烦,于是便死死抓住车门,不把袭击者放进来。
来人招式凶狠,明显是被雇佣的杀手,郑骋扬武功虽然算得上是高手,但以一敌五,还是十分吃力。
杀手也知道车内还有人,几个人交流了一下眼色,留下三个人对付郑骋扬,另外两个人抽出手来去杀王子清。
尽管王子清把住马车门,但也经不住两个大男人的力气,他努力用身体抵住车门,慌忙之间摸到了一个硬木棍子。
情况危急,门随时都有被撞开的危险,王子清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木棍卡在车门的门栓孔里,然后立刻后退,爬到马车里面,说时迟那时快,王子清刚后退一步,一把钢刀顺着门缝插了进来,若是王子清再慢半步,刀刃就会直直的刺进他的胸膛。
马车是郑骋扬从京城带来那辆,用料讲究,十分结实,外面传来刀砍的声音,却奈何不了马车分毫。郑骋扬见这边王子清已经安全,便不分心,全力应战。
一番激战,五个人最终逃跑四个。倒不是郑骋扬武功高强,只是刚好来了群卖完菜做完生意回家吃饭的小贩,勾肩搭背的足有二十几人,杀手见目击者太多,杀人灭口似乎不大现实,却是负伤而退,留下一个胸挨中了一刀,正趴在地上吐血,只怕活不成了。
王子清听到外面的此起彼伏尖叫声,料想杀手已经估计人多逃跑,立刻打开车门,车门被卡的有点紧,王子清连抓带咬,指甲劈了二根,弄的鲜血淋淋,方才开了门。
出了门,正看见郑骋扬把刀扔在地上,左手捂着右手手臂,献血正从捂住的地方涌出来。
王子清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拉开衣襟,撕下一块里衣,包住郑骋扬的伤口。
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抓不住小小的布条,他没有勇气抬头,因为会害怕看见郑骋扬痛苦的表情,尽管明知道郑骋扬不是受伤喊痛的人,但是王子清还是心里不住的抽痛,痛的他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似乎那些仇恨、哀伤、绝望都与他无关了。
他似乎无知无感,只有眼前流血的伤口。
直到一只带血的手在他的脸上擦了擦,郑骋扬低沉的声音响起:“哭什么?”
王子清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是我连累了你。”
他说。
☆、第 43 章
卢祥之很郁闷。
林木子的案子已经轰动整个扬州,又出了武王被刺一事,卢大人焦头烂额。
郑骋扬被刺伤了这件事虽然被强调过不可以宣张,他的身份也不可以暴露,但是原本就很有压迫感的卢祥之立刻就觉得自己踩在了刀尖上。
林木子的案件本身就已经错综离奇,加上有人行刺武王,这简直就是惊天大案了。尽管由于案子进展不大,郑骋扬暂时还不适合暴露身份,但等案子完结了,这件事必定会被纰漏,弄不好,整个扬州只怕都会风云变幻。
卢祥之从未这样明确的感觉到,自己的职业前途和生命受到了考验。
下了马车一路小跑,卢祥之在王子清朴实的院子里低头弯腰的像只过街老鼠。
因为不能暴露身份,卢祥之穿了一身平常穿的衣服,一路快马加鞭,衣服也散了,面色惨败,像个刚被刚出赌场意欲轻生的落魄赌徒。
郑骋扬正被强制按在床上养伤,正无聊,一见他这幅模样就笑了:“卢大人,怎么感觉你比我还惨?”
卢祥之哭丧着脸:“王爷您就别再挖苦下官了。”
郑骋扬云淡风轻,要不是有些发白的脸,就像身上的伤口不存在一样:“大人过来是来看我的?”
卢祥之从身后摸出了摞的老高的油纸包,还有点不好意思:“下官夫人厉害,这么多年也就攒了这些私房,买了些燕窝银耳,还望王爷笑纳。”
郑骋扬嘴角抽搐:“就是送礼也没见卢大人送的这样寒酸的。”
卢祥之嘿嘿嘿,却也知道这些东西上不了台面,郑骋扬身为武王,掌管整个西北,什么稀罕玩意儿没见过,可是人受了伤,自己前来探望也不能空手来,便从床底下挖出多年私藏的银子,咬着牙买了些补品送来。
郑骋扬看着他笑:“卢祥之,我记得你是庚午年的状元吧。”
卢祥之摸摸头:“多少年前的事了,难为王爷还记得。”
郑骋扬拽拽盖在身上的被子:“你那届,才子最多,前三甲的探花和榜眼都是正三品了,你怎么还在五品这儿混啊?”
卢祥之陪着笑,眼里没有一丝不甘:“下官没那能耐,做不了大官。”
郑骋扬漫不经心的捏了捏放在床头的油纸包:“在扬州这地段,就是个衙门里的衙役只怕也家财万贯,卢大人送我这寒掺玩意儿,正当我这武王吃素的?”
卢祥之冷汗立刻流了下来:“下官知错,还望武王赎罪。”
郑骋扬眼睛扫了一眼卢祥之的带着补丁的衣服,袖口已经磨得开线了,的确是常穿的衣服:“倒是没什么罪赎你,等此事了结,你跟我去西北吧。”
这句话等于郑骋扬将人放在了自己的麾下,西北虽然艰苦,但立功容易,赶上一次外族进犯,只怕比寻常官员熬上十几年升的还快。就算是日后回到了京城,郑骋扬亲自点的人,只怕也没有受委屈的可能。
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提携了。
卢祥之立刻双膝跪地:“多谢武王看重。”
门吱呀一声响,王子清探进头来,看见卢祥之跪在地上,两眼含泪感激涕零恨不得掏出心来以表忠心状,吓了一跳:“干什么呢?”
郑骋扬原本一脸严肃立刻春风化雨:“没什么,卢大人看我受伤,有点愧疚。”
郑骋扬好歹也是个王爷,王爷在自己的地头上出了事,的确应该愧疚,王子清点了点头,端着个热气腾腾的碗放在床边:“刚煮好的银耳红枣汤,赶快喝。”
自从郑骋扬受伤,王子清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体贴温柔,甚至还应某个好色王爷的要求,青天白日的上位做了一回,郑骋扬现在很满足,看王子清的眼神都能化出水来。
汤端来了,王子清却直直站在床边。见他没有喂的意思,知道有外人在他不好意思,郑骋扬单手乐颠颠的端起碗,小心翼翼的,宝贝儿似的喝了。
温度刚好不烫嘴,我家夫人心疼我。
卢祥之看着刚才还被郑骋扬嫌弃的一无是处的银耳被他当做琼脂玉露似的小口喝着,而且笑得满脸开花,抠门的心,鲜血淋漓。
心在流血,但是该问的还是要问的:“武王觉得这次刺杀是何缘故?”
郑骋扬一边喝汤一边看了他一眼:“你先站起来。”
卢祥之这才发现自己还跪着呢,立刻站了起来。
郑骋扬问道:“验尸结果出来没?”
卢祥之回答:“明日午时就能出来了。”
郑骋扬喝完汤,王子清立刻伸手接过汤碗,却也不走,只将汤碗放在书案上,静立在一旁。卢祥之偷偷看了王子清一眼,见郑骋扬没有将人遣出去,便也识相不吭声。
郑骋扬咂咂嘴,摸摸下巴:“卢大人你觉得呢。”
卢祥之愣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郑骋扬是问刺杀的原因,想了想,试探着问:“王爷到扬州也有些时日了,一直平安无事莫非是与林木子一案有关?”
提到与林木子一案有关,王子清的眸子暗了暗,他低着头,所以无人看见。
郑骋扬一拍床铺:“卢大人说得对啊,我到扬州这么多天都没事,刚掺和到这个案子几天就挨了刀,可不就是这个案子的缘故么。”
卢祥之被郑骋扬骤然转变的态度弄愣了,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那王爷的刺杀案就顺着林木子的案子查?”
郑骋扬高深莫测的笑了:“这是当然的,只是别的线索也不能放过。”
卢祥之立刻点头:“自然自然,王爷的案子与林木子有关,竟然敢刺杀王爷,如此胆大包天,这凶手的背景必然不能小了,属下定当秉公处理,抓出背后的凶手,禀明圣上,严惩凶手。”
郑骋扬满意的笑了:“如此甚好。”
卢祥之走后,王子清把那寒酸的油布包放在一边,开始拆郑骋扬的绷布:“卢大人真是个聪明人。”
郑骋扬点点头:“人是聪明,也是个好官,就是滑不留手。”
“虽然将你的事接到案子上会更被重视,”伤口并不深,但是却很长,只怕会留疤,王子清小心给伤口撒上金疮药:“但你被袭击的事就这么算了?”
药与血肉接触,一阵强烈的刺痛,郑骋扬却没表现出半分:“你莫要担心,我有种感觉,袭击一事定会与案子有关。”
“什么,有人行刺武王?”白丰喜一拍桌子。
小厮大气都不敢喘:“禀老爷,确实是有人派人行刺武王。”
白丰喜坐在太师椅上,眉头紧锁:“谁好好地去行刺那个阎王?”
大厅里空无一人,出来前来通报的小厮,其他人都远远的站在大厅外等候吩咐,白献知坐在白丰喜的侧位,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是何人刺杀,又因为什么缘故,你可打听清楚了?”
小厮跪着回答:“何人刺杀倒是不知,但是缘故么据说是与一桩花魁惨死案有关。”
“花魁惨死案?”白献知靠在太师椅上,手指轻轻地敲着扶手:“我倒是听说过这个案子,与王子清也有些关系,但什么人会因为一个□□的死而行刺武王?”
白丰喜若有所思:“莫非幕后之人想杀人灭口,但却不知道武王的身份?”
白献知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白丰喜一敲桌子:“这事决不能与我们有半分牵扯。”
随即,他吩咐小厮:“把杀那个□□的凶手找出来,给我送到扬州府衙去。”
小厮应下,跪安离开。
白丰喜又看着白献知,白献知了悟:“我这就去扬州知府那里走走。”
☆、第 44 章
刚过一天,卢祥之又接到新鲜出炉的尸体一具。由于郑骋扬被刺,事情比较严重,刚被武王招安郎情妾意下狼狈为奸心中暗爽回府的卢祥之和周玉恒不得不连夜加班。
送到知府衙门时,那刺客还剩一口气,不到午时三刻就死了,卢祥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问出什么。线索只能从尸体上找。
卢祥之负责翻衣服,周玉恒负责验尸。
周玉恒对于验尸事业是由衷的热爱,具体体现在在他验尸的时候就不面瘫了,而且还带着微笑,高兴的时候还会唱两嗓子。
这对周仵作本人是一种愉悦心情的表达方式,但是在月黑风高的深夜,阴森恐怖的验尸房里,对于与他共处一室的人来说,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例如卢祥之。
尽管多年共事已经习惯,但是周玉恒那张本来就毁了的脸带着微笑的翻尸体,还心情愉悦的哼着小曲,实在是阴森到不能忍。
寂静无人的夜,阴暗的房间里蜡烛的火光摇摇曳曳,躺尸台上冰冷僵硬的尸首脸色发青,一只惨白的手在一点点抚摸(?)尸体的皮肤,半张满是疤痕的狰狞面孔带着兴奋到变态笑容,低沉而诡异的曲调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响起,空荡荡的几乎有了回声。
卢祥之背对着周玉恒翻衣服,努力集中注意力找线索。
但是还是好想如厕怎么破?
卢祥之颤颤巍巍,忽然好想自家那经常拿菜刀砍人的凶婆娘啊。
卢祥之一边流泪一边翻衣服,周玉恒的歌声骤然停了。
歌声一消,恐怖气氛顿时少了一半,卢祥之大松一口气:“怎么,玉恒,找到线索了?”
周玉恒用银筷子夹起尸体口中的一块凸起:“这人嘴里藏了毒。”
卢祥之凑过来,看着周玉恒手中的小小蜡丸:“这群人是专业的啊。”
周玉恒点点头:“□□藏在齿根后面,必要时咬开即可致命,这群人是被雇佣的杀手。”
只是还没用上,就被郑骋扬一刀砍了个半死,估计这杀手也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也就没用这药,到时给卢祥之留下了线索。
卢祥之哀叹:“这就不好查了啊。”
周玉恒诡异的一笑:“未必。”
他将蜡丸掰开,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药丸,又将药丸取出一小部分溶在水里,用银筷子搅了搅,银筷子沾到药水的部分立刻变黑了。
卢祥之睁大眼睛:“这是…鹤顶红?!”
周玉恒仔细检查尸体的脚底:“这江湖里用鹤顶红做□□丸的只有暗锋楼、影杀阁、弃明居三家,只要找到…啊,有了!”
卢祥之伸过脑袋去看,只见尸体的脚底上,有一个小小的伤疤,伤疤很浅,形状有点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兰花,要不是专门去检查,根本发现不了。
周玉恒道:“是弃明居,只有他们会在杀手脚底刻上兰花以便识别。”
确定了方向,周玉恒将银筷子丢到一边,卢祥之意识到这筷子要报废了,心疼的不要不要的:“这就不要了?”
周玉恒看他一眼:“你还想拿着去换银子?”
卢祥之叹了口气:“不敢。”
占了鹤顶红的银筷子,万一药死了人,谁负责?
事情有了大概方向,卢祥之开始有了八卦的心思。
“玉恒啊,你说那王公子是不是武王的这个?”卢祥之伸出了自己右手的小指。
卢祥之一直猜不透王子清的身份。似乎是武王的朋友,但是看武王的态度,又比朋友多了一丝亲昵。武王好男色满朝皆知,但要说是武王的男宠吧,这王公子的架子又着实大了些,有时甚至对武王呼来喝去的,完全不是男宠的姿态。
周玉恒瞄了他一眼,没说话。
卢祥之不甘心,厚着脸皮锲而不舍:“玉恒,你觉得呢?”
周玉恒继续翻尸体:“多管闲事。”
卢祥之还没跟周玉恒八卦出个子午某有,却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卢祥之吓了一跳:“谁啊?”
外面传来衙役的声音:“白家大公子白献知来访。”
卢祥之与周玉恒对视一眼,周玉恒立刻将药丸塞进裤带里,水泼到窗外的花园,验毒用的筷子也被卢祥之拢进袖子里。周玉恒又将尸体的鞋袜穿好卢祥之方才回答:“将人请到客厅。”
“不必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在下从来不信什么神乱怪力。”
声音刚落,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白献知穿着一身暗色的斗篷,踱步进了来。
卢祥之面色有些不善,这半夜夜闯知府县衙,要是别人早被打出去了,但碍于白献知的身份,卢祥之不好发作,只能暗自忍下:“不知白大公子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白献知敢半夜闯政府机关,礼节倒是做的很周到,他做了个揖:“在听闻最近扬州出了大案,家父听闻,夜不能安寝,特地叫在下来打探一番。”
这是明摆着做探子来了,偏偏以白丰喜的身份来,卢祥之还不好不给。
当然,给是要给的,重点是给多给少。
卢祥之回礼:“白大公子不必客气,白大人既然遣白公子来问,自然是对此案极为重视,下官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献知礼貌问道:“可以随处看看否?”
卢祥之一摆手:“请随意。”
白献知先去看尸首,发现竟然是个男尸,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知道这定然是袭击郑骋扬的那波人,但是此事极为隐秘,完全被郑骋扬压了下去,按理现在的白献知是不应该知道的,当下他也只能装傻:“怎么是个男尸?”
卢祥之从容回答:“昨日花街后巷有人发现这具男尸,估计是两人发生口角械斗所致,周仵作和我正在查找凶手。”
既然是口角引起械斗导致的死亡,自然也犯不着上报扬州府尹。白献知看了一眼卢祥之,觉得这名不见声色的知府还是有几分本事:“不知那花魁惨死案卢大人调查的怎么样了?”
卢祥之惨淡着脸:“那案子太多诡异之处,恕下官无能,暂时还没找到更多的线索。”
白献知往前几步越过男尸:“不置可否将花魁案的案宗借在下一阅?”
卢祥之有些犹豫,白献知微笑:“家父不能亲自到访,只怕让卢大人为难了。”
卢祥之立刻摆手:“卷宗在这里,我立刻找给白大公子。”
说罢,打开验尸房里角落处的柜子,找出一卷案宗来,线索不多,案宗并未记录什么,白献知找了个地方坐下,很快看完了。
放下案宗,白献知站起身,又做了个揖:“在下替家父谢谢卢大人。”
卢祥之连忙摆手:“可不敢可不敢。”
白献知温和笑道:“那在下告辞。”
卢祥之毕恭毕敬,带着谄笑将人送到门外,关了门,脸立刻黑了。
全程围观当背景的周玉恒慢慢悠悠的说:“现下怎么办?”
卢祥之长叹一口气:“你我暂时不要往武王那边去了。”
周玉恒点点头:“那消息谁传?府衙立刻都是眼线。”
卢祥之一脸痛苦:“一会儿我去给我那臭婆娘洗脚!!”
白献知带着一身夜晚的湿气进了白府,他摘下斗篷的帽兜,发现白丰喜正在客厅喝着茶,见他进来,白丰喜抬了抬眼睛:“怎么样。”
白献知坐在一侧的太师椅上,沉思了下,方才说:“那花魁惨死的案子毫无头绪,倒是武王刺杀案有些蹊跷。”
白丰喜挑挑眉毛:“哦?怎么说?”
“我仔细阅读了案宗,花魁的案子暂时毫无进展,倒是刺杀案…”白献知从怀里摸出几根丝线:“这是我从尸体的里衣上抽出来的,那尸体相貌没有特色,难以识别,掌心有老茧,身量矮小。儿子大胆估测,这人要么是个被雇佣的习武之人,要么是个杀手。各地织线各有特色,只要派人手拿着这个丝线在扬州附近暗中查找受人雇佣的武林人或是杀手组织,定会有蛛丝马迹。”
白丰喜满意地点点头:“吾儿办事果然妥当。”
☆、第 45 章
郑骋扬吩咐卢祥之暂时先调查那伙袭击者的事情,然后利用职务之便将林木子房间里的书全都搬到自己院子里来。那些书都是放在柜子里的,离着火的卧榻甚远,只是在灭火的时候殃及池鱼案,湿了大半,王子清在一本本的晾书,随便看看能不能找出线索来。
郑骋扬还在养伤,躺在躺椅上拿着一本没被沾湿的书在看,发现林木子果然不愧是照顾王子清长大的,两人看的书也十分雷同,都是一些稗官野史、西洋游记、奇闻异事之类,只不过林木子的书要少很多,但明显比王子请认真很多,王子清的书上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要不是书的毛边,还以为这么多书都是用来当摆设的。林木子的书上则是认真的做了批注,有写句子上还用朱砂点好,明显是一字一句读过了。
郑骋扬手里那本是讲海外一个国家文化传统的,颇为离奇,也不是真的假的,却也还算有趣,书页已经发黄了,书上的批注也有点模糊,但还保存完好,也没有蠹鱼,明显是林木子收藏了多年的书。
王子清在桂花树和房檐之间吊一根绳子,正小心翼翼的将书页一张张抚平,吊到绳子上去晾干,他干的很认真,头上落了满头的桂花都不知道,眼里很平静。
满园静谧,似乎近日一连串发生的事都远去了,只剩细碎的桂花满地,落地生香。
郑骋扬记得一个人曾经对他说过,花最香的时刻不是盛放的时候,而是在即将衰败的时候。
看着王子清近日来难得能兴致勃勃的干一件事,郑骋扬自到扬州以来难得的心情好,他随手翻了一页,看到纸张上有点淡化的文字,表情却渐渐冷了下来。
一声敲院门的声音打破了满园寂静,王子清从一本本的书卷中抬起头来,不看院门,却先看郑骋扬。
郑骋扬迅速调整好了表情,点了点头,示意王子清开门,自己则摸向放在身侧的刀。
王子请放下晾了一半的书,谨慎的开了门。
门外却是一个文弱的清秀女子,一身朴素衣裳,只在头上插了根银簪,身量矮小,容貌去不俗,不算美,但是气质温婉中带了几分书卷气,一看便是出身良好。
王子清疑惑:“你是?”
女子婷婷站在门口:“这可是王公子府上?”
王子清并不回答,只是谨慎道:“你找哪儿?”
女子柔柔和和的做了个万福:“小女子卢氏,乃扬州知府卢祥之之妻。”
听到卢祥之三个字,王子请立刻侧身将人让进来:“夫人请进。”
卢夫人压了压鬓角,方才脚步款款的进了来,她并未乘马车,只随身带了个丫鬟。丫鬟年纪不大,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
郑骋扬早在院子里就听到了卢祥之的夫人来访,这会也不好躺着了,只把那把三尺长的大刀往躺椅底下一塞,站起身来。
卢夫人看了眼满院子的书,又看了眼站在那里铁塔一样的郑骋扬:“这位应该就是夫君说的郑公子了。”
看来卢祥之的确是个口严的人,郑骋扬的身份即使是自己的夫人也没告诉。
郑骋扬单刀直入:“不知夫人何事到访?”
卢夫人笑道:“可否进屋详谈?”
王子清连忙道:“屋里请。”
卢夫人也不忌讳与两个人大男人共处一室,吩咐丫鬟在园子里守着,大大方方的进了屋。
卢夫人都不在乎了,王子清郑骋扬这对没节操的就更不畏忌了,也跟着进了屋。
一阵秋风吹过,桂花又落了一地,小丫鬟在院子里站着,对着这美景视而不见,一动不动的像个雕塑。
“白献知夜访知府衙门?”郑骋扬皱着眉。
卢夫人款款道:“他似乎是因花魁惨死的案件来,对袭击一案似乎并不感兴趣。”
王子清接道:“如果扬州府尹对此案有兴趣,就应该白天大大方方的来,怎么还派了儿子夜访?”
卢夫人道:“民妇一介弱智女流,并不知晓这些。”
郑骋扬冷笑一声:“只怕是怕你夫君不讲真话,夜半突袭,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只是不巧,林木子连我们也找不出凶手的蛛丝马迹,早就入殓了,让他扑了个空。”
卢夫人淡笑不语。
王子清看了眼郑骋扬身上包扎着的伤口:“袭击一案可有进展?”
卢夫人回道:“那人是个杀手,是弃明居的人,再多的,我家相公对江湖涉猎不多,也查不出什么了。”
送走了卢夫人,王子清一边继续在院子里晒书一边道:“袭击的人是杀手,这岂不是线索断了?”
郑骋扬笑道:“你忘了我九哥是做什么的了?虽然退出江湖快十年,但查个雇人杀人的雇主还是小事一桩。”
王子清想了想道:“你那个九哥神出鬼没,怎么找?”
郑骋扬拿扇子一点嘴唇:“夫人勿必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王子清也不好奇,也不多问,他拍拍书上的灰,眼神闪了闪:“林姐姐的死真与白家有关?”
郑骋扬闭着眼睛晒太阳:“原来不确定,这一夜访却是八九不离十了。”
说罢又叹了一声:“只是证据不好找。”
王子清摸着绳子上皱皱巴巴的书本,低着头略有所思。
卢夫人大包小包的进了知府衙门,正被卢祥之看了个正着:“你你你你怎么又买了这么多东西?”
卢夫人白了他一眼:“买了,又怎样?”
卢祥之拿着扇子把自己的手心都拍红了:“你可知我俸禄多少,你个败家娘们儿!”
卢夫人柳眉倒立:“你说谁败家娘们儿?”
卢祥之立刻蔫了:“我说厨房的黄婶。”
卢夫人冷笑,端庄不在,把东西往地上一撂,上前一把揪着卢祥之的领子,卢祥之不得不弯着腰,样子十分狼狈。
卢夫人小小的个子却气势十足,拽着卢祥之往卧房拖,一边还大声骂着:“你个挨千刀的,我跟着你有什么好?破衣烂衫的,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就是我的嫁妆都够了,这些年都填补到你们家了,你对不对得起我”
卢祥之被拽的踉踉跄跄:“哎呦夫人轻些为夫快被勒死了哎呦夫人哪”
小丫鬟淡定的拎起大包小包,送去厨房。
知府大人被拖得像狗一样,知府衙门里的人早就习惯了,个个目不斜视,该扫地扫地,该端茶端茶。
卧房里,卢夫人把凳子一推,大骂:“你个棒槌。”
卢祥之趴在窗户边上看了一圈,方才窝到自家小巧的夫人身边:“夫人,可顺利。”
卢夫人看他一眼,卢祥之立刻哎呦哎呦。
卢夫人小声道:“还算顺利,扫地的王伯跟了一阵,被我甩开了。”
卢夫人又高声大骂:“你个挨千刀的。”
卢祥之又哎呦哎呦。
卢夫人道:“我看那姓郑的不像什么善人,你可别搅到不相干的事情里头。”
卢祥之心疼的摔了个缺了口的瓷茶碗:“夫人啊,,这次不是飞黄腾达就是满门抄斩,为夫我是身不由己啊。”
卢夫人踹了脚桌子腿,桌子摇晃了一下,茶壶要掉不掉,卢祥之连忙接了下来:“要不要我给父亲去封信。”
卢祥之立刻摆手,连哎呦都忘了:“还是不要劳烦岳父大人了。”
卢夫人又骂一声“死穷鬼。”:“真的不用?”
卢祥之抱着宝贝茶壶长叹一口气:“这件事事关重大,还是越少人掺和越好。”
卢夫人点点头,一脚踹在卢祥之肚子上:“叫你摔我的瓷碗,死鬼。”
卢祥之这次是真的哎呦了。
☆、第 46 章
夜色已深,白天是个晴朗的天气,晚上却有点薄云,月亮被遮得明明暗暗。
喜乐走了十几天,最近都是王子清在伺候郑骋扬的起居,王子清还算顺手,郑骋扬也乐得当甩手掌柜。
伺候完武王爷,王子清去洗漱。郑骋扬拿了部林木子的书在看,这本书浸过水,白天刚刚晾干,书页皱皱巴巴,郑骋扬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心里却想起了林木子被杀当天听到人吵架的声音的事。
最近发生的事着实太多,郑骋扬忽略了这件事,如今因为养伤稍稍闲了下来,他想到那日的情景,越想越奇怪,重点就是林木子的态度。尽管接触不深,但林木子做事张弛有度,十分有分寸。当日郑骋扬听见院落里有争吵声,敲了门,林木子来开了门,但是却没有让郑骋扬进去,以林木子平常的为人处世,自然应该是迎进去喝杯茶水才是待客之道,把郑骋扬拒之门外,定然是不愿意外人看见与她争吵之人。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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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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