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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语谰池上 作者:青花玉龙子

    第11节

    祁千祉既然已经被抓获,祁钺便安下了心来。思量了一晚怎么处理祁千祉。要说杀,他还是不忍心的,他对不起死去的李如镜。李如镜是他第一任的正妻,那时祁夏还没有立国,她随他一起四处征战,不辞辛劳。他和李如镜第一个孩子在战乱中没有保住,第二个——也就是祁千祉——却又让李如镜难产而死。千祉的名字是李如镜起的,是个小名,本来说是叫千福。李如镜怀着的时候就一直喊肚里的孩子叫千福,希望他别和他哥哥一样做了战乱中的荒魂。李如镜死后祁钺悲恸不已,生下来的孩子的名字也就起了大名叫千祉,算是随了李如镜的意思。

    这之后祁夏立了国,李如镜没有当他一天的皇后。祁千祉是李如镜所出,祁钺盛宠非常,早早地立为了太子,那时祁千祉仅有九岁。为此祁钺将表妹萧藕色立为皇后,再将祁千祉交由萧藕色照顾。萧藕色貌明丽,贤德大气,但是祁钺甚少宠幸。

    他将祁千祉养成这样不忠不孝肆意为乱之人,也算他对不起李如镜。

    殿外的雨声不住地传来。苍老的病痛中的老人在雨声中竟然莫名地泪流了满襟。

    就让祁千祉在牢房里好好静静,日后不杀他也可,尚贤苑是自己给他造的,就让他在尚贤苑呆一辈子吧。

    第二日的雨也没有停,早朝依然罢着。昭华宫正殿之外却来了许许多多的大臣。

    少府卿李德山来得最早,李德山年事已高,少府卿一职的位子,平日也只是恪守本分,但是祁千祉如今说拿就拿,老人家便急了。

    接下来是御史大夫兼太子太傅杜正,穿着最正式的一套官服站在雨里面,眉心的皱纹像刻进去了一般。

    然后是金相金永旭。

    其实众人的心情都很矛盾。谋反是十恶之首,祁钺既然能不论情面地将太子下了狱,论祁夏律法,祁钺也可能会下令诛连金永旭和李德山。即便是杜正,虽然只是太子太傅,若是被人一口咬定与此案有所关联,也免不了牢狱之灾。

    祁钺不准备见任何人。但是本来帮着处理政务的太子已经下狱,他自己又卧病,金相他不得不见,否则国事就乱套了。

    余忆出来传话请各位大臣回去的时候,金永旭对杜正和李德山道:“两位身体要紧,这事就交给我吧。”

    李德山捋了捋胡子,捋下一溜儿水,认真道:“金相你要上心啊,不论如何要保太子无事。”

    杜正道:“如此有劳金相,有什么我能做的务必吩咐。”

    余忆和金永旭一起看着两位老人一个咳嗽着,一个佝偻着,在雨里头走远了,才

    道:“金相该进去了。”

    “好。”

    宣室卿顾成尹及以下都是天子的智囊,如今政务拖延,连候补的宣室客都尽数用了起来。金相是祁千祉的妻家,此番情境之下,祁钺自然对顾成尹的倚重多了些。但是大小事务的总领还是需要金相着手。

    金永旭半个字未提祁千祉之事。只是照例报告朝事,大事不能决议的让祁钺亲自定夺。

    祁钺在龙榻上卧着,凝神听着金永旭的报告,时而开口夸赞几句或者指点几句,时而咳嗽起来,咳得金永旭也没有办法再说什么下去。祁钺的病确实太重了。

    咳完之后,祁钺却没什么心情再说朝事了,只道:“金相,我这病如何是好?”

    “陛下鸿福齐天,定能安渡此劫。”

    “金相吉言,朕心也稍宽了。国师说晚些会有个化解巫蛊的仪式。化解了想必就好了,我也不知道那逆子敢……敢做这事……”说罢脸便扭曲起来,一半是愤怒一半是寒心。

    祁钺既然自己提了起来,金永旭就道:“臣不知此事始末,容臣说一句,尹天禄之来历陛下还需查明。巫蛊为祸,算起来应该是方士才擅长之事……”

    祁钺打断道:“我亲眼所见!金相,我不糊涂!而且这两年来,我确实觉得我对那逆子了解得不够……咳咳咳咳……”

    “尤其是朕替他造了尚贤苑之后,他就愈发荒唐了,金相你看他成天和男宠搅合……他那帮宾客也是,也不知道是哪个教他的,以为可以咒死我趁早大权在握!”

    “我若让他继位,岂非苍生之祸?”

    金永旭终于顺势接道:“陛下……太子他确实有些荒唐,当不至于做出谋反之事。”

    祁钺道:“金相,我有一日得仙人托梦,梦见昭华宫起火,我拿此事问国师,国师替我占了一卦,这是凶兆,竟然是有人要我的命啊。国师担心我的安危,时刻叫我要小心,我自那时起便增加了护卫。但是没想到我一病如此,有人非要叫我活不过花甲!”

    祁钺激动起来,一声一声地倒着气,让人觉得他就要这么喘死。金永旭惊慌起来,对着外面就喊:“御医!御医!”

    御医进来时祁钺稍稍平复下来,他憋得满脸通红,却坚持示意御医出去。

    御医们只好出去了。祁钺接着道:“……他要是没做这事,他为什么要逃?!金相,我本也不愿相信,可是由不得我……”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

    金永旭道:“陛下,若国师说的是真,巫蛊已除,陛下的病应当就会好。陛下且看国师化解得成与不成……国师此人,便是陛下再信任,也要防着一些。”

    “我自有计较。”

    金永旭看此处再也插不上一句嘴,就又将手上的文件托到眼睛前面,奏禀下一件事。

    祁钺没有审理祁千祉的打算,他自以为该说的昨日已经说完,祁千祉一逃就是给了他最后的答案。至于乱党牵连,他重病在床,不想动摇朝堂根基。但是所有的调查都在缓慢地进行,抽丝剥茧,打算将所有心怀鬼胎的人都打出原型来,到时候可以一并换了血。

    没有祁嵊的手谕,尹天禄也不好擅自审讯祁千祉。且说祁千祉既然已经入了诏狱,事成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但是其余的人就不一样了。

    尹天禄清点了一下抓获的人,发现祁千祉身边武功最高的徐染居然不在抓获的人之内,便让手下的方士又清点了一下双方厮杀中死的那些人,也没有找到两人的尸身。此外还有其贴身的宦者和一个名不经传之人唤作夏鸣的也失踪了。

    对了还有碎玉阁的那个漂亮的小倌也不在狱中。

    尹天禄方觉事情有异,斟酌半晌却隐而不报。

    尹天禄开始搜索宫内,他已经怀疑狱中的祁千祉是假的了。既然祁千祉没有通过承虬宫的密道逃跑,那么一定还在宫内,最不济也还在皇城里面。

    这种搜索是迅速的甚至肆无忌惮的,尹天禄只是向祁钺道:“巫蛊未必只有一处,人心不轨,我替陛下遍掘京城,定要将这巫蛊连根拔了。”

    祁钺听他如此说,也便应允了。

    当日尚贤苑就掘出了新的巫蛊。祁钺便派了人手给尹天禄,让他任意派遣。

    尹天禄愈发横行起来。

    明心殿中,萧皇后萧藕色从内室赶出来,冷冷对着尹天禄道:“国师来我处为何事?”

    “臣在这里先道个歉,到时候要是多有得罪,还请皇后见谅。”

    “国师客气了,本宫今日身体不爽,恐怕没有什么心思见客,接待不周还请见谅。”说完就向水儿道,“水儿,将人打出去!”

    水儿武功在尹天禄之上,出手甚是毒辣果决,尹天禄勉强接了两招就难以招架,被逼着一步一步退到殿外,当即回头对身后的侍卫道:“还不快上!”

    侍卫们面面相觑,顿了一会,缠斗上去,将水儿团团围住了。

    穆修白的在暗室里坐着,萧藕色并不为难他,只是嫌他穿得不男不女十分碍眼,让他换了男子的衣服。水儿说他习武,便将他的手脚捆住了。时而传来外面的消息,萧藕色也会让水儿告诉他。但是萧藕色不喜欢看见他,偶尔向他问些问题时,神色往往是轻视和厌恶的。

    祁千祉没有被抓获,这已经是一个让人安心的消息了。

    尹天禄知道怎么搜查。他放任他的手下胡乱地翻找,自己专找暗室隔间。

    很隐蔽的喧闹渐渐布满天祚宫,到了穆修白所在之地时,穆修白有些警惕的抬头望了一眼。

    锁链被砍断的声音,尹天禄破门进来,一眼看见坐在墙角的穆修白,于是对他笑道:“美人儿,好久不见。”

    穆修白瞳孔一缩。

    穆修白在明心殿意味着什么,再明白不过。

    尹天禄很快找到了天禄宫与承虬宫相通的密道。将穆修白也捆走了。

    水儿道:“望月知道得太多,是否要水儿去杀了望月?”

    萧藕色道:“不必了,该知道的尹天禄已经都知道了。随他去吧。皇宫乱成什么样子,只求长公主快些回来。”

    “那是否要救望月回来?殿下他……”

    “让那孽障自求多福吧……我已经不杀他了。便是那孽障死了,也是祉儿自己造的孽。”

    萧皇后萧藕色和国师尹天禄都非常默契地没有向祁钺提起这件事。

    祁钺的病没有什么气色,终于还是放弃了上朝,只下了一道圣旨,算是处置了祁千祉。

    “荒淫无度,杀昔日侍读未婚之妻,逼死侍读;与擅为巫蛊之术,诅咒天子。数罪并罚。罢太子,收于诏狱,后事另议。”

    祁千祉接旨后自杀。

    杜正病。咯血不止。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今天更得早球表扬!

    315(明明我昨天10点更新了结果硬是审核了三个小时呵呵哒,不签约没人权……所以我手贱又修改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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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十四南梁落雁(一)

    南梁和祁夏两国使者也在祁夏京中逗留多日。南梁便罢了,本就要一并等到云平公主及笄后迎亲。吴喾使臣却被留得毫无道理。

    国都人心惶惶。巫蛊时有发掘,上至官员下至平民,牵连数百人。祁千祉死,狱中余下之人严刑拷问,时有供出□□羽参与谋乱者一二。丞相女金舒菀年幼,事发时又在相府,又因男宠事与太子有隙,免于嫌疑。然金舒菀闻太子自杀,悲痛之余小产,卧病不起。

    御史大夫兼太子太傅杜正上书乞骸骨。帝不允。

    祁钺没有上朝,只是勉强坐起,召见重臣开了个小朝。与者三公九卿,为丞相金永旭,御史大夫杜正,大司马晏焱,宣室卿顾成尹,国师尹天禄等多人。大将军萧麒在北海练兵,不在京中。九卿之一少府卿李德山因太子谋反事牵扯,停职家中待查。

    皇后萧藕色,太后萧聃亦到场。

    顾成尹道:“三国关系面上缓和,实则远近必有一战。朝中混乱,国事拖延,陛下应当另立太子,稳定朝中,安抚民心,亦可平衡三国关系,以防两国乘虚而入。”

    祁钺道:“宣室卿以为太子谁人可?”

    顾成尹道:“陛下长子祁嵊可也。”

    祁钺心里早就考量过,他膝下四子一女,二子祁应平年十七落马而死,如今四子祁千祉又谋反而死,只有长子祁嵊年二十九和三子祁景凉年二十二。祁景凉不务正业,和李瑄城混在一起,成天斗鸡走狗游荡于烟花之地,自然不适合当太子。所以最佳人选只有长子祁嵊,祁嵊封于边关之地广沙,为广沙王,长年驻守边关,也算颇有军功。

    祁钺道:“宣室卿所言甚是。朕便立长子祁嵊为太子。立储之后,再嫁云平。”

    萧藕色道:“陛下,立储之事不当急于一时。”

    祁钺道:“我知你失子心痛,但是宣室卿所言不假。安定朝中,才是眼前大事。”

    萧藕色道:“便是你定祉儿之罪,我也未多一句话。此事便当我求陛下,立储之事不可急。”

    金永旭也道:“陛下,立储之事重大,不当随意决定,还当考察广沙王一二。广沙王手中握有军队,若是心有不轨,只怕比四皇子更加危险。”

    尹天禄道:“金相无凭无据,为何出言诽谤于广沙王?”

    杜正带病上朝,本是奄奄一息不做一声,闻此斜他一眼,道:“不比国师造凭造据。”声音一听便是病重之人。

    尹天禄被他噎这一回,道:“如此说来御史大夫是太子一党?”

    杜正道:“国师不必言辞激将,老臣为官几十载,只忠于陛下。一切由陛下定夺。”杜正说完此句,仿佛花了极大的力气,便又用手撑着桌案皱起眉头。

    祁钺道:“莫要再吵。余下各位,同意立广沙王为太子的,都表个态罢。”

    顾成尹首先道:“请陛下立广沙王为太子。”

    大司马晏焱也道:“陛下可立广沙王为太子。”

    余者均一一表态。除杜正和皇后太后两宫执意不愿立广沙王外,大部分同意马上立储。

    祁钺道:“既如此……”

    太后萧聃却开口道:“吾儿,此事明日再议,如何?”

    祁钺道:“太后,这……”

    太后萧聃颤颤巍巍道:“立储事急,不急于一日。”

    当日暮,长公主与李瑄城入京。已是巫蛊案发十日之后。

    长公主既归京,政事逐渐由长公主接手。当夜语谰池主人随长公主一同往昭华宫,替圣上治病。

    望闻问切完毕,李瑄城退下小声向凛冬口述了药方。再由凛冬与御医交代。

    御医柳书舷道:“语谰池主人有劳了。”

    李瑄城微微点头。

    另一位御医叫做秦元的道:“我素闻语谰池主人医术高明,此处有一处不解,还望予以解惑。神医为何将之前的补药都撤去?陛下身体孱弱,神医的方子又太过生猛……”

    此处一帘之隔还躺着祁钺,李瑄城不便发声,略微停顿了一会。

    御医中大部分都知道语谰池主人声名。御医柳书舷此前得见语谰池主人一面,对其的医术十分信服,随即劝解众人道:“我此前亲眼见识过语谰池主人的医术,各位且心安罢。”

    李瑄城依旧对凛冬耳语一阵。凛冬道:“主人说之前各位大人用药不能治陛下根本,只是用些灵药吊着陛下一口气。须知灵药用多便也就废了。至于方子,主人自有计较。”

    众位御医也便就此作罢,恭敬地将李瑄城送出去。以技艺吃饭的都是贱民,医者自然在列,虽是到了宫中成了御医,或者在江湖中颇有声名,也不能完全洗褪这种本质。但是凭借技艺吃饭的人,对强者往往带有与生俱来的几于刻板的尊崇,无论身份地位如何,高者自受敬仰。

    李瑄城穿着他的医者服步出昭阳殿,不意外地看见了尹天禄。多日不见,此人的神情愈发刚愎。

    李瑄城和国师大人未必有什么交情,但语谰池主人和尹神棍确实曾有一面之缘。尹天禄道:“多日不见,语谰池主人怎么也到宫里来讨生活了”

    李瑄城怕人多耳杂,揖了一礼,只是不动声色地走开了去。

    尹天禄却不依不饶,截住了他的去路,向他低语道:“希望语谰池主人这次识时务些,不要再做些多余的事。”

    李瑄城只好低声道:“我从来不做多余的事。”

    尹天禄将拳头捏得作响。

    祁钺也松了口气,决心好好养病。

    长公主道:“陛下此举,可对得起如镜?”

    祁钺知道必定有此一问,便道:“我从未忘记如镜。”

    长公主道:“你杀她孩儿。”

    祁钺辩解道:“我本没有要杀他!……”

    “陛下,祉儿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心高气傲,你相信奸臣谗言,削了他的太子之位,便是要了他的命!”

    祁钺道:“阿姊觉得他是冤枉的?阿姊常年在外,怕是不了解宫中物事……”

    长公主道:“陛下,祉儿已经是太子了,他为什么要害你?到底是我老眼昏花,还是陛下一叶障目?”

    “这倒要去问他,朕已经立他为太子了,到底有什么不满足?朕本也没有要杀他,他却出逃了,若是对朕有半分信任,他倒是逃什么?!至于自杀……朕没有那么懦弱的儿子!”

    长公主知道祁钺固执己见,见人病在床上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捏着茶碗的手上出现了明明暗暗的青筋。于是不温不火地道:“陛下若真要立太子,就立祁景凉吧。”

    祁钺道:“凉儿他不适合当太子。他平日那副德行你也知道……”

    长公主道:“我倒觉得祁景凉这孩子很好,从小懂得孝道。”

    “我这些年来只重修身养性,可有插手朝中一件事?陛下却偏偏不叫我省心。你看我老太婆,比你还大了近十岁,身体硬朗,比你炼丹吃药又如何?我便立凉儿为太子,陛下但有异议,等病好了再说。”

    祁景凉是宫女袁氏所出,其母生了他后便为祁钺不喜,虽然封了美人但是甚少宠幸。袁美人道是“入目之景,皆为荒凉”,便为祁景凉取了这个名字,祁钺得知后也任其而去。祁景凉一直对其母亲非常尊敬,年十五袁美人死,他也守孝了三年。

    但是守孝完回来和李瑄城厮混,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长公主一言之下,亦不顾朝中异议。

    祁景凉满面愁容道:“与我何干?”

    李瑄城道:“我找你来,是让你好做个准备,省得太子没做成,先被祁嵊杀了。”

    祁景凉喝着杯中的酒,半是认真半是玩味地道:“承运兄真是会关心我。”

    李瑄城毫不大意道:“那是,凭我俩的交情。”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子烨客气了。”

    祁景凉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拍,指着李瑄城就骂:“我去你奶奶的李瑄城!你向长公主说的主意罢!”

    李瑄城坐在席上纹丝不动:“你不想做太子么?”

    “不想!老子就不想掺和这破事!”

    李瑄城的声音不急不缓:“你做了太子,我们同舟同济,想必以后前途无量。”

    祁景凉放肆地大笑起来,笑了一阵眼睛一眯,上前抓住李瑄城的衣领低声道:“你想让我替太子挡刀啊?还说不是太子一党的!”

    李瑄城哼了一声,一个重手将祁景凉抓着他衣领的手拆解开,痛得祁景凉眼泪都要出来了。

    “李瑄城你真下得去手!”

    “彼此彼此。”不知指的是哪件事。随后又道,“三皇子殿下还是想想怎么当好一个太子罢。”

    “李瑄城你和我说实话,太子是不是没死?”

    “此事你去问陛下吧。”

    “少装蒜!”

    李瑄城毫不避讳地与祁景凉对视:“我不知道太子死没死,但是我不会让祁嵊当太子的,你明白了?”

    祁景凉道:“好啊李瑄城,我就信你一次。待哪天小爷当了皇帝,一定好好谢谢你这位重臣!”

    说罢摔门而去。

    李瑄城一个人又品了会酒。他喝酒都是一口接一口不断地喝,不给自己留下喘息的机会,将眼前的一坛酒喝完了,喊来凛冬让她去看紧祁景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更新了!!

    我知道这个故事慢热,该展开的其实也才刚刚展开,而且之前的几章文笔也不好(虽然为了能写完我忍住了没改)

    但是明天就会下月榜了qwq求收藏求评论啦,要不然就找不到我了。

    ☆、章十四南梁落雁(二)

    广沙王祁嵊知道此事之后,连夜入宫面圣。时李瑄城为祁钺施针,祁嵊便在门外等候。

    祁钺自觉对他不住,让李瑄城加快施针的节奏。李瑄城便只好收了针,在一旁回避。不过凭他的耳力,自然该听的都能听到。祁钺并没有十分刻意地避免旁人听见。

    祁嵊道:“只求父皇给我一个理由。”

    祁钺道:“我知道你四弟如此不忠不孝,你三弟也成不了大器,这太子之位本来就该你来……”

    祁嵊完全不能明白他父皇的想法,既然如此信任他,赞赏他,便也毫无隐瞒地向他透露出来,却只因为长公主一句话,改主意立了祁景凉?

    “既然父皇不怀疑我的才能,却为什么要立三弟?”

    “你姑母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我当初要杀李瑄城,她就搬出宫住了,一住十余年,哪怕我后来答应给李瑄城了个校尉的职位。你姑母还就是不回来了,连我大寿也不回来。说着是侍奉公婆,其实不就是生我的气……”

    此处程将军是指已故的程省昊将军,长公主的驸马,现卫将军程省礼的兄长。祁嵊对这些轶事自然都知道,祁钺早年征战,程省昊将军从旁协助,直至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后来祁夏立国也有长公主从旁相助,铲除异己,雷厉风行。

    他父皇如今顾左右而言他,说这些旧事,是在说服他接受太子之位被祁景凉一个无能浪子收入囊中的事实?

    祁钺一句话结束此番对谈:“你姑母做的决定总有她的考量。”

    祁嵊还是长跪着,面上的表情十分复杂:“父皇,儿臣不甘心!”

    一个手握兵权的人自然是更危险的。立三皇子祁景凉,若祁嵊无异心则可,日后祁景凉若不得民心,改立不迟;若有异心,那也不必改了。

    祁钺在皇位上坐了也有几十年。这句话李瑄城对长公主说的时候,长公主不觉得如何,长公主说给祁钺,祁钺就听出味道来了。

    安抚道:“该你的便是你的,老三要是不行,自然还是你。”

    何况于得了连日的医治,祁钺不觉自己垂垂老矣。这江山还是该在自己的手里!

    祁嵊出门时便对上了李瑄城,便低声道:“我听说太子杀沈湘衣,是请你过去救她的?”

    李瑄城微微颔首承认。

    “想必你的医术还真是十分高明。父皇的病还请尽力。否则治不好,你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李瑄城依旧恭敬地颔首,然后退开一步,给祁嵊让出道来。

    祁嵊哼一声,大步离开了。

    李瑄城回味着刚才祁嵊的那句威胁,耸耸肩拿着自己的药箱进了内室。

    要是龙榻上那位知道给他治病的是自己,肯定气得好不了了。

    长公主和祁钺都曾经要求语谰池主人住在宫内,李瑄城自然不会答应。

    不过这处京中的宅子,绮春随祁千祉出逃,浅夏在语谰池,素秋只理医馆事,凛冬被派去看着祁景凉。李瑄城身边再无一人。

    这次祁嵊确实几于大获全胜。便是他在京师,也不能让事态好上多少。连让绮春准备的尾招都用上了。希望祁千祉在外流亡些日子,最好变得成熟些。

    只是不知道他还有命回来么。

    当务之急是如何洗脱祁千祉的谋反之罪。要查尹天禄根本查不出什么,巫蛊事未发前就试过了,查不到什么把柄。李瑄城数次提点祁千祉要防着尹天禄,结果祁千祉并无动作。一则尹天禄身后有人不好贸然动手,二则小太子不愿做陷害之事。李瑄城便随他如何。只是今次之事……杜正啊杜正,你教小太子仁义礼智信二十载,是在帮他还是害他呢?

    既然没有足够的证据将人扳倒,那就栽赃吧。他又不是祁千祉。

    说起来望月呢?祁千祉不至于逃命还带着他吧。要是还带着,他真要怀疑自己为什么站在祁千祉这边了。

    李瑄城思量一通,决定到诏狱去寻人。

    管家却突然过来道:“大人,少府卿派人来求见。”

    李瑄城道:“不见。”

    淮夫人在给祁答雁收拾着去南梁的东西,其实大部分的陪嫁都已经备齐,她不过是歇不下来,总想让祁答雁多带点祁夏的东西过去。

    淮夫人绣着一面枕巾,她绣的是鸳鸯戏水,画案极其繁复,她缝了很久了,将要完成。

    “娘亲,我不想去南梁。”

    “好孩子,每个女孩到了年纪都要出嫁的。南梁的三皇子长得一表人才,你见着了会喜欢的。”

    “娘亲你骗人。”

    淮夫人自顾自说道:“到那里之后,事事要小心,不知道的事多问问静兰和小昙。”静兰是祁答雁的乳母,小昙是宫人。

    “娘亲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想要个人做陪嫁。”

    “你要哪个宫人?”

    “那人不在这元英宫的……”

    “雁儿尽管说,我去替你求来。”

    “承虬宫的望月姐姐……”

    淮夫人的手指一抖,针便扎到了手指里去,血珠很快冒出来。淮夫人将手指上的血珠子吮了,抬起头道:“你要他干什么?”

    祁答雁被吓了一跳,道:“娘亲你做什么凶我?”

    淮夫人道:“那人不行,你再想想要谁罢……”

    “为什么不行!雁儿就要她,不然雁儿不嫁啦!”

    “荒唐!……那人是……”望月是祁千祉的男宠,此事祁答雁还不知道。淮夫人总是避免叫祁答雁知道一些肮脏的事。

    祁答雁继续道:“娘亲,连太子哥哥都死了,我不想望月姐姐也死。若是娘亲不帮我,我就去找父皇!”

    “我不许你去。”

    祁答雁尖着声音便道:“我一定要去!我就去……”说罢便跑出了元英宫。

    淮夫人晃了一会儿神,让小昙将人拦下来,狠了狠心将连日发生的事情都和祁答雁说了。

    祁答雁听着听着神情就变了。

    “何况于他是□□羽,你父皇不会安心让他呆在你身边的。”

    祁答雁仿佛用了极大的勇气道:“娘亲从小教导我,做人应该知恩图报,望月对我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祁答雁小声说:“雁儿之前烧了天祚宫的明心殿……”

    淮夫人打断道:“此事我知道。”

    “娘亲知道?”祁答雁道,“就是那时望月救的我,不然我就要会死了!”

    “你父皇本就不会怪你的,谁不知道你是个闯祸精。”

    “不是的娘亲!是……我本来就要被烧死了,不是烧死就是被埋了……没有望月我真的会死的呀!”

    淮夫人这才觉得事有蹊跷,将祁答雁的脸捧到了手心里:“你说什么?全说出来。”

    祁答雁该说的已经说出了一半,被淮夫人几句追问之下,就将密道的事情全都说了。

    淮夫人也不知道一条封闭的密道意味着什么,她倒是知道祁千祉是通过密道遁逃的,之后在城外密道出口就被截住。她总觉得自己应当去明心殿看看。

    至于那个望月……安抚祁答雁道:“既然雁儿这么说,我先替你去问问。”

    祁答雁破涕为笑:“谢谢娘亲!”

    淮夫人让人马上去请她的兄长宣室丞淮九兆,宣室卿以下众官员都因圣上病重而入宫连夜处理公务。淮九兆自然也居宫中。

    金舒菀病重,祁答雁便跑到丞相府看她。

    金舒菀身体倒是好得很,根本没有生病,倒是一看到祁答雁就哭了,抽抽搭搭的,搞得祁答雁也哭了起来。

    “菀儿姐姐莫伤心……”

    “殿下他说死就死了……我前些日子还冲他耍脾气呢,我,我不该……呜呜……”

    “莫哭啊。”

    “我应该多和他呆些日子,我那么喜欢殿下……我干嘛要跑回来呢,以后再也见不着了呜呜……”

    祁答雁笨拙地拍着金舒菀的肩膀,自己也哭得喘不过气。

    “我没有怀上殿下的孩子……所以也没有什么小产。”

    “咦?”

    “殿下为了避祸想的法子,叫我事情过了便装作小产,我还记着呢,我只有最后为他做些事情了。”

    “……”

    “殿下他虽然有些时候荒唐,但是我相信殿下不会害陛下的。”

    “我也觉得太子哥哥不会做那些事的……呜呜呜……可是为什么陛下就相信了呢。”

    “呜呜呜……雁儿我觉得我快要难过得死掉了,心里堵得慌。我当时不该生他的气的。”

    祁答雁又道:“菀儿姐姐为什么生太子哥哥的气呢?”

    金舒菀心灰意冷,便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祁答雁心虚道:“我也没想到望月是哥哥……不是姐姐,我还让娘亲让他做我陪嫁的人呢。”

    “雁儿你怎么还……反正我不喜欢他。”

    祁答雁道:“可是雁儿喜欢他。”

    金舒菀漠然道:“随你吧……反正殿下都已经不在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倒是雁儿你也要去南梁了,漪儿也不知所踪,真的要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祁答雁被她这一句说得心口一堵,眼泪又止不住了。

    金舒菀又默默道:“其实我觉得漪儿一定不简单,可是我还是那么想她。明明之前失踪了,后来又跑回来告诉我殿下要被抢走了,说要和我打个赌,若是望月和殿下之间有什么,她就叫我回来陪父亲——父亲那时正好生病,你知道的——她说也好叫殿下冷静冷静;但是若是望月和殿下之间没什么,她就回来见我。

    “可是啊,之前殿下还跟我说漪儿是有什么任务在身,漪儿却什么也没有跟我说。我本来是信殿下的,可是漪儿居然一直没有回来,我就不那么信他了。我觉得漪儿大概也死了罢。而且可能她死得还不冤……但是她一直想着我,一直一直都想着我,不想叫我牵扯进去。

    “也许就像你对望月一样,我不喜欢望月,但是你那么喜欢他。”

    祁答雁不知道说什么来应。明明两个人的年岁都不大,突然就觉得这个世界如此繁杂不知道如何应对。

    金舒菀就抱着祁答雁,两个人哭得异常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了一下,然后更下一章…

    我拆快递的时候把手指给砍了,真是要命,打字都比平时慢……(不要找借口

    另外巫蛊之祸参考的是戾太子刘据的悲剧。

    ☆、章十四南梁落雁(三)

    长公主既然重新入了京,也半数接手了大局,李瑄城沾着光,一个小小的校尉也所向无敌了。正好方便他着手查一些事。

    长公主与李家一向交好。与祁千祉母李如镜、李瑄城母李画欹都颇有往来。李画欹死后,长公主一度将李瑄城接进宫来和祁千祉作伴,也曾想将李瑄城过于她为子,只不过宗正不同意。又想另辟蹊径收李瑄城做义子,祁钺却也不同意。

    但是这并不妨碍长公主将其视若己出。祁钺知道长公主早年丧夫膝下无子,但是生生不明白为什么长公主就是喜欢这摊扶不上墙的烂泥。

    李瑄城去诏狱的时候,正好淮九兆也去了诏狱。

    李瑄城不知道他能遇到淮九兆,下意识地就往边上躲。淮九兆的身份很特殊,确实是个有才之人,却也是个爱财之人,仗着是淮夫人的哥哥就差光天白日地从国库搬钱。他做的那些破事人尽皆知,每次侍御史们没什么人弹劾总是第一个拿他开刀的。堂上之人听着听着也便见怪不怪,且说祁钺也不会真的动他。

    但是这不是李瑄城躲他的原因。

    淮九兆已经看见他了,打了个招呼道:“哟,这不是调戏我妹妹的那个谁么?”

    李瑄城只好硬着头皮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宣室丞,失敬失敬。”

    李瑄城从小放荡不学无术,被接进宫里后也不见收敛,有事没事就调戏调戏宫女,其年十三,淮夫人方入宫,不巧眼拙调戏了淮夫人,还被祁钺撞见,差点将他定了大不敬之罪。长公主保他不住,恰逢梅山道人云游过此,便放他从师而去。

    淮九兆道:“李校尉来诏狱有何贵干?”

    李瑄城反问道:“淮大人又是所为何事?”

    “我正从淮夫人那过来,李校尉有空的话也好过去看看。”

    “不敢打扰。”我可不想过去被云平公主追着打。

    淮九兆没有心情再磕碜李瑄城,只道:“我来诏狱自然是为公务。”

    李瑄城道:“我来诏狱也是为公务。”

    两人都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大眼瞪小眼地耗了两句,往诏狱中并肩视察了一番,然后又互相道了别走了。

    不用说都憋屈得要死。

    李瑄城大致扫视过去没有发现望月被关在里面。淮九兆不认得望月的脸,权当参观了。

    南梁使臣所住的驿馆之外,一个小贩和守卫争执了起来。

    “你们这里的一位大人欠了我一碗米粉钱和三两桃花酒的酒钱!”

    “你胡说什么呢!”

    “大人吃完我家米粉才发现没带银两,说让小的过来这里要钱。大人你行行好让我进去吧,我说的是实话,你们大人认得小的!”

    守卫觉得此人甚是无礼,被他吵得不耐烦,便要将人打走,小贩便要躲。可是一个区区小贩,哪比得上守卫的身手,只一下就被打得摔在了地上。守卫不再打他,他却顾自往驿馆里冲,守卫便恼火了,只拽着小贩又踢又踹,将人赶跑。小贩离了驿馆远些,啐一口道:“非人哉!畜生生养的罢!”

    骂人非人是极重的侮辱,守卫见小贩居然如此辱骂于他,还骂了他娘,当下就要冲上来和他拼命。没想到小贩却蓄力已久,待守卫过来时“啪”地就打了他一个巴掌,自己却又往驿馆方向连滚带爬地逃命,口中道:“别打我!别打我!”

    守卫恼羞成怒,抓住小贩一阵猛打,小贩被打得连连告饶,不多时口中吐了一口鲜血。

    对面楼上的吴喾使臣一直看着这番闹剧。

    谢微达道:“子更,你瞧这小贩,可瞧出什么名堂来没?”

    孟代便也到窗子边上,看了一会道:“这个小贩虽然被打得很惨,实则身姿灵巧,被打中的地方都避开了要害。要说他的功夫,恐怕比守卫高上了不少罢。”

    谢微达赞道:“聪明。这戏恐怕有趣得紧。”

    孟代也便听在窗前托着腮帮子看着。

    “你猜,会不会和那天的那个姑娘有关?”

    “子更不知。”

    周围的人都被引过来了,不多时连巡逻的人也过来了,李瑄城眼见好不容易能行使一下他校尉的职责,便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甄如意被下面的吵闹吸引,便下楼来,道:“何事吵闹?”

    守卫道:“两位大人,此人油嘴滑舌,说使臣大人欠他米粉钱。”

    甄如意一见站在一旁的李瑄城,官服之下还有几分威严。边上便有人对甄如意耳语道:“此人是李瑄城,官职校尉,与长公主的关系非比寻常,大人还是小心为好。”

    甄如意真准备说什么,小贩从地上坐起,争辩道:“是米粉钱和酒钱,两样!”

    甄如意被他中气十足一声吼,吓了一跳,对李瑄城歉意地揖了一揖,道一声“校尉见谅,此事我会处理”,便转向小贩道:“这位兄台,我何时欠过你米粉钱和酒钱?”

    小贩还坐在地上揉眼睛,一边道:“十日之前欠的!那天下雨,我记得的!”

    “甄某自认确实没有见过你,也更不会吃过你的米粉和桃花酒。”

    小贩此时终于揉完眼睛站起来,伸了脖子往甄如意一瞧,惊道:“不是你呀!来吃米粉的不是你!”

    甄如意耐心道:“那是谁人?”

    “我只知道他说他是这个南梁来的使臣,他说他会派人给我送钱,如果他不慎忘了,便让我到此地找他。”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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