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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综武侠]第一杀手的正确驯养方法 作者:玫

    第6节

    李大人笑:“他又不在这里。”

    他们自顾自说着话,言谈间完全将埃米尔当做了不存在。能贴身陪伴孔雀王妃,埃米尔在瀚海国大小也算个人物,何时受过这般冷遇,只他到底还算个聪明人,深吸一口气压住胸口怒火,大声道:“尊贵的先生们!我瀚海国孔雀王妃遭逢此难,难道就没人能给个说法吗?!”

    他说话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交谈,苏幕遮眯起眼,不满地回头看了埃米尔一眼,被别人杀死了宋神医,他本就心情不怎么好,因而回身时完全未曾遮掩自己的杀气,目光锐利如岩下电,立时叫埃米尔没了声响。

    那张脸!还有怀里的那两把弯刀!埃米尔大脑一片空白,气势尽消,冷汗津津浸透衣衫,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嘴唇煞白干裂,颤抖着哆嗦出几个字:“左……左护法……”,他的神情恍惚,如在梦中。

    不,他就是连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碰上这么个煞星。

    苏幕遮从鼻子里憋出一声哼笑,声响不大,听在埃米尔耳中却是震耳欲聋,他这才如梦方醒,哆哆嗦嗦往地上叩去,嘴里喊着:“左护法恕罪!左护法饶命!”

    一声声都带着不容忽视的恐惧,他面前好像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恶鬼,一尊神魔。

    李大人脸上笑意加深,顾大人神情微动,眼中多了些许深意。

    “放心,我没打算杀你。”苏幕遮说道,“不过你可以回去告诉孔雀王子,我不太喜欢他。”说完,他还自觉和善地对着埃米尔笑了笑。

    埃米尔抖如筛糠,头深深埋着不敢抬起,汗水噼噼啪啪下雨一样落在他的手背上,流进他的眼睛里,他闭着眼,唯唯诺诺道:“是……是……”

    “那你还在这作甚。”苏幕遮偏头,指尖划过手中弯刀,刀尖一滴鲜血晃晃悠悠,滴在了埃米尔手上,“叫我帮你滚出去吗?”

    “不敢!不敢!”埃米尔叫得堪比杀猪,闭着眼睛,手脚并用,居然当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缩成一团滚了出去,他滚了很远,一直远到看不见房中灯火,才停下来不停喘气,浑身湿淋淋的全是汗水,双眼发直像是死过一次一样,拼命地吸气呼气,过了好久才觉得满眼猩红褪去,手脚瘫软趴在地上,难以相信自己真的从那个恶魔手中活了下来。

    但是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瀚海国的天,就要变了。

    有两具尸体的房间并不是什么叙话的好地方,几人不过稍站便移到了会客厅里,花如令略加招待,听花满楼讲了事情经过便急着去处理事后安排,这次可是死了一个门派掌门,一个处理不当,那事情就很有可能闹得难以收场。

    金九龄转转眼睛,道:“我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话还没说完他人就消失在了门外,陆小凤瞪着他离开的背影傻了眼,脑子里这才想起和苏幕遮打过的赌,火烧屁股似得跳了起来,“金捕头等等我!”

    两个打赌输了的人溜得极快,没有半分愿赌服输的气魄,而苏幕遮这个赌赢的人也一点都不着急,放任两人开溜,老神在在站在花满楼身后,幼稚地瞪视那只不知什么时候跑进了房中,正扒拉着花满楼的衣摆想往上爬的猫儿。

    蠢东西就是蠢东西!该往谁怀里爬都搞不清楚!

    花满楼笑笑,猜到了猫儿的心思,俯身把它抱起,转身放在苏幕遮手里:“它还真是喜欢你。”

    猫儿灵活地跳进苏幕遮怀里,扯开衣襟钻进去,满足地舔舔爪子——虽然这个人不太抱自己,不过要是另一个人把自己送到他手里的话自己就绝对不会被丢出去。

    简直机智。

    苏幕遮低头看看怀里的猫儿,整理好微乱的衣襟。

    蠢东西就是蠢东西!连该讨好谁都搞不清楚!

    站在一边看了好一会戏的二人这时终于施施然的开了口,李大人问:“七童,这一位是?”

    花满楼恍然:“一时忘了介绍,倒是我的疏忽。这位是苏幕遮,现在暂居在我这里。”他又转头看向苏幕遮,说道,“阿苏,这一位是左都御史顾惜朝顾大人,而这一位乃是吏部侍郎李寻欢李大人。”

    此二人看着都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能做到这个官位,足见其能力之高。

    李寻欢笑道:“我家同花家是世交,你偏偏每次都要这般客套一番,若是叫我家老爷子听到了,回去还得骂我一顿。”

    花满楼应道:“要是让李大哥被骂一顿,那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顾惜朝叹气:“要是让花满庭知道你又哄着他弟弟喊你大哥,你这半年的俸禄就别想要了。”

    “花三不是不在吗。”李寻欢说道,“再说了,他扣我俸禄,我也能扣他封赏啊。”

    顾惜朝嗤笑一声,“那要是他再堵了你家门,你可千万别往我这跑。”

    李寻欢摸摸鼻子,叹道:“你就忍心看我流落街头不成?”

    “有生之年能见你流落街头,我可是乐意之至。”顾惜朝说道,“毕竟我家庙小,容不下李少爷这尊大佛。”

    李寻欢哭笑不得,“你家的房梁又不是我弄断的,你这般记恨我作甚。”

    他不提还好,一提顾惜朝就想起了自己一时好心收留了某人,结果却被他和花满庭的莫名其妙的斗争波及,房子塌了一半不说,还被足足嘲笑了大半个月的悲惨经历,霎时心头火起,手上蠢蠢欲动,颇有要拿神哭小斧挑战一下小李飞刀的架势。

    更混乱的是,花满庭此刻正好走进房里,辩解道:“房梁是我弄断的我认了,但是李寻欢你别忘了事是谁挑的!”

    “不正是花公子您吗?”李寻欢挑眉。

    ……

    花满楼听着场面越来越往失控的场面发展,思考片刻,默默地带着苏幕遮离开了。

    每次听着这三个皇帝的左膀右臂,肱骨之臣像个三岁小孩一样翻旧账,拿什么俸禄封赏互相威胁,他总会有些担忧这个国家的未来。

    苏幕遮回忆了一下左都御史,吏部侍郎的官位,极其认真地对花满楼说道:“以后要是……我就带你去西域。”

    这三个人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啊。

    花满楼笑道:“好啊。”

    不幸的是,他们这话就站在门口说的,正好让花满庭听得一清二楚,立刻回头喊道:“不行!我不同意!”

    顾惜朝便道:“花公子是你弟弟又不是你儿子,管得那么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娘。”

    李寻欢跟着补了一刀:“难不成花三你女扮男装?真是看不出来啊。”

    花满庭登时气红了眼,咬牙就扑了上去。

    花满楼扯着苏幕遮站远了些,无奈叹气:“他们三个素来如此,你且让他们闹够了就好。”为何以冷静睿智称道的花满庭,温和自持的李寻欢,冷傲孤高的顾惜朝一凑在一起就自动变成这种画风,他就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

    趁着这个时候,他顺便和苏幕遮讲解了一下这三人的关系:“我三哥,李大哥,还有顾大人是同科进士,顾大人乃是状元,我三哥是榜眼,李大哥是探花。”

    李家号称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李家老爷子毕生心愿就是家里能出个状元,当年知道李寻欢又考了个探花回来,李家老爷子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后来读了顾惜朝的文章,才长叹一声,把心思放在了催促李寻欢和他哥哥早点生个下一代给他教养——他就不信还能凑出个祖孙四探花,五探花来!多教几个总能养个状元出来!

    谁叫那一年,恰逢北疆战事,皇帝出的考题全都是行军打仗,战事军心相关的,顾惜朝一篇七略看得人拍案叫绝,硬是叫皇帝不顾其出身破格点为状元,好几位将军大呼如此将才做了文官,实在可惜。

    如此才华,李老爷子也不得不认栽。

    至于花满庭……嗯……他早年跟着商队跑商,在北疆住了好几年,北疆各族情况摸得透透的,就连军队物资都有很大一部分他经手过,写写北疆战事自然比李寻欢来的顺手。

    ……

    屋里吵闹许久才停下,花满庭龇牙咧嘴捂着腰,骂着另外两人二对一不公平,大呼君子动口不动手,浑然忘了是谁先挥的拳头。

    李寻欢微笑,顾惜朝冷哼,权当什么都没听到。

    当然,他们俩这不年不节的跑过来也是有事情的,李寻欢从怀里摸出一份金灿灿的圣旨,展开,清清嗓子。

    “得了,别装了。”花满庭翻了个白眼,“还指望我三叩九跪恭听圣言啊,那一位有多啰嗦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惜朝抱着手,凉凉道:“藐视圣意,真该参你一本。”

    “皇上脸上的淤青都还没好,你真有脸讲这句话。”花满庭打开圣旨,果不其然满是密密麻麻能让人听睡着的废话,他看也不看,利落地扯开缎面,从夹层中取出了真正的密信,贴身放好。

    寻常圣旨怎么可能会需要李寻欢亲自送来,能劳烦这一位的,定然是事关重大的机密要事。

    “那是他自己手贱。”顾惜朝冷笑,转而说道,“我要去趟漠西。”

    “漠西?”花满庭皱眉,“那不是大沙漠吗?你去那里作甚?”

    “李陵那个蠢货弄丢了傅宗书勾结外敌的证据,我得把东西拿回来。”顾惜朝答道。

    “傅宗书?我记得他还想把女儿嫁给你来着。”花满庭调侃道,“那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舍不得他家如花似玉的女儿要我帮你求情?”

    “你说什么浑话。”顾惜朝瞪了他一眼,继而笑道,“我想花家的商队应该不介意搭个落魄书生去西域投奔亲戚吧。”

    傅宗书在朝中还是有些地位的,他最好还是伪装个假身份,悄无声息地过去,免得打草惊蛇。

    花满庭一听,心里了然:“自是不介意多个人的,只是不知道这书生要何时出发,赶不赶得上我家的商队。”

    “越快越好。”顾惜朝说道,“西域的亲戚居无定所,谁知道去晚了还能不能找得到。”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一个相似的微笑。

    ……

    远方夜已渐渐发白,顾惜朝拎着自己的行囊,换上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衣裳往城外走。

    城外已有一个大商队在等着,能在两个时辰之内凑足一个去西域的商队,花家的财力的确惊人。

    “你要去大沙漠?”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

    顾惜朝并不惊讶,“不,我去漠西。”漠西不过是大沙漠最外围的一部分,甚至都算不上是沙漠,只是荒凉一些,生活艰苦一些,远比不上大沙漠的处处杀机,“阁下拦住我,就是为了问这事?”他转身,只见苏幕遮站在他面前,衣角沾染着露水,明显是匆忙赶来,“还是为了送我一程?”

    “都不是。”苏幕遮神情淡淡,取下弯刀上的一块翡翠递给他,“你在漠西要是遇上了什么摆不平的事情,都可以用这个摆平。”

    “无功不受禄。”顾惜朝抱着手,眉间微蹙,“阁下为何要这般帮我。”

    “为何啊……”苏幕遮歪着头想了一会,才答道,“大概是因为……我们两个,勉强算得上是同类吧。”

    顾惜朝眯起眼,低笑起来,“还真敢说……”他的笑声低哑,透了些阴诡的意味。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翡翠,莹润的表面雕刻着狼头的样式,毛发细腻丝丝入微,一看便是大师手笔。

    而苏幕遮,已然消失在逐渐升腾起的晨雾之中。

    世人皆道左都御史顾惜朝傲骨铮铮,嫉恶如仇,谁会猜到他心里藏着只择人欲噬的恶兽,不知何时便会冲出来肆意妄为,而唯有同类,才能一眼看透彼此近乎完美的伪装。

    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逐光而生的野兽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必要絮叨一下今天多坑爹,辛辛苦苦码完准备发了,一看,网断了【跪折腾了好一会网弄好了,jj抽了,作者后台死活登不上去,好吧,等一会再试试,于是就到了现在【手动再见难得有一天写完的早啊掀桌!

    又是一天十二点,宝宝心里苦

    所谓综武侠,就是当顾惜朝和李寻欢同时参加科考,谁能考到状元hhhhh出于私心进行了一定的改变让他们俩的人生顺遂了很多,虽然这样他们就变不成原著里那个人了,但是想想真的要选大概还是现在要幸福的多吧阿飞小少年还是会出场的,李寻欢总有一天会捡回来一个使快剑的少年hhhhhhh虽然我更喜欢姬无命和上官金虹那一对啦,忠犬甚的最喜欢了w嗯,就这样,蠢作者要去碎觉觉啦,小天使们晚安最后求个收藏,来嘛~~收藏一下嘛~~还有萌萌哒蠢作者附送哟~~以及小天使们,让我们一起飞翔~~【爱心

    ☆、第十八章

    每年夏末,孟河都会举办一场灯会,连放七日河灯,河两岸亦是张灯结彩,各色花灯争奇斗艳,丝毫不输上元灯会。

    这般热闹,吸引了不知多少人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看上一眼满河星落的美景。

    陆小凤既是身在孟河边上,又怎么可能不去凑上这么个热闹,更何况今年因着百晓生江湖榜之事,孟河之上的人要比往年多上一倍,才走了几步,他就见着了好些熟面孔。

    见着了熟人,总是要喝上几杯的,花满楼笑笑,仍凭陆小凤被一群朋友拉去喝酒,转身笑道:“此处喧闹,不若去桥上走走?”

    苏幕遮低低嗯了一声,走在花满楼前面,他身形高挑,走在人群里极富压迫感,四周的人在他走近之前就会自动散开,花满楼跟在他后头,自然也就免了和人群挤来挤去的麻烦。

    桥边上早早就被占得一点空隙不剩,放眼望去几乎全部都是成双成对的少年少女,羞羞答答不敢对视,嘴里装模作样说着场面话,酡红的脸颊却早已暴露了自己的小儿女心思。

    这般模样,自是让人见了不禁会心一笑,想到自己情窦初开的少年时光。

    只可惜苏幕遮像是天生少了这根筋,淡定环视一周,径直用杀气逼退了占据最佳观赏点的一对小情侣,引着花满楼站了过去。

    从这里看过去,恰能见到河灯盏盏顺流而下,满河流炎似是烧起,又星星点点犹如漫天星子尽数坠落的胜景,左右看去,还有两岸灯火摇曳,一时间甚至分不清此处是人间,还是星火洒满的天上。

    “很漂亮吗?”花满楼问道,眼睛望向灯火聚集的地方。

    “很漂亮。”苏幕遮撑在桥边的栏杆上,支着脑袋偏头,看着花满楼的侧脸。

    “既是漂亮,你看我作甚?”花满楼问道,扭头看着苏幕遮。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苏幕遮仍是看着花满楼,没有半分被拆穿的窘迫,“花满楼,有时候我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瞎子。”

    “这种事情,我为何要骗你?”花满楼挑眉,似是对苏幕遮的话有些讶异。

    “因为你的眼睛……”苏幕遮轻轻叹气,“未免太漂亮了啊……”

    花满楼闻言,不禁笑起来:“你还真是奇怪,偏偏要说个瞎子的眼睛好看。”

    “真的……非常漂亮……”苏幕遮伸手,轻轻拂过花满楼的眼睛,“就像是我家乡的星空……”

    大漠的星空,干净无瑕,每每抬头仰望,总会觉得它那么近,又那么远,亲近得伸手可触,却又高远地映射出自己的渺小。

    “阿苏的眼睛一定也很好看。”花满楼摁住苏幕遮的手,低笑道,“其实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

    苏幕遮眨眨眼,又听到花满楼轻叹道:“阿苏一定不喜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吧。”

    “也不是不喜欢……”苏幕遮答道,“只是……习惯了……”他眼眸微垂,恰好能看到花满楼抓住自己的手,手指修长,灯火之下显出些许透明,好像能看到其下柔软的血管,指尖圆润,摁在自己手腕上,却和摁在自己心上一般,带起些令他无所适从的悸动。

    只是习惯了……习惯了在外人面前藏好自己锐利的獠牙,收好锋利的爪子,故作温驯地敛去全身杀气,仅在拔出弯刀之时,才敢悄悄把心里的恶兽放出,狠狠吞噬眼前的一切。

    “是吗?”花满楼仍是笑着,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道,“我在二楼为你留了间房,就在上楼第三间。”

    苏幕遮偷偷松了口气,有些感激花满楼的体贴,又有些被看穿本性的懊恼,遮掩着把视线放回河上,嘴上胡乱应了几声,便装作专心赏灯的样子,轻轻挣开花满楼的手,靠在栏杆上默默数着河上灯火,好叫自己滚烫的耳根快些恢复常态。

    花满楼笑笑,也靠在栏杆上,不再言语。

    他们身后,车水马龙去,笑语暗香来,戴着面纱的小姐们偷眼瞟着那两个挺拔的身影,一时不忍前行,怔楞楞停在那里,忘却了身边的情郎。

    此生若能得花家七童一顾,便是死了也甘愿……

    面纱遮不住羞红的脸颊,同伴呼唤好久才迟迟迈出步子,莲花碎步摇曳生姿,走出老远仍频频回首,只恨不得把那身影印在眼底,记在心上。

    “我说你们两个,可当真叫我好找!”陆小凤挤开人群,大喇喇往苏幕遮和花满楼中间一插,手里还拎着一壶没喝完的酒,一身酒气明显是喝了不少。

    苏幕遮斜睨了他一眼,往旁边移开几步,淡淡道:“我们又不是三岁孩子了。”

    “我们不是,但有的人,可就不一定了。”花满楼道。

    “唉唉唉,难得我好心想给你们说点新鲜玩意,你们这幅样子,可真是叫我伤心。”陆小凤抄着手,抬高了声音一脸哀怨。

    花满楼笑道:“我猜一定不是什么大事。”

    “何以见得?”陆小凤问道。

    “若是大事,按你的性子,还不一见面就嚷嚷的尽人皆知,哪有心思在这里同我兜圈子?”花满楼说道。

    “你这可就猜错了!”陆小凤得意洋洋,笑嘻嘻说道,“我要跟你们讲的这件事,可是会轰动武林的大事!”

    “轰动武林的大事在这里讲?”苏幕遮挑眉。

    “这事要不了三天,定然会传得天下皆知,我在哪里讲又有什么关系。”陆小凤神秘兮兮地揽着他们,压低声音道,“你们可知,百晓生的江湖谱,今天午时三刻提早公布了。”

    “不是说要到三天后吗?”花满楼讶异道。

    “说的是三天后没错,但你看看这些日子秦淮河畔来了多少人,挤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百晓生要是当真如期公布,只怕人还没出来,台子就得先给挤塌了。”陆小凤说道。

    “那李大哥可麻烦了。”花满楼不禁笑道,“三年前百晓生的兵器谱把他排在了第三,差点害得他被弹劾到辞官,这次要再榜上有名,估计李老爷子能亲手打断他的腿。”

    “我想你还是通知他快点求个外放吧。”陆小凤大笑,“这次他可是排在了天下第一,天下第一暗器,六如公子李寻欢。”说着,他就数出了其余榜上有名之人。

    天下第一剑仍是无人,说明百晓生眼中,江湖习剑之人,目前尚未有力压群雄之人。

    天下第一暗器李寻欢。

    天下第一针东方不败。

    天下第一斧顾惜朝。

    天下第一刀空缺。

    天下第一美人空缺。

    天下第一……

    名单很长,陆小凤数了好一会,又说道:“说起来,这次还有一桩怪事,这天下第一杀手换了人……当然,换人正常,不过这次新换上的人选,竟是连百晓生都打听不出他的名字来历。”

    苏幕遮心里一跳,说道:“那百晓生怎么知道他能排的上榜?”

    陆小凤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自得道:“你这话,我那在场的朋友也问了,百晓生只举了三个名字,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心服口服。”

    “哪三个名字?”花满楼问道。

    “史天王,大欢喜女菩萨,石观音。”陆小凤说道,言谈间流露出几分钦佩。

    “你说的可是纵横七海的史天王,苗疆的大欢喜女菩萨,还有女魔头石观音?!”花满楼神情惊诧,还有几分感慨。

    “不错!”陆小凤点头,“此人虽不知姓名,不过能杀死这三个人,莫说是天下第一杀手,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也是有一争之力的。”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又叹了口气,“而且这位天下第一杀手,要价也是天下第一的便宜,竟是只要三钱热酒,也不知他是如何糊口的。”

    花满楼笑:“许是还有别的营生也说不定。”

    “比如卖卖酒。”陆小凤捅捅苏幕遮,挤眉弄眼笑得意味深长,“店家的好酒可愿分我几坛?”

    苏幕遮挑眉:“分你几坛倒是可以,就是不知道那十天十夜的好酒你几时愿意请我?”

    陆小凤脸一僵,又听到苏幕遮接着说道:“脱了毛的陆小鸡,我可是想看的很啊。”

    “这个嘛……我们再说……那不是崆峒派的掌门吗,我去打个招呼哈哈哈。”陆小凤干笑几声,火速找了个借口遁走了。

    “你不留他?”花满楼问道。

    “留他作甚。”苏幕遮靠在栏杆上,淡淡道,“他总得来找我喝酒的。”

    “也是。”花满楼抚掌,“那天可千万别忘了叫上我。”

    “放心。”苏幕遮应道,叫住了身后路过的小贩,从他那里买了一个河灯,“虽不是竹子的,但也相差不多。”他把河灯塞进花满楼手里,扭头去看满河灯火。

    花满楼摩挲着手中河灯,尺寸小小不过一手,虽然是纸质的做得也颇为精致,“我定然好好保存着。”他笑道,将河灯收好,“天色已晚,不若归去?”

    “好。”苏幕遮扯着他的袖子,沿桥往桃花堡的方向走去,桥上人依旧多,放眼望去尽是乌压压的人群,他用力攥紧手里的布料,像是一松手就会把另一边的人弄丢一样。

    花满楼跟在他身后,手上小心捧着河灯,眉眼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比较少抱歉,卡文啊啊啊啊,码了五个小时就这么点求原谅qaq明天争取能多写一点【趴

    小天使们晚安【蹭蹭

    ☆、第十九章

    屋里很安静,月光透进来,穿过半透的窗纸,在地上折射下一片白色的亮迹,小小一片,照不清什么东西,时节已至夏末,这大抵是月色最后的美好光景了,再过上几日,秋日的风就要开始吹起来了,许是再要不了几日,现时这满树的浓荫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孤兀地向着天空伸展。

    苏幕遮轻轻阖上房门,吱呀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屋子里没有点灯,靠着一点月光给桌角椅边的轮廓镀上一层浅淡的银辉,空气中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飘飘渺渺,辨不清来源。

    是檀香的味道。

    “算算日子,你也该来了。”他指尖轻弹,立在桌上的烛台刷地一下亮了起来,映亮了满室寂静,也映亮了桌前端坐的青年。

    那人相貌生的极好,目如朗星,唇红齿白,面目姣好如少女,但是他的风姿之盛,却是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难以望其项背的,他只微微垂眸,轻声说道:“我来自是来,不来自是不来,又何须你算?”

    “我从来听不懂这些,你又何苦同我来打机锋。”苏幕遮靠在门边,语气淡漠。

    “许是做了太多年佛家弟子,习惯改不掉了也说不准。”那人抬眸,笑得眉眼弯弯,气质高华如优昙,唯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得出他的外皮下藏了一颗怎样的心。

    苏幕遮从来都清楚这个青年是什么样的人,大抵因为他们初识的时候,青年还太过生涩,未曾带上现在这张面具,亦或是因为相识这么多年,青年从未曾掩饰过他对自己的感受。

    “你从来都这么讨厌我。”无论何时,那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永远写满了厌恶,就像是在看什么令人恶心的脏东西,“不过正好,我也不怎么喜欢你,无花。”

    “这倒是正合我意。”无花优雅颔首,脊背笔挺,“不然算计你的时候,我还得顾念几分我们之间的情分。”他说着算计,仍旧是眉眼温和气质清朗,不带半分心虚。

    苏幕遮浅浅勾起个微笑:“这种时候,你倒是特别像她。”

    无花说道:“到底也是我的母亲,总要有些相似的地方的。”

    “的确。”苏幕遮点头,“当年她竟是会更加喜欢我,想来也是奇事,要说相似,你长得岂非和她更加相似。”

    “谁叫我是她的儿子呢?”无花低眉浅笑,“只要我站在那里,她就老是要想到自己的年龄,又哪里比得上你青春年少美姿仪……虽说我第一次见到你,差点恶心得吐出来。”

    苏幕遮抚掌:“一朝骤然发现自家母亲的枕边人比自己还要小两岁,对着这么龌龊的事情你还没有当场吐出来,已是好涵养了。”

    世间总是有这么一种人,哪怕嘴上说着最粗鄙,最不堪入耳的话语,他们也可以语调温和气度雍雅,字字句句斟酌温存,缠绵雅致似煎茶温酒,一如世说新语所言,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

    苏幕遮是这种人,无花也是这种人。

    “你总是这么能忍。”无花轻叹,“可真想知道她是怎么调。教你的,才能把你养得这般像条狗。”

    “昔年我忍你,因为你是她儿子,现在我忍你,因为我随时能杀了你。”苏幕遮说得轻巧,嗓音低哑仿佛情人耳边的呢喃,“死人说过什么话,我都是不会计较的。”

    无花轻声笑起来:“心又狠又毒,所以我才比不过你。”他轻叹一声,眉间蹙起,恍惚蕴着无限轻愁,“你可知初见之时,我有多恶心,就有多羡慕你。”他的眼神渐渐空茫,像是忆起了多年前的往事,“那时你才那么小,比我还矮上一点,镇日里只晓得围着她打转,她给点好脸色就能让你高兴得像条哈巴狗,为她杀了那么多的人,手上沾了那么多血……”无花一顿,面容微微扭曲,咬牙道,“沾了那么多血,为什么你还能那么干净?!你知道吗,我看着你的眼睛,就恨不得当场把它挖出来踩烂掉,才能叫它不日夜纠缠我,提醒我自己有多脏!”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无花深吸几口气,缓缓恢复了素日的温文。

    “那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听听你有多不甘心吗?”苏幕遮冷嗤,“八百年前你就不是在吃奶的孩子了。”

    “当然不是。”无花整整袖口,站起身,脸上笑意盈盈,“我来只会是为了报复你啊……”他悠然踱步至苏幕遮面前,凑在他耳边,亲近犹如爱侣之间耳鬓厮磨,“你知道我有多想报复你吗,彻底打垮你的世界,看着你崩溃绝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想啊想,想得百爪挠心夜不能寐……只可惜你好像抓不到任何弱点,我就只好退而求其次,要你死得皮翻肉烂,变成河水里连垃圾都不如的东西。”

    “但是我没死。”苏幕遮神色淡漠,冷着张脸不为所动,“而你,才是马上要死了的人。”

    “你不如听我说完,再说这句话不迟。”无花凑得更近,语气从容,“那花家七公子,为人温雅光明磊落,活得洒脱坦荡,身似琉璃心如皎月,我看了,都忍不住要动心,更何况是……你呢……”

    “花满楼是个好人。”苏幕遮侧头,躲过打在脸侧的潮暖呼吸,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削讥的笑,“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才是。”他伸手,摁住无花的肩膀,一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响,无花额际渗出些冷汗,“情人泪价格不菲,我的回礼你也得好好收着才是。”他手掌稳固犹如铁钳,无论无花怎么挣动也挣脱不开。

    西域蛊毒情人泪,一子一母,中蛊的二人不得相见,否则那母蛊安然无恙,中子蛊之人却会痛不欲生,靠得越近,就越痛苦,直到最后活生生痛死为止。

    “你知道了?”无花脸色微微发青,被摁住的一边身体不自然地僵着——苏幕遮方才捏碎了他锁骨到肩膀的每一寸骨骼。

    “卖河灯的在我身后来来回回走了五遍,我就是傻子也能看出不对劲来。把母蛊放在河灯里,难得算你聪明了一次。”苏幕遮仍在笑,烛火不安地抖动两下,倏地熄灭,霎时屋子里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他的神情隐在阴影里,只窥得见唇角的冷讥弧度,“就像你说的,我对花满楼也太过在意了,我这种人,要是对一个人在意的过了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若只是借住,若只是欠债还债,若只是普通朋友,大抵苏幕遮还会停留于此不愿离开,毕竟那人太过温暖,偏偏他隐约觉察到了自己心口逐渐萌发而出的心思,不该有,也不能有,早早抽身而去,对彼此都好。

    然而此时才发觉他早就太过沉迷,才不得不给自己找了个必须离去的理由。

    “你是故意的?!”无花嘶声道,几乎已维持不住平静的表现。

    “情人一见即断肠,唯有相思泪千行。这么好的理由,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苏幕遮的笑声回荡在屋里,似是鬼枭哀泣,“就跟我喝完了你送过来的天一神水一样,只不过你太没用,天一神水没弄死我,这一次还叫我给看破了。”他将无花拉到近前,愉快地说道,“无花,我又赢了。”

    “不……”无花瞪大眼睛,眼前好像又出现了多年前的那个少年,漫不经心地一次次将他打倒,一次又一次对他说着我赢了,神情怠倦语调慵懒,手上把玩着两把破烂的弯刀,自己在他的眼里,价值甚至及不上那两把垃圾。一双眸子清晰地告诉他,我看不起你。

    那人是块无瑕的玉璧,光彩天生无需雕琢已是熠熠生辉,再多的鲜血沾染也半分泼不进那双干净的眸子。

    但是他不一样,他这块玉天生便已有瑕疵,所以无论怎么打磨雕琢,瑕疵存在就是存在,对着别人仍可强装,对上苏幕遮,那一点瑕疵就会被无限放大,再放大。

    久而久之,只是想到那个名字他都会恨得咬牙切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已成魔障。

    “很累吧……”苏幕遮垂眸,看不清神情,一手覆在无花心口,掌下心脏跳动,一声快过一声,“没关系……很快就不累了……”

    手指用力,穿透布料,穿过皮肤,握住了跳动的心脏,“一点也不会痛,也不会流很多血,干干净净,像你最喜欢的那样。”

    无花胸口发滞,心脏被握住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抬眼,黑暗里看不见那人神情,唯有一双眼睛明亮,诚实地映出自己的模样,面容发青狰狞扭曲,勉力扬起的笑也难看的像是恶鬼。

    然而这却是他最为真实的面貌。

    他突地忆起了那人刚刚毁掉了自己的脸时,也是同现在一般无二的狰狞,烂布包裹之下,两只眼睛却璀璨得叫他无地自容。

    一念成佛,一念神魔,念了那么多年佛经,还是有那么些用处的。

    一念,便是明悟。

    “……”无花伸出手,遮盖住苏幕遮的眼睛,低低叹息,“我输了……”

    苏幕遮静静站着,等待着眼睛上的手缓缓失去力气,垂了下去,手掌中的心脏停止跳动,他才慢慢把手抽出,手上满是鲜血,可以看见一只翠绿色的蛊虫沾着鲜血,埋在他掌心专心往里钻。

    痛得要命啊。

    他看着掌心的猩红,咧开嘴笑起来。

    “真漂亮……”

    第二日,花满楼只在苏幕遮的房里寻到一具冷透的尸体,还有一张信纸。

    不知归期,勿念。

    墨磨得稠厚,字在信纸上凸起,花满楼低笑。

    “真不知道该说你太蠢,还是该说你太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求别打我【顶锅盖小天使们不觉得他们俩发展的太快了嘛,分离才能想想清楚对彼此的心情啊蛊毒这种东西解决起来洒洒水啦不用担心

    苏幕遮这种性格就是别扭啊

    等他再和花满楼见面时就是完全被驯服的节奏了hhhhhh明天又是一大早的课,今天开会到十点半,回来匆匆忙忙写完的,有bug明天修小天使们晚安030

    最后求收藏么么哒!

    ☆、第二十章

    夏末的温度已然转凉,全年中最是宜人的气候莫过于此时,哪怕是无星无月的暗夜,行在路上,迎着扑面的和煦微风,心情也会非常愉快。

    一场小雨从中午下到此时,路面上有些湿滑,水迹东一滩,西一滩,到了夜半就升腾起来薄薄的雾气,轻飘飘地四处荡着,和着雨势,不会让人觉得湿闷,还添上些别样的意趣。

    细雨蒙蒙江雾昏,樽前醉倒不知寒。

    这种天气,想起这种诗,纵是天气未寒,也难免想要喝上些酒,最好是那如火中烧,能叫人醉的人事不省的烈酒。

    一旦想起了酒,肚里的馋虫的猛地苏醒过来,愈是前行,就愈是想喝两口,喉咙干渴得难忍。

    幸而走着走着,眼前的暗夜忽地就亮了起来,几盏油灯在细雨里飘飘忽忽,油布棚子上头,一块破破烂烂的招牌迎风招展,上面大大的酒字斑驳褪色,显得破败不堪。

    不管破败与否,有酒就是谢天谢地的好事,几坛烧刀子喂饱了肚腹中的馋虫,才有别的心思打量这个小酒摊。

    几张桌子歪歪扭扭,一纸油布挡雨,几个木柱子上钉着几个钉子,挂着写了菜色的木牌。老板坐在灶台边,愁苦着脸色,苍老的脸上写满沧桑,一声声叹息融在灯火中,染得灯火散出几分凄凉。

    “店家这般叹息,可是有什么难事?”老板抬头,问话的是方才过来的客人,看面貌不过二十前后的年纪,却已是一身不俗的气派,眉眼粗犷不怒自威,腰间别一根颜色翠绿的棍子显然并非寻常百姓。

    “这位大侠,小老儿这厢有礼。”老板赶忙起身,稽首行礼。

    “不敢。”那人扶住老人,“在下丐帮乔峰,见店家似有难处,这才冒昧一问,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大侠太客气了!”老板一激动,不禁伏着身子咳嗽起来,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素来以侠义著称,老人自然毫无怀疑,竹筒倒豆子全说了出来,“也不瞒大侠,小老儿这般作态,实在是因为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啊!据此十五里外,有一伙恶贼占山为王,前些日子我那闺女回乡探亲,便叫那贼子劫了去,准备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去,我几番前去求情,非但没能救回女儿,还被暴打一顿,估摸着也活不了多少日子了。”

    说到此处,老汉悲从中来,一双眼里泪水滚滚而下,泣不成声。

    恰是此时,雾气里缓缓走出一个人,披一件白色斗篷,这么亮的色彩,行走着竟是有如溶进无边夜色之中,袍角轻扬,沾着露水,那人背上背着两把兵器,用布条缠的严严实实,兜帽低垂,看不清面容。

    他的脚步着实轻盈,像是个幽魂悄无声息飘了过来。

    “任务已完成,我来取尾款。”兜帽下传出嘶哑的声音,径自走过二人,取走了放在木桌上的一壶酒,而后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消失在了夜半的雾气之中。

    “唉!那是我为客人留的!”店家跺跺脚,气急道。

    一壶酒,恰好三钱。乔峰眉头一跳,想起了近日江湖中甚嚣尘上的传闻。

    若是你在某个小小的酒肆里,见着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面前只一杯冷水,如果你愿意请他喝上三钱热酒,他就会为你杀一个人,无论是谁,无论人在何处,三日之内,必定人头落地。

    那人是江湖上最好的杀手。

    也是叫整个武林翻了天也没抓住他半分影子的杀手。

    飘渺不定形如鬼魅,就连请他喝酒的人都记不得那人的容貌体型,一夜过去仿佛幻梦一场,甚至都无法断定自己的经历是否真实。

    乔峰笑起来,却又有些遗憾。

    “店家莫慌,我想客人已经来过了。”

    ……

    城外的树林,无星无月的夜里黑魆魆一片,树影起伏像是只蛰伏的恶兽,几只夜枭隐在林子里叫个不停,雨打在树叶上,声响细微连绵不绝。

    苏幕遮坐在树枝上,一条腿懒洋洋地荡着,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劣质的酒气冲得他眉眼发酸,捂着嘴咳了几声,把手上空荡荡的酒壶丢在了地上。

    草地湿软,酒壶落在上面也没什么声响,苏幕遮闭着眼睛,哼着自己唯一知道的小调,倦倦睡去。

    今天这笔生意可以说是亏大了,三钱劣酒,雨水里早就冷透,但他宁肯做这种亏本生意,也不愿意同那些一看便心思诡谲的江湖人打交道。

    近些日子里愿意请他喝酒的人太多了,若是人人都喝足够让他醉死酒中,只可惜他虽然要价便宜,却也不是谁的生意都乐意接的,毕竟他的价格里,除了那热酒三钱,还得要一点好运气——能在无数的小酒摊里找到他,还得要他心情恰当,愿意见见血,也想要喝些热酒的时候,他才肯接上那么一单子生意。

    左右西方魔教,总不会让他的左护法饿死的。

    离了桃花堡,接下来总是要往着百花楼相反的方向走的,顺手摸了一张地图参详了一会,他就给自己定下了目的地——西北。

    眼看着天气渐渐转冷,去北方看看雪也挺好的。

    顾惜朝打了个喷嚏,后背发冷,总觉得有什么自己计划之外的事情要发生。

    ……

    此时的百花楼里,陆小凤已经喝掉了今天的第五坛酒,全部都是苏幕遮放在花满楼这里的藏酒,酒香扑鼻,更是烈得吓人,陆小凤喝了两坛就开始脸色发红,五坛下肚已是醉眼迷蒙,趴在桌子上口齿不清地直嘟囔:“阿苏真是太不够义气了,我还欠着他酒呢,他怎么就能走了,还连个招呼都不打……过分,太过分了!”他拍拍桌子,强调了一下语气,“七童你说是不是?!过分啊!”

    花满楼也满了一杯酒,慢慢喝着,他一晚上只倒了这一杯,只喝了这一杯,而只这么一杯,就让他觉得微醺,昏昏然像是脚踩浮云。

    桌上分了两边,一边堆着陆小凤五个酒坛,他现在正在开第六坛,神志不清的陆小凤手上不稳,拍了好几下才拍开泥封,晃晃悠悠往嘴里倒,有一小半都被他倒在了脸上。

    苏幕遮的酒,要醉到不醒人事时才最香醇,一丝一缕沁入骨髓,梦里都飘着酒香。

    桌子的另一边,立着一樽小酒坛,陶制的酒坛圆润可爱,制式古朴又不乏精致,坛子最下刻了个古篆体的苏字,细细填进朱砂红的颜料,同陶色相映成趣。

    花满楼看不见,却也能从手感中摸出这个坛子烧制的用心,坛子好,里面盛着的酒自然也是不凡。

    春末最盛的荼蘼花,混杂上青梅的气息,陶土里藏着薄荷迷迭,一同封在桃花树下,,酒香如荼蘼,妖艳灿烂到几近腐败,又夹着青梅的酸涩,些许薄荷清凉杂着迷迭如梦,异常的矛盾,却又是奇妙的和谐。

    苏幕遮走时,把这坛酒放在了百花楼前,只要开一次封,香气就会久久不散,你闻不出这是一坛酒,你只能闻得到花香,像是一年四季的花同时绽放,像是满天下的花同时开在眼前,无需看见,只要一嗅到那香气,就已经可以想象出满树花开,耳边回荡着花骨朵开放的声响,这个气息,就是花开的气息。

    可这酒,闻着那般迷醉,喝着却极是苦涩,初时尚有些甜,渐渐就剩了苦,苦得入了心,入了骨,苦得难以下咽,划过喉咙又是涩,又酸又涩,连着喉咙发痛,眼角泛红,喝着喝着就要忍不住泪流满面,那酒入了肚,仍是冷,无论热过多少遍,入了肚就只会是冷,寒意透骨,如刮骨钢刀。

    既是如此,又为什么要喝呢?

    许是为了酒后微醺,意识不清之时,才偷偷泛上的一丝暖意温存,酒醒之后,如好梦一场,一缕花香久久不散。

    亦或是因为,这酒的名字,唤作残花片。

    兽炉沈水烟,翠沼残花片,一行行写入相思传。

    此生唯相思最苦,唯情最痛,却也唯此二者最暖最甜,才教这世间痴男怨女死死抓着,不忍放开。

    花满楼喜欢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喝这一杯酒,一杯,又是恰好微醺。

    那人似乎比他想象之中更了解他。

    陆小凤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第六坛酒只余了几滴,挂在坛口要滴不滴,花满楼安置好他之后,推开另一扇房门,房里还存着微不可查的药香,猫儿支起身,拖着嗓子叫了一声。

    苏幕遮走了之后,猫儿总是狂躁的很,花满楼无法,便将它带回了百花楼,猫儿趴在苏幕遮睡过的床上,满意地嗅嗅熟悉的味道,撒娇样的叫个不停。

    也不知就这么短短几日,它是怎么认准了苏幕遮的。

    猫儿在百花楼安了窝,睡觉就趴在柔软的被子上头,布料上少许的血腥味舒缓了它的情绪,像是还趴在那人怀里一样,不睡觉的时候就在放东西的杂物间里翻腾,苏幕遮的东西几乎都在里面存着,它一件件翻出来,把自己埋着,蹭啊蹭的时常蹭着蹭着就睡过去了。

    而后花满楼就把睡着的猫儿抱回房里,这时候的猫儿会格外的温驯。

    “你想他了吧……”花满楼顺顺猫儿的毛,低声轻叹,“怎么办,其实我也有点想他了啊……”

    猫儿碧蓝的眼眸亮的惊人,长长叫了一声,似是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有bug明天修,已经困到睁不开眼,小天使们晚安030

    ☆、第二十一章

    苏幕遮这一路行得快,待他快出了江南地界,日头也不过将将入秋,叶只徐徐落了几片,花尙看得见凋前的残红,秋风一起,鲈鱼便快速变得肥美,行至江宁之时,已然肉质肥嫩,此时全天下不知有多少老饕都要在此时动身往着松江府赶去,想着要大啖一尾秀野桥下的鲈鱼。

    天底下唯有秀野桥下的鲈鱼是四鳃的,而这四鳃的鲈鱼肉质最为鲜美,叫人回味无穷,对于任何一个爱吃之人都是无法抵御的诱惑,但也唯有这四鳃的鲈鱼生得极慢,其余的鲈鱼都早早胖得不成样子,这鲈鱼却要等到秋末才缓缓长成,冬至前后方能品到肉质鲜甜的回味。

    此刻动身,时间正好。

    只可惜苏幕遮不是什么深谙吃之一道的客人,就秀野桥下的四鳃鲈鱼被他捉了好些来吃,也不过架在火上随便烤了烤,还因为忘了去苦胆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

    秀野桥下的鲈鱼,真是前所未有的难吃。

    过了长江,复行数日,转眼天就冷了起来,北方的叶子落得精光,一根根光秃秃的树枝孤兀的往天上伸,把天空分成黑白交错的几片,树枝间一团团鸟儿留下的巢空空如也,不过运气好的话,也能偶尔摸出几个被父母遗弃的鸟蛋。

    煮来吃极好。

    苏幕遮本打算接着往北方走,走到北方第一场雪落下,再回大漠看看,只是在过江之时,他接了一桩生意,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那是一艘去往北方的客船,风急浪大,颠簸不定,晃晃悠悠行了一天,这种天气坐船的人不多,只有一些有急事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裹着厚棉袄瑟瑟发抖。

    苏幕遮坐在桅杆上,手里拎着个酒壶,这是他今天喝的第三壶酒,也是他身上的最后一壶酒,五日前他身上已分文不剩,喝完了这一壶,很长一段日子里他可能都要没有酒喝了。

    他并不在意此刻的天气,却更在意自己手中将尽的酒壶,明明已是尽可能俭省着喝,却仍这般快的不见了踪影。

    倘若情也能同酒一般,尚未察觉便已然消失,该有多好。

    “要喝酒吗?”一个女人踩着桅杆坐在了他的身边,这条船上,只他二人独身而行,没有旅伴相随。

    那女人生得美,却不是极美,眉眼不够明艳,嵌着冷硬倔强,少了几分娇柔,她的美太冷,不够颠倒众生,但她又是美的,一眼望去,是惊艳,十年二十年望去,仍是惊艳,那一身气质似雪如霜,柔弱楚楚,浅淡动人。

    女人手里拿了几个酒坛,里面的酒水晃荡,称不上好酒,却也比苏幕遮手中的劣质酒好了不少。

    “我可没钱。”苏幕遮把手中酒壶里的最后几滴酒倒进嘴里,他虽嗜酒,却并不沉迷,他所贪恋的,只是烈酒入喉带来的温暖。

    “我请你喝,管你有没有钱。”女人把酒丢给他,自己拍开一坛,和容貌不同的豪气泼辣,“也就想找个人陪我喝酒而已。”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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