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眼人生 作者:贪图享乐
第12节
趁保镖打电话的空档张释与拿出手机连上许久不用的微博,进去之后吓了一跳。
张释与的微博账号还是回国之后应校方的要求创建的,里面除了刚申请时系统自动发送的广告之外空无一物,可是他那个微博账号上的评论、私信、粉丝数等等各种提醒居然到了数十万,张释与那台可怜的老手机卡死了半天才把那些信息加载出来。
评论私信都是谩骂,字里行间极尽难听之能事,张释与顾不上那些脏话,好不容易在评论里找到了链接,点进去看完了总算明白了一些。
那个杨大伟还真是有本事。张释与气极反笑,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孩子,一张嘴真是能说会道,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要不是张释与就是当事人之一,恐怕连他都要信了。
张释与不明白杨大伟这么抹黑自己对他有什么好处。杨大伟缺的是钱,没必要为了一己私愤特地找水军恶意抹黑,请水军也是一大笔钱,杨大伟请不起。除非……除非杨大伟也只是这场炒作里的一个环节,拿钱替人办事。
沈家的浑水果然趟不得,张释与暗想。他正式进沈家才几天?这就惹上了这么个大麻烦,他连幕后的主使是谁都不知道。
张释与还在看那些和他相关的报道,那边保镖已经和助理交代完情况,他走到张释与跟前道:“少爷,先生让您立马回去。”
“回去?我倒是想回去,你看外头这架势,我连酒店大门都出不去。”张释与稍微扯开窗帘一角往下看,乐了。那些记者的架势一看就是多年明星锻炼出来的,分布在酒店四周的各个角落里,藏得极好,若不是张释与居高临下还真发现不了。
张释与又道:“再说了,我许久没去祭拜母亲,如今难得来一趟,怎么也得去她的坟头上拔拔草,扫扫灰。”
“少爷,这些事以后有的是机会,听先生那边话里的意思这次的事不简单,您还是早走的好!”保镖急道。
张释与原先是打算去张采欣的墓上看看的,如今的情形绝对去不成了,处理这种事沈务自然比他有经验,张释与也就点头答应:“好,走。”
记者万万得罪不得,保镖不敢采取过激措施,待到凌晨四点多才领着张释与从酒店厨房后门悄悄出去,沈务安排的司机早就等在那里,相当不起眼的一辆小面包车,一路开到机场上了飞机。
……
沈行东面对沈务而坐,左手端着茶盏,右手捏着茶杯盖子有一下没一下沿杯沿剐蹭,撇清浮在表面的一层浮沫,小心地抿了一口,半眯着眼十分享受的模样,翘着的二郎腿不时一摇一晃,老神在在。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我这小地方竟然来了先生这样的稀客。”沈行东朝沈务努努嘴,“先生来得巧,我二弟前些日子弄了了几两好茶,顺便给我送了些过来,一直没舍得用,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他如此说,沈务也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赞道:“行东果然是会享受的,这茶就连我都没得着过,竟被你找着了。”
沈行东哈哈一笑,“先生说笑了,您是何等的人物,要什么样的稀奇东西没有?莫说一杯茶,哪怕是个人,先生想要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沈务神色暗动,难怪沈行东敢在他面前嚣张成这样,看来是对手上的筹码信心十足。
沈务低头佯作尴尬,沈行东笑声更大,取笑沈务,“堂兄年轻时十足的风流倜傥,自从做上沈家家主之位为了我那个先去的嫂子简直是守身如玉,我还当堂兄转了性,却没想到……”他话里得意,连“先生”的尊称也舍去,自作亲近的以堂兄弟相称。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提了。”沈务状似感慨,“那小子别的本事没有,惹事的本事却是一流,这才刚入我沈家的门几天?这就给我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只不知他得罪了哪路神仙,行东也给我指条明路。”
话终于拐到正题,沈行东暗喜,“我一个富贵闲人,哪来的什么明路暗路,每天光是一家老小的吃住琐事已经让我忙昏了头,堂兄的事我可没本事管。”
“都是自家兄弟,行东,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帮兄长这个忙,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就是。”
“什么饶人不饶人,堂兄的事我就是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只是我在沈家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了这个岁数连董事会都没混进去,连沈湛侄子都不如,惭愧,惭愧。”
沈行东手上那点股份要进沈氏的董事会是痴心妄想,他这么说打的就是沈务手上股份的主意,沈务笑他人心不足蛇吞象,道:“董事会的事决定权在各家长辈手里头,就算我也不能决定。不过我记得行东的儿子也到了出来闯荡的年龄了,不如让他跟着阿湛历练历练,阿湛虽然年轻,生意上的事倒还有些天分,让他跟着阿湛当个副总,总还能学点本事。”
沈行东的儿子叫沈锦赐,今年堪堪十六岁,离出来闯荡还早,沈务这么说,就是把副总的位子交到了沈行东手里,只是沈湛是总裁,沈行东做长辈的被他压着一头传出去不好听,沈务才勉强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生意场上你来我往,沈务和沈行东两人浸淫此道多年,谈了半天,句句都是话里有话笑里藏刀,沈行东说的口干舌燥沈务依旧半点不让,他估计这就是沈务的底线,只好勉强答应。沈行东撇撇嘴想沈务对张释与也不过如此,面上好成那样,恨不得把星星月亮都摘下来送到张释与手里,真触及核心利益才知道也不过如此。
沈行东晚上把在外头鬼混的沈锦赐叫回来一通训斥,跟他说了去沈氏当副总的消息。
沈锦赐才十六岁,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边混边读书,连高中都还没念完,染了一身吃喝嫖赌的恶习,对他爸的话不甚在意,只说一句知道了就又出去要赶夜场逍遥。
沈行东叹气,他这一脉这么一根独苗,宠成这副德性,只怕在沈氏里不仅不能里应外合,还要惹出大祸。
☆、第六十一章套话
第六十一章套话
网民永远是怒点很低,遗忘点也很低,再大的新闻保鲜期也超不过一星期,没了沈行东的插手,沈务稍花点功夫就把这些所谓的大新闻压下去,网上有的是新鲜刺激的玩意儿,不是故意针对谁会闲着没事专找一个人的麻烦。
但张释与被那天记者的阵仗吓怕了,好几天不敢出门,在花园里晃荡两圈都觉得有人在他,就算是大白天窗帘也要拉得严严实实。他尝试过联系杨大伟,杨大伟的电话已经是空号,张释与陆续找了他同班同学,只有班长知道他办了休学,具体去了哪里谁也不清楚,杨大伟原来挺活泼的一个男生,如今悄无声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大伟的事都是小事,他原来当老师的时候可能还害怕对自己的前途有什么影响,现在无业游民一个,天塌下来砸死的也不是自己,网上那些不认识的键盘侠的胡说八道张释与不大在乎,他现在为另一件事苦恼,怎么才能从沈务嘴里套出当年那几个人的信息。
想起沈务张释与就头皮发麻,沈务是个十成十的生意人,一点亏吃不得,以前沈务还做做样子,张释与的事只要不过分,他二话不说就能答应,现在不管张释与有什么事都得先谈条件。他那些条件都不要脸得很,张释与真是招架不来。
沈务那里不好下手,张释与开始打管家的主意。
管家在花园里指使园丁修剪树木,他虽然狗眼看人低,可能力倒是真不差,沈家这么大,连个女主人都没有,靠这个老管家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张释与不待见管家。
严格说来他不待见这个深宅里的所有人,就像所有人也都不待见他,自从沈务训斥了下人那一次,加上张释与现在也是有名有姓的沈家大少爷,下人的态度好转不少,见了人会打招呼了,看到张释与有事也会主动问用不用帮忙了,甚至还来了几个主动献殷勤的,莫怪世人都追名逐利,这人一旦有了地位,哪怕这地位不是靠自己得来的,也会有人上赶着巴结。
张释与不待见管家,管家也不待见他。就算张释与成了沈家的大少,管家眼里依旧只装得下沈务沈湛沈清这父子三人,在他眼里除了这三个是主子,其他人都是下人,这个其他人自然也包括张释与。不过沈务好歹当着他的面提点过,管家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心里不待见张释与也不在明面上表露,表面上的功夫做的足,很像那么一回事,除了他眼里的轻蔑骗不了人。
张释与有求于人,慢慢踱到管家身侧,客客气气跟他打招呼:“管家,忙呢?”
管家朝他微微鞠躬,“释与少爷好。”
“要说沈宅里我最佩服的就是管家,偌大的宅子,管家您老人家能这么有条不紊,厉害厉害。”
管家听了张释与的恭维,虽然心里讥笑他没见识,可还是很受用的。沈家虽大,正经的主子却只有三人。那三个糙老爷们的心思还从来不放在沈家的内事上,这些是管家每天的头等大事,对那三个主子来说都是小事,管家能做好,这是本分。他勤勤恳恳这么多年,赞赏都得的极少,说不失落那不可能,张释与的恭维管家听在心里,脸上也有了笑意,“释与少爷谬赞,这是做人下人的本分。”
“您可别自称下人,您跟了沈家两代家主,眼看着大少爷也要管事了,这要放在过去,那就是三朝元老。我还记得我刚来沈家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您,这十几年过去了,管家看着倒比十几年前精神头更好。”
张释与状似无意提起十几年前的往事,管家也很感慨。管家老了,人老了就有絮叨的毛病,老爱回忆当年的辉煌岁月,就算下人对他恭敬,愿意听他说话的也并不多,有个人愿意跟他说当年,这人不管是谁管家都是高兴的。
“难为释与少爷还记得,那时候先生刚刚接手沈家,家里家外焦头烂额,哪顾得上这些小事,当然得我替他分担些,这是本分。”
“管家您为人和善,当年对我的好,我至今还记着,释与如今要好好的跟您道一声谢谢。”张释与作势对他鞠躬。
管家自觉自己当年对张释与算是不错的,至少吃穿用度都照料到了,没冷着没饿着也没什什么大病,受了张释与一鞠躬,“释与少爷刚进沈宅那会儿瘦得不成人形,我当时看了都担心能不能平平安安长大,如今释与少爷也算是仪表堂堂,没白费我当年的照顾。”
“只是似乎……当年把我领回来的是谁?”
“自然不是先生。”管家嗤笑,“先生什么身份?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亲自跑一趟,那些人还是我安排过去的。”
“您安排的?那您还记不记得他们是谁?”张释与凑近管家问,一脸迫切。
管家看着他警惕道:“释与少爷打听这些作甚?”
“我……我这几日想起他们,想来他们和您老人家都是我的恩人,就想着怎么也得好好谢谢他们……”
“那些人都是按本分做事,他们分内的事,释与少爷不用挂心。”
“管家,您就告诉我吧,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您不说我去问先生也是一样的。”
“他们拢共三个人,有一个前年替先生挡了一次偷袭已经离世了,还有一个现在跟在先生身边,就是那个阿力,最后一个叫阿华……他在你来的那一年就走了,据说是父亲病故守孝三年,先生念他一片孝心还给了他一大笔钱用作丧葬,之后再也没见过。”
“那个阿华是不是手臂上有纹身?”
“这我哪里还记得,他们那些年轻人,有纹身的多了去了,还有个人前胸后背都是纹身呢,不稀奇,不过后来的手下就再没见过有去弄纹身的了,可能是先生下了禁令?谁知道呢。”
管家说的三个人,只有阿力张释与是见过的,阿力很得沈务的器重,一直是沈务的贴身保镖,张释与原以为他只是个保镖,现在看来估计是沈务还没当家前就培养起来的势力,另两个人张释与连听都没听说过,又问:“管家,您知道阿华的老家在哪吗?”
“我可不知道,我只管沈家的内务,先生手底下的人都是挂名在沈氏的,这是公务,我可不敢管。”管家连连道。沈家这么多代下来最讲究公私分明,管家的手可不敢伸到沈家外面去,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的老命了。
转来转去,又转回沈务身上。
张释与想起沈务曾经问他愿不愿意到沈氏去做事,自己当初是怎么回答的?似乎是答应了。可沈务这些时候对这事绝口不提,张释与不知他是真忘了还是故意等自己先开口。
关于阿华,张释与不知该不该直接问沈务,其实他就算不问,沈氏内外都是沈务的人,张释与若自己去查,也会被沈务发现,到时候又免不了一番质问。再说到这一步,沈务的嫌疑越来越重,当年三个人死的死走的走,怎么看都像是蓄谋已久。
张释与套出自己想要的话,本来不想多留,架不住管家实在啰嗦,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张释与耐着性子听,不知不觉竟然到了晚上。管家要去厨房看看晚饭的进度,才恋恋不舍住了嘴先走。
这一下午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管家对张释与的印象转好不少,这孩子虽然不懂事,倒是有些耐心,比不得自家的两位少爷,比沈家旁系的那些不成器的东西是强多了。
☆、第六十二章得逞
第六十二章得逞
网上风波渐平,沈氏前段时间一路下跌的股票也逐渐上涨,公司无事,沈务沈湛父子俩回来的也比平时早,沈务回来没见张释与,问了下人才知道张释与在花园里。
张释与回c市之后,除了最近出门一趟,其余时间都呆在自己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古时候的大姑娘似的,沈务私下里很是担忧,怕张释与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要把自己憋出病来,所以张释与出门了,哪怕只是在花园里坐一个下午,沈务也是高兴的。
张释与坐在花园里最高的那棵树下发呆。
那树还是当年沈老太爷种下的,近百年的寿命,枝干粗壮,张释与坐在树下身形越发单薄。他眼神没有焦距,脖子直愣愣向前伸,背也弯曲了,明明才二十五不到,看背影却足有七十岁。
沈务在张释与身后站了一刻钟,那一刻钟里张释与连个姿势都没换过,像定在树下的一尊雕塑。沈务看得心痛。
比张释与小两岁的沈湛,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人人对他恭恭敬敬,一片大好前途,可张释与仿佛略过了一生的功成名就,直接步入了老态龙钟的行列。二十四岁的老态龙钟。
沈务伸手覆在张释与肩膀上,张释与沉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自拔,突然觉出了肩膀上的东西,吓得猛一下跳起来,撞翻了他座位前的小茶几,精致优雅的一整套茶具摔在地上七零八落,茶叶也散落一地,原本整洁的树下一片狼藉。
“我……我……对不起……”
“释与,你也休息这么久了,要不要重新工作?公司刚成立的新实验室正缺一个组长,实验室的研究大方向和你的专业又吻合,我觉得你很合适。”张释与这么一直在沈家窝着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沈务虽然私心想把张释与藏在身边养着,终究还是舍不得折断他的翅膀。
进实验室对张释与的诱惑太大,他差点就忍不住答应,可理智还是占了上风。进了实验室,就等于和沈氏的核心层完全脱轨,以后查起事来只会更麻烦。于是张释与真假掺半地对沈务苦笑,“多谢父亲一番美意,只是我以后恐怕都不能再进实验室了。”
“为什么?”
“你看我的手。”张释与抬起右手,他用尽全身力气控制右手,那只手仍旧在空中微微颤抖,颤抖的幅度肉眼可见。“父亲,我现在的状态,您敢让我进实验室吗?”手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自然是那莫名其妙说来就来的后遗症,只是这病让沈务知道了肯定又要被强制送去治疗,张释与对医院,对手术台有强烈的抵触心理,也没有那么多治病的时间来耽误。再说这病从前查了那么久也没查出个所以然,现在张释与也不想再遭一次罪。
沈务沉默片刻才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张释与讽刺地看着他:“您说呢?”
其实张释与不说沈务也知道,张释与的病症因他而起。沈务对张释与感到愧疚,张释与这是心病,沈务知道他的病症,却没法给他对症下药。张释与的天地不在沈务那里,沈务却没办法放他远走高飞,所以这病无药可医。
所以沈务只好道:“释与,你要是闲着无聊,不如来公司上班吧?我办公室里的那张桌子还给你留着呢。”
沈务办公室里有张释与一张办公桌,还是去年秋天张释与当实习老师时弄进去的,就是因为那次的一时疏忽,搞出了杨大伟这个麻烦到现在还阴魂不散。
张释与就等着沈务说这句话,答应的话就要脱口而出,怕沈务怀疑,推辞了一下,“沈氏的事我不懂,也没有大少爷的本事,不敢拖累父亲。”
“释与,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帮忙,哪里来的拖累一说?再说也不是让你真的像搞学术一样钻研进去,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做的不好也无碍。”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父亲。”
……
张释与果然进了沈氏,不过他除了在沈务办公室里有张办公桌,其实还算不上沈氏的员工,没有进沈氏的编制,帮沈务看看下面送上来的文件,按轻重缓急交由沈务处理,相当于干了沈务秘书手里最轻松的活。
沈务工作闲暇时就给张释与讲沈氏,讲沈氏的历史,讲沈氏的发展现状,讲沈氏今年的项目,讲财务,将管理,有些东西算得上机密,连沈湛都不知道,沈务就这么毫无忌惮讲给张释与听。不过张释与自己也不知道沈务三两句话说出来的居然是能影响整个沈氏的秘密,他对于这些生意场上的东西也没什么兴趣。张释与佩服沈务不仅有能力,也是个好老师,这么多的东西讲起来通俗易懂,就算张释与是个外行也能听得透彻。
沈家各方势力在沈氏胶着,都有各自的眼线,张释与进公司的第一天这消息就在整个沈家传开。各家长辈有点摸不准沈务这一手的意思,按理说沈氏的继承人是早就钦定的,非沈湛莫属,沈湛也是从小被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的,如今半路杀出个势头正旺的大儿子,莫不是沈务真的老糊涂了要把沈家偌大的家业交到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手里?
各家主人都慌了,纷纷从各种途径套沈务的意思,却什么也套不出来,又一打听才发现原来各家皆是如此,干脆静观其变。只除了沈行东那一家。
沈行东为了查沈务和张释与那点事花了不少心思,知道的自然比别家多得多,张释与虽然得沈务的宠,却不是外人想的那种器重,沈务不是贪色误事的人,不会因为一时被张释与迷了眼就放弃了自己精心栽培多年的继承人。沈行东估计张释与进沈氏不过是小打小闹,根本没外头传的那么神乎其神,沈务就是想讨这个私生子的欢心罢了。
其实对于张释与的存在,沈行东可能知道的比沈务还早,当年这件事还是先传到了沈行东的耳朵里,他为了给沈务添乱才大肆宣扬出去,让沈务不得不在焦头烂额的时候把这个私生子领回去。沈行东那时以为张释与怎么着也能在沈宅捣捣乱,实在不行闹闹脾气也是可以的,没想到张释与是个闷葫芦,什么风浪都没掀起来。
沈行东觉得张释与就是自己当年布下的一颗废子,如今这颗废子居然又活过来了,还有能大杀四方之势。
沈行东对沈锦赐吩咐道:“你明天去沈氏上班的时候,找个机会见张释与一面,就说我想和他当面聊聊,注意着点别被人发现了。”
沈锦赐正在试明天去沈氏要戴的领带,无所谓问道:“你见他干嘛?”
“这你别管,别把事办砸就行。”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沈锦赐怕沈行东逮着话题又要训诫,不耐烦地把他撵了出去。
☆、第六十三章纨绔
第六十三章纨绔
沈锦赐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除了毒什么都沾,交了一群狐朋狗友。沈锦赐从不觉得这样纸醉金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他没有他父亲想吃下整个沈氏的野心,反正现在的钱已经足够他挥霍,他宁愿及时行乐。可是他却被他父亲一脚踹进了沈氏当什么破副总。
沈锦赐本来十万分的不愿意,看到沈湛后立刻喜笑颜开地答应了。沈锦赐除了很小的时候去过几次沈家主宅外就再没去过,他不大关心沈家的勾心斗角,也没见过长大成人的沈湛。
沈锦赐是个双性恋,他看人不分性别,只分好看和不好看,沈湛无疑是好看的人中那类顶好看的。有这么一个好看的堂哥照应着,沈锦赐屁颠屁颠就去了,整天跟在沈湛后面跑,奉承讨好说了一大箩筐,可沈湛只知道公事公办,对沈锦赐半点特殊的对待都没有,更别说好感了。沈锦赐很郁闷,他自觉长得也不差,偏偏沈湛是个木头脑袋,真是白瞎了他那张俊脸。
沈锦赐做事三分钟热度,沈湛不愿搭理他他也没再老扒着人家,反正沈锦赐进沈氏也是被自家的老头子硬塞进来的,他没打算要在沈氏掀起风浪,每天在办公室里打打游戏看看帅哥,日子过得还不错。
逍遥日子没过几天他那倒霉的爹就给他下任务了,去见张释与,还不能被人起疑心。沈锦赐没见过张释与,不过看沈湛的长相,想来张释与长得应该也不差。
见到了之后大失所望,张释与长得万万算不上难看,和好看也绝挨不上边,就一个普通人,走在大街上能淹没在路人堆里。不过张释与好在是白白净净的,长得又瘦,颇有那么一股子干净的味道,听说以前是教书的,骨子里还带着一些读书人的清高。山珍海味吃腻了,偶尔换换清粥小菜也是一番滋味。于是他找了个沈务去开会的时间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董事长,有一份文件需要您……”沈锦赐随手拿了一份文件走进董事长办公室,进去之后装作才知道沈务不在的样子,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董事长不在……”
“没事,你把文件放桌上吧,等他回来我会提醒他的。”沈锦赐进来时张释与正在琢磨怎么才能把那个叫阿华的手下的档案不被发现地偷出来,想来想去没想到好办法,反倒被突然闯进来的沈锦赐吓了一跳,连忙装得一脸镇定。
“你……该不会就是释与堂哥吧?”沈锦赐走到张释与面前,双手撑着办公桌凑近他的脸故作惊讶。
张释与不习惯和陌生人靠的这么近,椅子往后移了一大步才道:“我是张释与,请问你是……?”面前的人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张释与惊讶沈氏居然还有这么小的员工,听他叫一声堂哥才明白,估计这又是哪家的太子被强塞进沈氏了。
“堂哥你好,我叫沈锦赐,是三老爷家的小辈。”沈锦赐主动朝张释与伸手。
张释与还在回忆三老爷是哪个,沈锦赐伸手过来,他出于礼节就也伸手回握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张释与觉得沈锦赐握手的时间过长,松手时还用大拇指在他手背上摸了一下。沈锦赐动作很轻,张释与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防人之心不可无,张释与还是暗暗和沈锦赐拉开了距离。
“堂哥你皮肤怎么保养的?真滑。我就握那么一会儿都不想撒手了。”
张释与皱眉,有沈清在前沈务在后,他要是再听不出沈锦赐话里的戏谑就是头猪,沈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这么小的孩子也这么无耻,张释与懒得搭理他,指着他手里的文件道:“你把它放下就可以走了,董事长回来了我会交给他的,满足不送。”
沈锦赐笑着绕过桌子走到张释与身边,把他的手重新抓进手里撒娇道:“堂哥,怎么我们俩第一次见面你就这么冷淡嘛……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想请你吃个饭……”
张释与抽回手:“吃饭就不用了,董事长眼看着就开完会了,你要想亲自把文件交给他你就去边上坐着,要是不想跟他碰面就快走,我这里的事也挺多的,就不送了。”
“堂哥……”沈锦赐再次搂住张释与胳膊,凑在他耳边道:“明晚七点我在凤楼等你,你不是在查你母亲的事吗?我只等半个小时,来不来你自己决定。”
沈锦赐话刚说完沈务就推门而入,看到沈锦赐抱着张释与胳膊的动作立刻阴沉着脸色道:“你们在干什么?”
沈锦赐像被人发现了什么一样迅速放开张释与,低着头局促地和沈务打招呼:“董……董事长……您开完会啦?”
“我问你们在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是我听人说堂伯父家多了位堂哥,过来打个招呼……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们忙……”他边走还边回头看了张释与一眼,双眼通红依依不舍,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张释与不得不佩服这个沈锦赐真是个人才。
“释与堂哥,那我就先走了,我以后再来找你玩儿……”走到办公室门口,沈锦赐还不忘回头和张释与告别。
张释与不知怎么开口回他,倒是沈务先发话:“不用了,你堂哥不是喜欢热闹的人,你以后有事就和阿湛说,不必特地到办公室找我,更不用找你释与堂哥。”
“我知道了,那董事长再见,释与堂哥再见。”
沈锦赐刚走沈务就质问张释与:“你以前认识他?他来做什么?你们刚才是怎么回事?”
张释与随手把桌子上那份文件递给沈务:“他来送文件,我以前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你们趁我不在在这里搂搂抱抱你侬我侬?”
“你嘴巴放干净点!别什么事都能往那种龌龊念头上想!”张释与怒道,“你连我和一个陌生人说句话都看不得,干脆继续把我关在沈家好了!做什么要假惺惺把我放出来?”
“刚才那小孩儿的嘴都快凑到你脸上去了!这叫和陌生人说句话?”
“那是我愿意的吗?还不是你们沈家人不要脸!”
气氛剑拔弩张,沈务却被张释与这么一句话逗笑了,“我们沈家人不要脸……释与,你现在可也是沈家人。”
张释与不想理沈务,板着脸不说话,沈务叹气道:“释与,不是我多想,我是担心你被人利用。刚才那个沈锦赐,他父亲是沈行东,都不是什么良善人,前段时间那个杨大伟的事就是沈行东惹出来的,这就是前车之鉴。”
“是他?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他就费尽心思算计我,也真是难为他了。”
“沈行东野心大得很,可惜他眼高手低。他父亲是沈家难得的明白人,我以前看在他父亲的份上不想动他,现在他却主动招惹到我们头上了。”
“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张释与也不是真心要问沈务怎么对付沈行东,只是起个话头转移话题罢了,点点头道:“这些事我不懂,我也不想知道,相信父亲自有决断。”
☆、第六十四章凤楼
第六十四章凤楼
凤楼是沈行东名下的一个酒楼,以保密性强不透露客人隐私的招牌受到c市上流社交圈的追捧。
张释与刚进凤楼就有经理亲自来接,领着他进包厢,说是他家老板已经恭候多时。
昨天沈锦赐说的话一直在张释与心头萦绕。张释与回国是为了张采欣,这件事可以说只有他和张松年知道,再多算一个人的话就是张松年安排在张释与身边的保镖,除此之外再无旁人知晓,可是沈锦赐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说出来了。张释与觉得脊背发凉,他不知道沈行东的势力有多大,但肯定远远不及沈务,既然沈行东都能轻而易举知道,会不会沈务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再配合他兜圈子,把他当猴耍而已?
张释与胡乱猜测,跟着经理进了某个包厢,里面早有一个男人在等,却不是沈锦赐。那男人微胖,大腹便便,和任何一个中年男人都一样,眼神却很精明,张释与猜这个人大概就是沈行东。
张释与看到沈行东很是失望。他以为沈家人各个一表人才,看看沈务那父子三个,再看看沈锦赐也长得不差,他以为沈行东也该是个有魅力的大叔,就算比不上沈务也不会太差,结果沈行东却是这么个典型的中年发福的德性。张释与以前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毕竟他觉得自己长得也不好看,但整天对着沈务沈湛这一对父子,时间久了对相貌的要求不知不觉也拔高不少。
“堂侄来啦?坐坐坐。”沈行东坐在主位对张释与满脸堆笑,使眼色让旁边站着的手下帮张释与拉开椅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行东对张释与客气一番,张释与不好拒绝,也坐下来跟他客套:“这位想必就是三老爷家的大堂叔了?第一次见面释与也没备下什么见面礼,堂叔千万别见怪。”
“堂侄客气。”沈行东招呼服务生为张释与倒了红酒,“堂侄大概不记得我了,但我可是记得你。”
张释与的确对沈行东没印象,他以为沈行东说的记得他是上次在沈家祠堂里见过一面,于是道:“那天情况太混乱,释与也多喝了几杯,没好好招待堂叔,是释与的过失。”
“堂侄,我见你的时候可是比那次在沈氏的祠堂里要早得多,你八岁的时候我们就见过一面,不过那时你年纪太小又受了惊吓,记不清也正常。”
张释与心里一动,沈行东话里的真假还有待商榷,可他敢这么说,说不定对当年的事还真知道一二,张释与对沈行东态度恭敬一些,“堂叔,释与当时年幼,如果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冲撞了堂叔,今儿在这里给堂叔赔个罪。”
“堂侄多虑了,你自小就是个懂事孩子,只可惜你母亲……哎……后来你又出了事故,一走就是多年。”
沈行东对张释与的事打听的还真不少,当年那场绑架案就是沈湛对其中的内情都知之甚少,沈行东竟然连张释与有过事故都一清二楚,看来沈务说得对,这人的确居心不良,张释与也对他多留了个心眼。
两人虚情假意寒暄一阵,张释与实在耐不住性子,终于起了话头:“想来当年把我带回沈家的三位恩人,释与一直想找个机会报答他们,没想到时过多年竟是物是人非。”
“也不算物是人非。”沈行东使了个眼色让包厢里服侍的那些个杂人都退下,张释与知道这是进入正题了,果然听他道:“虽然有一个离世的早,但另外两个还活得好好的呢,其中有一个还就在先生的边上做事。”
“那也只得一个,另一个……”
“找那另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沈行东亲自替张释与斟了酒,“他是个孝子,回去替他父亲守孝去,后来因为母亲病重就一直留在老家,他前些年生活拮据还和我借过钱,我念他孝顺就帮了他一把。”
“你见过他?”
“见倒没见过,偶有联系。”
人还活着那就好办,张释与敬了沈行东一杯酒道:“堂叔,你把他的住址告诉侄儿吧,释与感激不尽。”
“堂侄,我知道你找他是为什么,也知道你在查什么。”沈行东不紧不慢道,“你要查的东西我这几年也查到不少,你要想要尽管拿去。”沈行东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密封的文件袋递到张释与面前。
张释与警惕地看着他,犹豫许久还是咬牙拿过文件袋。天下从没有免费的午餐,这道理张释与懂,他问沈行东:“不知堂叔这么帮着侄子,想要侄子怎么报答堂叔呢?”
“堂侄严重了,我与你投缘,又心疼你年幼时的遭遇,能帮自然就帮一把。”
张释与不信沈行东的鬼话,不过既然他现在不说,张释与就暂且当他真没有什么目的,反正过时不候,以后沈行东想以此做要挟,自己大不了死不认账就是了。
这时沈务打电话过来,张释与出包厢,走到走廊僻静处接了。
“释与,你在哪?”
“在z大附近的馆子里,和几个老师许久不见,一时聊得忘了时间。”
“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就回了。”
“要司机接你吗?”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张释与先挂了电话。
沈务收了线,面无表情把手机甩在桌子上,沈湛就坐他对面。
“他去凤楼做什么?那里是沈行东的地盘。”沈务问。
沈务想培养张释与对自己的信任,除了他自己身边带着的那个保镖,暗里跟着他的人都撤了,那个保镖跟了沈务多年,沈务放他在张释与身边也算放心,谁知张释与本事不小,跟了沈务这么多年的人转眼就对他唯命是从。今晚张释与去了凤楼还是沈湛告诉的沈务,沈务没时间问沈湛为什么要找人跟踪张释与,这都是次要的,可以以后再说,重点是张释与去了凤楼。
沈务想起昨天沈锦赐和张释与的亲昵,又问:“他去凤楼是去见沈行东还是沈锦赐?”
沈湛摇头:“不知道,凤楼的监管您也知道,我只知道他去了那里。”
“释与一向深居简出,怎么会和沈行东牵扯上?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这个还要大哥回来之后父亲自己去问。”
张释与和沈务通过电话回到包厢,沈行东玩味看着他道:“先生的电话?”
“嗯。”张释与把桌上的文件袋装进电脑包里,“今天多谢堂叔款待,我就先走了。”
“快回吧,可别让先生等急了。”沈行东笑得不怀好意。
张释与觉得沈行东话里有话,只是人家没把话挑明他也不好多问,整理好东西就走了,心里还是因为沈行东那最后一句话不大舒服。
……
张释与刚进客厅就发现沈务在等他。
“父亲,这么晚了您还不去休息?”张释与问,沈宅远离市区,张释与回来时已经十点多快十一点。
“和以前的同事玩的还开心吗?”
“还……还好。”
沈务看了一眼张释与身后站着的保镖道:“阿兵,今天辛苦你了,你下去休息吧。”
阿兵是保镖的名字,他闻言朝沈务鞠了个躬退下去,客厅里只剩张释与和沈务两人。
张释与能觉出沈务情绪不大对劲,这点不对劲外人看不出来,但张释与和沈务朝夕相对,沈务的异样他敏感的很。
“释与,你觉得沈锦赐这孩子怎么样?”沈务问。
“人小鬼大,小小年纪一身恶习,难成大器。”张释与皱眉道。
沈务点点头,“不错,和我想的一样。”
沉默一会儿,沈务又道:“时间不早了,你累了一天,早点去休息吧。”
“是,父亲你也早点休息。”
张释与走后,沈湛从暗处走到沈务跟前,“父亲,您不打算和大哥问清楚?”
“这件事不能着急,既然沈行东真从释与那里下手,我们怎么也要静观其变,等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而且我相信释与。”
“父亲,您就不怕……”
沈湛话至一半被沈务打断:“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那大哥身边的那个阿兵呢?”
“你查了他吗?”
“查了,但他背景很干净,没查出什么问题。”
沈务笑了:“释与还真是有本事,我栽培了七八年的人,他个把月就把人收到自己手下用了,不愧是我沈家人,以前是我小看他了。”
☆、第六十五章寻医
第六十五章寻医
张释与回房后迫不及待拆了沈行东给他的文件袋。
文件袋里很多东西都和张松年给他的重复了,只是比张松年的详细,里面多的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当年那三人的资料。
张释与略过那两个人直接去翻阿华的档案。
档案里的履历没什么稀奇,可几张照片吸引了张释与的注意力。那是几张生活照,有阿华的单人照也有他和其他人的合照,其中一张阿华半挽起衣袖,左臂上一个巨大的纹身图案。看来就是这个阿华,八九不离十了。
张释与迅速拿笔记下阿华现在的地址。
档案里显示阿华曾经是沈务的得力助手,和沈务一起出生入死,挡过子弹的关系,可听沈行东的话这个阿华似乎过得并不如意,他穷困潦倒,为什么宁愿找沈行东借钱也不愿找沈务?如果这个阿华真的和张采欣的死有关,那沈务也绝脱不了干系。
阿华的住址离c市极远,都快住到天朝的边境线上去了,张释与苦恼该怎么绕过沈务找到这个人。
思来想去得出的结论是绝不可能。沈务对他防的很严,今天不过是去见沈行东一面沈务就已经有所察觉,虽然沈务没说张释与也能感觉出来,要花这么长的时间远离c市,沈务绝对不会同意。
张释与没办法,只好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张松年。
“我过几天回国,我们再想办法。”张松年道。
“好。”
张释与不知道沈行东的用意。沈行东这个老东西弄出一个杨大伟的事来害他,转眼又能笑眯眯帮他,还说他以前就见过自己,而张释与甚至连沈行东的目的都不知道。
按理说沈行东想要的不过是沈氏,想要沈氏却从张释与这里下手,就应该拿着张释与想要的东西和他谈条件,但沈行东什么条件都没提,这才是最值得提防的地方,谁知道沈行东的资料里有没有做什么手脚,说不定是沈行东故意把线索往沈务身上引,想骗自己上当。
……
张松年真正到c市是一个星期以后,他赶到沈家,二话没说就要带张释与走,沈务自然不同意。
“张教授,释与如今是我沈家入了家谱的儿子,你闯进我家要带我儿子走,是不是该问问我的意见?”
张松年话里带着嘲笑:“问你的意见?问你的意见释与离死期也不远了。你知道他的失明症已经严重到每天发作的地步了吗?”
沈务震惊,连忙问张释与:“释与,他说的是真的?”
这件事张释与最不愿沈务知道,但他也没告诉张松年,张释与不知张松年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也不知道张松年把这件事告诉沈务有什么用意,但张松年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张释与只好点点头,硬着头皮道:“是的。”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沈务急道,“现在你就跟我去医院,再不能耽搁。”
“先生不必费心,我这次来就是带释与去治病的。”张松年道,“我从前的一位校友对中医颇有研究,这次来就是和他约好了时间,带释与去看看。”
沈务问:“不知张老说的是哪位名医?”
“吴思位王医生,不知先生可曾听说过?”
吴思位的大名沈务略有耳闻,他是现今中医界的泰斗人物,只是已经隐退多年不再替人看病,沈务为张释与的病也寻过他几次,都是无果而终,没想到竟然和张松年是同校的校友,沈务的态度有几分松动,“不知张教授打算带释与去几天?”
“这个自然要看王医生的时间,先生现在问我岂不是笑话?”
沈务思量片刻道:“张老关心释与,沈某很感激,只是释与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盯着他的人很多,我派几个手下和你们同去,不知张老意下如何?”
“这个当然是再好不过,我还正愁我一个老头子带着个病人一路上要遇上什么事连个照应的都没有,还是先生考虑周到。”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今天就动身。”
“不行。”沈务断然拒绝,“这件事还要细细安排,张老不如先在沈家暂时住下,等我安排好人手再动身也不迟,也让释与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恩师。”
既然沈务答应了这事,张松年也不急于一时,只是叮嘱沈务:“先生还是尽快为好,王医生这些年喜欢外出旅游,我好不容易得知他在南方暂住,先生要是耽搁太久王医生走了,那就连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了。”
沈务让管家带张松年去了客房,自己把张释与叫到书房。
“你病一直没好怎么不跟我说?”沈务刚关上书房门,转身对张释与责备道。
“我不想去医院,再说也治不好了,就这样吧。”张释与自己倒是没所谓,这个病已经十多年了,要是有问题早就有了,拖到现在没什么大事,那就代表暂时死不了。
“什么不想去医院?释与,你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知道爱惜吗?你万一因为这个病失明了怎么办?万一……万一……”万一你死了,怎么办?
沈务想到这个可能,心里就一阵疼,张释与的身体状况是沈务的一块心病,他现在越发恨自己当年怎么就没再坚持找张释与,如果他那时没有丢下张释与,也不会让张释与带着一身伤痛苦这么多年,也不会到头来和张释与的关系紧张成这样,也不至于生病的这个人不在乎自己身体,沈务却巴巴的在他跟前心疼的要死。
张释与轻笑:“我要真瞎了,真就哪都去不了了,只能在你身边待着,不是正中你的下怀吗?万一我要真死了,那也是我的命,阎王爷只给我这么长的阳寿,怪不得别人。”
“胡说!”沈务抓着张释与肩膀对他认真道,“释与,我要让你在我身边活得好好的,比任何时候都好都快活,说到做到。”
张释与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父亲,离了你我才能快活,你放我走我才能快活,你也不想想我这病是因谁而起,又是因谁才恶化到现在的程度的?在你身边,我怎么可能快活?”
张释与很久没对沈务说过这么狠绝的话了,沈务差点以为张释与的态度已经开始转变,谁知他是嘴上不说,全藏在心里了。
沈务颓然垂下手,自嘲道:“既然你这么不惜一切要摆脱我,当初又何必回来?”
“反正都是比你软禁,在哪里有什么区别?况且a国的那些下人比沈宅里的还坏一些,留在那也是怄气。”
“这下你的那位恩师可算是救你脱离苦海了。释与,你这一去多久能回来?五天?十天?一个月?这么久不用见我,你一定高兴得很。”
“我当然高兴,要不是你困着,我巴不得现在就走。”
☆、第六十六章村里人
第六十六章村里人
张释与在这个山沟里已经转了近十个小时,一无所获。张释与早晨进山,带着那个叫阿兵的保镖已经在山里走了快一天。
张松年带张释与出来,寻医虽然是个由头,也是张松年早早就计划好的,张释与是他的亲外孙,他的病一天不好张松年连下去见他女儿的脸面都没有。张释与这么多年也算是遍寻名医,张松年带着他把a国有名的西医都看了个遍也没什么效果,无奈之下想起自己多年前的老友,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张松年以前对中医嗤之以鼻,中医这东西太玄妙,什么经脉穴道的看不见摸不着,跟迷信似的,但事情到了这一步,疾病乱投医,也不管什么迷信不迷信了,能治好病比什么都强。
巧的是吴思位暂居的山旮旯离张释与要找的阿华家并不远,都在天朝南端的边境线上,都是山沟里的小村子,还是邻村,也算是意外之喜。
他们这次出来一行人有九个,除了张释与爷俩和阿兵,沈务还派了六个手下跟着,千叮万嘱决不能让释与少爷有半点差池。
吴思位和张松年多年未见,张松年到了之后吴思位不急着替张释与看病,先和张松年叙旧,张释与无事可做,山里信号也不好,借口跟着村民一起去采药出了门,出门后给村民塞了几百块钱让他帮忙甩掉了沈务的那几个跟屁虫,这才拿了阿华家的地址问过那个村民,和阿兵一起去找人。
谁知地图上看起来不远,但山路崎岖,有很多地方要绕行,这么耽搁下来,到阿华那村子时天都快黑了,说是一个村子,实际每家每户相隔极远,张释与一路问过去,真正找到阿华已经月上梢头。
阿华常年在田里劳作,皮肤黝黑,脸上皱纹交错,头发灰黑掺杂,看起来很邋遢,深蓝色的裤子上好几个补丁,针脚歪歪扭扭,两只裤腿卷到膝盖,及拉着人字拖,和村子里任何一个朴素的农民都没什么不同,完全看不出这个人是十几年前跟在沈务身边做事的得力手下。他正穿着一件旧得发黄的白背心在井边打水,听到有人进门的脚步声立马转头,见到来人时愣了一下。
虽然已是晚春,可山里冷,张释与里面穿了件薄线衣,外头还加了一件风衣,阿兵不惧冷,西装三件套,两人一看就不是山里人的打扮。
“你们是谁?”阿兵警惕地问。
“请问您是阿华先生吗?”张释与对阿华礼节性地微笑。
阿华已经很多年没听别人叫过他先生,再听到这个称呼有些不适应,拘谨地点头:“我是阿华。”
“不知您还记不记得我,我叫张释与。”
阿华听到张释与三个字脸色剧变,慌乱地往后退几步,抵着水井边沿才勉强支撑住身体站稳,强装镇定道:“什么张释与李释与,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我,也该认识沈务,或者你认识沈行东?”
阿华恶狠狠地瞪他,“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你来又是为了什么?”
“这么多年你只和沈行东联系过,你说是谁告诉我你在这的?至于我来干什么……阿华,你要真不知道也不会这么紧张。”张释与一直在观察阿华的一举一动,他看向自己时眼神闪躲逃避,肯定和当年的事有关。再说……张释与眼神向下停留在阿华左臂上,那条左臂上的纹身估计他自己去洗过,但还是有淡淡地印记,稍加分辨就能看出不同。张释与几乎能确定要找的人就是阿华。
面前这个人有可能就是残忍杀死他母亲的真凶,思及此,张释与就恨上心头,表情也不由自主变得狰狞,他眉头紧锁,眼睛死死盯着阿华,朝他步步逼近,质问道:“当年我母亲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啊?”
“没……没有!”阿华被张释与看得心慌,张释与的眼神很奇特,一只眼里全是杀气,恨不能要把他吃下去,另一只眼里却干净清明,很天真的模样,阿华不知道是因为张释与只有右眼能看见东西,还以为张释与脑子有什么毛病,毛骨悚然地下意识还要后退,身子往后一翻,差点摔进水井里,幸好他眼疾手快扶住水井边上的柱子才稳住身形,无路可退,阿华只好再次大声反驳:“你母亲的死不关我的事!不是我的错!”
“那你为什么这么慌张?既然和你无关,你为什么在这种穷山僻壤躲了这么多年?你为什么宁愿靠沈行东的接济也不愿去找你的老东家沈务?嗯?阿华,你早点承认,我也能让你少受点罪。”
“不是我干的……是沈务……是沈务!那个女人是他亲手杀死的!就是他!”阿华闭上眼绝望地大喊。
张释与的第一反应就是阿华在撒谎,说沈务指使手下杀的人张释与还有几分信,沈务自己杀人?怎么可能!再说杀了张采欣沈务就不得不把他这个累赘领回去,他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你胡说!当年沈务连沈家的事都忙不过来,从哪来的时间千里迢迢跑去杀一个女人?他杀了她又有什么好处?再说沈务杀人还需要亲自动手吗?阿华,扯谎也要扯得真一点。”
“是我亲眼看到的!”阿华梗着脖子和张释与对峙,“张采欣身上是不是有被虐待的痕迹?她是不是七窍流血死不瞑目?你见过那张照片吗?那些都是是沈务的手下做的!你以为那照片是谁拍的?就是我!我不想跟那些人一样……那些人就是畜生,迟早要遭报应!”
“不……不可能……”张释与揪住阿华的领子,“你在撒谎,谁派你来挑拨我和沈务的关系的?是不是沈行东?还是沈家什么狗屁的七大伯八大叔?你给我说!快说!”
“就是沈务那个畜生!”阿华用力挥手打开张释与,远离他整整自己身上本来就破旧的背心,才嘲讽地看向张释与:“那年我虽然跟在沈务旁边做事,但也只是他身边一个极小的小喽啰,核心的事根本接触不到。那天我也是无意中碰上沈务和你母亲的交谈,你母亲不知用什么话威胁沈务,把他惹恼了,他才吩咐人把那女人绑起来的,先jian后杀!”
“别说了!”张释与一拳揍到阿华脸上把他揍趴在地上,又上脚往他身上踢踹,他不懂功夫,踢打之间全无章法,天气干燥,张释与周遭尘土飞扬,“你在撒谎……你在撒谎!怎么可能是沈务……沈务绝不是那种人!”
阿华被张释与用尽全力踢打也不反抗,抱着头哈哈大笑:“我当时怕被沈务发现了才躲到这山里来的,没想到沈务没找来,你这小白眼狼倒是先到了,你还不知道吧,沈务当年想连你一块处理了,谁知还没动手就被人散播出去,你才保住了一条小命!”他被张释与一脚踢中了肚子,登时吐出一大口血,血沾着尘沙尽数糊在了他脸上,黑一块红一块,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现在看你这维护沈务的样子,莫非是认贼作父了?哈哈哈哈……”阿华笑得猛咳,又咳出一大口血,一旁的阿兵怕张释与真闹出人命来,把张释与弄开,阿华勉强捂着腹部做起来,掀起背心擦擦嘴角的血,又继续说:“沈务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一个杀人凶手还平白得了个儿子!你还给他当儿子当得心甘情愿……可笑啊,可笑!”
“你不知道当年你母亲的惨相,你说那么多的大男人,怎么就敢那么对一个小姑娘呢?身上连一块好皮都没有了……他们也不怕遭了天谴!”
“你想不想知道你母亲是怎么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她是被沈务活活勒死的,一根细细的绳子套在她脖子上慢慢用劲儿,一边用力往死里勒,一边还有个男人在她身上糟蹋……”
“你给我住口——你给我住口——!”
张释与歇斯底里叫喊,他不愿相信阿华说的是真相,这一切都不是真的!阿华的地址是沈行东给他的,说不定……说不定阿华早就和沈行东串通好了!沈行东一直对沈氏虎视眈眈,他想栽赃嫁祸给沈务简直太正常……这一切都是沈行东搞的鬼!沈务虽然无情,好歹光明磊落,怎么会做出这么惨无人道的事!?
张采欣的死,张释与想起来都是凌迟挖心之痛,他根本不敢想张采欣死前可能会遭到多少虐待。然而这些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全被阿华曝露在太阳底下,张释与最不愿直面的事全都血淋淋摆在他面前,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沈务……沈务!
张释与被阿华的话刺激得完全丧失理智,脑子里全是沈务,沈务就是个魔鬼,自己还认这个魔鬼做了父亲!还一口一个“父亲”叫得欢!这世上怎么会有他张释与这么蠢的人,明明所有的线索一条条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偏偏他要自欺欺人维护沈务,维护这么一个衣冠禽兽!莫非真被沈务洗脑了?莫非……莫非自己对沈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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