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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右眼人生 作者:贪图享乐

    第4节

    “怎么了?”张释与看那女生欲言又止,问道。

    女生朝张释与椅子后面递了个眼色,笑得勉强。

    张释与顺着她眼神看过去,发现沈务站在他身后,后面还跟着助理。这些实习生没想过自己来沈氏打个酱油还能惊动董事长,面面相觑,神色也有些紧张。张释与佯装淡定放下饭碗,示意学生们站起来,自己先跟沈务问了好:“沈董好。”又冲着那些手足无措的孩子使了个眼色,有几个机灵的带头先站起来问了好,其他人也慌手忙脚站起来道了声“沈董好”。

    沈务微笑着回了好,问了些“在公司还习惯吗”“年轻人多努力”之类的鼓励话,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子们一个个被说的热血沸腾,恨不能现在就回去加班加点干活。客套完,沈务示意张释与跟他过去。张释与这边吃的差不多,打发了还在热血的学生,走到沈务落座的窗边,这位子周围有几株大型盆栽,隔绝了大部分实视线,挺隐蔽的。

    “董事长,您来吃饭?”张释与看沈务面前摆的餐盘,随口找个话题。沈务示意他坐,他也不客气,拉开沈务对面的椅子坐下。

    “你办公室定下来了吗?”沈务问。

    “人事部还没通知,我等会儿去问问。”

    “不用麻烦了,我办公室加了张桌子,你跟着我熟悉熟悉公司业务,有什么不懂的问我也方便。”

    “董事长,我学信息的,您别强人所难。”张释与纠结地说

    “我本来想让阿湛带带你,但是阿湛最近为了阿清的事焦头烂额,你既然这么说了,那阿湛只好受累了。”沈务眯着眼看张释与,明明是匹狼却笑得像只狐狸。

    张释与听到沈湛就想起沈清。自从沈清说了那种话以后张释与对这方面就很敏感,他想起沈湛对沈清捧着宠着的那股劲头,有些头皮发麻,连忙说:“先生,学校规定,带队老师只负责学生实习相关事项。”

    “那不如让你领导亲自跟我说?”

    沈务就是z大的财神,他这么说了,估计也知会过校里,张释与窝火答应,心里却骂着万恶的资本家。

    ……

    沈务这个老男人,工作起来还是挺帅的。

    张释与桌子上摊着上个季度的报表,上面的各种术语数字他看得头晕眼花,干脆丢在一边,咬着笔发呆。他对面就是沈务,沈务正在和分公司高层开视频会议,认真看着屏幕,嘴里说的名词张释与听得半懂不懂,只是觉得真帅。

    大抵男性天生有着对强者的崇拜,张释与以前只把沈务当成沈家当家,他知道沈务手腕通天,从没见识过,今天窥见冰山一角,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掌握着,并壮大着一个商业帝国,他对沈务产生了一点点敬佩之意。

    只是一点点。张释与对自己强调。

    ☆、第十六章意外

    第十六章

    “释与,我有这么好看么?”沈务结束会议后,看着发呆的张释与微笑。

    张释与回过神来,尴尬地擦擦笔头上的口水。边上进行会议记录的小秘书捂着嘴偷笑。

    “遇着问题了?”

    “董事长,”张释与苦着脸说:“我真的没学过这些,连这些名词是什么都不知道,您就饶了我吧。”

    “没人天生会,我说过你有问题可以问我,我教你。”

    “您能教我几次?您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公司怎么办?再说了,我的兴趣真不在这。”张释与叹气,“先生,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我不是大少爷。”

    沈务本意只是把张释与弄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也不是真的想把张释与培养成另一个继承人,如今目的达到了,松了口:“你不愿意,我不强求,不过办公室已经定下来了,就暂时如此吧,人事部有人事部的事,这点小事就别麻烦他们了。”

    “是……”张释与暗骂沈务老奸巨猾,这么个破事拐那么大个弯。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啊?”

    “你盯着我看了这么久,我有这么好看么?”

    “……”你好看,你全家都好看。

    张释与想想,沈务全家的确是都挺好看的。

    ……

    张释与整日对着沈务,头几天心里还是别扭,他在沈务对面坐着,每天来往的下属看大熊猫似的打量他,张释与只好弓着腰猫在笔记本屏幕后面假装不存在,谁知过了几天居然也习惯了。有意无意的,他连沈务的很多习惯都记得清楚。沈务只喝茶不喝咖啡;沈务有强迫症,用过的东西必须归于原位;沈务有一个助理三个秘书,二秘最漂亮一秘最能干……

    总体来说张释与和沈务相处得还算愉快。各忙各的互不打搅,大多时候没什么交集。沈氏的员工都是工作狂,不到晚上九点连个下班的都没有,一个星期下来张释与带的那几十个实习生都一脸惨兮兮。倒是张释与,每天写写代码查看查看学生情况,没事干的时候就打打俄罗斯方块,不过老是死在第十二关,他眼睛跟不上小方块的下落速度。

    张释与带这几十号人出来,最怕出意外,还是出了意外。有个男生使用电焊操作不当引发了小范围火灾,整条左臂严重烧伤。

    张释与接到这个消息时鼠标差点甩出去,问清楚医院地址就往外赶。他在电梯里拨通了系主任电话,向他说明大致情况,系主任听到后大惊失色,劈头盖脸骂了张释与一通,又发觉现下不是教训人的时候,赶忙挂了张释与的电话通知了院里校里的各个领导。张释与出沈氏大楼就看到沈务的那辆车停在门口,司机探出头来朝他招手:“释与少爷,先生让我送你——”张释与来不及顾虑,急忙跑过去打开副驾驶:“去平安医院,麻烦您了。”

    “哪里的话。”司机发动车子,他知道张释与有急事,不敢耽误,在市区里车速开到近80迈,不到五分钟就到了平安医院。

    张释与赶到时,那个男生的手臂已经包扎结束,整条左臂被裹在绷带里,像木乃伊。他正在和两个同车间的实习生聊天,看见张释与进来紧张地喊了一声“张老师。”另外两人看到张释与也迅速收了笑,低头不语。

    “你怎么样?”张释与看那男生还有说有笑的,悬着的心放下不少。

    “医生说还好,就是还得住院一段时间,恐怕实习是赶不上了,张老师,对不起,给你惹了这么大个麻烦。”男生朝张释与咧咧嘴,神色带着愧疚。

    “这个我去跟院里说,你好好养伤就行。”张释与话还没说完,病房门从外打开了,从男生的班导到院长一下来了近十号人。那些人跟张释与简单打了招呼,和颜悦色地和男生聊了几分钟,又跟查房的医生详细了解了男生伤情,得知没有大碍后都松了口气,寒暄几句就示意张释与回学校细说。

    院长办公室内。

    “你怎么回事!带个实习生把人家弄进医院去!学校怎么和学生交代?怎么和学生家长交代?”一向温和的院长拍着桌子大发雷霆,“我们院还从没出过这么大的安全事故,你可倒好,成了第一人了!小张啊小张,我看你平时挺老实的,怎么捅了这么大的娄子?”

    张释与知道这事的确是自己监管不力,严肃道:“院长,这事怪我,院里下什么处分我都接受。”

    “处分那都是小事,当务之急是安定住其他学生的情绪,安定住学生家长的情绪。”院长叹气,“这事要是被媒体知道了,z大恐怕要上头条。”

    “院长,对不起。”事到如今,张释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事故原因出来了么?”

    “我马上去问。”

    “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是。院长,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院长挥挥手让他出去。

    张释与出了学校马不停蹄赶到发生火灾的那个车间,火势不大,早就被扑灭,现在只剩几个工人在清理设备。张释与到的时候沈务也在,车间负责人诚惶诚恐向他汇报火灾详情,脑门上全是冷汗。

    “董事长,厂里的设备一星期前才检修过,绝对没有问题!带那个学生的工程师也反复强调过安全问题,这、这责任真的不在我们啊……”车间主任抬起袖子擦擦汗,哆嗦着解释。

    沈务神情冷淡,也不知听没听进那些解释。他看见张释与过来,问道:“那个学生怎么样了?”其实他早就把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只是起个话头和张释与聊两句罢了。

    “左臂大面积烧伤,痊愈估计要两个月。”

    张释与坐院领导的车回的学校,又搭出租车到的工厂,工厂地方偏,司机停在厂子门口就死活不愿往里开了,张释与一路小跑到的车间,头发都湿透了。他喘着气回答完沈务,困难地吞咽了一下。

    沈务的助理机灵,连忙取了水和干毛巾,他把水递给张释与,毛巾却被沈务半道接了过去。

    张释与道了声谢,仰着头灌下去大半瓶水,喉结随吞咽动作有规律起伏。他喝得太急,嘴角溢出些许,混着满头大汗顺着脖子没入衬衫领子里。

    沈务就着手上毛巾给张释与擦擦嘴边和脖子上的液体,张释与反应过来,尴尬挡了一下,向旁边退了一步,“谢谢沈董,我自己来就行。”

    沈务也不坚持,淡淡点头,顺手把毛巾递给他。张释与拿毛巾胡乱在脸上头上糊撸几下,朝边上站着的车间主任说:“主任,我想问问我那个学生的事故调查下来了没有?原因查出来了吗?”

    “查、查出来了。”车间主任看看沈务眼色,才说:“小张老师,这件事责任确实不在我们车间,我们的工程师已经多次强调过安全问题,是你那个学生不遵守使用规范,这才……”

    “主任,我们先去看看调查结果,其他的以后再说。”张释与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本身是有些护短的,自己的学生做的不对,也轮不到外人多嘴。

    车间主任本来以为张释与不过是个普通的实习生带队老师,但看沈务对张释与殷勤的样子又觉得张释与来头不小,连忙把他们领到档案室,看了事故调查结果,还调了当时的监控录像。

    正如主任所说,责任果然在那个男生,没等电焊冷却就靠近衣物引起的自燃,当时工厂里人不多,他被人发现时整条手臂已经被烧起来了,还烧毁了部分设备。照目前情况,男生恐怕还得付沈氏一大笔设备维修费用。

    张释与用u盘拷了所有资料,冲车间主任抱歉地笑笑:“确实是我们的过错,主任,给你造成这么大的麻烦实在抱歉。”

    “不敢当不敢当,这这这……事情弄清了就好,弄清了就好。”

    沈务一直没开口,见张释与忙得差不多了才说:“弄清楚了先去吃个饭,你从上午忙到现在,这都下午四点钟了。”

    车间主任一听立马张罗着要定个酒店招待张释与,张释与现在哪有心思吃饭,委婉拒绝了那个胖胖的主任,拔了u盘就往外走:“沈董,我还要去给院里汇报情况,今天没时间,改天再好好谢谢您。”

    沈务听他这么说,也跟了上去,“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今天已经给沈董添了这么多麻烦,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释与,你跟我非得这么阴阳怪气的吗?”

    张释与不明白自己哪里阴阳怪气,只好说:“这几天看先生也不像个闲人,先生,我知道您也忙得很……”

    说话间走到门口,沈务的车就停在面前,保镖开了后座车门,沈务也不跟张释与废话,直接扯着张释与的胳膊把他弄上车,自己也跟着坐进去。

    张释与白了沈务一眼,没法子,只好先给院长打个电话知会一声。院长估计是在校长那受了气,在电话里又把张释与训了一通,说得激动了顺手不知抄起什么就砸了,“嘭”的一声巨响。张释与对着手机连连道歉,

    “是是,院长,这件事是我失职。”

    “所有过错都在我,是是是,我没有带好学生。”

    “学生家长来了我一定好好道歉,院长您别急……”

    沈务瞥见张释与点头哈腰的样子,伸手夺过他的手机——

    “请问是李院长吗?我是沈务。张老师在我这还有些情况需要了解……好,再见。”

    沈务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张释与:“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他看着窗外,又补了一句:“天塌下来你老子给你顶着,你慌什么。”沈务眼里这点事儿真不算事,沈清随便捅个篓子都比张释与这点鸡毛蒜皮大。

    张释与懒得理会沈务,继续玩他的俄罗斯方块,还是死在了第十二关,他烦躁地抓抓头,这游戏张释与下了两年了,第十二关就从来没突破过。

    “这游戏阿清五岁时就不玩了。”沈务看张释与的屏幕上出现gaover字样,冷不丁说道。

    张释与以为沈务在看风景,听他这么说吓一跳,讪笑着收回手机。

    张释与第一次知道俄罗斯方块这游戏还是因为沈清。

    那时候张释与还跟在沈湛屁股后面上小学,某天晚上放学归来,沈湛一下车,才三四岁的沈清就朝沈湛扑了过来。沈湛笑着抱起自己的弟弟,让他在自己怀里撒娇。小小的沈清手里举着个手机,嚷嚷着自己玩游戏死了,让沈湛帮他“报仇”。那款游戏就是俄罗斯方块。

    那时候的张释与站在一边,看沈湛把沈清搂在怀里,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盯着屏幕,神色紧张如临大敌。小孩子都爱游戏,张释与记得自己当时也悄悄挪过去偷看。沈湛最后也没能帮沈清“报仇”,不过那兄弟两人脸上都带着愉悦,沈清搂着沈湛的脖子狠狠亲了他一口,沈湛带着一脸口水哈哈大笑。

    以后我也要买个手机,上面要带这个游戏。张释与羡慕地想。

    等后来他果然买了个带俄罗斯方块的手机,才觉得这游戏简直无聊透顶。

    不过拿来打发时间倒是很好。

    “小少爷天生聪慧,自然不会玩这么无聊的游戏。”张释与自嘲地笑笑,又感叹道:“什么时候我把这游戏通关了就好了。”

    沈务闻言,拿过他的手机,调出俄罗斯方块帮他玩。十二关只是小意思,十三关也容易得很,十四关、十五关……二十关……

    “……”沈务面色阴沉看着张释与,“这游戏多少关?”

    “大概一千多关吧。”张释与声音里带着愉快,看沈务被耍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沈务默默把手机还给张释与。他眼睛看着前方,余光悄悄瞄了一眼张释与,发现他捂着嘴偷笑,像只偷了腥的猫。沈务偏头看向窗外,嘴角也悄悄勾起来,这个不起眼的大儿子笑起来挺好看的。他这么想着,心跳频率稍稍加快。

    ☆、第十七章三百万

    第十七章三百万

    出了安全事故,实习全面叫停,那些实习生倒是高兴,实习期间没有课程安排,这么一来等于平白无故多了半个多月的假期。张释与学校医院工厂三头跑,几天下来脸都瘦得凹陷下去。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出事学生的治疗费用,沈氏承担一部分,保险公司报销一部分,学校补助一部分,这还好办,最要紧的是工厂里火灾中损坏的几台机器。这几台机器都是国外进口的,一台少则几十万多则上百万,好几台都烧得不能用了,这些损失自然是那个男学生承担。

    张释与这些天为这事一个头两个大,他刚拿到工厂方面的律师函,损坏机器折旧后还要赔偿大约三百万。三百万,这对一个普通家庭差不多就是个天文数字,何况受伤男生还是贫困生。他和工厂负责人商量过能否减少赔偿金的事,人家也是一脸为难,只说知道学生经济条件有限,这已经是扣除了保险公司赔偿之后的金额,没法再降低。

    张释与拿着那几张轻飘飘的律师信站在病房门口,踌躇着怎么和这男生开口,却听病房里有人正说得眉飞色舞热闹非凡。

    “告诉你们吧,那天那火‘唰’一下窜了两米高!我半边袖子一下烧没了!但是我是谁啊,我就不是那胆小怕事的怂人!当机立断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结果……”病床上的男生说到激动处抬高被纱布缠得严严实实的左臂,神秘兮兮冲周围坐着的几个同学压低嗓子问道,“你们猜结果怎么着?”

    那几个孩子被吊足了胃口,纷纷催促道:“怎么这怎么着?别卖关子了你快说!”

    张释与听到他言语中竟然还挺自豪,气得笑出声来,推开病房门走进去,朝那男孩扬眉:“就是,结果怎么着?杨大伟,你倒是说给我也高兴高兴?”

    那个叫杨大伟的男生一下子蔫了,高举着的左臂讪讪放下,嗫嚅道:“张老师,你怎么来了……”

    其余几个同学见张释与进来了,也都畏畏缩缩起了身,找理由告辞了,病房里霎时间只剩张释与和杨大伟大眼对小眼。

    “张、张老师,你找我有事?”杨大伟等了几分钟不见张释与开口,小声问道。

    “沈氏那边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张释与随手拉张椅子坐下,把手上的几张纸递给他:“这是工厂那边的律师函,你看看吧。”

    杨大伟看完就蒙了,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瞬间眼泪都出来了,“张老师,三、三百万……就是把我卖了我也赔不上啊……我家在农村,我爸妈为了供我上大学还欠了好几万的债,张老师,你救救我……那天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张老师……”

    张释与看个大小伙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件事说起来也有他的责任,如果他当时跟着他们下工厂,如果他当时能把这些孩子看严实点,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你先别着急,只要人没事,一切都有得商量……”具体怎么商量,张释与也不知道,他叹口气对杨大伟说:“你父母知道你住院的事了么?”

    “我进医院当天就知道了,”杨大伟啜泣道:“只是我家偏,要做四个小时汽车外加三十多个小时火车才能到c市,估计他们现在还在路上……”他突然握住张释与的手,“张老师,这事千万不能让我爸妈知道!他们二老送我上大学不容易,我爸爸还有心脏病,要是知道这事,万一……万一……”小伙子说着说着又开始哭。

    张释与被杨大伟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他不习惯别人的肢体接触,大力抽回手,从病床边的凳子上迅速起身,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一米开外。杨大伟正哭得伤心,被张释与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的,“张老师,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张释与暗骂自己发神经,稍微走近病床,“你不说,校方也要把这件事告知他们,纸包不住火。”

    “别!张老师,我求求你千万别告诉我爸妈!不然你就是逼我去死!张老师!”杨大伟声嘶力竭地哀求,张释与无奈,“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只能把你的意愿和学校反映。”

    张释与又安慰了杨大伟几句,立马出了病房往学校赶。几个校领导都在,正等着张释与呢。张释与把工厂和杨大伟的意思简单说了,对于杨大伟的意愿,院长自然又是一番破口大骂,骂张释与不会办事,这么大的事不通知学生家长,出了事学校要出不了兜着走!校长知道张释与和沈务的关系,赶忙劝住院长,缓和气氛,但是对于这三百万,大家都没什么好主意——祸是杨大伟闯的,责任也在杨大伟,学校垫了好几万的医疗费已经是仁慈,这三百万学校不可能帮杨大伟出。

    张释与也料到如此,只说:“那杨大伟他父母那里……”

    “小张啊,杨大伟是你带出去的,现在出了事了,恐怕他父母那里还要你去沟通……”校长一脸和蔼。在他看来,谁要是弄出了这么个事那都是大事,但是张释与不同,张释与身后站的是沈家,就算张释与只是沈家的养子,区区三百万而已,沈家动动手指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张释与看着校长笑眯眯的脸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知道校长打的什么算盘,瓮声瓮气道了知道就走了。

    张释与自认不是个无私的人,三百万,如果这次实习的带队老师不是他,就算杨大伟在他面前磕头磕死他都不会眨一下眼。偏偏这三百万里张释与是有监管不力的责任的,责任还不小。张释与工作不到两年,加上在a国发表的论文和其他杂七杂八的收入,他手上一共也才五十万左右,三百万,简直是天方夜谭。

    晚上九点,深秋夜里冷得很,除了零零星星几对小情侣,偌大个学校基本没什么人。张释与双手插兜在校园里瞎逛,脑子里一会儿是三百万,一会儿是杨大伟鼻涕眼泪混在一块的哭脸,一会儿又是沈务一脸嘲讽对他说:“你不是恨我吗?看,张释与,你还不是要来求我?”求你大爷。张释与撇着嘴想,随意把路上挡着他道的一个易拉罐踢得咣咣作响。

    那个易拉罐滚得老远,被一双穿着运动鞋的脚踏平。

    居然有人比我还无聊。张释与顺着那双脚抬眼看去,有点发蒙。

    那人是沈清。

    夜里黑,沈清头上一盏半亮不黑的路灯,光线闪闪烁烁模糊洒下,在他头顶笼成一帘半透明的雾,朦朦胧胧掺了几只飞蛾蚊蝇毫无头绪乱飞乱撞,他的头发反着灯光染成橘色,绸缎一般光滑柔软,面容却掩在暗处,看不清表情。

    沈清倚着路灯柱子,脚下还踩着那个已经瘪了的罐子,他不知从哪过来的,上衣裤子都蘸着大半泥泞,有些狼狈的模样,哪里还像那个不可一世的沈小少爷?

    张释与离沈清四五米的距离,认出沈清后谨慎退了几步。

    “释与哥……”沈清朝张释与走近,张释与头皮发麻,脚步凌乱又退了好几步朝他大喊:“你别过来!”

    沈清往前的脚步顿住。张释与脸上的惊慌与戒备在昏黄的光线里一清二楚。沈清嘴里泛起苦味,他勉强扯扯嘴角,“释与哥,我好想你。”

    张释与有段日子没见着沈清,刚刚把这个祸害忘了,没想到人家少爷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他不敢耽搁,直接掏出手机拨通了沈务的电话,他慌不择言,也顾不得规矩,直接朝那头吼着:“沈务!你快把沈清给我弄走!弄走!”

    那头沈务还没下班,接到电话一头雾水:“阿清?他不是在家么……”

    沈务话还没说完,这边沈清三步并两步凑近张释与,夺了他的手机挂了,拽着他手腕哀求:“释与哥,你别这样,我、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可怜巴巴的。

    张释与眼里,沈清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看起来人畜无害,可狼就是狼,张释与用力挣扎,扣着他的那只手却纹丝不动,“沈清你放手!这里是学校,到处都有保安巡逻!你别乱来……你放手啊!”

    沈清从小练出来的手劲,哪是张释与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教书先生能挣开的,他拽着张释与道:“释与哥,我就要出国了,去日本。”

    “日本好日本好,小少爷,你、你先放手,有话好好说……”

    “那天之后我被我大哥关在家里了,我想见你,可是我出不来……释与哥,我想你……”沈清嗓子有点哑,“我从三楼窗户跳出来的……释与哥,再不见你一面,我就要疯了……”沈清作势要搂张释与。

    “别动!”感觉沈清靠近张释与都头皮发麻,哪里敢让他近身,他能活动的那只手突然掏出裤兜里的小水果刀抵在自己脖子上,“你再过来,我就死在这!”说完自嘲地笑了,这种女人用的手段,没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也派上用场了。

    “释与哥……”沈清慢慢松手,小心翼翼说:“我不过去,你小心点,这刀锋利的很……”

    那刀的确锋利,张释与脖子被刀刃磨破了皮,鲜血渗出来,刀子红了大半。张释与此时注意力都在沈清身上,没觉出痛来,他眼珠子通红,在夜色里吓人得很。

    “释与哥,我已经知错了……”沈清苦涩地说,“那天是我犯浑,我保证以后不会了……释与哥,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强迫你……我知道你吃过很多苦,我会对你好,比任何人都好……”

    张释与觉得可笑,沈清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做事不管不顾,他朝沈清笑得发狠:“去你妈的,沈清,不说我要不要你的好,退一万步,我他妈还是你哥呢,我身上还流着沈家的脏血呢,你说这话恶不恶心?”

    “反正你也不认这个!有什么关系?既然你不承认你是沈务的儿子,我喜欢你又怎么了?我只是想喜欢你也不行吗!?”沈清觉得无辜,他只是想和张释与在一块而已,从前也没见张释与讨厌自己,不就是那天酒喝多了吗?张释与怎么连个改过的机会都不愿给他?

    “不行。”张释与厌恶地皱眉,“你怎么不去喜欢沈湛?他对你这么好,你去喜欢他,他肯定得乐疯了。”你们俩刚好狗配狗,天长地久。张释与心里恶意地想。

    “关大哥什么事?”沈清听张释与提起沈湛,有些莫名其妙。

    当局者迷,沈清对沈湛的付出理所当然,张释与这个旁观者几个月的时间看的倒是一清二楚。他也不跟沈清啰嗦,暗暗想着什么办法能摆脱这个麻烦。

    “释与哥,我肯定让你伤心了。”

    “释与哥,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冲动,你相信我行吗?”

    “释与哥,我都喜欢你十年了。”

    “释与哥……”

    沈清唠唠叨叨念经一样,张释与也不答话,俩人就那么僵持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释与抬着刀子的手都麻了,几辆车整齐停在他们俩不远处,远光灯晃得张释与眯上了眼。沈务和沈湛父子俩分别从前后两辆车上下来,后面几个保镖也跟着下来,一行人几步到了张释与和沈清面前。

    “爸爸,大哥……”沈清看到面无表情的父子俩,刚才张释与面前那股不管不顾的气势一下弱了下来。

    沈务没理会这个小儿子,他一眼就看见张释与脖子上抵着的刀子,上面的血凝固了些,红得发黑。“释与,把刀子放下。”沈务沉声道。

    张释与也不是故意自残,能管住沈清的两个男人都到齐了,拿着刀子的手垂下,才觉得脖子上的一层皮被蚊虫叮了似的,细细的疼。

    沈务一行人阵仗太大,夜晚校园里不多的几个人都围了上来,沈务让沈湛把沈清弄上车先带回去,又让手下赶紧弄点纱布创可贴来,自己则带着张释与先回了他那个小宿舍。

    ☆、第十八章走火

    第十八章走火

    张释与的那个小宿舍比上次沈务来时干净了不少,就是书还是东一本西一本扔在地上,张释与也不在意边往里走边把挡在中间的书踢到墙角,让出一条道给沈务。他看书很杂,地上有专业的杂志期刊,也有言情,甚至还有几本童话书。

    这次毕竟是张释与自己把沈务叫来的,因此对他比上次客气了点——至少给沈务倒了杯水,还加了句“家里没茶叶,希望先生别介意”。

    沙发不大,被沈务占了一半,张释与不好把沈务一个人晾在一边,搬了张小凳子摆在他身侧坐着。

    “今天……谢谢先生了。”张释与坐在小板凳上纠结着眉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谢谢。

    沈务看张释与一脸别扭相,心里发笑,但看到他脖子上那条深红色的伤口若隐若现,笑不出来。张释与心狠,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沈务多少也看出来一些,没想到他对自己也这么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阿清这段时间一直被他哥关在家里,”沈务说:“他之前为了逃出去各种方法都用尽了,后来渐渐消停了,我们都以为他放弃了,没想到他是在等机会。”

    张释与对沈清所谓“喜欢”挺想不通的,他和沈清之间唯一的交集不过是十年前的那场绑架,沈清如果真因为自己曾经救过他一命就要以身相许,这未免也太荒唐了,况且看沈小少爷的意思,不是想以身相许,是想自己对他“以身相许”……张释与讽刺地说:“小少爷把这股韧劲儿放在别的地方,肯定是一番大作为。”

    “看来你是真不喜欢他。”

    废话,我也不喜欢你啊。张释与觉得把沈务和沈清作比较似乎不妥,咳嗽一声正正神色,“先生知道就好。我听说小少爷就要去日本深造了,小少爷天资聪慧,一定能学有所成大展宏图……”

    张释与还没说完,沈务手下提着一袋子绷带药水创可贴之类的东西在门口敲门,张释与开门接了,道了谢,随手把塑料袋放在门边鞋架上。

    沈务见张释与动作不像是要上药,问:“你不擦药?”

    “今天出了一声汗,我先洗个澡。”他说完觉得不妥,又看向沈务:“先生,这也快十点了,你看……”

    “你伤口不能碰水,先包扎。”沈务敏锐捕捉到“洗澡”两个字,直接过去把那个装药的袋子接过来:“你自己估计也看不见,我先帮你擦了药,其余的待会儿说。”

    “先生,真不用……这就是蹭破了层皮,没大碍的,您明天还要忙呢,不如先回吧……”

    沈务不理会张释与,直接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半蹲下来,左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检查伤口。

    张释与身体瞬间紧绷。沈务离张释与不到三十公分,他的气息瞬间充斥张释与的鼻腔,他凑近张释与的脖颈,轻微的呼吸扫过张释与的皮肤……

    太危险了。张释与僵硬着身体想。沈务的气息太近,早就冲破了安全范围,他觉得自己是只猎物,沈务的尖牙就在他的喉咙附近,随时准备刺穿他的血管……张释与抬着绷直的手臂推开沈务,四肢并用爬到沙发后头站稳,他定了定神才道:“先生,我自己来就行了。”

    沈务正打算看看那些药怎么用,没料到张释与反应这么大,他本来托着张释与下巴的左手还停在半空,慢慢放下手起身,盯着张释与说:“过来,上药。”他瞳孔收缩,表情也有些阴沉。

    张释与想起那晚沈务大发雷霆的样子,他那时的眼神和现在有几分相似。沈务不是沈清,张释与权衡再三,还是坐回原位——反正沈务真想怎样张释与也没法反抗,最重要的是不要轻易激怒他。

    沈务没伺候过人,不过他自己早年身上有个刀伤斧砍是家常便饭,上药裹绷带也利索。他仔细贴好纱布,抬眼就见张释与抬着头闭着眼,嘴唇被牙齿咬得通红,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他觉得好笑,顺手拍了拍张释与的脑袋,“好了。”能让他亲自上药还一脸屈辱的,张释与恐怕还是第一个。

    好了?张释与不可置信地睁开眼,摸摸自己缠着绷带的脖子,“谢谢先生。”他刚才太紧张,现在放松下来眼睛里还带着水光,映着头顶的灯光亮晶晶的,下唇被牙咬得久了,上了一层釉似的红润饱满,他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腔,从沈务的耳膜钻进去,随着血液流过沈务的五脏六腑,最后进入他的心脏,产生一阵过电般的酥麻。

    又来了,那种感觉又来了沈务克制着起身后退,努力压下下腹的某种生理反应,“你这几天注意,伤口不要沾水。”他嗓子干涩,说话也沙哑起来。

    张释与点点头站起来,“我要洗澡了,先生还是回吧?”

    “我……等司机把车开过来……你忙你的就行。”事实上沈务的司机一直在楼下候着。

    张释与想想觉得沈务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在柜子里翻出一身干净衣服进了厕所。

    厕所门斜对着沙发,小宿舍隔音效果不好,喷头洒水下来的声音一清二楚。

    这次,里面那个人,真的是他的大儿子。

    这样的认知让沈务某些隐秘的兴奋愈演愈烈,欲望也渐渐有了抬头的趋势。沈务脑子里那根弦紧紧绷住,他拇指狠狠掐住手心攥紧拳头,在弦断掉的前一秒匆忙打开房门逃出去。

    张释与在厕所里听到大门打开又关上,知道是沈务终于走了,舒了一口气,搓着头上的洗发水泡沫,心情愉悦地哼起歌来。

    ……

    凌晨十二点。

    沈务靠在床头喘着粗气。

    他脑子里全是张释与,张释与的头发很柔软,张释与的皮肤滑腻腻的,张释与迷迷蒙蒙却又亮晶晶的眼珠子,张释与的红润饱满的泛着水光的下唇……他下身的东西狰狞的竖着,青筋暴起。

    沈务不由自主地想,想着张释与瘦弱的身子被自己搂在怀里,自己抚摸过的他的肌肤泛起的一层薄薄的粉色,想着他在自己身下柔软的、带着鼻音的呻吟啜泣,想着他被自己贯穿时的求饶……

    沈务手上撸动的动作越发粗暴,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沈务又想到张释与会用他那张艳红的小嘴,哭泣着,带着哀求地,叫自己“爸爸”……

    “爸爸……”

    汹涌的快感抑制不住地呼啸而过,沈务低吼一声释放出来,闭着眼慢慢平静呼吸。

    再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明。

    惨白色的月光直直照在沈务床沿上,不带一丝温度。沈务的右手还沾着湿润粘稠的液体,冰凉的。

    沈务进了浴室,花洒里的冷水冲着头顶浇下来。夜里没有云层遮挡,温度已经降到五六度,沈务却浑然不觉,把喷头拧到最大。

    对自己的儿子产生欲望,而且不是错觉。沈务不是沈清那种毛头小子,他有足够的分辨能力。

    沈务一时间无法面对这个事实。但他忽然间又能理解沈清了。

    张释与和沈务看上的每一个情人都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沈务找情人喜欢温顺的、赏心悦目的、进退有度的,这样的人如同一只画眉鸟,或者金丝雀,偶尔想起来玩玩儿,心情舒畅。但张释与不可能也不能被沈务驯养成这样的情人——他是他儿子,一个倔强的、不听话的儿子。沈务可以在这个儿子受伤时觉得心疼,可以为他的一点点成绩感到骄傲,可以纵容着他为所欲为——就像对待沈清那样。唯独,不能对这个儿子产生这样肮脏的、不符合伦常的欲望。沈务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用“肮脏”二字形容自己,这一天却来了。

    他在冷水底下冲了半个钟头,心里的火才稍稍熄了些,关了喷头,穿上浴袍,顺手拿了条干毛巾擦头发。窗户开着,不时有北风吹过,沈务也不觉得冷。

    张释与,释与。沈务来回地咀嚼张释与的名字,翻来倒去。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张释与,想拥抱他、触碰他,但是理智又把他拉回来。不能,不可以,不允许。

    沈务直挺挺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任由理智和欲望在他脑海里搏击,最后还是决定,以后离张释与远一点为好,这种不可控的欲望实在太过危险。

    沈务一夜无眠,那边的张释与一晚上也没睡好觉。

    张释与心里压得事太多,一个小小的火星就能让他不堪重负的心脏爆炸。沈清这件事也不算小事。

    张释与入睡很容易,但他睡着后喜欢做梦。一个晚上,压在他心底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的闯进他梦里,走马灯似的回放,张释与面前一下子是十年前的那些绑匪,一下又跳到沈清掐着他喉咙表情狰狞的脸,还有面无表情的沈湛,一脸鄙夷不屑的沈务……

    早晨七点,闹钟敬业的准时响起,张释与头脑发晕的睁开眼,从没觉得闹钟刺耳的尖叫如现在这般悦耳。他洗把脸后照镜子,镜子里面倒映着他面容惨白、眼底发青的一张脸。

    张释与拼命挤出个微笑,比哭还难看。

    他简单洗漱后去上班,刚到办公室,就被院长叫过去。院长跟他说,杨大伟的家长到了。

    “什么时候到的?”张释与问。

    “昨天凌晨……”院长欲言又止。

    “院长,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院长犹豫了一下,才闪闪烁烁地说:“这孩子的家长,情绪有点不稳定……”

    张释与到了医院,才知道什么叫情绪不稳定。

    张释与本来在病房外还听那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其乐融融,谁知他刚进病房,杨大伟母亲的脸就黑了,张释与被这个妇人看得一阵心惊肉跳,“阿、阿姨好……”

    “妈,这就是张老师,我住院这些天一直托他照顾。”杨大伟见到张释与,眼神有点慌乱,他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张释与的眼睛。

    张释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好静观其变,“叔叔阿姨,你们来了就好,你们别担心,杨大伟他没伤着筋骨,修养两个月就能好。”

    “我儿子的手是在学校里烧坏的,看你们学校这意思是想抵赖啊怎么着?”杨母语气咄咄逼人。

    “阿姨您误会了,杨大伟的医药费公司出一部分,医保报销一部分,学校再补贴一部分,您大概出个千把块就够了。”

    “报销医疗费就算完了?我儿子的赔偿金呢?他既然是实习时候弄伤的,那就是工伤,再说了现在还把学习给耽误了,你们赔点医药费这事就算完了?”

    张释与本来想着杨大伟父母态度和蔼点,自己劝他们几句,再把那三百万的赔偿慢慢告诉他们,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没想到这个杨母算盘打得倒好,似乎还打算把这事闹大,“阿姨,虽然杨大伟同学是因为实习受的伤,但是那是因为他自己操作不当引起的火灾,再说了人家工厂那边……”

    “张老师!”杨大伟大喊一声打断张释与的话:“张老师您累了吧,喝口水,喝口水……”他朝张释与使眼色。

    张释与叹口气,咽下到了嘴边的话,没想到杨母愈加咄咄逼人:“你什么意思?照你这么说学校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了是吧?我看你这老师也挺年轻的,年纪轻轻这么没有责任心,我呸!我要见你们校领导,你把你们领导给我找来,我让他来教训教训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小老师!我儿子是在你手上受的伤,这事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闹到媒体上去,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当这个老师!”杨母骂的口干舌燥,停下喝了口水就要继续,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杨父终于把她劝住了,杨母不甘心地补一句:“总之,没有赔偿我跟你们没完!”

    张释与这么多年一直待在学校里,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被骂得有点发懵,他还没还口,就被杨父半拉半劝弄出病房。

    ☆、第十九章躲避

    第十九章躲避

    “张老师,我老婆没文化,说话不中听,你别介意……”杨父带上病房门,一脸歉意。

    “没事……”张释与对这样一个护崽的母亲也不好评价,只说:“叔叔,这次事故确实是杨大伟的责任,赔偿……我估计弄不下来。”

    “张老师,你听我说,”杨父一把拉住张释与的手,张释与抽了回来,他也不在意,继续说:“张老师,我们家在大山里,一年到头做死做活也挣不到几个钱,我老婆这样,也是没法子……大伟这孩子手臂烧成这样,医生现在是说没什么,以后呢?这种事谁能说得准啊……”他老泪纵横,“我们现在,就是想以防万一,留点给他以后养老的钱……”

    张释与被他说得无语,杨大伟不到二十,现在给他留养老钱……“这事不归我管,你们想闹到学校你们就去闹。”张释与没好气塞了杨父一下,不管他的反应自己走了。他走出医院收到了杨大伟的短信,大意就是杨大伟心里觉得很愧疚,再三保证自己会尽快解决他父母的问题。

    [你还是尽快告诉你父母真相吧,我东拼西凑可以给你弄六十万左右,剩下的还得你自己想办法。]

    张释与发完短信无事可做。学校里为了让他安抚杨大伟父母的情绪把他工作暂时都停了,现在看杨父杨母那态度估计自己也劝不动,他连现在要干嘛都不知道。

    沿着街道慢慢走回学校也才上午十点,张释与昨晚睡得不好,直接回宿舍补觉去了,他白天睡眠质量倒是好,连梦都没做,一觉睡到天黑。

    他醒来时顺手捞了手机,才发现上面五十多个未接电话,校长的院长的系主任的……还有几十个陌生来电。张释与吓了一跳,连忙回拨了校长电话,那边校长笑眯眯地回道:“小张啊,有事吗?”

    “校长,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张释与听校长的口气不像是有急事的样子。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校长在那边笑道:“小张啊,你明天回来上班吧,学校里一堆事等着你呢。”

    “好的,校长,那没什么事我挂了。”

    张释与挂了电话心神不宁的,他总觉得发生了什么,校长那个老狐狸没事绝不会给他打电话,还打了四个!张释与又拨了院长的电话,院长语气也不像前几天那么冲了,听语气也挺乐呵的:“小张啊,你有事?”

    “院长,今天白天您找我,不好意思啊,我那时在忙,没注意。”

    “没事没事,年轻人啊,忙点好!有上进心!”

    “您今天白天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没、没有啊。”院长结巴了一下,“小张啊,我这还有事,我挂了啊。”

    电话里传来忙音,张释与又拨了其他几个人都是差不多的答案。他有些无奈,今天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难道和杨大伟的事有关?张释与想来想去,最近就这么一件大事,但是如果真的涉及这件事,校长和院长的态度就太耐人寻味了。

    张释与越想越不放心,抓起外套就往平安医院赶。他到医院的时候不到八点,杨母坐在杨大伟病床旁边给他削苹果,杨父不在。

    杨母看到站在门口的张释与,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完全不似今天早上的盛气凌人,她脸上堆着笑,连连把张释与往里迎,“张老师来啦?快快快,到里面坐!”她亲自把病房角落的那张凳子搬过来,顺手擦擦那上面不存在的灰。

    张释与被杨母这殷勤的模样弄得毛骨悚然,他坐在凳子上局促地说:“阿姨,你这是……”

    “张老师啊,今天早上的事对不住啊,”杨母把她坐的凳子拉近了些,搓着手说:“阿姨今天冲动了,你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呢是不是?”

    “妈,你别吓着张老师!”病床上的杨大伟不耐烦地说。

    张释与朝杨大伟使了使眼色,让他出来说话。杨大伟跟在张释与后头出了病房。张释与在前面带路,杨大伟在后面跟着,俩人走到医院另一头的走廊张释与才停下来。

    “说吧。”张释与环着双手看杨大伟。

    “说什么?”杨大伟莫名其妙。

    “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我就一天没露面就像跟社会脱节了似的?你们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一五一十说。”

    “张老师,我真不知道啊,我今天一天都在各个科室排队做检查,脑子都快查晕了,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更不知道了!”杨大伟急了,“张老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你要是知道什么你可得告诉我,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你才是蚂蚱呢。”张释与白了他一眼,“我要知道怎么了我也不至于来问你。不过看你妈这态度,肯定出了什么事。”

    杨大伟想想说:“你别说,我爸妈今天的确是出去了一趟,鬼鬼祟祟的,下午四点多才回来。”

    张释与在杨大伟这什么都没打听出来,眼珠子一转,还是得从杨母杨父那套话。

    俩人回了病房,杨母不知从哪弄了个盘子,短短十分钟时间竟然切了个水果拼盘出来,塞到张释与手上,“小张啊,来来来,吃水果。”

    “谢谢阿姨。”张释与温和一笑,不动声色坐回凳子,“阿姨,那个赔偿的事……”

    “赔偿啊不用你们操心,都解决了!”

    “解决了?那可是三百万!”张释与佯装惊讶,“阿姨你开玩笑吧?”

    杨大伟闻言眼珠子都瞪凸出来,张释与给他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杨母也瞪着眼睛:“什么?三百万!?那个王八蛋只说给我们赔了二十万!他自己居然私吞了二百多万!?”

    “谁?谁答应给你们二十万?”张释与眯起眼问,“阿姨,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最好现在就说,不然别说二十万,我保证你连二十块都拿不到。”

    那边杨大伟也着急地说:“是啊妈!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答应给你们赔二十万了?来历不明的钱你们千万不能要啊!”

    杨妈剜了自家儿子一眼,她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估计瞒不住,只好吞吞吐吐说:“张老师,我们今天不是故意找记者的,主要是、主要是这赔偿款……赔偿款一天拿不到,我和老杨这心里是一天都不踏实啊……这才找了记者,我们开始以为这事闹大了解决起来也快点儿,你们年轻人不是、不是都喜欢互联网吗?放在互联网上,放在微博上,看的人多……”

    张释与听她这么说,也猜出了个大概,他深吸一口气,压着火说:“阿姨,你把今天的事仔仔细细过一遍。”

    杨母唠唠叨叨说了一堆,张释与终于把整件事理清楚了。

    原来今早杨母见着张释与的态度,估摸着能趁着儿子受伤捞一笔的机会要泡汤,她没来之前就想好了对策,准备找个记者把这件事炒一炒。反正人证物证据在,只要找个会炒作的记者,找几个营销号转一转,这事准能成!杨母真找着了个记者,她把今天早上杨父悄悄录的张释与的那句“这事不归我管,你们想闹到学校你们就去闹”给了记者,那个记者两个小时就把这条消息炒火了,短短半天时间转了二十多万次。

    然后戛然而止。这条消息被各个网站删的无影无踪,没出现过一般的干净。接着那个记者又找到杨母,说人家愿意赔偿了,赔二十万!

    二十万,杨母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当下千恩万谢,点头如捣蒜般的答应了下来。

    后来的事,张释与基本都知道了。

    张释与没想到自己补了个觉的功夫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按着额头感叹女人,特别是一个母亲的能力真是不容小觑,做事果断心机深重,这哪像一个没文化的农村妇女,比张释与这个博士毕业的手腕都高超得多。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能这么快把一条炒成头条的新闻压下来,恐怕还是沈家在里面插手。张释与不愿跟杨母多说,起身告辞。杨母原想送送他,张释与现在看到这女人都恨不得绕道,连连推辞了过去。

    张释与给沈务打了电话,那头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来,是沈务的助理。

    “释与少爷,先生正在开会,不方便。”

    “这么晚还开会?”

    “跨、跨国会议。”助理勉强笑笑。

    张释与也不好再打扰,只好道:“那,先生有空了,麻烦你通知我一声,谢谢你了。”

    “释与少爷客气了。”

    张释与没等到助理的通知,也没再接到过沈务的骚扰。这本来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却因为里面掺杂着的杨大伟弄得张释与惴惴不安。他后来几天又打了几次电话给沈务,无一例外是助理听的,无一例外都是“先生在忙”。

    那边杨父杨母却先一步拿到了赔偿款,杨大伟也告诉张释与工厂那边把那三百万免了,他甚至都出了医院正常上课了,只要固定时间去医院定期复查就行。

    张释与还是没能联系上沈务。他去过沈氏一次,见到的事沈湛,他问沈务在哪,沈湛只说他在国外出差。

    沈务如果真心不想见张释与,实在是太容易了,他甚至不需要一个借口。

    “杨大伟的事,和先生有关系吗?”张释与见不到沈务,只好问沈湛。

    “父亲每天好几个会要开,一堆文件要签,哪有时间管你的鸡毛蒜皮。”沈湛原来还能和张释与保持兄友弟恭的表象,但是沈清那件事后对张释与态度也明明白白的不客气起来,“那件事是我让人处理了,这件事毕竟有损沈氏的声誉,能低调就低调。”

    张释与和沈湛两看相厌,点头道:“谢谢大少爷了,我欠大少爷一个人情,我会记着的。”

    “你只要别去祸害阿清我就心满意足了。”

    张释与听得好笑,只道:“这点大少爷尽管放心。”他恶趣味上来,凑近沈湛耳边:“我没大少爷这么恶心,连自己弟弟都不放过。”

    他说完头也不回走了,不看沈湛在身后折了手中的原子笔。

    张释与走出沈氏大门的时候,沈务就在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他站在落地窗边,目不转睛看着地面,仔细从蚂蚁大小的行人中辨别哪个才是张释与。直到沈湛敲响办公室门。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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