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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

    右眼人生 作者:贪图享乐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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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眼人生》作者:贪图享乐【完结+番外】

    简介:

    张释与从来都不认这个父亲,而沈务对这个私生子也不闻不问。

    母亲惨死,张释与一直怀疑另有玄机,真相究竟如何?

    “这二十多年你都没管过我,那以后就干脆也别管。”

    父子年上/雷这个的慎入

    主cp:沈务x张释与

    副cp:沈湛x沈清(兄弟年上)

    两对cp皆为1v1/he

    【2016/05/26日添加:此文大概到100章左右完结,更新时间不定了,任性更了现在,你们想骂渣作者就骂吧…………

    关键词: 现代 都市 架空 张释与 沈务 沈清 沈湛 正剧向 细水长流 慢热 he

    ☆、第一章回国

    第一章、回国

    张释与刚下飞机的时候,正是下午一点钟,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他穿的很休闲,背个背包,戴着墨镜走出机场,身后还拖着一个小行李箱,完全是一副学生模样。所以来接他的老师举着牌子在人群里张望了半天也没找到他,还是张释与眼尖看到了牌子,这才快步走过去打招呼。

    “您好,请问是z大信息院的老师吗?”张释与摘下墨镜,换上普通眼镜,站到举着牌子的男人面前。

    来接机的是个男老师,三十左右的样子,看到张释与的时候一脸惊讶:“呃…对,请问你是……”

    “我是z大信息院新来的老师,我收到邮件说有人会来接机,所以就来问问看。”张释与看着男人一脸的不可置信,顺手把聘书和一些乱七八糟的证明递了过去。

    那人对着一堆材料左看右看,又把证件照对比了大半天,才急忙解释,“哦,哦,对!没错,原来你就是新来的张老师!我是z大电子系的老师,叫赵岭。张老师看着真年轻,我还以为……”

    张释与笑着接过话头,“我念书早,毕业了之后也一直呆在学校,可能看着小,赵老师叫我小张就好。”伸手过去和赵岭握了握,有寒暄了几句,这才上了车。

    c市是张释与家乡,他14岁就背井离乡出国求学,一走就是十多年,重回故土才觉物是人非,一路上的景致建筑早就不是当年破败的模样,所以就算对故乡没多少感情,也不由得感叹一句世事多变。

    机场在城南,学校在城西,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才到校。赵岭办事妥帖的很,先按照学校的安排带着张释与办理了相关手续,然后领他到了教职工宿舍,又跟他介绍了学校操场、食堂、超市等等分别在哪儿,怎么走,说了些规章制度、注意事项,这才准备离去。走之前仍旧不忘补一句:“对了,今天太晚了,小张你刚到,先休息休息,顺便熟悉熟悉环境。然后别忘了院里边给你准备了接风宴,就在明天,你不熟悉地方,明天我来找你,我们一块儿过去。”

    张释与连忙道谢:“真是太谢谢赵老师,我刚过来什么都不懂,多亏了赵老师一直帮忙,等过阵子我一定单独请您吃饭,好好谢谢您!”

    赵岭摆摆手:“都是一个院的老师,什么谢不谢的,我还要到院里去交材料,就先走了,我们改天再聊。”

    “嗯,好,您先忙,再见。”

    送走了赵老师,张释与看看四周环境。这是一个小公寓,30平米左右的样子,分成上下两层,上层是一个小阁楼,充当卧室,下层则是客厅厨房浴室一应俱全。久不住人,地板家具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他也不甚在意,把背包行李随意踢到一边,靠在沙发里发呆。

    张释与的左眼看不见。

    极少有人知道这件事。他少年时受过伤,左眼就看不见了,虽然看着是好的,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左眼是死的,没有神采,眼珠子也不会转,完全就是个装饰品。后来也陆陆续续有中国的外国的各种专家治疗过,都没有效果,慢慢的也就不再理会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下来。只是偶尔注意到左眼,还是免不了要自怨自艾一会儿。

    本来是不该回来的。张释与摸着眼睛想。c市虽然是他的故乡,但是这个故乡从来就没有让他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人家近乡情怯是往事太多,物是人非的感觉太过凄楚。而张释与近乡情怯,那是真的怕,怕到梦里梦到了都要被惊醒,醒来之后还忍不住抖三抖。

    这次回国算巧合也算孽缘。张释与在a国读的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不到一年,上面就下来一个和中国的交流学习名额。他们那个系的会中文的老师一共就两个,其中一个还是个1/4中国血统的半吊子。谁也不愿意到一个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的国家来,于是这个“交流学习”的机会就落到了张释与的头上。他办签证的时候才发现是c市,但是为时已晚,于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来了。

    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张释与如此安慰自己,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才从沙发上爬起来准备开始收拾屋子。

    这房子太久没住人,一点人气都没有,张释与拖地擦家具一直忙活到晚上八点多,才总算收拾出个大概来。他坐了将近20个小时的飞机,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这会儿已经累得几近虚脱,就点了份外卖草草吃完,稍微冲了个澡就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躺上床反而又睡不着了。八月份的c市虽然过了立秋,但依旧是燥热难耐,偶尔有一丝风飘过,掀起窗帘的一个小角,一秒钟不到的功夫就又消失了。张释与盯着那一角窗帘,烦躁的爬下床,“啪”的一声把窗户狠狠关住,接着又打开了空调,听着有些年头的空调发动机嗡嗡作响,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十年。

    少小离家,如今终于回来,已经十年了。在这个故乡,从来就没有什么好的回忆。张释与母亲去得早,死的时候眼睛张得极大,仿佛要瞪出来似的不甘心。那年张释与八岁,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懂。他看着女人瞪大着眼睛咽下呼吸,竟然害怕得不敢上前。直到她被盖上白布,张释与才被惊醒般地抱住她大哭。他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此时唯一的依靠也失去了,又惊又怕又伤心,足足哭了两三个小时,直到哭得生生晕了过去。

    后来,张释与的亲生父亲终于露了面,接过了他的监护权。再后来,他就被送出了国。

    胡思乱想了许久,张释与总算在嗡嗡的空调声中迷糊睡了过去。

    张释与坐了将近20个小时的飞机,到了之后又没有休息,加上时差之类乱七八糟的问题,这一觉竟然睡到了下午四点才被敲门声吵醒。

    他在梦里迷迷糊糊梦到有人打鼓,咚咚咚的吵得人心烦,朦胧睁眼发现好像是有人在敲门,这才想起来赵老师昨天是说过要来的,于是赶紧爬起来,胡乱扒了两下头发就去开了门。

    一开门果然是赵岭,赵岭见到张释与的模样一阵惊诧,“小张,你、你刚起啊?”

    张释与一边把他让进门一边讪笑:“是啊,飞机上20个小时没睡,所以这一觉睡得死了些。”

    “原来是这样。”赵岭有些尴尬地进来,“那什么,小张啊,昨天我跟你说的接风宴的事你没忘了吧?”

    “哪能啊,”张释与从厨房的台子上拿出昨天刚洗好的杯子,倒了一杯水端到赵岭面前:“赵老师,实在不好意思,家里还没来得及买茶叶,您先喝杯水,我去洗漱一下换件衣服,马上就好。”

    “没事没事,你忙。”赵岭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水。

    过了约莫一刻钟,张释与神清气爽地从卫生间里出来,稍微吃了几块饼干垫垫肚子,俩人就出了门。

    到了包厢时已经有许多老师都到了,此时正在聊天,赵岭先给他们双方互相介绍了一遍,张释与才发现原来这次来的不仅有学校的老师,还有一些一直和院里有合作项目的企业负责人。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倒满了酒对众人说:“耽搁了时间让大家久等了,实在是对不住,我先自罚三杯。都是一个学校教书的,各位老师就叫我小张吧,以后还要仰仗各位老师的照顾。”说完连闷了三杯白酒下肚。众人见他爽快,脸色稍好,也举着杯子回敬,各自寒暄了一番,气氛也热络了起来。

    张释与是新人,这次的饭局又是特地为他开的,于是席间被轮着番的灌酒,白的红的下去了好几瓶,饶是酒量再好,也被灌得头晕眼花。这顿饭一直吃到了接近十二点方才结束,张释与顶着醉意,勉强把这些老师高管之类的送上了车,看着他们的车开远了,才慢慢悠悠地往学校的方向走去。他喝得太多,不敢打车,怕会吐在车上。

    好在学校宿舍离饭店不远,张释与走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他到家门口才发现早有几人在那里等着了,醉醺醺的还没来得及看得清那几个人长相,就有一个男人走到他跟前来先鞠了一个躬,“释与少爷,先生让我来接你回去。”

    听到先生两个字,张释与一激灵,酒也醒了大半。他看了那个人一眼,慢慢地说:

    “他怎么知道我回国了?”

    “这个……”男人迟疑了一下,“释与少爷,先生还在家等着呢。”

    张释与嗤笑:“他等不等着,关我什么事?”又看了一眼在他家门口守着的另外几个人,个个西装笔挺的一副精英样,“算了算了,走吧,去见见你们先生。”先生这两个字在舌尖上打了个圈,张释与又笑了出声,“都什么年代了,还真有人这么叫人的。”他声音很低,只有站得近的男人听见了,满脸的尴尬,“释与少爷,走吧。”

    沈家的宅子。远离市中心,依山而建,临着一条小河,风水甚好。半夜里抬头看,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的一清二楚。这么好看的宅子,张释与站在门前的时候却厌烦的皱紧了眉头,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它,烧的干干净净。这地方大得很,车子开进大门后又往里开了几分钟才到了主宅,接他的人给他开了车门,在他耳边低声嘱咐了一句:

    “先生在三楼的书房里,释与少爷您直接上去就行。”

    张释与点点头:“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那人说了句不敢当,就开车走了。张释与抬头看向三楼的位置,果然见一扇窗户里还亮着灯,于是进了门。从他住的公寓到这里,又开了大概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到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多钟,所以房子里的佣人估计也都去睡了,只留了客厅里的几盏地灯亮着照明。张释与上了楼,推开书房的门,就见一个男人坐在电脑桌前似乎在办公。

    这位就是他们口中的“先生”沈务。

    这个沈务,就是张释与的父亲。

    私生子,这是张释与从出生开始就带上的标签。

    张释与五岁以前的记忆只有一方小小的,电线交错的天空。他妈妈年少气盛,因为未婚怀了他被家里赶出来了,后来也就不再回去,南下到了g市打工。那个年代未婚生子,简直就要背上一辈子的耻辱。张释与记得母亲似乎在一家服装厂做女工,早出晚归,有时候晚上回来什么话也不说,整夜整夜的哭。那时候小小的张释与只敢躲在床上,偷偷地陪着母亲一起抽噎。他们总是被指指点点,虽然张释与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和母亲到底犯了什么罪。

    然后,八岁那年张释与的母亲病死了。再然后,他第一次见到沈务,被领到了沈家,最后被送出了国。

    沈家早年不是正经做生意的,该赚的不该赚的钱都赚了不少。后来沈家上一辈老爷子搭上了个好靠山,慢慢地把沈家洗白了。到了沈务手上,沈家明面上的生意干干净净,不过内里怎样那就谁都不清楚了。

    现在是洗白了,但是沈务早年是跟着他家老爷子刀口上舔过血的人。他就是这么端端正正的坐在电脑桌前,也带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算起来张释与有十几年没见过沈务了,别说见面,就是打个电话甚至发个邮件也不曾有。因为毕竟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也有沈务的助理安排,张释与的事没有严重到需要沈务亲自插手的。

    饶是如此,张释与看到沈务的第一眼还是头皮发麻。他敲了敲门,走到沈务面前,恭恭敬敬的低头叫了一声,“沈先生。”咬着牙才稳住了生理上不自觉的颤抖。

    沈务往张释与身上扫了一眼,又转回到电脑屏幕上,“回来了?”他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连语气都分不清。

    张释与冷汗都快滴下来了,声音越发的毕恭毕敬,“是。”越这么漫不经心的,越可能是真的生气了。

    沈务没再说什么,专心于他的工作。张释与不敢乱动,老老实实保持着低头鞠躬的姿势站着。他晚上酒喝多了,刚见沈务时被吓得清醒了片刻,现下就这么站着不动,醉意困意一起涌上来,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身子也开始左摇右晃,又坚持了几分钟,终于忍不住向一边歪了过去。

    他一个踉跄差点没摔着,也惊醒了,摸摸鼻子重新站好,偷偷瞄了沈务一眼,发现那人正看着自己发笑。于是张释与只好也勉强跟着笑了两声,暗道果然是喝酒误事,又埋怨沈务什么时候找人不好,偏喜欢大半夜的找。

    “困了就去睡觉,我让管家把你的房间收拾出来了,今晚你就睡那儿吧。”沈务的脸色此时已经收回来了,他似乎现在才闻到张释与身上的酒味儿,皱着眉说,“以后别喝这么多,像什么样子。”

    “是、是……”张释与还在神游,听到他发话,赶忙答应下来,“那先生您也早点休息。”

    走出书房张释与还是没想通,这沈务大半夜的把他找来是为了什么。

    ☆、第二章沈务

    第二章

    张释与刚到c市时沈务就已经知道了,彼时沈务还在g国谈一项出口生意。其实到沈务这个位置上要他亲自出面的时候并不多,不过g国的这个公司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今年却不知为何有了终止合约的苗头,沈务只好亲自跑一趟了解情况。

    沈务放轻步子走到张释与房里,就见他穿着浴袍躺倒在床上。袍子本来就宽松,张释与翻了几下身,那块布料就从他肩膀上滑下来。沈务初见张释与时他穿着正装,看着倒还正常,这时再细看才发现张释与瘦得都快脱形了。按理说男孩子不管多瘦,手上身上多少都有点儿肌肉,但张释与身上就是一层皮,皮下面的骨头一根一块的突兀着,仿佛立马就能戳破那层薄薄的皮肤暴露出来。

    十几年没见面,甚至连他的消息都刻意不去理会,沈务这时看着已经长成青年的张释与,觉得眉眼之间全是陌生。他忽然之间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这个儿子的场景。

    那时候他刚接手沈家生意,大事小事焦头烂额,偏偏这时候又接到了一个消息,说他还有一个儿子。

    沈务明媒正娶的夫人是c市市委书记的千金,给沈务先后生了两个儿子。可惜红颜命薄,生下小儿子不久就香消玉殒了。夫人是死了,但老丈人还活得好好的呢,沈务在沈式还没有站稳脚跟,还要仰仗他的岳父老人家,这种紧要的时候多出了个儿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私生子,毫无疑问。

    沈务两个儿子。大儿子沈湛早慧,小小年纪却颇为稳重成熟,有几分沈氏继承人的风姿。小儿子沈清长得白白胖胖的,看见沈务就会软软的要爸爸抱,声音都带着奶气,沈务也对这个小儿子宠的没边了。

    所以对沈务来说,两个儿子足够了,继承人有了,天伦之乐也有了,现在又出来一个儿子,那是多余。

    沈家老爷子在世时有家训:决不能让沈氏子孙流落在外。这个“儿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必然是沈家其他人有心算计,接回来,无端端领个儿子回来,恐怕上头老丈人那儿没法交代;不接,这个孩子肯定会成为有心人的借口。再三权衡之下,沈务派了心腹去接了孩子,做了亲子鉴定后领回沈宅,安置在偏院。

    沈务再次想起这个儿子时,已经是两个月之后,这时沈氏已经被沈务收拾的差不多了,大权在握,沈务这个沈氏的新当家一时间风头无两。那天正是中秋,照规矩得摆家宴,加上几个旁系来了百余人。说起来也讽刺,偌大一个沈家,旁系全加起来估计得有几百号人,而本家却只有沈务这个家主带着两个不满十岁的儿子。旁系的亲戚小孩多,和沈湛同龄的也不少,于是由沈湛带领着热热闹闹的去主宅外的院子玩闹。大过节的,沈湛也就任他们去了,只是暗里叫管家多派几个保镖盯着,人多眼杂,出了意外就不好了。

    谁知还真就出了意外。一个表亲家的女人不顾人多闹了起来,带着一个鼻青脸肿的男孩闹到了沈务跟前。沈务看了看旁边低着头攥着手不敢看自己的大儿子,示意来人去书房说。到了书房,沈务没管后头跟着的几人,在书桌前坐下,随手端了下人刚沏的茶饮了一口,又拿了桌上的文件看起来。女人见沈务的态度就想发火,话到嘴边被沈务扫了一眼,打了个颤把口边的破口大骂咽了下去,规规矩矩的站着,手边牵着的孩子本来在嚎啕大哭,见母亲的样子,也识时务地闭上嘴,生理性地断断续续抽噎。沈湛离这娘俩稍远,站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出。

    “说吧。”过了五六分钟,沈务放下手里茶盏,抬眼看了三个人,“谁先说?”

    女人见沈务傲慢的样子,一口气还没咽下就又上了嗓子眼,她把着自个儿子的背往前推了一步咄咄逼人:“沈务,你如今算是长本事了,欺负人欺负到自家人头上了啊!你看看你的宝贝‘儿子’把我儿子打的!”她特地加重了“儿子”两字,眼里快冒出火来。

    沈务皱着眉头看着还没书桌高的男孩一眼,把目光移向大儿子,“沈湛你说。”

    沈湛站得更直,看着他父亲的目光有点闪烁:“爸,是……是偏院的一个小孩打的弟弟,不关我的事!可表姨偏说他是爸爸的儿子,是我弟弟……”

    偏院?沈务愣了一下,忽然就想起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随即又看向女人,“表姐,你是沈湛的娘家姨母,对沈家的事了解的倒是比我这个当家的还清楚。”

    说这话带着几分质问,女人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弱了,又不甘心的强撑着说:“我,我这不是气糊涂了么,气头上的糊涂话……可你沈家院子的人打了我儿子!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事是我不对,院子里的下人管教不严。”沈务转向管家说:“管家,查查谁打了表少爷,查出来之后不用问我,你领去执行家法就行。”

    管家听到后一句,有些犹豫:“先生,这……”

    “还不去?”

    “……是。”

    管家走后,沈务又对着女人笑了笑:“表姐,这事是我没管教好下人,让我这表侄受委屈了。”

    女人见状,忙说:“不不,也怪我我太惯着儿子,只怪这孩子爸不争气,起早贪黑竟在公司受罪,钱没挣几个,气没少受……怪我命苦……”说着抹眼泪啜泣,旁边儿子见状也哭起来,一老一小好不可怜。

    沈务揉揉眉头,“原来表姐家日子难过,我在最近正好收了家新公司,缺个副总,不知道表姐夫愿不愿意屈就?”

    “副总?”女人嘀咕一句,似乎对这个“副”字很不满,但是看着沈务表情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只好连说“愿意愿意”,又牵着儿子跟沈务道了谢,擦擦眼泪心满意足地出去了。

    女人出去后,沈湛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小眉头纠结成一团,憋足勇气问了一句:“爸爸,那个小鬼真是我弟弟么?”

    沈务盯着这个人小鬼大的儿子,半晌才笑笑说:“爸爸只有你和清儿两个儿子……出去玩儿吧。”

    “可是……”沈湛还想说什么,看到沈务摆摆手不愿多谈的样子,只好作罢,气呼呼的出去了。

    晚宴结束已经接近十点,沈务坐在书房里,想起了自己还没见过面的那个便宜儿子,就对管家说:“把他带来见我。”

    他是谁不言而喻。

    管家皱眉:“先生……那位今天按家法抽了十鞭子,晕过去了,现在医生还在偏院。”管家不知道那孩子名字,又不能直呼“少爷”,左思右想,用了个耐人寻味的“那位”。

    十鞭子就晕过去了?沈务嗤笑,“走吧,去看看。”

    到了偏院张释与住的那间房子,沈务打量了一下觉得挺满意,看看,吃穿用度不比沈湛沈清差么,好歹也不算亏待了他。走进房内,医生和下人还在忙着换吊瓶,看见沈务进来,都鞠躬叫了一声“先生”,又接着忙活起来。

    沈务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长得完全不像沈家人,眉毛淡得差点看不出来,嘴唇微微嘟着,脸上没什么肉,颧骨就显得略高,有点刻薄的样子。沈家男人都是浓眉薄唇,天生一副薄情样,却没有这样带着刻薄的。估计比较像那个母亲。这么一想,沈务更加对这个孩子没什么好感。但是来都来了,还是要过问两句,便轻声问医生:“怎么回事?”

    医生换好吊瓶,又从小孩胳肢窝里拿出温度计看了看说:“长期营养不良,感冒也没好,身体太虚挨不住鞭子。”说这话时看了看沈务,似是带着不满。

    沈务失笑,随即又正正脸色,“能好么?”

    “先生这话说得,又不是什么大病,好好调养自然就好了。”

    说话间,躺在床上的孩子醒了,看着眼前的这些人,眼里带着警惕,手悄悄地攥紧被子。

    管家眼尖,悄悄在沈务耳边说:“先生,人醒了。”

    沈务瞥了一眼,在床边坐下来,想起个话头说几句,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名字,就朝管家递了个颜色,管家立刻会意地把一叠资料交给沈务,开头就是这个“儿子”的名字,叫张释与。这么看来,这孩子的妈姓张。暗忖着合上资料,就听那小孩儿先开口了,“你们是谁?”

    声音很细小,嗓子估计是感冒的缘故沙哑着。

    “我是你爸爸。”沈务看着张释与倏地睁大的眼睛,有些好笑,“你妈死了,以后你跟我过。”又问,“你几岁了?”

    “八、八岁。”

    沈务有些吃惊,这小孩居然有八岁?沈湛六岁看上去也比他大,难怪会被沈湛误认为弟弟了。

    “我、我渴。”张释与两只手绞在一起,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直视沈务。

    旁边的下人眼疾手快递上水杯,张释与两秒钟的功夫就灌下去一杯水,肚子又咕噜一下,在安静的房间内被放大无数倍。他赶紧捂着肚子,看着一屋子人,仿佛每个人都憋着笑,仿佛每个人都在心里嘲笑他,于是慌张看着这个刚认的“爸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沈务心里也在发笑,这个小孩儿还挺好玩的,慌慌张张的,吩咐人去端了饭菜来。

    饭菜端上来,张释与捧着碗吃得狼吞虎咽,沈务于是就问下人,

    “怎么少爷这时候还没吃晚饭?”

    下人一听沈务称张释与“少爷”,知道先生是认下了这个儿子了,结结巴巴回道:“少爷、少爷他,受不住家法晕了,到现在才醒……”

    一听“家法”二字,张释与捧着碗的手抖了一下,沈务也注意到了张释与袖子里似乎是有几条鞭痕,有注意到这个儿子果然是营养不良,那手腕比他拿着的筷子也粗不了多少。

    “你好好休息,过几天跟着你弟弟们一起去上学。”沈务又交代几句,就离开了。

    张释与看着这个便宜爸爸走出门,咬咬牙,端紧了手中的碗。

    “咳咳咳、咳咳咳咳……”一连串的咳嗽把沈务拉出回忆,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间长到这么大的儿子,这个儿子从来都不在沈务的计划范围之内,事实上沈务也是这么做的。但是这个儿子却又在沈务看不到的地方一夕之间长大了。从原来不到膝盖高的小鸡仔儿,长到现在这个成年男人的模样,中间经历了什么,遇到了哪些人,沈务通通不知道。他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仿佛这么多年才刚刚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有个儿子。

    沈务给张释与盖了张薄被,退出房去。

    ☆、第三章生日

    第三章生日

    早上七点,张释与被尽职的手机铃准时吵醒,宿醉的头晕恶心的感觉消失不退,他晃到浴室里冲了个澡,又使劲用冷水泼脸,总算清醒了一点。

    他看着床头柜上刚送进来的衣服,沈家的下人比起十几年前可真是尽职多了。他叹口气,穿上衣服试试,居然还挺合身,对着穿衣镜整理好褶皱,就听见几下敲门。

    张释与快步走过去开门,就看见沈家的下人毕恭毕敬站在门口,“什么事?”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缓。

    “释与少爷,先生让您下去吃早饭。”

    “知道了,我就去。”

    打发了下人,张释与简单的收拾了房间就下楼了。

    刚到餐厅门口,张释与就发现沈家父子三个都在,多年未见,沈家兄弟二人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大儿子沈湛穿着休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坐在沈务下首左边安静地喝牛奶,他的五官很浓重,一双剑眉像极了他父亲,挺立的鼻子被阳光打下一道阴影,薄唇紧抿着,颇有沈氏继承人的风范。沈湛见了站在门边的张释与,也不多话,朝他略微颔首就算是打了招呼了,又安静地喝他的牛奶去了。倒是旁边的小儿子沈清顺着他大哥的目光注意到了张释与,本来还和父亲说笑的脸立刻沉下来,把手上的玻璃杯重重拍在桌上,哼了一声。沈清的眼睛明亮有神,有着少年人特有的骄傲。

    张释与看着这位小少爷,心里一百个不痛快,面上倒还是笑笑的,他边往里走边打了声招呼:“先生早,大少爷小少爷早。”然后恭谨地站在桌边。

    沈务目光从手中的报纸上移开,冲他点点头:“坐下吃饭。”

    “是。”张释与坐到了不好惹的沈清少爷对面,在桌上拿起一片面包,蘸着牛奶往嘴里送。

    “以后别喝那么多酒。”张释与吃了几口,又听到沈务如是说。他抹抹嘴,讪笑着回答道:“这、院里应酬,推不开。”

    “既然回来了,就搬回来住,你好歹是个沈家人,老住在外面像什么话。”

    搬回来?张释与一惊,手上的面包掉进杯子里,“先生,这里离z大实在是太远,不合适,不合适……”

    “你既然回了c市,自然是进沈氏,难不成还要去做那个z大的小讲师?”沈务放下报纸,看向张释与,“就这么定了,我会通知你们院长的。”

    “不行!”张释与拍桌子站起来,看着沈务目光坚定,“这是我的事,先生还是不要勉强的好。”

    “你!”沈务正要发作,就听一直不做声的沈湛开口说道,“大哥,父亲一番好意,你就别推辞了。”他这一声“大哥”不仅叫得张释与心里咯噔一声,也让那边沈清火大起来,“哥,你才是大哥!何必要委屈求全认一个外人!”他说外人时眼睛还狠狠地剜了张释与一眼,被沈湛扯了一把才委屈的撇嘴不做声。

    “大少爷,这声‘大哥’我可担不起,我母亲死得早,小时候又多病多灾,幸好先生怜悯收养才能有今天,实在是不敢继续赖在沈家了。”张释与朝沈务鞠了一躬,“先生养育恩情,我一定记在心里。”说完头也不回出了沈家。

    沈家主宅远离市区,昨晚来时司机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张释与沿着路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了公共汽车站,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最后回到公寓时已接近正午。

    张释与实在不想出门,泡了杯面打开电视,刚好是午间新闻。这天播报的估计是优秀企业家之类,总之电视上沈务特写的脸一晃而过,接着又是几个半身的采访镜头。就算是张释与也不得不感慨沈务果然是被时间眷顾的男人,明明小儿子都二十了,这男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和沈湛站在一块不像父子,倒像兄弟。

    烦躁地关掉电视,张释与发现手机有一条新信息,一个陌生的号码,

    “你不愿意回来住就算了,不过下星期你弟弟成人礼,你必须参加。”

    不用问也知道谁发的,张释与一阵无语,烦躁地删掉短信,把手机砸进沙发里。弟弟?他笑,摸了摸自己的左眼,多亏了这个便宜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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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岁那年,张释与被接回沈家,关了两个月,被沈湛领着一群孩子打了一顿,又被“家法”伺候,才总算见到了“爸爸”。这个爸爸很凶,不说话的时候永远板着脸,还没见面就赏了自己一顿鞭子,来了十分钟就走了,末了还派人通知他要称呼他为“先生”。这就是爸爸。

    后来安排学校,管家请示了沈务后,把张释与安排到沈湛也在读的学校去。张释与也就老老实实地读书,每天跟在沈湛后面,由司机接送着上学放学,住处也由偏院挪到了主宅。张释与原来成绩马马虎虎,到了这个精英学校之后就成了吊车尾,不过没人在乎,大家都知道,这小孩不过是先生捡回来的“养子”,没人会在乎一个野孩子成绩好不好,有口饭吃饿不死就行了。但是张释与自己也是有自尊的,暗地里下了死功夫,总算不是垫底,不过也只是在中下游徘徊。

    沈湛聪慧,又被当做继承人来教养,所以当张释与老老实实念到五年级的时候,沈湛初中都已经毕业了。这时沈清也读一年级了,于是张释与又老老实实跟在这位小少爷屁股后面上学放学。

    只不过沈清不像闷不吭声的他大哥。沈清是从小被沈务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粉雕玉琢的小少爷,玲珑大眼水汪汪地朝他父亲看一眼,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也能摘下来送到这位少爷手里。这么宠着捧着,脾气自然也骄纵些。他记事起就讨厌张释与这个沈家的“养子”,加上他娘家亲戚在里面撺掇着,更是到了只要自己在桌上,张释与就不能上桌的地步,否则连碗都要摔到地上去。好在张释与有自知之明,每天吃饭都老老实实和沈家的佣人帮手在一桌,碍不了沈小少爷的眼。

    但是沈清上学了,张释与再怎么躲着,早出晚归的两次碰头总少不了,不过张释与在沈家呆了几年,也磨练出些许耐性来,任凭沈小少爷冷嘲热讽也不吭声,时间久了沈清也觉无聊,不再找张释与的麻烦。后来张释与念初中,自己申请了一所寄宿制中学,和那父子三人见面的次数更少,也惬意起来。

    张释与初二暑假某一天,正好是沈清的十岁生日。沈家的规矩,只要是整寿就要庆祝,当年沈湛十岁的时候就轰动全城,排场之大让报纸脱销了好几天,所以沈二公子的生日自然也马虎不得。本来张释与不愿意凑这个热闹,但他好歹也是沈家名义上的养子,没有道理不出席,只好跟着去了。

    宴会设在沈氏旗下的一个新开张的饭店,刚好开业典礼加上小少爷寿辰,整条马路戒严,路边一辆一辆的豪车,规模可比车展大多了。张释与跟着沈湛在酒店门口迎客,虽然大多时候他都是站在沈湛后面陪个笑脸,一天下来脸也快笑僵了。还好这次宴会是自助形式的,晚宴开始了张释与就悄悄端了点吃的躲在靠近阳台的一个死角里慢慢吃,边吃边看这些所谓的名门望族们。这时的张释与十四岁,叛逆期却没人理他的叛逆,骨子里就生出些愤世嫉俗的恨意来,觉得这些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每个人脸上都是笑,每个人都可以暗地里捅别人一刀。

    他脑洞正开得大,就听见有女人哼哼唧唧的声音,无所谓地掀开窗帘,瞪大了眼睛又瞬间给拉上了。阳台上和女人亲嘴儿的那个男人,好像是沈务。张释与只觉得心里扑通乱跳,耳边又是女人热辣真切的,又担心沈务看没看到自己,慌乱地逃开,逃到了另一个角落,背上撞着一个人,回头看去,正是今天宴会的主角沈清。

    沈清似乎心情不太好,看见张释与也没冷嘲热讽,只是重重哼一声表示不满,又趴着窗户,端着装了橙汁的高脚杯装忧郁。

    神经病。张释与腹诽,想要走开,却被叫住了。

    “哎。”

    “干嘛?”

    “心情不好,陪我聊会儿。”沈清喝了一大口橙汁,幽幽地说。

    心情不好?张释与心里嗤笑,沈家最宝贝的小少爷,众星拱月要风得风,现在居然说心情不好。“你哥呢?”

    “和李伯伯他们聊天呢。”

    “……”

    一时无话,张释与觉得有点尴尬,找个机会就想溜,不料沈清又开口了:“不如我们溜出去玩儿吧?”

    “大门锁着,出不去。”

    “没关系,服务员进出的后门开着,我们悄悄溜出去。”沈清兴奋地看着张释与,大眼睛里全是期待,亮晶晶的。

    “……”难怪沈务这么惯着这小儿子,这大眼一看过来,谁都要心疼。张释与咬咬牙,“行。不过先生问起来,你不能告我的状。”

    “没问题。”

    ……

    两人左钻右躲的,成功避开视线逃了出来。刚出酒店,沈清就打算把张释与甩开,“好了,今天谢谢你啦,我走了。”

    张释与一听急忙拽住他:“你去哪儿啊?大晚上的一个人不安全。”

    沈清嫌弃地挣开手:“我去哪轮得着你管呢?”

    “不行,没人跟着不安全的。”张释与有点急了。

    沈清不想再跟他啰嗦,一个劲地把他手掰开,张释与不让,把手攥得更死。两人在这拉拉扯扯的,忽然都觉眼前一黑,两个大麻袋,一人一个蒙在了头上,被人扛着扔进一辆面包车里,飞驰而去。

    ☆、第四章绑架(一)

    第四章、绑架(一)

    被绑架了。这是张释与被装进麻袋里的第一个反应。他很快冷静下来,仔细听麻袋外有什么动静。绑匪贼得很,全程没说一句话,只有沈清不时发出一声哀嚎,估计是在麻袋里不太安分被绑匪踹了几脚。

    车子不知开了多久停了下来,张释与和沈清两人被从车上抬了下来扔在地上。麻袋被掀开时,张释与眯了眯眼睛勉强适应了光线,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环境就感觉被提了起来,接着是五花大绑,然后又被扔到了墙角。张释与转头看看同样被绑成粽子的沈清,见他没什么大碍,就是脸上沾了不少土,这才松了口气。

    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很封闭的房子,四周没有窗,只有一扇紧闭着的门。房子里面有五个人,看身形都是高高大大,整个头都裹着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完全看不出外貌,不过看身形应该都是男子。

    “你们敢抓我,我爸爸不会放过你们的!”沈清年纪小,嘴上放狠话,眼里却全是惊恐。

    一个绑匪听到这话,转身走到他们跟前,抬脚就要踹沈清。张释与暗道不好,身子往沈清跟前挡着,生生受了这个成年男人一脚,痛得大叫起来。这一脚要是踹在才十岁的沈清身上,估计这位身娇肉贵的小公子半条命都得搭进去。

    沈清被绑匪的举动吓得动都不敢动,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张释与:“喂,你没事吧。”他声音有些颤抖,语气小心翼翼。

    张释与咬牙坐起身子,龇牙咧嘴地朝着沈清笑笑说:“没事。”心里却道没事才怪,不听人话的小少爷现在知道怕了吧。

    “对…对不起……”沈清憋着嘴说完了这句话,眼泪就流出来了,然后止不住泪地嚎啕大哭。

    屋子里的绑匪听到哭声,又过来想打沈清,张释与连忙说:“几位大爷,你们绑架沈小少爷不就是一个钱字么?你们把他打死了,非但拿不到钱,恐怕沈家也不会放过你们!”

    绑匪几个人交换了眼神,似乎觉得张释与说的有道理,于是走到远处低低商量了一番,一个人随手拿了块抹布,把沈清的嘴堵了起来。接着又看看张释与,发现他还算安静,就又走到房间的另一头守着。

    沈清何时受过这种虐待,眼泪流得更凶,嘴被堵上了,喉咙里发出小猫似的呜咽。

    张释与看看绑匪没注意他们,悄悄挪到沈清旁边,对着他的耳朵说:“小少爷你别急,先生肯定会来救我们的。”他想了想,又问:“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定位装置?能让别人找到我们的。”

    沈清听到张释与的话,拼命点头。张释与见他不哭了,又安慰道:“小少爷知道就好,先生那么疼你,一定会来救你的。”但是沈清还是不停点头,张释与疑惑地看了他一下,警惕地问:“难道真有定位装置?”沈清点头更用力,张释与觉得奇怪,就见他脖子里露出一小截银色的金属链子,非常细,如果不是偶然反射了一点光,估计张释与离这么近都发现不了。于是张释与了然,这链子挂的吊坠估计就是传说中的定位器了,“我知道了,先生送你的项链好看得很。”一边说还一边朝沈清挤眉弄眼,示意自己已经发现了那个东西了,沈清这才安静下来。

    又不知过了几个小时,那五个绑匪走了四个,只留下一个守夜的。

    沈清一路上被装在麻袋里踢了好几下,又惊吓过度,早就撑不住睡了过去。其实张释与也不知道他是睡是晕,反正这净惹麻烦不干好事的小祖宗闭上眼了,张释与心里就舒了一口气。

    守夜的绑匪见俩小孩儿挺安静的,也放松了警惕,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张释与叹了口气,算是彻底睡不着了。

    来沈家几年,当了几年的透明人,几个月见不到一面的父亲兄弟,一见面就是倒霉。这天底下还有更命苦的人么?

    ……

    另一头,沈家主宅里也闹翻了天。

    书房里,沈务黑着脸坐在书桌前,沈湛在他旁边站得毕恭毕敬,几个保镖站在书房中间,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说吧。”沈务低声说道,“小少爷呢。”

    几个保镖面面相觑,头都快埋到胸里去了。

    见几人不说话,沈务脸色更黑,“少爷什么时候丢的都不知道,沈家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一群废物?”

    “先生,”其中一个保镖犹豫了一会儿站出来说,“小少爷丢之前和释与少爷在一块,会不会是释与少爷……”

    张释与?沈务回忆了一下这个一年见不到三次面的儿子,发现连他的长相都记不清了,“你是说,我儿子绑架了我自己儿子?”

    几个保镖哆哆嗦嗦跪下来,那个胆大的唯唯诺诺又说:“小少爷是和释与少爷一起失踪的,不是没有可能啊……”话还没说完,沈务就抓着手边的文件砸了下去,

    “一群废物!滚下去自己领家法!”

    那几人连滚带爬地道了谢滚出去。沈务烦躁地捏了捏眉毛,又听见大儿子在耳边啜泣:“父亲,弟弟才十岁,你一定要、一定要救救他。”沈务心里更不痛快,道了声知道了,就把沈湛撵出了书房。

    门外的管家见书房只剩沈务还在,这才带着手上一沓资料走了进去,“先生。”

    “查到了?”

    “是,小少爷现在在北郊,不过具体位置还在找,另外绑匪来了短信。”管家把手机递给沈务,沈务看了一眼,信息很短,只有短短几行,“想要你宝贝儿子活命,交出沈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笑了,“看来,这还是沈家的家务事。”

    “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查到短信号码了么?”

    “没有,对方是用基站发的,当时在宴会厅的宾客都收到了。”管家很是担忧,“先生,小少爷现在在他们手上,万一……”

    “想要沈氏股份的,有能力要沈氏股份的,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老爷子说得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沈务感慨了一句,吩咐管家:“小少爷的位置继续查,查到后立马向我汇报,另外帮我跟几位叔伯说一句,就说好久不见,我这个做晚辈的想他们了,这几天去看看他们几位老人家。”

    “是。”

    ……

    过了好几天,沈务还是没什么动静。绑匪这边却明显躁动起来,这边张释与和沈清的日子也就越来越不好过,头两天还一日三餐按时送饭,到这几天都是饥一顿饱一顿,那几个绑匪也不时时守在屋里了,张释与经常听到门外的大声争吵。于是他暗暗骂娘,沈务这个六亲不认的东西,该不会连自己亲儿子也不管吧。看看沈清,又自我安慰,不会的,沈清这个众星拱月的小少爷还在这呢,就算沈务心里只想着沈清这个宝贝儿子,捎带手把自己顺出去总行吧?

    沈清的情绪也越来越差,张释与还得不时安慰沈清,给他加油打气。不然这个沈小少爷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就更没活路了。

    又过了一天,张释与觉得不能这么等下去了,求人不如靠自己,就仔细观察绑匪的作息规律和外出时间,看看能不能找着机会逃出去。

    这机会还真来了。

    张释与和沈清被关押的房子没有窗,听不到外界声音,也感受不到阳关。这个房子唯一的光线就是房顶的那一盏日光灯,对他们来说,关灯就是夜晚,开灯就是白天。

    但是这一天却不同寻常。因为这天的白天格外长,旁边的沈清早就支撑不住靠着张释与的背睡过去了,屋顶的灯还是开的,看守张释与他们的人数也增加到了八个。于是张释与估计,应该是沈务的人到了。

    “嘿,嘿!”张释与晃着背摇醒沈清,见沈清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张释与悄悄在他耳边说:“别睡了,你爸来救你了!”

    沈清原本半眯着的眼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真的真的,估计现在他们就在外面,你看这些人慌张的样子。”张释与想想,又说:“不过我们还是得想办法,在这等着也不是办法。一来你爸不好动手,二来我担心绑匪可能恼羞成怒撕票。”

    那怎么办?沈清用眼神询问。

    “待会儿我看看能不能找着机会。”

    突然绑匪骚动起来,不知外面出了什么事,全都一窝蜂涌了出去,剩下一个看看张释与他们,不敢走开,可也在门外伸着脖子张望。

    张释与见状,装睡躺倒沈清后面,用牙悄悄咬沈清背后系着的绳结,他这几天一直都在偷偷干这事,现在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他动作不敢太大,小心翼翼的又撕又咬。腮帮子和牙根都疼得厉害,张释与眼泪都酸出来了,一边流眼泪一边把这绳子当成沈务,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屋外的动静渐渐大了起来,连门口张望的那个都冲出去了。张释与也顾不上许多,用力撕扯绳子,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

    这绳子还真就让他给扯断了,沈清被绑久了,全身酸痛,松了绑就又是抬腿又是扭腰的。张释与翻个白眼,“小少爷,抓紧时间,你看看他们这有没有刀。”

    沈清也不再嘚瑟,找到了一个刮胡刀片,把张释与身上的绳子割开。

    俩人偷偷溜出来之后才发现屋外一片漆黑,也不知是凌晨几点了。看周围应该是农村,旁边是一大片玉米地,原来关他们的房子是一个独立的粮仓。前面不远处有亮光,看来两方人马还在谈判,天黑,看不清哪边是沈家人,也不知道啊沈务亲自来了没有。

    “哥……现在该怎么办?”

    哥?张释与没转过来,“啊?”

    “现在怎么办?”沈清扭扭捏捏重复了一遍。

    “当然是跑了!”张释与看看四周,他们这粮仓地势高,四面都是陡坡,坡上杂草丛生,也不知会不会出意外。事到如今有意外也要拼了!张释与一咬牙,对沈清说:“你跟在我后面,情况不对赶紧跑。”

    见沈清懵懵懂懂点头,张释与也不废话,蹑手蹑脚往坡下滑。

    ☆、第五章绑架(二)

    第五章、绑架(二)

    初秋夜里的冷很刺骨。沈清年幼,没张释与抗冻,片刻的功夫就冷得直打颤。张释与本来在前头草丛里小心翼翼找着出路,沈清一个喷嚏让张释与吓得猛回头,发现这位少爷小脸都冻白了,他猫着腰走回去才察觉沈清整个人都在发抖,赶紧脱下外套给沈清穿上,虽说西装外套没什么御寒能力,但有总比没有好。

    “别动。”

    张释与正想继续找路,脑袋就被个坚硬的东西抵住,他僵住了,看看沈清,也是一副吓呆了的样子。张释与本能地举起双手想转身,就听那人又警告道:“别动,再动崩了你。”

    “是是是,不动不动!大哥,有话好说!”

    “呸!”那人啐了一声,咬牙切齿地骂着,“沈务这狗日的为了那点股份连亲儿子都不要,他无情就别怪我做的绝。”

    “二爷,今天咱算是栽在这了,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宰了这俩小子陪葬,黄泉路上拉着沈务的宝贝儿子做垫背,不亏!”

    张释与只听又有一人说话,急忙接道:“别别别!二二二……二爷,您不就是要钱么,这小子是沈务的心头肉,您把他打死了您也没好果子吃,留着他还是个筹码不是?”他一把扯过吓傻了的沈清往这个二爷旁边推。

    这时几道亮光打到这边的草丛里,张释与眯着眼用手挡了一下,朝光的方向望去,十几个人打着手电朝这边走。

    “别过来!”二爷朝那十几个人大喝道,“再过来我打死他们!”

    “二叔,老爷子有家训,枪口不对自家人。”站在那堆人中间的一个开口,语气竟然有几分悠闲的味道,不是沈务还是谁?

    “狗屁的家训!”二爷嘶喊,“不是你沈务欺人太甚,我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二叔,是你不顾家规私自贩毒,走到现在是你咎由自取。”沈务上前一步,“你现在放下枪,我们坐下好好谈。”

    “谈个屁!今天我是跑不掉了,大不了拿你两个儿子陪葬!”

    “二叔,”沈务加重语气,“我沈务最不缺的就是儿子,现在有三个,以后自然会有四个五个六个。你倒是试试,你杀了我两个儿子,今天还能不能留个全尸。”他话锋一转,“你不就是想要我手上的股份么,我给你。”沈务朝旁边的助理伸手,结果一沓文件,当场签了字,又把它扬了扬,“股权转让文件就在这,我签了,只要你放了阿清和释与,立刻生效。”

    二爷看着那些文件犹豫了,他直觉沈务阴险狡诈,他的话绝不能信,又有些侥幸地想没准沈务还有点人性,再说的确人人都知道沈务宠沈清宠的没边。他隐隐觉得沈务这文件说不准就是真的。

    “二爷……”旁边那个手下也有些动心,见二爷犹豫,想开口劝他答应。

    局面僵持,张释与保持着抬手的姿势听了两方你来我往,在沈清耳边说:“我数三二一,让你跑你就跑。”也不管沈清听没听懂,就在沈清耳边数起来,“三、二、一、跑!”跑喊出口,就死死抱住二爷撞向那个手下,局势霎时混乱起来,不知二爷还是手下仓促间朝拼命往沈务跑去的沈清开了一枪,然后张释与紧紧抱着二爷撞到了那手下,三人一起滚下陡坡。

    沈清后背中了一枪,大叫一声。沈务听闻连忙冲上去抱住了小儿子,“阿清,阿清!”他转头朝手下大吼道:“医生呢!”

    随行的医生一身冷汗跑过来做了急救,对沈务说:“小少爷这一枪打在左肺位置,得赶快送医院!”

    沈务闻言二话不说,抱着小儿子就上了车往医院赶。

    中途车里的助理收到现场情况,向沈务汇报:“先生,北郊的人说,没找到二老爷和……和释与少爷。”

    “没找到?”沈务摸了摸担架上小儿子的脸,“接着找,扩大搜索范围,封锁现场,连个苍蝇也不能放出去。另外……”沈务顿了顿,沉下声音:“跟他们说,释与少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

    沈清命大,子弹差那么一厘米就打到肺上了,做了几个小时手术取了子弹,失血过多太虚弱,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沈务一直在手术室门外等着,见医生出来,细细问了情况,确认小儿子没有大碍之后,才放下心来,他叫了管家在病房守着,又把保镖排查了一遍,才离开医院。沈家二叔虽然败了,但是他的势力恐怕在沈氏里还有渗透,沈务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这棵老树连根拔起,也顺便杀鸡儆猴,敲打敲打上一辈贼心不死的老家伙们。

    另一头北郊沈务手底下的人仔细排查了周边几里,也没发现张释与和沈二叔。原来当天张释与抱着沈二叔滚下去的那个坡下面正巧有沈二叔为了以防万一派的人守着,他们一滚下去就被沈二叔手底下的人接走了。

    北郊是沈二叔当年秘密包下来的一个庄园,方圆几里都是他的人,地下几米修了条暗道直通几里外的高速公路。张释与就这么被从密道里转移了出去。

    张释与滚下山坡时不知道脑袋撞到了石头还是什么东西,留了一脑袋的血晕了过去,沈二叔的手下们看着这么个累赘,犹犹豫豫给顺道抬了回去。

    所以他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蒙了一会儿,想坐起来,就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拷在了床柱子上。好歹还有个床。张释与挺乐观地自嘲,发现有点不对劲。

    视角怎么怪怪的?他眨了两下眼,还是有点怪,于是闭起一只眼瞧——右眼没问题。换另一边——左眼、左眼瞎了?张释与又试了几次,发现左眼真的看不见了,又感觉左边脑袋好像裂了一道口子,疼得厉害。这下他慌了神,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有没有人啊!快来人啊!”

    房门打开,走进来一个壮汉,枪直接指到张释与的脑门上:“你想干嘛?”

    “我、我眼睛瞎了!我要去医院!我要看医生!”张释与情绪激动起来,晃得铁床哐哐作响。

    壮汉嗤笑,“你小子想得到挺美,伤了二爷还想去医院,眼睛瞎了?你先关心关心自个儿的小命吧!”说完踹了一脚床沿,“老实待着吧你!”走了出去。

    “喂!王八蛋!你给我滚回来!我要看医生!我要去医院!”张释与扯着嗓子干嚎,终于嗓子受不了了才停下来喘着粗气。

    被绑的时候没怕,逃跑的时候也没怕,那是因为有沈清在身边,沈清是沈务的宝贝儿子,沈务总会想办法救的,既然会救沈清那自己也挺安全。但是现在张释与是真怕了,他没想到沈务那个王八蛋真的只救了他家的小少爷,真的不管他死活。

    狗日的沈务,等小爷出去了饶不了你。张释与愤愤想着,又丧气起来,这下怕是真要死在这了。

    ……

    “查到了吗?”办公室里,沈务处理着助理送上来的文件,一边问。

    “查到了,二爷看来是准备偷渡出去,今晚的船。”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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