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天下 作者:曦舞
第4节
福喜觉得自己就快死了,他趴在冰凉的地板上,整个人抱成了一团。一滴滴的泪水从他紧闭着的眼睛里流出来,落在地上,泅出一圈圈水迹来。
在这个时候,他脑海里先闪过了自家兄长的面孔,然后便是自己母亲的,最后却是太子殿下楚惊天的脸。
☆、第13章
早晨的阳光从门缝照进来,恰好落在福喜黑黑的眼睫毛上,他的眼睫毛很长很翘,像两把扇子。
福喜以为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会看到阳光,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眼睛上太阳温热的温度,那么的舒服。
可惜,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不止有阳光,还有一双小如豆子的黑漆漆的眼睛。
“吱吱”
那是一只巴掌大小的灰毛老鼠,两只前爪抱着一块乳黄色的糕点,嘴巴两边是长长的胡须。
这辈子第一次看见老鼠,福喜却连尖叫的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睁睁的看着这只灰毛老鼠啪嗒一声跳在他的脸上,在他脸上留下几个爪印,哧溜一声钻进一堆杂物中,消失不见了。
虎落被犬欺,现在就连老鼠也要来踩他一脚。
“嘎吱”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阳光毫无顾忌的从门外落了进来,让他的眼前一片明晃晃的颜色。
从昨夜开始就没有进任何吃食和水,福喜渴得要命,饿得要死,再加上发热,浑身都是软趴趴的,就像煮熟的面条。他被人从杂物房提拎了出来,然后被粗暴的扔到了地上,吃了满嘴的灰,觉得全身上下都在发出抗议。
他被扔到了沉香院的院子里,青石地板,还有几片红色的海棠花瓣落在上边。
上方坐着太子楚惊天,还有两位良悌,然后就是伺候的宫人。
福喜抬起头艰难的看了一眼,发现楚惊天的表情仍是让人难以捉摸,让人难以捕捉到他的心情。
“这人,你认识吗?”楚惊天开口,目光并未落在他身上。
一个宫女被带了进来,穿着米分色宫装,带着同色的珠花,容颜憔悴,却压不住她的好颜色。对上福喜的目光,对方的表情有些瑟缩,不敢看他。
福喜闭了闭眼,兰馨的出现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心里的猜测成了事实,他还是有些难受。
见着兰馨,赵蔷面色也是微微一变,昨夜兰馨被人带走她心里便有不详之感。
“是,奴才认识!”福喜低低的回答,不再看兰馨,太阳明晃晃的太刺眼,他不但感觉不到温暖,反而觉得冷得发抖。
“她已经承认了,是她给了你香牡丹的花米分,让你害了赵奉仪,是与不是?”黄舒澜搭着宫女的手走了下来,问。
福喜苦笑,道:“若是奴才说不是,良悌你相信吗?”他问的是黄舒澜,目光却落在了楚惊天身上,隐隐带着期待。
楚惊天眼帘微阖,却不再开口,隐隐有一切都交给黄舒澜处理的架势。
未料到会被反问,一时间黄舒澜竟然被问住了,半晌才道:“不是我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你狡辩!”
福喜不再说话,有兰馨的证词,他再说什么别人都认为他是在狡辩。
“这个宫女是哪的,妾身倒想问一句,若是没有人指使,一个宫女,又哪来的胆子加害于妾身?”赵薇扶着翠喜的手走了出来,一袭白衣更衬得她楚楚可怜。
福喜一眼就看见了她身边的翠喜,对方穿着绿色的宫装,表情仍是那般的温和,对上他的目光还对他微微一笑。
福喜心中一紧,双手忍不住握成拳,对方为什么在害了自己以后还能这么坦然?
“殿下,求您怜惜妾身,还有妾身死去的孩子!”赵薇柔柔跪在楚惊天身前,悲伤不已。
“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如此多礼了!”楚惊天扶起她。
“妹妹的意思是我指使的?”赵蔷不依了,怒道:“妹妹可不要逮谁咬谁!”
“也就是说,这个宫女是姐姐屋里的?”赵薇问。
赵蔷冷笑:“是又如何?不过一个贱婢,谁不能指使?”
“你个贱婢,说,是谁让你来陷害我的!”赵蔷本是易爆的性子,几步走下来,一耳光扇在兰馨脸上,脸上全是怒色。
赵薇眼里闪过一丝讥讽,再抬头脸上已经是一副悲切的模样,眼泪汪汪的看着楚惊天,道:“妾身也相信,这不是姐姐做的,姐姐可是妾身的嫡姐,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黄舒澜在一边插话,掩唇笑道:“两位妹妹感情好,倒是让人羡慕得紧了!”
此刻兰馨却是捂着被打的脸坐了起来,可怜兮兮的看着赵蔷,辩解道:“良悌,明明是你吩咐奴婢这么做的,不然奴婢哪有胆子做这种事?”
赵蔷面色一变,怒道:“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叫你这么做了?”
兰馨冷笑:“良悌您忘了吗?如果是以前奴婢还会把这事揽下来,可是奴婢如今不会了!”
她的眼里窜出一团火,完全撕破了脸,面色狰狞的瞪着赵蔷:“您还记得早些时候如意园的安承徽吗?您吩咐奴婢在安承徽路过的地方洒了油,这才让她掉了孩子!您明明说过的,说只要为您办好这件事,您就会放奴婢出宫,可怜奴婢真信了您的话!不然也不会害得奴婢全家惨死,奴婢的弟弟,不过八岁,就这么被害死了!”
赵蔷面色微变,因为兰馨说的是真的。
楚惊天若有所思的看着赵蔷,他还记得那个安承徽,长得乖乖巧巧的,是为数不多给他怀上孩子的女人,可惜在孩子八个月大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掉了,人也大出血去了。
“如果不是黄良悌告诉奴婢,奴婢还被蒙在鼓里,可怜奴婢的家人,就因为奴婢就这么被害了!”眼睛两边泪水不断地往下掉,兰馨却睁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死死盯着赵蔷:“良悌,夜里被你害死的人不会来找你吗?”
赵蔷被吓了一跳,猛地一脚踢开抓着自己裙摆的兰馨,连退数步。
“你说的可是真的?”楚惊天面沉如水的问。
“妾……妾身……”赵蔷完全慌了,讷讷不知说什么。
黄舒澜接过身边宫女拿着的帖子,递给了楚惊天:“这事殿下交给了妾身,妾身自然不敢大意,妾身百般查探,未想到竟然会查到这样的事,这是妾身找到的证据!”
她目露怜悯的看着兰馨,道:“这宫女也是个可怜的,两年前她的家人就被蔷妹妹派人给杀了,可惜她却一直不知道,还忠心耿耿的为蔷妹妹做事!”
“赵蔷!”楚惊天将手里的东西直接扔了出去,面色极是难看。
赵蔷捡起来翻看了一眼,顿时觉得有些晕眩,腿脚都软了,因为这上面记录的全是这几年来她所做过的腌臜事。
“殿下……”她面色惊惶的看着楚惊天,她的目光落在仪容优雅的黄舒澜身上,怒道:“黄舒澜,是你!是你个贱人害我!”
“够了!”楚惊天怒喝一声,道:“赵蔷,本宫倒是不知道你心肠竟是如此狠毒!如此德行有失的人,又怎么能当东宫良悌?今后,你便贬为昭训,禁足逸翠园,非本宫命令,不得出入!”
赵蔷一听,险些晕倒在地。
“至于你们两个,以下犯上,杖毙!”楚惊天的目光落到福喜二人身上,不含一丝温度,后面两个字更是带着森冷的杀意。
福喜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楚惊天,身影一晃险些晕倒在地,他狠狠的掐了一把手心,原本有些昏眩的脑袋立刻清醒。
原本,还以为自己在太子殿下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印象,现在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福喜脸色雪白,怔怔地看着楚惊天。
是啊,自己不过是个奴才而已!对方又怎么会把自己看在眼底?
兰馨死死地捏着手心,突然磕头急切辩解道:“望太子明察,福喜,一切他都是不知晓的,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望殿下恕罪!”
楚惊天目光冷冷的落在福喜身上,略微一缓,他闭了闭眼,道:“虽罪不至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赏他三十板子,以儆效尤!”
福喜被人拖下去,压在凳子上,打板子的人并不留情,每一板都落在了实处。
疼痛从臀部传至大脑,福喜却仍有些发怔,他的旁边是同样被打板子的兰馨。他扭头,对方也正看着他。
头上的珠花落在地上,带着残败的颜色,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脸上滚下来,兰馨张了张嘴,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福喜一直有些发懵,他一直看着兰馨,看着她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灰白,再透着一股死气,最后那双带着浅浅的温柔的眼睛也慢慢地合上,再无一丝生气。
她满头青丝散开,嘴角带着血迹,脸上带着安详,精致的金钗落在地上,无人问津。
既然要害我,为什么最后又要救我?
☆、第14章
福喜又看见兰馨了,对方站在一棵桃树下,米分色的宫装,头上带了一朵桃花的珠花,耳上着两颗米分色的珠子,笑容浅浅,一如初见,静静的看着他。
福喜想叫她,可是下一刻,兰馨四周突然冒出了无数火焰,火焰带着炽热的温度,很快的就将她包裹住,那种高温烤得福喜的身体都开始发烫起来。
“对不起……”火海中,两行热泪滚滚落下,兰馨张口吐出三个字,头上的珠花被火舌卷住,瞬间化为湮灰。
“啊!”福喜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头顶是自己熟悉的青布帐子。浑身发软,一身汗水,湿答答的。
兰馨……
呼出来的气息带着一股灼人的温度,福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带着一股滚烫的温度,难怪他在梦里梦见起了大火。
臀部受了伤,他是伏趴着躺在床上的,可是从臀部传来的痛楚让他冷汗直冒。同时身体里也是火烧火燎的,总之是浑身上下都难受。
他觉得有些渴,可是身体微微一动便撕扯着身后的伤口,只得做罢。
“嘎吱”门被人从外边推开,福喜抬头,看见翠喜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身段袅娜,面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心。
“福喜,你醒了?你可是晕了两天了,担心死人了!”她将托盘放到了桌上,几步走到了床前。
福喜冷眼看她,对方头上还带着自己送她的白玉钗,可是这人,却是极为的陌生的。
“我还没死,你很失望吧?”福喜一丁点也不想和她虚以委蛇,看着她从心底就有一种作呕的感觉。
为什么,这人表现出来的和她的内心就相差得这么多?面上对你微笑,可是暗地里却想方设法的在你的身上捅着刀子。
翠喜坐到床边,给他掖了掖被角,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福喜偏着头看她,脸上露出一丝疑问,问道:“翠喜,你怎么能这么可怕呢?”
“你是黄良悌的人对吗?你怕我把这个消息说出去,因此才想着除了我。兰馨,也不过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他又问:“如今我没事,你就不怕我把这个消息说出去?”
翠喜轻轻的微笑,这个笑容是极为的陌生的,带着一股温柔,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得体,她道:“这一切,只能怪你运气不好,谁让你当日撞到了我和淮玺的见面,我不清楚你是否认出了淮玺的身份。可是正如你说的,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她的语气低低柔柔的,极为舒服,可是却让人毛骨悚然。
“就算你现在去跟赵薇说我是黄良悌的人,你猜她会信吗?一个害了她的孩子的人,她只会认为你是狗急跳墙,胡乱攀扯!”
“那么兰馨呢?你要害我,又何必攀扯上她?”福喜永远忘不了兰馨死去的模样,她还那么年轻,本应该开开心心的活着的。
“兰馨?”翠喜嗤笑一声,道:“你难道是在为她喊冤?你可别忘了,你会落到如此境界,也有对方的作为!我和她,不过是各取所需,她想报仇,我给了她这个机会,她自然要当我手上的剑!”
“你看,如今赵蔷也被禁足了,也许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我也算如了她的愿!”
翠喜伸手捏了帕子给福喜擦着额上的汗水,笑道:“福喜,你是个好孩子,可惜运气不好!”
“这宫里枉死的人多了去了,我其实并不愿意你成为其中的一员,因为你是那么的天真,看着就像一张白纸,看着就让人想毁掉!”她的指甲划过福喜的脸,带出一条血痕。
“来,福喜,把药喝了吧,这样身体才会好得快!”翠喜将托盘上的药碗端了过来,又变回了那个贴心温柔的大姐姐。
福喜心里发冷,用手移动身体,斜靠在床上。这简简单单的动作,他却出了一身的汗,疼得双手发抖。
微微休息片刻,他接过碗也没有犹豫仰头便将药喝了。
“你难道不害怕我在里边下药?”翠喜面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福喜抹了一把嘴角的药汁,讽刺道:“除非你想节外生枝。”
“福喜,你果然是个不讨喜的人!”翠喜得到了结论。
看着她嘴角的笑,福喜突然心中一颤,心里浮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一直觉得翠喜笑起来很像一个人,那就是黄良悌,黄舒澜!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福喜再看就越看越像,只是黄良悌的容貌较之翠喜要更为出色些。两人之间的关系,比他想象的或许还要亲密一些。
怀着这个念头,药性上头,福喜又沉沉睡去。
如安是福喜在宫里唯一交好的,第二天得了消息就跑到了沉香院看他,可以那个时候他还在昏着。不过在他醒过来第二天,他又来了。
“不过几日未见,你竟然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如安坐到床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还是有些烫!”
当日福喜的情况着实有些凶险,他本就发热,又被打了三十板子,更是雪上加霜,险些就熬不下去了。不过,终归还是熬过来了,但是身体也虚下去了。
福喜扯了一个干巴巴的笑,自嘲道:“命还在,已经谢天谢地了!”他都以为自己会没命了。
如安拍了拍他的头,道:“说的也是!来,我给你带了碗粥,里面可放了不少对身体好的药材,趁热喝吧!”他从随身带来的食盒里将粥取出来。
粥是青黄色的,有一股药草香,却不难闻,吃进嘴里更是一种令人要吞掉舌头的美味。
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喝下了整碗粥,福喜还想喝,却被如安阻止了。
“你久未进食,一下子可不能吃得太多!慢慢来!”
“看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马上就是端午了,御膳房里可是忙得紧,我这也是忙里偷闲赶来的。你好好的养着,我这就先回去了!”
“谢谢你,如安!”
如安一愣,扭头,说话的人整个脑袋都埋在了枕头里,他不由的失笑,转身离开,只有一句话在空中飘散。
“我们两人之间,何必客气!”
端午节到来,福喜刚刚能下床,身后的伤口已经结痂,有新肉在长,他老是觉得痒,偏偏又不能挠,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端午节那天,也没人管他,他自己埋头睡了一天,到了晚上才收到如安的粽子一个。那时,他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这日子,为什么就这么难过了?
天气越热,屋里又没有冰块,对于福喜来说简直是煎熬,不过还好他的伤在入夏之后很快的就完全康复了。
不过这也代表了他很快的就要被扫地出门了,经此一遭,他是不能再在沉香院伺候了,宝喜倒是有些不舍。先不说福喜脾气好,再说他和如安有交情,平日可以带些好吃的回来打打牙祭,可是这种好处他走了以后都没有了。
他离开的那天,翠喜倒是送了他一程,给了他一句话,或者说是忠告:“福喜,要在宫里活下去,你得长个心眼。”这句话,他记到了心里。
在离开东宫的时候,他又看见了太子殿下,对方仍是穿着他特有的金色蟒服,兰芝玉树,姿容卓越。
福喜同其他的宫人一样磕头行礼,看着太子从自己身边匆匆走过,只看得见一截明黄色的衣角从他眼前翻飞。
☆、第15章
给福喜领路的太监是一个年轻的,长得并不难看,应该说能够进宫的人模样都不会太差,最起码都长得齐整。要知道,若是丑了吓着贵人了怎么办?
这人姓霍,单名一个书字,倒是有些墨水,识得几个字,因此在敬事房领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活计,倒是入了敬事房总管的眼。
霍书见福喜模样精致,像个瓷娃娃一样,倒是心有好感,不过对方是犯了事的。他也不想与他有什么来往,因此一路上也没开口和他交谈。
两人一路沉默的来到目的地,一个小小的院子,也没有牌匾。
霍书上前敲了敲门,才发现们并没有闩上,轻轻一推便嘎吱一声打开了。
这已经是宫里很偏远的地方了,看不见多少人,院子里充满了一股屎尿味,着实不好闻。
霍书有些嫌弃这个味道,眉头皱得死紧,也不进去,在门上敲了几下,喊道:“方公公在吗?我是敬事房的霍书!给您带人来了!”
如此喊了好几声,屋里才传来些微的动静,然后就见一个衣服皱巴巴的公公走了出来。
来人年纪不小,头发可见些许花白色,但是面色红润,皮肤光滑,身材微胖。衣服皱巴巴一看就知道是随意套在身上的,有两颗结扣还扣错了。腰上挂了一个黄皮葫芦,睡眼惺忪的样子,一看就知是刚睡醒。
“方公公!”霍书打了声招呼,侧开身子将福喜露了出来,道:“您不是缺个使唤的人吗,这不,我给您老送来了。”
方公公睁开一双小眼睛上下扫视了福喜一眼,他的目光看来混浊,可是被他扫到的地方,福喜却有一种十分明显的存在感。
他仔细一看,对方却收回了目光,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两人丢在这里,霍书就告辞了。
方公公扭身回了院子,福喜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进来才发现这院子里实在是乱得很,东西杂七杂八随意地丢在地上。最为显眼的是一个大木桶,还有一个推车,那屎尿的味道更重了。
方公公推开一个屋子,打了个呵欠,道:“你以后就住这个屋子!”说完就要离开。
“方公公!”福喜连忙叫住对方,犹豫问道:“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对方转身看他,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觉!等晚上就该干活了!”说着丢下满头雾水的福喜就走了。
这屋子不小,比福喜在沉香院住的要大得多,而且还只有他一个人,不过就是脏了些,地上床上的布了一层浅浅的灰。
福喜花费了些时间将屋子打扫干净,又将自己的东西归置好,把床铺上。
他此时也有一些累了,无力去想太多,打开被子把自己裹着就沉沉睡去了。
他睡得并不好,一直在做噩梦,醒来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只是觉得浑身都是软绵绵的。
这时日头已经偏西了,阳光是暖黄色的,将整个杂乱的院子都笼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
以后,自己就站在这里生活了!
院子里就有一口井,打水很方便,福喜就着冷水洗了个脸,顿时就有精神了。
这里距离御膳房有些远,来回大概要花上一个时辰的时间。这时候正是去御膳房令饭的时间,就怕去晚了只剩一些残羹冷炙了,福喜丝毫不敢耽搁。
他在方公公门外喊了两声,没听见动静,倒是有一股浓郁的酒味从屋里溢散了出来。福喜心里有了谱,打了声招呼便去了御膳房。
这个时候御膳房差不多闲下来了,看到福喜进来,原先对他客气的各位公公如今却不怎么搭理他。一个没有前途的太监,他们何必在意?
如安连忙把他叫了过来,拿了一个食盒给他,里面是他今天的食物。
福喜接过来,道了声谢,想了想还是道:“如安,以后你也不要这么照顾我了,其他人怎么样我就怎么样,免得其他人有意见。”
福喜如今已经意识到了这宫里的人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友好,他并不愿意让如安难做。
如安朝天翻了个白眼,哼道:“这些可都是李公公让我给你准备的,他们谁敢有意见?”
福喜闻言,心中稍安,李公公可不是如安,这御膳房的人可不敢找他麻烦。
“如安,你帮我谢谢李公公!”福喜心里感激,在他落魄的时候他们还能看顾自己,他怎么不感激?
考虑着方公公,福喜并没有和如安多说什么,便匆匆的赶了回去。
方公公的屋子还是紧闭着,福喜喊了几句,没有反应。他想了想,试探着推了推门,没想到竟然一推就开了,吓了他一跳。
他伸长脖子往里看了几眼,屋子里只摆了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右手边是一个山水屏风,往里大概是卧室。
福喜又喊了两声,半晌才听见里边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小兔崽子,吵什么吵?”
福喜道:“公公,我把今日的份例领了回来,您是现在吃吗?”
“……你进来吧!”声音极是不耐。
福喜绕过屏风,里边果然是卧室,充斥着一股酒气,却不令人作呕,反而勾得人心里蠢蠢欲动。
福喜忍不住动了动鼻子,这味道一闻便知道是好酒。
“小兔崽子,把东西放下,就快点出去!”方公公不耐的嚷道。
他坐在地上,靠着床,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福喜,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食盒是两层的,他的份例不过是一盘馒头,一盘菜,可是食盒里边的远远不止这个数,还有另一盘菜,装得满满的,里边可不止一个菜。
第二层则是方公公的,依旧是一盘馒头,可菜色却丰富得多,还有一碗汤,最主要还有一盘烧肉,那可是李公公的绝活,平日都是供给皇上吃的。
福喜心里有些感动,这烧肉绝对是多出来的。要知道吃人的嘴软,他们这是在想方设法你的为自己贿赂方公公了。
“方公公,您慢吃!”将方公公的份例取了出来,福喜提着自己的那份就离开了。
等到吃完饭,又等了一会儿,福喜才去方公公那把盘子收回来。方公公手里拿着他的黄皮葫芦,倒在地上就睡着了。
福喜扫了一眼桌上,发现那盘烧肉都被吃光了,他心里闷笑了两声,心情变得好些了。
怕方公公睡在地上会冷,福喜在床上把被子抱了下来给他盖上,然后收拾好碗筷出去了。
等他离开,地上原本应该熟睡方公公猛地睁开眼睛,眼里精光凛凛,那还有半丝不清醒。
“小兔崽子……”他抱着被子复又闭上眼。
闲来无事,福喜将整个院子都逛了个遍,然后在一个灰扑扑的杂物房里找到了火炉和烧水的水壶还有一套茶具。他把水壶洗干净装满了水,又把火生了起来,然后把水壶放在炉子里烧了起来。
从此以后,他有了热水喝,平日也可以喝冷开水。
这日子,总归是越过越好的!
福喜花了些时间将院子里的东西归置整齐,那个大木桶实在太臭了,他就没怎么管。好不容易收拾好,他也累得半死,要知道他可没怎么做过这些活。
洗漱完毕,惦记着方公公说的,福喜早早的就睡了,可是他觉得自己刚刚一闭眼就被叫醒了。看见站在床边的方公公,他一时间没回过神。
“小兔崽子,快点起床,开工了!”
半夜还是有些冷的,福喜捏着鼻子将木桶里的东西倒进大桶里,整个人都快被熏晕了。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活计,竟然是倒夜香!
皇宫里有一个夜香局,里面的宫人就是倒夜香的。而方公公又有些不同,是运送夜香出宫的,福喜则是跟在他身边打下手。
“小兔崽子,在那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还不快点,等下天亮了若是冲撞了贵人可没你好果子吃!”方公公喊了一嗓子,说是喊,那只是相较于寂静的夜色。
福喜萎靡的走了过去,和他一起推车,走向下一个宫殿,那里有夜香局的人等着把收来的夜香倒进他们的大木桶里。
起先他还有闲心抱怨,可是接下来就没有心思去想了。大半个皇后,走下来,他的脚都走痛了,福喜觉得自己的脚板底肯定起了泡,走着是钻心的痛。而随着大桶里的也想越来越多,推车也越来越重,福喜的手本就嫩,不一会儿,手上就起了几个亮晶晶的水泡,疼得不行。
“小兔崽子,还真是没用!”在将夜香送出皇宫的时候,方公公突然冷哼了一声,嘲讽了一句。
福喜觉得有些委屈,眼泪在眼眶里咕噜噜地打转,却没有掉下来。
想当初在年家他也是大少爷一枚,进了宫被派到沉香园平日也只是做些提提饭,拎拎水这些活计,哪像现在要推着车走大半个皇宫,累得要命。
等回到他们的院子里,福喜已经累得要死,在回来的时候他先把推车和木桶都放到了夜香局,会有人负责把木桶洗干净。平日方公公嫌麻烦,直接就把东西往院子里一放,才会有这么大的味道。
在这个时候福喜又庆幸了,自己不是负责洗涮木桶的。
☆、第16章
福喜累得不行,可是浑身臭得不行,要让他就这么睡下,那是不可能的。
他将炉子升了起来,烧了壶热水,找了一个大木盆,将水兑成温的,洗了个澡。香胰子也不知被他用去了多少块,这才觉得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散去了。
他脚上和手上都起了几个亮晶晶的大水泡,碰一下就是锥心的痛。
用热水烫了脚和手,这才觉得舒服些。
“小兔崽子,这个给你!”他正在用针将水泡挑破,方公公走了进来,扔了一个瓷瓶过来。
福喜打开一看,里边是绿色的膏药,散发着一股药草的清香。
福喜惊讶之余心里更觉得感激,一双眼睛笑得弯成了两轮月牙,里面光芒熠熠。
利落的将手脚上的伤口抹上药,立刻传来一股冰凉凉的感觉,连痛苦都消减了很多。
福喜将剩下的药膏收好,想着等下还给方公公。他躺到床上舒舒服服的叹了一口气,早就疲倦的身体让他很快的就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过来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收拾完毕就去了御膳房。
他可是快饿死了!
他这次拎回来的膳食还有一只烧鸡,香喷喷的,再加上李公公特制的酱料,好吃得让人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烧鸡被一分为二,福星一半,方公公一半,不得不说如安考虑得很周到。
等福喜去收碗筷的时候,盘子里只剩下吃剩下的鸡骨头,上面的鸡肉被吃得干干净。方公公还是没怎么搭理他,不过在福喜看来对方就是一个别扭的老头,明明是个好人。
运送夜香说起来并不是个重活,只是臭了一些,让福喜有些接受不来。
不过等适应了之后,他的日子就好过起来了,要知道除了晚上要干活,白天他都是闲着的。在这种热天,简直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而且方公公不是个刻薄的,平日就在自己屋里抱着他的黄皮葫芦喝酒,也不管他,他的日子很自由。
而他的手脚在经过一次次的起泡之后,终于变成了厚厚的茧子,力气变得很大,不过人比起以前要更沉默了。
吃得多了,他的个子窜得很快,原本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逐渐多出了棱角。手长腿长,面色白皙,唇红齿白,容貌更加出色了。如安每次看着都有一种晕眩的感觉,直叹妖孽。
福喜如往常一样到了时点去御膳房拿饭食,这天这时候是最热的,走到路上都有一种会被烤熟的感觉。他的皮肤本就娇嫩,后面起了密密麻麻的一层痱子,痒得要命,让他吃了不少苦,连饭量都减少了。
御膳房这天更不好受,大热的天还要呆在热烘烘的厨房里。那滋味,只有他们知道了。
福喜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歇息了,如安坐在树荫下,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湿了个透,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潮。
“福喜!”他懒懒的叫了一声,并没有起身,脸上盖了一张湿帕子。
“前些日子东宫的黄良悌不是身体不适,一直都没出门吗?这次出来,竟然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了!若不是太后惦记着她,恐怕是要生产之后大家才会知道!不得不说,这个黄良悌,还真是个人物!”说到最后,他还称赞了一句。
这么说来,她怀孕的时间竟然和赵薇相近!
福喜心里闪过一个想法,他也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太监了,心思更深了,心里对黄良悌有什么想法他也不会表现出来,闻言便笑道:“黄良悌,是个有福气的!”更是个有心计的。
虽说是离了东宫,可是那儿的消息时不时福喜都会听到,不管他愿不愿意,如安也会时不时的在他耳边念叨几句。说来,那时候的日子,像是上辈子的一样。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先回去了!”他有些兴致缺缺。
“等等!”如安拉住他,恨铁不成钢的道:“我说这些还不是为了你吗?虽说你是从那儿出来了,但是也不是不能回去。东宫,那可是个香饽饽,那些谁谁不都挤破了脑袋想进去。这世上人人都想着往上爬,你还真要缩在你那院子一辈子啊!”
福喜反问:“有何不可?”最起码,他的日子过得自在,只有他和方公公两个人,别提有多舒服了。
如安被他气得个仰倒,耐着性子道:“你一个没有背景的太监,若是遇到了什么事,在这宫里不是任人拿捏?况且,你的模样生得这般的好,若是有人起了坏心思,你又该如何?”看他油盐不进,如安不得不下了一剂猛药。
福喜有些怔愣,半晌才道:“我一个倒夜香的,谁会有那心思?”以前他或许还听不明白如安的意思,可是亲眼见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太监被糟蹋致死后,他怎么还可能单纯?这宫里,这样的事情太多。
不过平日他都是在自己院子里呆着,轻易不出门,而且他沉默,老是低着头,也不惹人眼,这才没人发现他的模样如此精致。
如安冷哼,道:“倒夜香的又如何?洗干净了在床上谁还在意?你这模样,就算是我都觉得好看,要是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发现了,哪还饶得了你去?”他话说得粗鲁,却是真理。
福喜心里晃悠悠的落不到实处,可是他如今的日子如此平静,他一点也不想打破。这宫里的人谁都有三四个心眼,他实在是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而在沉香院的事,实在是让他怕了,他不希望以后要防备着身边的人过日子。
如安道:“这宫里,只有那人上人,才不会轻易受人糟践。福喜,你听我一句,只要有了机会,你就抓紧往上爬!只要你有了靠山,那些什么牛鬼神蛇,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福喜点点头,没有满口答应,只道:“我考虑看看!”他知道,如安是有野心的,他想做御膳房的一把手,而且为了这个目标在努力着。
而自己呢?
福喜有些迷惘,他只是在得过且过罢了!
满怀心思的提着食盒回去,福喜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东宫。他看了一眼熟悉的建筑,忍不住摸了摸放在衣服里边的匕首,这还是当初太子殿下送给他的!
也不知太子殿下还记不记得他,大约是不记得了吧,他不过是一个小太监,哪值得他惦记?
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有些失落。无意识的脚尖一下一下的踢着一颗石子,未料用劲过大,那石子竟然被他踢飞了出去。
“咕噜噜”
石子滚了几圈,然后滚到了一个人的脚下。
“什么人?”一声尖利的怒喝。
黄色的蟒袍,俊美无俦的容貌,挺拔的身姿。
看见楚惊天熟悉的模样,福喜一下子就有些慌了。慌到最后,竟然呆住了。
“大胆,见到太子殿下还不跪下!”楚惊天身边的太监看他木愣愣的,又是一声怒喝。
福喜回过神,又慌慌张张的跪下,脸上漫起一股羞愤的红潮,道:“奴才叩见太子殿下!”心里在哀嚎着,许久未见竟然没能给太子留下一个好印象。
楚惊天看着脚下的石子,眯了眯眼,无端俊朗的脸上多了一股令人畏惧的煞气——今日在景熙帝面前揣了一肚子的火,没想到回来就有人撞上来让他泄火。
他抬头,然后就是一愣。
福喜红透了的耳尖,露出的一截脖子也是米分色的,脖子白皙的肌肤上还有一颗黑色的小痣,格外的显眼,再有他边上的一个漆黑食盒,这场景,无端让他觉得熟悉。如果石子换成馒头,那就更熟悉了。
他边上的太监看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惴惴,他是最近才提上来的,对于太子殿下的情绪把握不住啊!
“啊……”楚惊天出声了,若有所思的看着福喜,眼里带上一层笑意:“福喜,你怎么在这?”他这么问。
福喜猛地抬头,双眼亮得吓人,兴奋的问:“殿下还记得奴才?”
“你给本宫的印象,可是深得很!”他的目光落在脚下的石子上,若有所指。
领悟到他的意思,福喜的脸更红了。
“你怎么在这?”他问,想了想又问道:“你现在是在哪个宫?”
福喜更不好意思了,他不想跟太子说他是在倒夜香,这让他觉得很羞耻,只含糊的道:“奴才不知不觉就走到这了!”
“能见到殿下,奴才觉得很荣幸!”他又补充了一句。
楚惊天看他,觉得他有些变了,有心思了。而那张脸也更好看了,就算是他屋里的黄良悌,京城里的美人比起他来也要逊上一筹。
把黄舒澜和一个太监相比,他也没有意识到不对。
福喜看他脸上冒着热汗,忙道:“天气这么热,殿下您快回去吧!”
楚惊天身边的太监顿时脸色就变了,这孩子是谁啊?竟然能这么对太子说话。
楚惊天的确是热得慌,看他眼里关心不似作伪,也不觉得不高兴,随口便道:“你也早些回去吧!”
他不过是随意的一句话,福喜却觉得心里乐滋滋的,巴巴的看着他离开,还忍不住站了一会儿。
看着楚惊天身边的太监,他有些羡慕。
他也想,有一天能这么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
☆、第17章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的时候,方公公正脱了衣服从井里打水冲凉。日头毒辣,可是井里面的水仍是冷冰冰的,但泼在他的身上,却冒出一股腾腾的热气。
方公公年纪不小了,虽然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实际上已经五十多岁了,平日里喜欢呆在屋里抱着他的黄皮葫芦酒壶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屋子里也乱七八糟的。
不过福喜来了之后,他这日子过得就舒服了,吃饭有人拿,洗漱有人提水,屋子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东西归置得整整齐齐的,居住环境直接上了一个档次,这也让他对福喜的脸色越来越好了。
若是以前福喜并不会让他这么冲冷水澡,身体再好,可是年龄到那了不是?不过他已经知道了方公公不是一般人,就那一手摘花飞叶的功夫,简直绝了。
“遇着什么好事了?心情这么好!”方公公看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不由失笑。
平日这小兔崽子可是沉稳得很,难得见他如此松快!
福喜抿嘴笑了笑,心里像是抱着一个小秘密,不愿向人说起,便含糊道:“没什么!”
他笑起来似是满室芳华皆入了他的眼,而年纪又是雌雄莫辨的时候,竟比之那女子还要风流三分,引得人的目光忍不住在他的脸上看了又看。
方公公皱了皱眉,心里暗叹,道了声:“等着。”转身就去了屋里。
这时候日头毒辣,在屋里吃饭却是热了些。院子里有一棵百年榕树,巨大的树冠几乎将整个院子都罩在了里边,倒是凉快得紧。福喜在树下摆了一张木桌,平日都在院子里吃饭。
方公公从屋里出来,手上拿了一个黄色的瓷瓶,道:“把这里面的药膏涂抹在脸上!”
福喜微愣,应了一声,打开瓶塞闻了闻,一股令人很舒服的草药味传入鼻中,闻着仿佛整个人都凉快了几分。
“这里面是什么?”福喜问。
方公公坐到椅子上,挑眉看他,不悦问道:“怎么,这是在怀疑我?”
福喜伸手拿了一个白瓷碗,给他盛了一碗绿豆汤,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嘛,要知道给你捅刀子的人一般都是你最不设防的。”
闻言,方公公也不生气,咕噜噜将一碗绿豆汤喝完,道:“在宫里,的确是应该小心些,你是对的。”
这人心隔肚皮,就算是他也不敢肯定谁的心是好是好。
“方公公你果然深明大义!”福喜拍了个马屁。
方公公神色微缓,用手敲了敲他的头,道:“你这小子,就是嘴甜!”
最后又补了一句:“这东西绝对没问题,反正我不会害你。再说,你一个倒夜香的,谁吃饱了没事干会对付你?”
福喜想了想,也是,便也不再追问。
吃完饭,方公公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的,半闭着眼,偶尔抿一口小酒,再唱两句戏文,悠悠闲闲的,这宫里再大的事都好像影响不到他们这片天地。
福喜仔细的将瓶子里的药膏敷在脸上,才发现这东西敷在脸上之后,他的皮肤就变成了黑黄黑黄的,一张脸没有了那种令人惊艳的感觉,只有细看之下才会发现他的五官出色。
方公公打量了几眼,极是满意的点头,道:“以后你擦了脸之后才能出门,每半个月换一次药!”
福喜心里感激,暗自决定以后一定要更好更好的对待方公公。
等弄好脸,原本俊朗的少年立刻变得不起眼了,且脸色看起来很自然,看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
楚惊天进了未然居,里边绿树成荫,看着就让人舒爽。
“殿下!”黄舒澜撑着个大肚子走了过来,福身行礼。
楚惊天扶起她,牵着她的手往里走,道:“不是说了吗?你身子重,就不用多礼了!”
黄舒澜嫣然一笑,不置可否。有了身孕,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母性的光辉,让人心生好感。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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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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