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青衣青衣篇 作者:连城三少
第7节
清和喝了几口绿豆汤,抬头看着翠红,“青丝燎你还收着吗?”
翠红一惊,“主子,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做药啊。”
“可那东西剧毒,主子……是要做□□吗?”
清和三两口将绿豆汤喝完,空碗随手一摆,“赵青衣这次随上官良勋北征,不幸中了毒,毒性发作呈现出黄绿之色,你猜……他中的何毒?”
翠红想了想,摇摇头道:“猜不出,北人不善用毒。”
“我可没说是北人下毒。”清和伸出双手翻来覆去的仔细打量,这双手,很久没有炼毒了,尤其是像青丝燎那样的奇毒。现在用的毒都是在丰泽的时候所炼,到了业城,她忙着取悦她的父王根本无暇炼药,祖传的手艺,可不能就此荒废了,“赵青衣中的,是我裴家的毒。”
“什么?!”翠红大吃一惊,那就是说,除了熙和,裴家仍有后人在世。
“有些乏了,歇息吧,等明日他们进宫来,事情便清楚了。”
“喏。”
第二日戌时,赵青衣悠悠醒转,四下看了看,怎么是慕草堂,他不是在济末县城吗?左胸口火烧火燎的疼着,他想起自己中的那一镖,眉头皱了起来,那镖一定淬了毒,他记得推开曾隶之后不一会儿就没了知觉。照理,一枚暗器不至如此。上官良勋靠坐在榻边似是睡着了,青衣抬眼看他,心里暖流潺潺。
仿佛感觉到有人注视,上官良勋睁开了眼,见青衣正看他,笑了笑问道:“醒了,感觉如何?”
“好些了,这里是……慕草堂?”青衣仍是不大敢相信已经回到了业城,这一昏迷该有一个多月了。
“怎么,睡了这么久,不会睡迷糊了吧?”上官良勋打趣道。
“是有些迷糊,感觉再睡就傻了。”青衣有些腼腆道。
上官良勋哼笑了几声,“不过,这一路多亏了曾隶,要不是他,你估计要永远留在那儿了。”
“这么……严重?”
“嗯。”上官良勋边说边点了点头。
“我是不是中了毒?”“嗯。”
“那现在……已经解了?”“嗯。”
“曾隶呢?我想当面谢谢他。”
“他是什么人,怎么可能随我们一道进城?我们在郊外就分道扬镳了。”
青衣叹气,“说的也是。”顿了顿,接着道:“东廖之役……最后解决了?”
上官良勋想了想,点了点道:“算是吧,我们先行回来,李断将军有别的军务在身,估计要过些日子才回来。”
“也是,经此一役,东廖城元气大伤,要费些功夫整修了。”
“嗯……你饿吗,可要吃些东西?”
青衣一愣,他不问还不觉得,“岂止是饿,都快饿得不行了。”
上官良勋吩咐丫鬟去将上官天专门准备的膳食端过来,云丝蛋花粥和菜肉包子,青衣一边吃一边嘟囔,“天叔的手艺真是绝了,出去这么久,就没吃过一顿称心的。”
或许是大病初醒,抑或者是上官良勋在旁陪同的关系,青衣不曾发现慕草堂里的丫鬟已经换了人。虽仍叫紫鸢,却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紫鸢。
☆、公孙互二
天刚蒙蒙亮,清和就被寝殿门外的喧哗声给吵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撑坐起来,盖在身上的蚕丝薄被滑落半个角,露出姣好的身材。
“怎么了?”严拓也坐了起来。
清和直笑,“怎么办呢,人家等了这么久才寻着机会,严二哥……是不是配合一下?”说完,媚眼如丝地看着严拓。
严拓也笑,“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即便要我去死,我岂会说个不字。”
清和伸手在他腿上轻轻蹭着,“要说你胆大心细呢,门外头的……可是皇后娘娘。”
严拓一脸的无所谓,“随主子吩咐。”
“起来穿上亵衣,在皇后娘娘面前……不好太过失礼了。”清和翻身下榻,取了亵衣穿上。长孙氏终于坐不住了,且看看她有什么招数。她在宫里私会面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尽管想管的人很多,但还没人大张旗鼓的站出来管过,最多也就是吹吹枕边风,外加指指点点。
除了翠红,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翠红硬是挡着不让长孙皇后闯进去,言语之间不时提醒她要注意国礼,若是在丰泽,擅闯太后寝宫是死罪。长孙皇后也不甘示弱,明嘲暗讽的挖苦清和不检点,上梁不正下梁歪云云。
清和定了定神,酝酿酝酿情绪,一下子拉开了门,脸上立时换上破罐子破摔的表情。原本针锋相对的二人停了下来,翠红福了福身子,“主子吉祥,惊扰主子休息,请主子息怒。”
清和面露尴尬,“母后……怎么来了?”
“你还知道叫我母后?!”长孙皇后绷着脸,往里头瞥了一眼,眼神不屑地看着她。
以前,她也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娘亲。总有一天,你这双眼要埋在我娘亲坟前,清和心想,一边却是抖抖嗦嗦地跪了下去,“母后……息怒。”
长孙皇后看着她已是气极,方才被翠红挡着拉不下脸,此刻看着清和,只觉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是生气,狐媚子生的贱货,一股血气上涌,她大步上前一巴掌掴了上去,“皇上亲封的尚颐公主在祥禧宫私会面首,这种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你父王的脸面往哪里放,你母妃在天有灵,她的脸面又要往哪里放。”
清和咬着牙,轻易将眼泪逼出。母妃什么都在意,唯独不在意自己的荣辱得失,自己的脸面,被她当作天一般爱慕敬仰的男人,到头来,还不是赐了她三尺白绫和一座孤坟。脸面?她在意的东西很多,唯独不在意脸面这个东西。
长孙皇后见她毫无反应,一个劲的掉眼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来人,去将人拖出来。”
“母后息怒,母后……”清和哭着跪行过去抱住她的脚,长孙皇后厌烦的将她踢开。
严拓被拉出来,衣衫不整,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模样,一下子被按倒在地,“皇后娘娘杀人喽……皇后娘娘滥用私刑……皇后娘娘杀人喽……”严拓突然放声大叫。
长孙皇后猝不及防,立刻给一旁的太监打眼色,几个太监一拥而上制住严拓又往他嘴里塞了帕子,不让他喊叫。严拓拼命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偷偷看清和是否有指示。正在闹腾的空档,外头传来太监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长孙皇后转身出去迎驾,他怎么来的这样快。过了一会儿,落后承帝几步走了进来。
“父王……万安。”清和哽咽着请安道。
承帝紧紧皱着眉,怒道:“都退下,你们全都退下!”
“喏。”在场的小宫女、小太监们迅速退出祥禧宫,今日目睹这一幕,他日恐会招来灾祸啊。皇家秘辛,知道的越少越好。
承帝看着清和,脸色铁青,她私会面首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今日长孙氏会将事情闹得这么大,他就算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行了。长孙皇后看承帝脸色不虞,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着,心里暗暗得意,最好,气得皇上一道圣旨将她撵回丰泽去。
“行了,少说两句。”承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清和,你有何话说?”
清和仍在抽泣,跪坐在地上一副楚楚可怜又无助的模样,伸手将嘴角的血迹擦去,那是她方才偷偷咬破嘴角所流,既然是做戏,细节也不能放过,“儿臣是一国太后,有几个面首有何大不了的,谁还没点嗜好。”清和加重了嗜好二字,继续道:“再说了,儿臣可比不了诚王殿下,勤政务实,完美无缺,母后……您的要求太高了。”
长孙皇后气得正要反驳,承帝接话道:“清和,讲话不要含沙射影。”
“父王……”清和又哭了起来,“儿臣不过……就是想念父王回来看看,总有人看儿臣不惯,如此,儿臣还是回丰泽吧,免得遭人白眼,受人闲话。”
“清和,越说越不像话了。”承帝斥道,“皇后你回宫吧,这里……朕自有主张。”
“皇上……”
承帝冷脸看着她,不知轻重,闹出这么个事来,叫他的脸往哪里放。
皇后行了礼,无奈地走了。
承帝看着清和直叹气,这丫头怎么如此不知检点。清和跪行几步挡在严拓身前,不时看看承帝,诚惶诚恐。
“赶紧穿戴好到上书房觐见。”
“是,父王。”
承帝一言不发地走了,马得贤跟在他身后。翠红也退出去带上了殿门。
清和呼出一口气,舒展双腿坐到地上,大理石紧贴着皮肤传来舒爽的清凉之感,“叫的好啊,此事闹得还不够大,下点功夫,闹得满城皆知才好。”
“属下明白主子的意思,只是……主子的名声……”
“这种身外之物我向来不在意,再者,这桩事情闹大了……下不来台的是我父王。”此刻清和粉黛未施,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一头青丝随意的披散开来,目光散在某处,一双洁白修长的腿被青石地板一衬更是炫目,这样的她,最叫严拓揪心。
“属下一定办好,请主子放心。”
“嗯,起来穿戴吧,一会儿我让翠红送你出宫,叫洪楷给李丞相修书,就说……准备准备,出行围猎。”
“是,承帝那里……要紧吗?”
清和看着严拓笑了,“你担心父王会对我不利?”她一边摇头一边道:“不会,他舍不得。”
严拓利落地起身一揖,“主子多保重。”
“嗯,去吧。”
过了几日,尚颐公主在宫里私会面首的事传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承帝大发雷霆,斥责长孙皇后小题大做,如此做法不仅有损皇家颜面,亦有失国礼。清和“羞于”露面,在祥禧宫深居简出,几乎不同后宫妃嫔打交道。
青衣大好之后,一直追问紫鸢的去向,上官洪无奈之下只得谎称她家中有亲戚来业城寻她,她遵双亲遗命已随亲戚返乡。青衣觉得能同家人一道生活,日子或许苦点儿却强过寄人篱下千百倍,也便不再追问。抚琴的时候,不时会想起玲珑乖巧的紫鸢。
其实当日大军离开业城没几日,江一柳就拿着尚颐公主的亲笔密函到了上官府要带走紫鸢。上官洪反复求情,江一柳才道公主最忌讳的,是别人觊觎她心里的人和她手里的东西。听江一柳这样说,上官洪便知道,紫鸢必死无疑。虽然替她惋惜,却着实无可奈何,江一柳能拿着公主的亲笔密函来要人,已是顾及了上官良勋的面子。否则,杀一个小丫鬟,以六君子的出手绝对可以做到无声无息,哪里需要这台面上的礼节。
日子过着过着入了冬。
李断返城之后,承帝单独召见了他和上官良勋。除了论功行赏,也询问了很多有关东廖城的整修、兵力部署、武器装备还有粮食供应等等问题。自然也问起了赤羽军和此次化解围城之困的敌方关键,曾隶。上官良勋回答谨慎,能说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能说的,斟字酌句、避重就轻。但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了什么,承帝都不会相信,必会私下向李断求证。
晋历二零二年的春节,如往年一般喜气洋洋。
大年初一的时候,宫里传来口谕,说尚颐公主会在大年初六驾临上官府。之后几天,上官府上下又是好一阵忙活。大年初六那日,尚颐公主带着诸多赏赐,浩浩荡荡的自皇宫出发,来到上官府。今日,清和极为少见的穿了艳紫色的梅花纹曳地棉裙,妆容也很是精致,自车辇下来便一直浅笑盈盈,眼见着心情不错。
上官良勋领着众人在大门前磕头迎驾之后,将清和引至润堂。
清和脱去斗篷交给翠红,看看桌上的糕点、水果,笑道:“府里有个好手艺的老管家,上官将军吃福不浅啊。”
“公主谬赞了。”
青衣捧了琴进来,“公主长生。”
“免礼,进来坐吧师兄,怎么……一会儿要为我们抚琴助兴?”
“嗯,过年嘛,图个热闹。”
“好,我洗耳恭听。”清和找了椅子坐下,随手拿了糕点吃起来。过了一会儿,上官洪引了江一柳他们进来,几人走到清和面前抱拳一揖,“公主长生。”
“免礼,都坐吧,大过年的别太拘束了。”
“是。”六人各自找了椅子坐。
“师兄,高公子呢?也请他过来吧,大家既然都认识,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也是,我去叫他。”
“翠红,将我准备的红包拿来,给家丁、丫鬟们的赏赐让侍卫搬到前头客堂去,礼单交给上官将军,怎么分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喏。”
高久安知道今日尚颐公主驾临,早早起床梳洗穿戴出了门,这会儿正在城郊元济寺诵经念佛。后悔当初一念之差到了业城,如今想要抽身却不是那么容易了。不说青衣是否乐意,尚颐公主一定不乐意,他的兄长高长治也不会乐意。
☆、公孙互三
六君子都以为清和会借着见面的机会吩咐些什么,不想她只是同大家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菜,说得也都是些趣事妙谈,还给屋里每个人都发了红包,连紫枫紫雨都有,搞得她俩很不知所措,连连磕头谢恩。
夕阳西下,天边霞光尽染。
六君子悉数告辞,清和也起身准备回宫,接过翠红递来的斗篷,随意道:“上官将军,等过了年你准备准备,立春之后你便和师兄一道搬去朝阳郡。”
“西晋治下……朝阳郡?”
“对,我已替你们找好了地方,置了宅子。”
“这……还请公主明示。”
清和似笑非笑的说道:“你私放曾隶,害本宫错失一枚制约北晋的绝好棋子,该不该将功补过?”
上官良勋心里“咯噔”一下,他以为她不会追究了。毕竟,他这样做多少也是为了顾及赵青衣的感受。
“我并非要追究你,倘若真要追究今日我也不会来。”清和微抬起头,由着翠红替她系好斗篷的抽绳,“这次师兄中的毒,是一个叫裴江的旧人搞得鬼,你们此去西晋将他和公孙互一并除去,只是……要做好心理准备,公孙互不好对付,没个三五年只怕拿不住他,长治他们回来说,丞相府里最起码有三个公孙互,他们根本辨不清哪个是真的。”
两个替身?!上官良勋暗自吃惊,公孙互真是有一套,不愧为西晋朝廷第一人。
“师兄跟你同去,既可以避开业城的纷争,又可以以六爻卜算真假,对你必有助益。”清和拉起篷帽,整了整衣襟道:“我已让李丞相发国帖调遣你回丰泽,离开业城之后你们就去朝阳吧。”
“赵兄弟……他知道吗?”
“师兄还不知道,此事不急,过些日子我再找机会同他说。”清和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过身看着他道:“西晋只要没了公孙互就会从里面烂出来,无需费心费力的征伐,上官将军,这副重担就交给你了。”
上官良勋抱拳作揖,“末将,必竭尽全力,不负公主所托。”
“你走之前,我会派人给你两味□□,一味药性慢,一味药性快,慢的给公孙互,快的给裴江,师兄中的毒原有个讨喜的名字叫锦上添花。只可惜,裴江只学了些皮毛,添花不成要添命了。”
“是。”
“至于……他究竟是以何身份蛰伏在公孙互身边……就要你自己去弄明白了,先除裴江,再设法接近公孙互,投毒不成便杀。总之,公孙互一定要死。”清和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末将明白。”
清和转身往外走,“多加小心。”
“谢公主记挂。”上官良勋跟在清和身后将她送出府门,看着浩浩荡荡的仪仗渐渐远去,轻吁了一口气。公孙互,只怕三五年都拿不住啊。
上元佳节为了庆祝承帝生辰,宫里依旧照着老规矩大开宴席,只是这一次对于邀请的官员作了调整,比往年少了很多;只请了戏班子助兴,其它的节目都免了。入宫的检查极为严格,对女子的检查都快赶上甄选后宫小主了;对男子的检查都快赶上筛选太监了。设宴的场所从原来的天禄阁改到了天禧阁。
天禧阁的戏台和观楼之间隔着一个又宽又深的荷花池,之前承帝百般嫌弃,觉得看戏离得远了不尽兴;如今却是百般称赞,对于提出这个建议的马得贤也是大加夸奖。天禄阁内外的侍卫也比往年多了一倍不止,为了确保承帝的安全,马得贤甚至吩咐锻造局在观楼的二层做了围网,紧急时可以将二层观台围起让人无法靠近。承帝对于马得贤这个“多此一举”甚为满意,赏赐了二十匹绫罗绸缎以示嘉奖。
上元节当晚,天禧阁里人头攒动,虽不似往年那般热闹,但在满池或红或粉的荷花灯印衬下,倒也十分喜庆。天禄阁的戏台和观楼,今年的布置也是别出心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长寿花灯。承帝看着天禧阁的布置,悄悄地问马得贤是谁的主意,马得贤回说是尚颐公主忙活了一整天指挥小宫女儿小太监们摆弄的,满池的荷花灯是她亲手所扎。承帝不禁感叹,清和这份蕙质兰心是随了她母妃。
戏,正在兴头上。满池的荷花灯忽然亮了起来,纷纷开花,从花蕊中喷出的小烟火璀璨耀眼,瞬时将气氛推上了高潮。承帝扭头看着清和,赞道:“孩子,有心啦。”
清和有些腼腆的低下头,小声道:“儿臣一点小心意,祝父王万岁万万岁。”
承帝哈哈大笑,连夸她乖巧。一旁的长孙皇后看着,脸上的笑意却是有了几分不自然。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荷花池里有个死人!”
紧接着是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荷花池中,盏盏荷花灯的中间漂着一具女尸,脸色同身上的衣服一般白,看着很是诡异阴森。
承帝登时拉下脸来,“马得贤!去看看怎么回事。”
“喏。”马得贤小跑着下楼去了。承帝站在二层的观台上往下看,心里也是一阵阵发毛,身后的妃嫔们一个个都吓得魂飞魄散,清和也是惊慌失措的紧紧依偎着翠红。只有惠妃几步走到承帝身边,往下看了又看,一下子瘫坐到地上哭起来,“皇上……求皇上给嫔妾做主啊。”
承帝怒斥,“哭什么!朕的生辰,大喜的日子,哭什么,起来说话!”
惠妃抽抽涕涕地站了起来,“那……那是嫔妾的贴身宫女,曲月。”
“你的贴身宫女怎么会到天禧阁来?这里两天前就不得出入了。”
马得贤小跑着回来,“回皇上,是惠妃娘娘宫里的曲月姑姑,至于死因……太医院的验尸官还在查验,这楼下的文武官员……”
“叫他们都回吧,口风把严实了,倘若传出去半个字,朕绝不轻饶。”
“喏。”马得贤得了口谕,转身小跑着走开。
承帝冷着脸坐回龙椅上,“惠妃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喏。”众妃嫔纷纷起身离席。
回到祥禧宫,翠红特意折了几根桃树枝煮了水伺候清和泡了个澡,还将一柄短小的桃木剑摆在清和枕边,待铺好床转身正要退下,却是被清和叫住,“今晚你睡蝠榻,我怕有人狗急跳墙会对你下手,早前我已经点过迷香,我倒要看看,今晚谁会找上门来。”
“谢主子恩典。”翠红福了福身子,有些神情恹恹。
清和神清气爽的盘腿坐在蝠榻上,端着冰糖银耳红豆羹喝着,静了一会儿,清和道:“你在怪我?还是在替她可惜?”
“奴婢不敢。”
“我知道,后宫几个姑姑里头你同曲月还算投机。”清和将空碗摆在茶几上,取了帕子擦了擦嘴,“正因为如此,她更要死。”清和抬眼看着翠红,眼神冷厉,“你二人各事其主,你怎知她接近你不是别有所图。”清和连连摆手,“你不必为她解释,不管是与不是都不重要,她已经死了,永远没这个机会了。”
翠红“扑通”一声跪下,脸色刷白。
“我并没有怪你,翠红,以前你服侍我娘亲,她没了之后你又服侍我,后宫的曲曲折折应该看得很通透才是。后宫之中,除了争斗、除了杀伐,根本就没有真感情,心里再累、再苦也得面对,不争不杀,就会被别人埋在黄土之下。”清和说罢也不看翠红,伸腿下榻走向一旁的床榻,“想通了就起来洗洗睡,想不通就跪着吧,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起来。”
清和吹熄了床头的烛灯,面朝里躺下拢了拢被子,不由自主的闭眼叹气。翠红跪了好半天没有动,清和一直也没能睡着,直到后来她起身蹑手蹑脚的洗了脸躺下,她才迷迷登登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无比安稳,竟然无人打搅。
清和有些失望。印象中,长孙皇后不是这么低调的人,她不仅气量小,而且有仇必报,以她的智慧一定已经看出这是经过精心策划的陷害,后宫各主有时间、有能力策划这场陷害的真心没几个。而她,脱不开嫌疑。清和早早的洗漱穿戴整齐,在承帝的养颐殿前跪着,天有些蒙蒙亮的时候,马得贤打开养颐殿的门,将她请了进去。
几日后的一个大清早,上官府的家丁丫鬟们都还在忙碌的洒扫准备,辽王的车驾就到了府门前。上官洪急匆匆地赶到聚贤堂禀告上官良勋。彼时,他刚喝了一碗粥,桌上的虾饺和菜花卷还没来得及吃,只得起身,步履匆匆的跟着上官洪来到大门口。将辽王引至润堂的一路,辽王因为腿脚不便走的很慢,只管跟着上官良勋也不看周围,脸色一直沉着。上官良勋心里盘算他是不是为了天禧浮尸一事而来,想让青衣为他爻卦。
“殿下可用过早膳?”
“本王没什么胃口,来杯清茶便可。”辽王将拐杖靠在扶手上,“赵青衣呢?传他来见本王。”
“是,请殿下稍待。”上官良勋扭头给上官洪使了个眼色,“传赵公子。”
“是。”上官洪恭敬的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赵青衣走进润堂,到了跟前,恭敬的冲着辽王一揖,“参见殿下。”
“免礼。”辽王看着赵青衣,接着道:“今日前来……想请赵公子为本王爻一卦。”
赵青衣有些吃惊的看了看辽王,又看了看上官良勋。前几日因为公孙互的事,他为上官良勋爻过无相卦,已经封了卦,有些为难道:“回禀王爷,近些时日……怕是无法为王爷爻卦。”
“怎么?爻卦还得择个良辰吉日?”
“这……大年初六尚颐公主驾临将军府的时候,草民曾为她爻过无相,那以后便封了卦,百日之内不得开卦,还请王爷恕罪。”
“无相卦?”
“是的,无相卦不比正反卦,诸多禁忌,请王爷体谅。”赵青衣十分恭敬的弯腰作揖,思来想去觉得唯有将此事推给尚颐公主才最恰当。他既不能颠倒爻卦的结果,也不能就此说出爻卦的内容。那次在相思亭前,看辽王的做派同尚颐公主交情匪浅。此事,还是由她出面为好,免得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辽王又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喝了茶之后起身告辞。待他走后,上官良勋立刻给江一柳写了飞鸽传书。
☆、裴江一
晋历二零二年冬
上官良勋和赵青衣从业城搬到了朝阳县城。为了掩人耳目,赵青衣男扮女装,无论何种衣衫、何种式样,到了赵青衣身上总能与他的容貌相得益彰,不是将他衬得楚楚动人便是将他衬得风姿绰约。上官良勋则改名李勋,做起了茶叶和布匹生意。二人以“夫妻”之名住进了位于朝阳城西南角的一座大宅子。
照之前无相卦所示,刻意接近或者企图接近公孙互的势力圈都是不明智的,他们只要像平常人一样过日子、做买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天终会拉出彼此的交集。只是,谁也不曾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年。
三年间,业城发生了很多事,媛妃于晋历二零三年夏夜,在她的寝殿悬梁自尽;数月后,她的独子籍王姜帼被抄了家,囚禁于皇城后山的废宫;同年冬,惠妃病逝……最大的一件事,莫过于数月前从业城传来的消息,辽王姜黎于晋历二零六年正月初八被册封为太子,入主东宫。
比起业城的暗潮汹涌,朝阳城离西晋都城荹阳尚有一段距离,三年来可谓风平浪静。上官良勋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认识的人三教九流皆有;青衣以其绝世之颜艳冠朝阳,被人称为朝阳第一美。于是,这对“夫妇”受到的关注越来越多。坊间传言,这夫妇二人虽感情甚笃却各睡各房,因此至今膝下无子。好事之人便揣测柳青衣不仅“口不能言”,而且身患隐疾。
高久安虽跟着青衣到了朝阳,却说什么也不肯与他们同住,这三年来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露面。
晋历二零六年刚开春,朝阳县城就出了桩大事,美得惊天动地的李府“当家主母”柳青衣要亲自为夫挑选小妾。这几日李府的大门几乎要被各路媒婆挤塌。
同柳青衣交情匪浅的太守夫人马氏终于看不下去,今日派人通报之后,未时准时来到李府。青衣出门相迎,马夫人下了轿子便拉住他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就开始小声嘀咕,“你到底怎么想的,纳妾这种事哪有爷不提你自己往上凑的。”满脸的恨铁不成钢,“翠儿,把我带来的东西交给李府管家。”
“是,夫人。”
二人并肩往里走,马夫人接着道:“前阵子回了趟娘家,带了些特产回来,不多,尝个新鲜吧。”
青衣感激地笑了笑。二人一道走进青衣所居的客堂,丫鬟来上了茶,布了点心,都是照着马氏的喜好,虽然马氏很少登门,但她的喜好,青衣记得一清二楚。
马夫人端着茶杯连连叹气,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有些问不出口,只能一口一口泯着茶,青衣坐在一旁气定神闲,他已经猜到马氏今日专程来看他的缘由。相顾无言的沉默,多少带出些异样气氛,青衣起身走到琴架前坐下来,此时,当有乐声。
他的琴艺比起在业城时已不能同日而语了,自从来到朝阳便一直赋闲在家整日与琴为伴,男扮女装虽然省却了很多麻烦,但也惹出了很多麻烦,倘若知道会在朝阳耗这么久且不知耗到猴年马月是个头,当初他一定不会同意“男扮女装”这一招。这真真是个损招,亏得江一柳他们想的出来。
“青衣,你我也算姐妹一场,我便不绕弯子了,你是……真的有何隐疾吗?”
“嘡”的一声,青衣手一抖,琴音失了准调。此刻,他的心情有些难以言喻,虽然这是个十分可笑的问题,但听到马夫人这样直言不讳地问出来,竟无半分可笑之感,反而很是揪心。隐疾?!他的问题又岂止是隐疾这么简单!
马夫人看着青衣不住叹气,还真被传言说中了,“郎中怎么说?没得治吗?”
青衣木然地点点头,他的病,确实没得治。
又是一阵唉声叹气,马夫人将茶杯往桌案上一摆,自言自语道:“真是天妒红颜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那……媒婆说的待字闺中的姑娘里……可有中意的吗?”
青衣看着马夫人点了点头,起身取了笔墨,走到她身旁的椅子坐下来,在纸上写下三个名字。马夫人低头看,指着最后一个姑娘秦氏沅苏道:“这个姑娘合适,她自幼父母双亡随着姑父姑母长大,我见过几次,性子温顺乖巧,她若是做了李爷的妾,你的日子想必不会闹腾。”
青衣想了想,又写了几个字,夫人同她姑母有交情?
马夫人摇了摇头,“算不上交情,只是见过几次,说起来,还是这姑娘的干爹我更熟一些,太守府麾下的总捕头裴江大人。”
青衣有些吃惊,裴江?!好一个低调的总捕头啊!他和上官良勋在朝阳住了三年多,也就打听到太守府的捕头张直,他们一直以为张直就是朝阳的总捕头,却不想还有裴江这号人物,那张直就是他的副手,且是心腹。
青衣龙飞凤舞地写道:爷是生意人,牵扯到官场中人怕是不妥。
“你多虑了,裴大人清廉,平常深居简出,对下属的约束也极为严格,手下的捕快没有不勤勉的,近几年已不大过问朝阳的案子了,除非有什么大案或者我家老爷亲点。”
青衣会意地点点头。
“不如这样,改日我寻了机会在府里办个赏花会,你正好瞧瞧沅苏。”
青衣看着马夫人直笑,提笔写下:多谢夫人为我着想。
马夫人笑着握住青衣的手,此时无声胜有声。
晚上用过晚膳,上官良勋在书房看书,青衣去找他,丫鬟见是他十分识趣地退出去带上门。
“坐吧。”上官良勋捧着书看,头也不抬。
青衣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拿了纸笔就要写,被他伸手握住。他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太好,眼神深邃辨不出情绪,平淡道:“独处的时候,能不写字吗?”
青衣一僵,不写还能怎样?说吗?府里管家、家丁、丫鬟人多口杂,保不准有靠不住的,他既然扮了哑巴,不管高兴不高兴,这戏就要一直这么做下去了。
上官良勋坐回去,目光仍旧停留在书册上,但青衣知道他没在看书。
何事气恼?青衣将纸递到他面前。
上官良勋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眼神转回到书册上。
莫非是为了纳妾之事?青衣又写。
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我已为爷物色了一个好姑娘,据说,是总捕头裴江大人的干女儿。
上官良勋的脸色有些复杂起来,盯了纸条半天,抬眼看着青衣,“此话当真?”
青衣点了点头,继续写道,听太守夫人说,是个乖巧温顺的姑娘,爷年纪不小了,早该成家立业的。
他的脸色一僵,看青衣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青衣觉得有些受不住,避开了他的视线,手下也不闲着:爷不要忘了肩上的担子。
“那你呢?没关系吗?”
青衣有些惊愕地看着他。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我纳了妾,从此郎情妾意,你真的没关系吗?”
心里仿佛被什么狠狠一揪,青衣蹙眉,他有没有关系重要吗?!来朝阳的使命没有起色,他们二人的生活倒是引来愈来愈多的关注,这不是常态,既不是常态,就该拨乱反正。最重要的是,“李夫人”的角色他不愿一直这么扮下去了。因为,会上瘾。
“青衣。”他低声唤道。
每次上官良勋这么叫他,心里总有压不住的悸动,“李夫人”一角他还要演多久?提笔写道,那姑娘姓秦,名叫沅苏,自幼跟随姑父姑母长大,身世简单,爷若没意见我便应了马夫人的请,改日瞧瞧那姑娘去。
上官良勋片刻愣神,这手蝇头小楷还是他手把手教的。如今,他却用来张罗他的婚事。“眼下的日子,你厌倦了?”上官良勋突然话锋一转。
青衣疾书,怎么会?!但公主交待之事不敢忘。
“除了纳妾,你就想不出别的法子了吗?”
若有别的法子,何至于三年毫无进展?他写。
上官良勋突然起身一把将他拽了起来,低头凑过来,二人靠的很近,近的可以感受到彼此温热的鼻息。青衣有些恍惚,他这是要……干什么?他盯着上官良勋的下巴,他的唇形很好看,此刻微微上扬着像是在笑,但青衣不敢看他的眼睛,一边紧张的咽口水,一边胡思乱想着。
“我以为你愿意做李夫人,看来是我误会了。”上官良勋突然松开他,兀自坐了回去,青衣半探着身子僵住,听他继续道:“纳妾的事随你心意吧,不必再来问我,夜深了,回去歇着吧。”
青衣站直身子行了个礼,转身走了出去。本该轻松的心情此刻却像坠上了千斤重担,沉甸甸的挂着,压得他有些喘不上气。秦沅苏若是过了门,可会好些?
过了几日接到太守夫人的邀帖,青衣特地挑了件湖蓝色的织锦纱裙,穿的太素或者太艳都有失礼数,这件织锦纱裙是前年过年的时候上官良勋送的,用料考究、做工精细,他很是珍爱,轻易不穿。
太守府花园的凉亭里有谈笑声,青衣跟着管家走过去,到了近前向马夫人行礼,让丫鬟送上礼物。马夫人笑着冲他招手,“李夫人,过来坐。”
青衣在马夫人左手边坐定,马夫人将她介绍给在场的女客,也将女客们介绍给他,坐在马夫人右手边第三个,身着浅紫色纱裙的女子,便是秦沅苏,看着有些柔弱,颊边的酒窝将她的笑酿出了几许甜意。爷,应该会喜欢吧。想到此,青衣心里却是隐隐的有些怒意。
他怎会没关系?怎么可能没关系?
☆、裴江二
在太守夫人的牵线搭桥下,青衣一来二往的便与秦沅苏认识了;上官良勋与裴江见过几次,裴江始终态度冷淡,似乎是看不上经商的“李勋”,若不是碍于马夫人的面子,估计是不会见他的。中秋节过后,太守大人架不住马夫人的软磨硬泡,亲自找了裴江,这桩婚事才算尘埃落定。
寒露那日,裴江带着秦沅苏突然登门拜访,说是来择定成婚的吉日。四人在祥鹤堂里坐定,伺候的丫鬟来上了茶、布好点心,都很识趣的退到外头去候着。
裴江看了青衣一眼,道:“敢问夫人娘家是哪里人士?”
青衣有些为难,下意识地看了上官良勋一眼。
“拙荆自幼父母双亡,云阳姨母家算是她的娘家了。”
裴江的脸色有些耐人寻味起来,“夫人的身世与我家苏儿倒是有几分相像,只是……苏儿名义上的娘家在朝阳,再加上前些年因缘际会认了裴某做干爹,也算是苦尽甘来。”
青衣觉得这话是在替秦沅苏立威,偷偷瞄了秦沅苏几眼,她含羞带娇地坐着,时不时的瞥一眼上官良勋。这桩婚事或许不合裴江的意,但一定合她的意。后面裴江和上官良勋说了些什么,青衣就都不知道了,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而且这个坑必定越挖越深。
“青衣……青衣……”上官良勋大声叫了他几次,他才回过神来,“裴大人要告辞了,我们一道送他。”
青衣点了点头,跟着上官良勋起身往外走,有些浑浑噩噩的,尔后又一路跟着上官良勋回到了他的书房,上官良勋见他跟了来,有些吃惊地问道:“有事吗?”
青衣缓了缓,取了纸笔写道,日子定了吗?哪天?
上官良勋的脸色有了几许深意,“刚才不都说好了吗?怎么……你没在听?”
青衣叹气,他哪有心思听。
“来年正月初六,你这个当家主母,好好准备准备吧。”
青衣闻言,抬眼看着上官良勋,眼神若能当鞭子使就好了。
晋历二零七年的春节,怕是青衣此生最为难忘的一个春节了。心里的悲戚之感不同于早年失去双亲的悲戚,满目的喜庆也不同于往年的喜庆,竟是一个且喜且悲、且忧且叹的节日。虽然请了喜婆来筹办迎亲仪式,但还是把青衣忙得焦头烂额,琐碎的事情真的是太多了,他不知道纳妾有这么多礼节、这么多规矩,即便有这么多礼节和规矩的袭扰仍是挡不住男人三妻四妾,天杀的。
将将能缓上一口气的时候,正月初六就到了。
青衣看着镜中的自己,盛装华容,美得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老天为何要同他开这样的玩笑?身为男儿,拥有惊世之颜有何用?!不能同他共结连理、举案齐眉,如今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同别人拜天地、入洞房。青衣长长的吁了口气,这坑,果然是越挖越深了呀。
上官良勋刚起床梳洗正要穿戴,丫鬟说夫人来了,他便停下手等他进来,“青衣,过来帮我穿戴吧,听沈掌柜说,这喜服的料子是你亲自去挑的,你倒是下得去手。”他伸开双手站着。
青衣拿了里衣替他穿上,整理好前领衣襟,弯腰系好腰间的系带,转身去取中衣。上官良勋身形挺拔,面容俊朗,今日被这喜服一衬更显出众,青衣一边替他穿戴,一边努力控制着心绪,此刻只觉得心里五味繁杂,说不清亦道不明。从今往后,他再不属于他了;其实,他从不曾属于他。
“你相公看着是不是风流倜傥?仪表堂堂?”上官良勋看他脸色不好,忽然就有了逗他的兴致。
青衣一口气噎住,呛得连连咳嗽,转身取了纸笔写道,如今爷这脸皮真是愈发厚了。
上官良勋大笑,一边笑一边转身对着铜镜整了整衣襟,“往后这檐下有了旁人,凡事你要多加小心。”
青衣又提笔疾书,上官良勋看到他写的话,眉头便皱了起来。秦姑娘过了门,便是爷名正言顺的“妻”了,望爷多加珍惜,别委屈了她。
上官良勋眼神犀利地看了他半天不说话。
该动身了,别误了吉时。他又写道。
他气鼓鼓地走了。青衣看着他的背影,竟有从此萧郎是路人之感。虽是为了伺机除掉裴江而特意安排的这门亲事,往后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对,难保他们不会日久生情。对秦沅苏来说,能得到上官良勋的心才是真正的苦尽甘来。青衣扭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角眉稍的失意竟是这般明显。
直至听见唢呐的喧嚣青衣才完全清醒过来,跟着喜婆去正堂等着,等待是忐忑,也是煎熬。上官良勋从正门进来,站在正堂前等着。因是纳妾,秦沅苏不能从正门进,当她的身影出现在东侧门的时候,青衣整个人懵了。她很美,脸上是带着喜悦的娇羞,一步步向他走来,走向她的希望。
之后的仪式由喜婆领着,青衣木然的随她摆布……接过秦沅苏敬上的茶,听她甜甜地唤了一声“姐姐”,他心里猛地一抽,勉力扯出一抹笑伸手虚扶了她一把。今日来赴宴的人不多,除了裴江、张直并几个捕快,都是上官良勋做买卖时认识的“朋友”,管家忙进忙出的张罗宾客们入席,青衣僵硬地笑着同他们点头示意,见过没见过的、认识不认识的……所有人都拿他当笑话了吧?!
亥时,新人的房中仍亮着烛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上官良勋一把拉开门,刘管家上前一步小声道:“爷,夫人不见了,您瞧瞧去吧。”
“爷,出什么事了吗?”秦沅苏往门口看过来,疑惑地问道。
“铺子遭贼了,我瞧瞧去,你先歇着吧。”
“爷多加小心。”
上官良勋跟着管家七拐八绕的到了青衣房里,小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回爷的话,下人们都歇下了。”刘管家小声回道。
“叶子你把事情讲讲清楚,夫人怎么不见的?”
“回……回爷的话,夫人……原是差我去端红豆汤,我……我看夫人脸色不好,便让小青替我去了,我在外屋等着,可……可等我端了红豆汤送进去……就……就发现夫人不见了,她不在屋里。”叶子都要哭出来了。
“你在外屋听到什么响动没有?”
叶子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爷,可要报官?”
上官良勋绷着脸,“报什么官,掳走夫人必是求财,报了官断了人家财路,夫人还有活路吗?”
刘管家一脸尴尬,“爷说的是,小的鲁莽了。”
“叶子你听好,打现在起但凡有人问,你就说夫人旧疾复发,在屋里养病见不得光,漏出去半个字,你就背上自己的包袱离开李府,听清楚了吗?”
“听……听清楚了。”
“刘管家,明儿一早你支会府里所有人,就说我说的,谁也不许惊扰夫人养病,谁要是没规矩,逐出府去。”
“是。”
上官良勋扭头往回走,走了几步,停下来道:“明儿一早我出去找朋友托关系,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你派人通知几个掌柜都谨慎着点儿。”
“爷放心,我一定办妥。”
上官良勋回到自己屋里,此刻他一点都不想看到秦沅苏的脸,一看到她,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起裴江,若不是青衣拦着,那药就下在今日的喜酒里了。顺手点上一盏烛灯,昏暗的烛光将整个房间照的有些朦胧,上官良勋一个激灵,对了!还有他!会不会是他接走了青衣,以他的身手,绝对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彼时,青衣喝得酩酊大醉,正在高久安的居处撒酒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高久安的眉头却是越蹙越紧、越蹙越紧……
第二日日上三竿,青衣揉着太阳穴有些迷迷登登的从屋里出来,迎面一盆冷水泼来,青衣不防衣衫尽湿,冻得直发抖,“师兄,你……你这是干什么?”
“你不能喜欢上官良勋,会害死他的。”
青衣站着不动,楞楞地看着高久安。
“裴菱喜欢你,天下皆知,你以为她能容得下上官?”在上官府居住的那些时日,上官良勋给高久安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只是他没有想到,青衣会喜欢上他。
青衣苦笑,“昨日是他纳妾的大喜,我喜欢他又能怎样,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如果你不想害死他,便收起对他的喜欢吧,裴菱虽远在业城,但她对这里的情形必定是一清二楚的。”
“师兄,不如你带着星盒走吧。”
“赵青衣!”高久安有些恼怒,“说得什么混帐话,当初你是怎么答应师傅的。”
青衣叹气,“我越来越觉得自己难当此重任。”
“来不及了,师傅他老人家早已圆寂,这副重任你当得了得当,当不了也得当。”
“师兄……”
高久安连连摆手不让青衣继续往下说,“若不是昨夜将你接回,你想过后果没有?闹得鸡飞狗跳不算,还会惹来杀身之祸,你以为裴江是谁,他早在宅子周围布好了人。”
青衣有些惊愕。
“晚上送你回去,我会说是绑错了人,你见机行事,不要说漏嘴。”
青衣漠然地点了点头。他忽然失踪,家里只怕也是闹得够呛,搅了秦沅苏的洞房花烛,往后还能和睦共处吗?
☆、裴江三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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