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苦不过下堂夫 作者:轻微崽子
第36节
“你们少爷不是不许我出去吗?陈叔做得了主让我出去?”茅小飞抬眼看他。
陈宋道:“这也是少爷的命令。”
茅小飞讽刺一笑:“也是,你怎么做得了主呢?”他本来想拒绝,但傅冬两个眼睛睁得大大的,闪动着浓浓的好奇。
傅冬感觉到他爹的视线,连忙坚决地表态:“爹不想去,我就不去!再说了,能有什么好玩儿的?我才不想玩,我是大人了,不像小孩子贪玩!”旋即腮帮子也硬邦邦地鼓起来。
“谁买单?”
冷不防茅小飞问这个,陈宋忙道:“都是少爷的安排,公子带上人就成。”
“我的人都能带?”
“公子说哪儿的话,这府里的人都知道您是将来的主子,府里的人,都是您的人。”陈宋态度愈发恭敬。
茅小飞冷笑道:“那不用,那么多人的福,我享不来。都安排了什么?”
“这,出了府您就知道了。”陈宋仿佛不便直说。
茅小飞手指勾了勾傅冬软软的下颌:“教你,别人硬要给你便宜占,不占白不占,学着点。”
这一趟出门,不仅陈宋跟着,还带了穆家的十多个高手,其中有两个都和伯山玺交过手,伯山玺年轻气盛,黑着个脸。
陈宋最擅察言观色,离府时叫那两人留在府里没带。
外边马车已经在等,傅冬一出门就不叫人抱,他自己爬上马车先坐着。
京城街面上早市已经开了快一个时辰,这是年后第一个好天儿,天空万里无云,一丝阴翳也没有。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卖什么的都有,喧天的吆喝声和零碎的锣鼓喜气洋洋,还在年里,铺子门口贴的剪纸福纸都还鲜亮。
庆细与上齐文化相类,衣袍也很相近,在庆细的街上,茅小飞有点恍惚。
这里就和上南城没什么差别,上南城的年,也是一样热闹,走两步就有小孩子捂着耳朵躲鞭炮。
元宵和馄饨摊子生意最好,有一个摊子人特别多,里外三层少说有上百号人在等。
陈宋上去给了摊主一锭金子,就又回来。
不到片刻,围着的人就都散了,还听见一个妇人抱怨:“有钱怎么了,怎么说不卖就不卖了,我家小儿子就等这一口甜嘴巴啊,老板,你怎么回事?”
陈宋拿着银子走了上去:“这位夫人,前面东桥头还有一家卖元宵的,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陈宋一身素白长衫,文质彬彬,待人又和善。
那妇人脸腾地红了,手绢紧张地沾了沾嘴角:“行吧,平日我也不常和人犯口角啦,今天家里小孩吵得急,弄得我也急。”
陈宋露出理解的微笑。
妇人收了银子,扭着腰,格外小心地顺着人潮往陈宋说的方向去了。
“这家元宵摊每年只有年后这几天能吃得上,现在的摊主是第八代传人,统共有二十八种口味,最常见的芝麻、花生、玫瑰、红糖买的人最多,做的也多。公子要不要去看看,吃哪一种。”
茅小飞摆摆手,“就要摊主最拿手的。”
茅小飞知道这几天里吃汤圆,就是讨个团团圆圆的好意思,好不好吃另说。
没想到摊主的手艺真的好,汤圆还不都是那个味儿,不是甜的就是咸的,小摊贩卖的东西,也没有大酒楼甚至是王公贵族吃的那么多花样,就是最简单的糖馅儿,甜度却刚好,微带一些酒味,皮吃着不粘牙,咽下去仍然口齿留香。
傅冬表现得最直接,一连吃了四碗,最后一碗傅冬吃着吃着突然小脸皱起来,噘起小嘴,吐出一枚铜币来。
“小公子好彩头啊,来年要发大财的,恭喜恭喜啊。”摊主热络地笑道。
傅冬高兴极了,陈宋叫人找来红色的彩绳,给傅冬挂在脖子上。一般十两以下的钱,都入不了傅冬的眼,这次却极稀罕地把铜钱挂在脖子上招摇过市,还不肯塞到衣服里去。
“爹,我是要发大财的,你可得把我养好了。”
茅小飞斜乜儿子一眼,强打着精神:“怎么没把你养好?再养好,你就成猪了。”
“你儿子是猪,你是什么啊?”
茅小飞又不好说他俩不是亲生的,干脆把他放地上,叫傅冬靠自己两条小短腿走路。
陈宋带着他们,把街上好吃好玩儿的都试了一遍,全程傅冬都很兴奋。
最初傅冬从蛮族跑出来,跟着他以后,也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这孩子总是被放在别人那里,这是跟着他以后,第一次毫无顾忌地就是玩儿。茅小飞暗暗觉得酸楚,傅冬没牙,一只耳朵一直有点问题,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眼睛也不好,像块牛皮糖,无论茅小飞对他好不好,冷不冷淡,始终乖巧地跟着。
傍晚了,傅冬玩得也有点累,上了马车就在茅小飞的怀里缩着,茅小飞把他稳稳抱着,一个肉圆子在怀里卧着,让茅小飞空荡荡的心里充实起来。他静静看了孩子半晌,在傅冬脑门上很轻地亲了一下。
后面的安排茅小飞本来不想去了,但陈宋很坚持,好话说尽,而且,茅小飞也不想明天再被拉着出来。他打算在穆参商成亲的前一天走,当然不能让陈宋知道,所以才打着伯山玺的幌子要去看马,主要是检查一下那些马的状态。
实在十四那天找不到机会的话,元宵节当日,镇国大将军的长子和兵部尚书的长女成亲,又是皇帝钦赐的婚,可想而知场面必然不会小。穆家那个老宅里,下人不算多,茅小飞猜测,是穆霆忠上了年纪,行事也冷酷严苛,有很大可能,这边府里的一百多个人,会抽调一部分去帮忙,就算不去帮忙的,那天是他们东主的大喜之日,完全可以借着这个由头,把人都放出去观礼。
茅小飞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今天一天在外面玩,加上傅冬在跟前闹腾,把傅冬送回去之后,再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想到过穆参商了。
“大哥,大晚上的,我们还要去哪儿啊?”伯山玺从车帘缝隙往外瞥了一眼,没看出门道,这里的街道和布局对他来说全是陌生的,而且陈宋那么个严肃人儿,他想不出来夜里他还能安排什么余兴节目。
“不知道。”茅小飞闭上眼睛,小憩了会儿。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陈宋打开车门,毕恭毕敬道:“到了,公子请下车。”
半人大的帆布上写着个大大的“赌”字,一整条街都灯火通明,还没进去,隔着十数米,就能听见赌坊里沸腾的骰子声和赌徒疯狂的吼叫。
茅小飞愣怔着,那些被风吹得晃动着,却牢牢拴在柱子上的灯笼一盏一盏杂乱无章地倒映在他的眼瞳里。
一个接一个人往赌坊里走,一个接一个人或者钵满盆满地出来,或者哭爹骂娘地坐在门口撒泼,被打手带走。
没正经差事的时候茅小飞很喜欢赌坊,这里能看见人间百态,再春风得意的人也有输得眼红的时候,再一无所有的乞丐也可能一夜暴富。赌坊是一种可能,无论是好是坏。
茅小飞不解地看了陈宋一眼:“你要带我去赌钱?”
“少爷说跟您提起过。”
“提过,他一个朋友开的赌坊,不过我现在不喜欢这个了。”
“这里面场子很干净,不喜欢鱼龙混杂乌烟瘴气的环境,也有雅室,就算守身严正的朝廷官员,也少有没来过的。公子不赌钱,也可以进去看看。”陈宋坚持道。
“听不懂人话啊,大哥说不想去了。”伯山玺搓着有点发痒的手指,但还是顺着茅小飞的话说。
“我没带钱。”茅小飞漠然道。
“钱不用担心,少爷已经吩咐人准备了。”
“钱呢?”
陈宋一愣,很意外茅小飞会这么直接,便道:“在场子里。”
“有多少?”
“暂时只让人换了十万两筹码。”陈宋垂下眼。
“全换了。”
“三百万两银票都换成筹码?”陈宋讶然,还是请示茅小飞。
“换。”茅小飞不耐烦道,“舍不得了?舍不得现在就回去。”说着他就作势要回马车里。
陈宋摸不准茅小飞什么意思,只得让人去换筹码,亲自带着茅小飞进了赌场。
这一天晚上在赌坊里的人无不尽欢,谁也没想到,来了那么大一个冤大头。茅小飞出手阔绰,下注就是十万两,前两局有人看他这么豪爽,以为是个中高手,忙不迭跟注,生怕错过赚钱的好机会。
看着茅小飞连输两局,他面不改色,出手还是十万,五局以后,所有人都摸到了门路,只要跟他押相反的就行,天上白掉下来的财神爷。
三十局过后,茅小飞打了个哈欠,荷官示意可以下注了。
场子里的人都眼巴巴看着茅小飞,看他这一回又会押哪边。
茅小飞却看着陈宋,陈宋脸色铁青。
“还有吗?”茅小飞问。
“公子还要继续的话,我这就去取。”陈宋低着头,很快恢复镇静,茅小飞这是有意和他们少爷过不去。
“不了,我要睡觉,还有什么安排?一起上了,明天不想出门。”茅小飞心里冷笑,三百万两这么眼睛也不眨地一径输出去,带来的割肉放血的快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他的眼睛朝上看,在场子里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定在陈宋的脸上:“我想,应该还有安排吧?是要去喝酒,还是去花街柳巷?”
陈宋下意识朝一个暗窗看去,他很注意,茅小飞也没在看他,他已经提步往外走,仿佛只想赶场子把该去的地方都去了,好结束这让他不耐的一天。
陈宋不禁想起穆参商安排这些事情时,那张从不流露多余表情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心虚和紧张。从来没有穆参商着意要去讨好的人,他紧张得连拳头都攥紧了,松开时满把都是汗。
穆参商小心翼翼的声音在陈宋的耳畔回荡:“他说过喜欢这些,陈叔,你说这么投其所好他会喜欢吗?”那双黑沉沉如同深不见底的神秘苍穹般的眼睛从来没有那么专注地看过陈宋,看的陈宋也紧张起来。
直至陈宋肯定地吐出三个字“一定会”,穆参商才又恢复了冷漠疏离的神态。
而现在。
陈宋陪茅小飞步出赌场,他向后看了一眼,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心里定了定。
“公子,这边请,先上车。”
茅小飞眉毛上扬,嘴角一抹嘲讽,听话地钻进了马车。
“到底怎么回事啊,大哥你手气这么差,三百万两啊,一把下三千两都算多了,要是一把下三千,还能多玩一会。”伯山玺满怀遗憾,满腹狐疑,一个人再倒霉,不可能一把都押不中,这比全都押中还难。
茅小飞没回答,他闭上了眼睛。
马车又摇晃起来,茅小飞神思也有些恍惚,他这么直接输掉穆参商的三百万两银子,就算跟他讨的代价了。从相识到现在,两人睡过的次数也不太多,这么算起来,他比梨春坊的头牌还头牌。
茅小飞自嘲地笑了笑,紧紧抓着他的过去仿佛松了松手。这场生死相许的感情一开始就是骗局,还是他蠢,是他痴心妄想,轻易就相信了这么个年纪轻轻的敌国将军会真的和他做一生一世夫妻。
稍稍从过去里抽离出来一些,茅小飞才能看得更清楚,心里麻木一些,就能把过去的自己放进尘土里,死死掩埋起来。
☆、一二九
马车穿街走巷,随着车身颠簸,茅小飞疲倦地闭着眼,靠在车板上,木板时不时砸得脑袋发懵。
下车就望见灯火交映的一间酒楼,“得月楼”的匾额在灯笼映照下熠熠生辉,丝竹管弦声隐隐传出,朱红栏杆空隙中鬓香丽影清晰可见。
“得月楼”是庆细京城最大的一间酒楼,不乏达官光顾,陈宋弓着腰,手向楼上一展。
不等陈宋说什么,茅小飞已然撩起袍襟往楼上走。
旋即陈宋一言不发跟在后面,目光不易察觉向后无人暗处窥视一眼,敛起目中锋芒,迈步上楼。
三楼的雅室,有一向内突出在楼梯上的石台,俯瞰下去,能望见这间庆细京城最奢华的酒楼每个角落。
“不是要喝酒吗?”茅小飞懒洋洋地坐了,不耐烦地扯开大氅带子,他手背青筋微微突出,白皙的脖颈随大氅解开勒出两道红痕,刺目而凌厉。
起初陈宋只为茅小飞介绍了一种酒,是得月楼的招牌。
没等陈宋絮叨完这酒的来历,茅小飞已端起了酒杯,一条腿横过阑干,吊在外面,仰脖间一饮而尽,随后微微眯起眼。
“酒是好酒,就这么点儿?”酒杯反转,涓滴不剩。
陈宋一愣,暗暗捏起拳,走到门外。
靠在椅背上,茅小飞眼睛半睁半闭,望着楼下。来来往往俱是穿金戴银的人物,最寻常的素色绸缎,才是身份真正高贵的人。他刚在上齐酒楼里找到份差事,还不是后厨,先跑堂,最要紧是察言观色。先要观衣着,再是气韵,才谈得上脸色。
房顶上缓慢自转的走马灯投落稀稀疏疏的零散灯光,茅小飞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胸臆之中,隐隐浮出一层暧暖酒意,他捏起酒杯,澄净无暇的白玉上,青花枝蔓舒展。茅小飞略有些失神,酒一上来,他便一杯接一杯往下喝。
也不问是什么酒,也不管陈宋在旁叨叨絮语这些酒的来历。
酒名、酒器、酒仪一应都不管,手摸到杯子就往嘴里倒。一时间把酸甜苦辣都尝了个遍,这让茅小飞从里到外被酒气蒸了个熟透。
伯山玺频频皱眉,猛然蹿上去按住陈宋斟酒的手,急了:“我大哥醉了,这酒不喝也罢。”
陈宋默看一眼茅小飞。
茅小飞则斜乜伯山玺,一把将人挥开,酒意上头,手劲一时没控住,伯山玺竟被挥到地上,抓住桌椅才爬起来。
“瞎操什么心?再教你一件事。”茅小飞睨起眼,一个酒嗝冒上来,“不该插手的事,过眼就得忘得一干二净,管闲事十有八|九没你好果子吃。”
伯山玺腰撞在栏杆上,爬起来身体不自然地倾斜,年轻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担忧。他抿了抿嘴,转向陈宋,从他手里接过酒壶。
“好!大哥要喝,怎么能没人作陪?这些酒,我陪你喝,不醉不归!”说着将酒杯往桌上一顿,跟茅小飞一人一杯地对饮起来。
茅小飞少说也已经灌下近一斤黄汤,又是空着肚子喝的,多少有些醉了。他嘴角朝着两边咧开,一根手指在眼前晃悠。
“喝,一起喝,喝酒就要有人作陪,才能尽兴。你小子……够意思。”茅小飞熏熏然地晃着脑袋,嗝儿了一声,眼圈通红,端起酒杯又是一仰脖。
足足一个时辰,茅小飞他们才从得月楼走出去,冷风刺激得茅小飞脖子猛地一缩,他晕得看人看不清脸,嘴角挂笑,脸上却湿漉漉的,被风一吹冷得他直哆嗦,一声大吼地搂紧面前唯一的热源。
一时之间伯山玺差点窒息,连忙把茅小飞两条胳膊往外拨,喘过了一口气,却没推开茅小飞。
俩人在楼梯上交叠在一处,冷不丁伯山玺一个转身,将茅小飞按在楼梯朱红横栏上。他抓住茅小飞勒在他脖子上的手,控住他的手下滑至于他的肩头,少年人呼出的热气直喷在茅小飞的脖子上。
楼上陈宋还没出来。
随行众人只负责保护安全,两人到了楼下把守,其余数人分散开,从外围根本看不清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在干什么。
“大哥。”伯山玺缓慢嘶哑的一声,他低下头,急促地贴着茅小飞的脖子,猛吸了一口气。
茅小飞眉峰难受地蹙起,他眼睛只虚开一条缝,被灯光映得微红的天空透过那一条缝钻进他的眼睛里,他的喉咙似火烧,腹中仿佛有一只大手,将整个胃都绞紧。
“大哥……”伯山玺微微湿润的鼻端贴着茅小飞脖子蹭了两下。他从来没见过茅小飞这样的醉态,他皮肤本就白皙,让酒意熏染得像一颗熟透的果子,还没有下嘴,就能想见果皮之下醉人的鲜甜滋味。
伯山玺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揽住茅小飞的腰,他想过很多次,这个男人怎么在别人身下承欢。同样是男人,那穆参商也不比他成熟稳重多少,况且他还要娶妻生子。伯山玺眼神蒙上一层狂乱,茅小飞白皙皮肤里透出的绯红,微微翕动的鼻翼,都在不断撩动他脑子里一根名为“理智”的脆弱的弦。
茅小飞张开了眼,神情痛苦地望着伯山玺,他整张脸艳丽鲜红,嘴唇却出奇的苍白。
“穆参商,穆参商……”近乎咬牙切齿的沙哑嗓音里又包含着难以形容的脆弱,突然,茅小飞一头撞在伯山玺的怀里,紧紧揪住他的衣襟,“我他娘的怎么就这么喜欢你,要是我能少喜欢一点,少一点,再少一点……”他就不会觉得痛苦,他就能不在乎穆参商和谁成亲,他就能抹去妒忌的嘴脸。
茅小飞可悲地想:他在嫉妒一个能给穆家生儿育女的女人,一个完全无辜的女人。狗屁的生死不离,全都是嘴炮。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茅小飞像现在这样自厌,他为什么不能退一步?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在一起?
一个悲凉的声音冒了出来:是你自己。
是他茅小飞自己不肯妥协,造就了互相折磨的局面。可另一条路,一样像是个狰狞的油锅。
总有一天,穆参商会有儿孙满堂的幸福,到时候他就成了那个多出来的,余下来的。
又有一个念头冒出来: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什么以后?
这时,穆霆忠沧桑的声音在他脑子里猝然响起:“让一个柔弱的女人嫁给你守活寡,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是啊,还有一个无辜的女人,还有一个女人,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只手按住茅小飞的腰,将他往一个人身上按去,茅小飞头痛欲裂地睁开眼,一张模糊的脸往他靠过来。
那双年轻清澈的眼眸,带着些许煎熬。
“我陪你,陪你……”眉峰猛然极其痛苦地一蹙,茅小飞伸手到了面前人的脑后,正将嘴唇贴上去。
一个人影猛然扑了上来。
矫捷得如同一头猎豹的穆参商一拳揍在伯山玺的脸上,伯山玺半张脸高高肿起,还没回过神,肚子和另外一边脸又挨了两拳。穆参商站起身,一脚猛踹在伯山玺腹部,伯山玺腮帮一阵鼓突,“哇”的一声难受地吐了出来。他抓住旁边栏杆试图站起身,试了好几次却根本站不起来。
穆参商胸口激剧起伏,满脸凶光,狠狠一脚将伯山玺踹得滚下楼梯。
“少将军?”结账出来的陈宋恰好撞见这一幕,上去把伯山玺扶起来,伯山玺醉得不省人事,直接晕了过去。
走到茅小飞的面前,穆参商一把抱起他,扛上肩头,他的马就在前面,穆参商把人往马上一横,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陈宋知道他去了哪里,却忍不住按住不断跳动的额角,叫来一人:“去告诉二少爷。”穆参商被他爹关禁闭,每次出来都是穆星云帮忙,眼看着没法收拾了,当然只有让穆星云来兜,就是他陈宋想兜,这也兜不住了。
·
被人抱下马时,茅小飞难受得直哼哼,淡色嘴唇一开一合好像要说话,话还没说出来,整张脸拧巴成一张皱巴巴的抹布,侧身就吐了。
晚上没吃东西,净喝酒了,吐出来的都是酒水。
穆参商脸色极难看地在旁边等,眼前就是他今晚给茅小飞安排的最后一个节目,但不像前两场那样大张旗鼓。这家南风馆从外看根本不像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东南方隔着一条街,大多是官员居住的大宅。这个时辰,通街的屋舍都隐藏在昏暗的夜色里,分辨不出主人是不是已经睡了。
穆参商上去敲门,立刻有人来开,门内小厮看见穆参商,眼神一松,扫向他的身后。
“让你们准备的房间。”
“姑爹过午就让人候着了,一年多前是琴房,现在不住人的。”言下之意,房间是绝对干净的,不会有什么鱼龙混杂的人都睡过。
这时茅小飞吐得一嘴的苦味,脸色煞白地靠在树上,气若游丝地喘息。
穆参商一脸的又爱又恨,眼前的人不可能看见,他的目光就更为放肆。他真想就在这里,把烂醉如泥的茅小飞就按在粗粝的树干上狠狠扒光。
“爷。”小厮怯生生地出声提醒,左右看了两眼。
穆参商意识到这里不能久留,这一次没有粗鲁地把人扛进去,不是怕茅小飞吐在他身上,而是这张病弱消瘦的脸让穆参商有点喘不过气地难受。他弯下腰,一把抱起茅小飞,茅小飞是比他矮一点,毕竟也是男人,体重不轻,穆参商一使力,背上伤口撕裂,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冷汗涔涔而落,直扎进他的眼睛。
那睫毛微微颤动,绷着一股劲,怎么也不肯闭上。
被一把摔到床上的人立刻蜷缩起整个身体,茅小飞跟人搂搂抱抱的情景不断冲刷着穆参商的神经,他拨开茅小飞脸上汗湿的头发的手指滑落到他的脖子上,那里泛着诱人的粉红,从酒楼一直拉拉扯扯到这里,茅小飞衣襟早就开了,小半片白皙的皮肤上蒙了一层薄汗,摸上去光滑得如同一匹上好丝缎。
这触感唤醒了穆参商全身所有感官,他喉头鼓噪地动了动,脑子里浮现出在小人镇上茅小飞喝醉了,那销魂的一夜。穆参商情不自禁握住了茅小飞的腰,想让这个无情的、瘦弱的男人,像从前那样,在他的身下发出那种失了节奏的紧促喘息。
穆参商眼神迷乱起来。
脑子里仿佛有一只小鼓:凭什么那个小兔崽子能碰他,他应该剁了他的手。
穆参商烦躁地把头埋在茅小飞的脖子里,发出困兽一般的粗重喘息。
室内轻微的一声闷哼,茅小飞指头弹动了一下,他干渴得让人难以忍受的口腔突然触及到一股温暖潮湿,茅小飞无意识地张开嘴,放任穆参商火热的纠缠探入口中。
然而,不消片刻,茅小飞麻木的神经就警惕起来。这不是他想要的水。
紧接着,饱含欲念的粗喘声伴随难以忍受的剧痛刺穿了他整个人,像一条鞭子毫无阻滞地抽打在魂灵上。
疼痛让茅小飞清醒了起来。
他整个人双手被推高绑在床上,嘴唇被粗暴地吸吮舔吻,穆参商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再次大力往前一送。
这一下,意识彻底回笼。
茅小飞的眼神让穆参商被情谷欠一下下冲击的滚烫身躯彻底冰冷下来。
茅小飞的眼里,只有厌恶和憎恨,眼前的处境只能让他愈加难堪。然而闭上眼的瞬间,他变得无比顺从,手脚才刚奋起的反抗一瞬间软化。
穆参商颤抖的嘴唇贴上了茅小飞的眼角,他喑哑的嗓音透着难言的恐惧:“别恨我,你别恨我,茅小飞,你别这么对我,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唔……”刹那的紧收让穆参商的身体不由自主绷直,他微微张开了嘴,上扬的脖颈忽然弯下来,叼住茅小飞的肩膀,刻骨缠绵的滋味让他眼神涣散。粉红的汗珠落到茅小飞的身上。
穆参商整个人脱了力,突然趴在了茅小飞身上,这一下沉沉的重量让茅小飞睁开茫然的、湿润的眼睛。他抬手摸了摸穆参商汗湿的脸,入手就像握着一块火炭,毁灭自己,也彻底灼伤了茅小飞。
☆、一三〇
那样的眼神穆参商根本不敢再多看一眼,他粗声喘气,紧紧闭着眼,感觉茅小飞的手在他脸上游移。
茅小飞近乎茫然地看见手腕被勒出的乌青肿胀的痕迹,大概太痛了,什么时候挣脱的茅小飞完全没有印象。
“出去。”
听到茅小飞沙哑的说话,穆参商浑身一颤,旋即按住他的腰,令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眉头重重拧紧,被侵入的感觉那样清晰,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茅小飞脸通红,额角冷汗淋漓,低沉的声音说:“你闹够了没有,捉弄人也要有个限度……”
“没有!”穆参商激烈地打断他,“我不会够,我永远也不会够。”他眦目欲裂地贴着茅小飞的侧脸,使劲抱着茅小飞的腰,干涩得如同火燎的嗓子里挤出话来,“你再信我一次,我是真心,真的是真心……”说话间他的手牵引着茅小飞触碰他的胸膛,那些狰狞疤痕让茅小飞触电一般浑身发抖。
“别拿这个要挟我,”重重的吐息愤怒地喷在穆参商脖颈间,“别让我看不起你。”那些疤怎么来的他比谁都清楚,这是穆参商救了他性命的证明,可不代表没有欺骗。
稍微一动,身后撕裂的痛楚就让茅小飞嘴边溢出痛哼。
“不要。”穆参商嘶哑地低吼,抓住茅小飞的肩,侧身紧紧压制他,不让他起身。
胸腹间湿润的触感让茅小飞低垂下无措的眼睛。
“你伤还没好……”这话轻得像怕惊动了什么。
“我愿意,跟你没关系。”穆参商语气生硬,他忘了怎么去软化,他又做错了事,连撒娇都不敢。从前他说两句软话茅小飞也许会听,有时候糊弄糊弄就过去了,现在他恨透他了,穆参商比任何时候都害怕,怕他一松手,这个人就会跑得无影无踪。
“那就出去。”一层薄怒笼罩在茅小飞的脸上。他紧紧闭起眼,头痛得不想面对这不堪的羞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穆参商做完就走得无影无踪,害他大病一场,这一次,他宁愿穆参商也能像之前,既然他这么想要,给他又何妨?
他茅小飞的身价真高得离谱。茅小飞唇角自嘲地勾起一抹弧度。
“我不出去,我们有一整个晚上,你不是喜欢吗?你亲口说过的,你喜欢这些。”紧挨着穆参商鼻翼的皮肤渐渐火热,穆参商烧得糊涂了,他要一个出口,一个足以宣泄恐惧的出口。就算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恐惧,而现在,除了死死抓住茅小飞,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好过一些,“你是喜欢的,你喜欢,除了一个名分,我什么都能给你。”他扳起茅小飞的脸,却从他的脸上找不出一丝动容。
茅小飞难以置信地张开了眼,“你说什么?”虚弱无力的咬牙切齿,听上去脆弱得难以形容。
穆参商眼内充血地望着他,咬紧牙关道:“你喜欢我,以前你就愿意和我同生共死,愿意把自己都奉献给我,明知道叶锦添的武功邪门,为了不拖累我,不成为我的累赘,你也愿意冒那样的风险。”说话间他握住茅小飞的下巴,起初贴着他的嘴唇轻轻摩挲,不知不觉间辗转加深,直至彼此的吐息都带上血腥。
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他有自保的力量。茅小飞含糊不清地想,他握起拳头时手腕仍叫嚣着疼痛。
就在茅小飞迅速挥出一拳同时。
他的拳头被紧紧握住了。
茅小飞的脑子有一瞬间空白,不仅是因为穆参商在吻他,也不是因为他的手还在他身上胡乱点火。
那股杂乱无章的内力,现在他一点也感受不到了。
“我也没有,够公平。”穆参商咧嘴笑了。
屋子里漂浮着甜腻又奇特的香味,但茅小飞一直醉醺醺的,没有及时分辨出来,何况在南风馆这样的地方,用点特殊的香熏再正常不过。
“你疯了。”近乎颤抖地从齿间挤出这句话,茅小飞奋力抬腿往穆参商身上砸去,想不到脚踝被穆参商捉住,更方便把他的身体折成容易进出的角度。
皱巴巴的长袍无力地挂在茅小飞身上,勉强可以蔽体,却没法保护他,没有人能保护他,他妈的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茅小飞仅有的一点鱼水之欢,都是和穆参商在一起,没有谁比穆参商更了解这具身体会为什么而舒展尽兴。
这个夜晚比茅小飞能想到的更加漫长,穆参商像一头春季的牲口,换了不知道多少姿势,把茅小飞折腾得几次昏睡过去,醒来时天却怎么也不亮。
次日直到午后,茅小飞才有了一点知觉。
刺眼的阳光射穿他的眼睑,醒来以后,茅小飞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每一寸骨头都散发出得到满足后的慵懒。然而,昨晚发生的一切在他脑子里一帧一帧清晰起来。
还没彻底病愈的身体滚烫,烧得茅小飞呼吸时感到身体里有一只风箱,叫得比什么都欢。
昨晚让他印象深刻的香味还萦绕鼻间,他眼神茫然地扫了一圈,地上胡乱扔着他的衣服,床铺里却清爽得让他难以置信。
显然穆参商已经让人打扫过了。
那么不知道什么人已经见识过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样。
茅小飞苦笑了一下,下地努力了好几次才勉强站稳,以极缓慢的动作套上衣袍和裤子。
他拉了拉门。
雕刻精美的门扉纹丝不动。
茅小飞愣了愣。
他又试了试,还是感觉不到身体里有内力的存在,这让他无比烦躁,他猛然抬腿给了那门一脚,砰的一声巨响,门上方薄绸上映的两个人影连头都没回过来一下。
茅小飞转而爬到桌子上,窗户也拽不开。
而且,他身上没一个地方不痛,食指勾开衣襟,一股深深的厌恶浮上茅小飞的脸。
病了这一场,茅小飞瘦了一大圈,那些斑斑爱痕印在单薄的骨架和苍白的皮肤上,更加显得刻薄。
茅小飞冷笑起来,把茶壶里的水一气喝干,自暴自弃地倒头就睡。这没耗他多少功夫,毕竟这噩梦般的夜晚让他很疲惫。
下午穆参商到时,茅小飞仍在睡,睡着时他的眉头依然不悦地拧着。
穆参商忍不住伸手抚平茅小飞的眉宇。
就在这时,茅小飞醒了,待看清面前的人是穆参商,几乎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他的眼神还不清醒,就知道要躲开他。好像一把大锤突如其来在胸口猛砸了一下,穆参商苦笑着轻轻抓住茅小飞的肩膀,轻声道:“睡一天了,起来吃点东西。”
茅小飞倒是没有绝食抗议,他深知这没用,只是嘲道:“这里面不会也有吃了让我没力气的破药吧?”
穆参商脸色一白,勺子顿在碗边,深深看着茅小飞:“这是药膳,不过不是让你吃了没力气的。你都瘦了,我让人弄的补身的药,你要是想早点养好身体,就多吃一些。”
茅小飞冷冷笑了,没说话,勺子递到嘴边就吃,只是一眼也不看穆参商。
之后两人再也没多说一句话,喂茅小飞吃完最后一口,穆参商轻柔地给他擦嘴,才用极低的声音问:“昨晚的感觉,还好吗?”
茅小飞眉一扬,牵起嘴角笑了,这话问得,好笑到他快流眼泪。
“你撅起屁股让我干一整个晚上,就知道感觉好不好。再舒服不就是一个洞?你穆参商的身份,要什么没有?没别的事就快滚,我吃饱了,再多看你几眼,把你费心让人准备的珍贵药材都吐干净,岂不是白费你的好意。”
穆参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茅小飞已经缩进被子里,背过身,他知道跑不掉,不费那心思。他太累了,累得根本不想思考。
但他阻止不了穆参商的话在身后响起:“小飞哥,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茅小飞一声没吭。
“你愿意为我去死,我也一样愿意,为什么你忍受不了我娶妻呢?你当真,那么稀罕将军夫人的头衔?”
已经耷拉下来的眼皮豁然睁开,茅小飞闷声道:“岂敢,你不是想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只要你愿意说出来,只要我能答应的。”穆参商眼神一亮。
“两条路,要么你有什么狗屁理由,马上说出来,我要是能理解,就再给你一个机会。”
室内一片寂静,在死一般的沉寂里,茅小飞心中才燃起的那么一点微弱希冀渐渐熄灭。
“要么你放我和我的人离开,大家见面还是朋友。”真的还是朋友吗?茅小飞不敢保证,但他可以保证走了他就不回来。
穆参商苦笑一声:“恐怕你一走,就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茅小飞没说话,只留下缩着肩裹着被的一个背影给他。
身后穆参商的双臂忽然环过茅小飞的腰,茅小飞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他强抑住没有动弹。这个时候越反抗穆参商越会来劲,他没有力气抗争,昨晚的一切他不想重来任何一次,那种身体不由意志掌控的疯狂让他不寒而栗。
穆参商松开把自己缩成一只虾的茅小飞,起身站在床前,良久,他道:“晚上我会再来。”茅小飞肩头不经意的颤抖刺伤了穆参商,他漆黑的眼睛一片死寂,“我会有决定。”
关门声响起,茅小飞肩膀松开,转过身,瞥了一眼房门。
还是阳光强烈的下午,他体力不济地没撑多一会,就又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非常难受,醒来时他浑身都汗湿透了。茅小飞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把衣袍扒开,凑合用铜盆里的冷水擦拭。
他的皮肤不仅滚烫,碰上去还微微作痛。
毛巾带过他的腰腹,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茅小飞浑身都僵硬了,背肌僵硬地鼓突如同铁块。片刻后,听见身后的人走到里间坐下,他才放松下来,加快速度擦净身上的汗。
“还难受?”穆参商关切地问,神情是真紧张。
茅小飞视线依然有些不清晰,恍恍惚惚,脚踏实地的感觉都显得虚幻。
“你决定好了?”茅小飞问。
穆参商搭在膝上的手掌慢慢攥成拳头,最后坚定地点了点头:“决定好了。”
茅小飞背上又被冷汗湿透,他眼神闪烁地在穆参商的头上游移,落定在他脸上的时候,茅小飞抿了抿嘴唇,道:“你想怎么样?”
穆参商的嘴唇好像动了动,茅小飞有点疑惑自己听见的是否真实,他好像听见,穆参商愿意放他们走。
“你说什么?”茅小飞的眉毛带着难以言喻的疑惑动了动。
“我让陈宋给你们准备行李,明天一早,送你们离开这里。”穆参商快速地说完,仿佛一刻也待不下去地立即起身,“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张开嘴的刹那,茅小飞脑子一下空了,他清楚地感觉到,身体里某个地方也被这句话彻彻底底掏空,他膝盖一软,坐到凳上的时候,使用过度的地方疼得差点歪到地上去。
“好,很好,我没有问题。”强逼着自己挤出一丝笑容,茅小飞最后看了穆参商一眼。
他脸上硬朗曲折的轮廓、深邃得像有无数心事的眼睛,都模糊了起来。
穆参商让陈宋把茅小飞送回去,在穆参商的宅子里,连行李都帮他们打包好了。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都是骑马,现在却足足装够了两辆马车。
茅小飞走过去,手指滑过一口足够装下两个人的朱漆大箱箱口,上面铜锁随他手指的动作发出细微响声。
“里面是什么?”
侍立在旁的陈宋回道:“一些我朝土产,少爷写好单子,我去办的。”
茅小飞淡扫他一眼,手一摊:“钥匙。”
开箱验货,都是些晃花人眼的金银珠宝,茅小飞愣怔片刻,重新锁好箱子。
“我败了你们少主三百万两银子,他还嫌不够,还要给我送钱。”他眉一扬,“算了,买他个安心,值。”把钥匙随手丢给伯山玺,茅小飞提步进了屋。
“爹。”冷不防门突然开了的傅冬怯生生叫道,一条腿吊在板凳外面,差点滚下去。
“你在做什么?”关上门,茅小飞坐到凳上脱靴,眼角余光瞥见他儿子在往怀里揣什么东西。
“没做什么。”傅冬含糊道,扭着身子从凳子上下来,“爹你昨晚怎么没回来,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给你按按。”
茅小飞往床上一躺,手脚摊开,看了傅冬一眼:“浑身都疼,你小子什么时候学的这手,来啊,按得不舒服就别睡床了。”他的嗓音依然透着浓浓疲倦,不过不想在傅冬面前流露什么。
傅冬从茅小飞硬得像铁块的小腿开始按,刚到茅小飞的肩,突然,茅小飞拿住了他的小胳膊。
“爹!”傅冬惊叫了一声。
茅小飞从他怀里掏出两件东西,拿在手里,难以置信地蹙眉,厉声道:“这是什么?”
“金钗,那个马是红玉的。”
“我知道!”茅小飞气急败坏地低喝,将那两件东西掷在床上,“从哪儿来的?你偷东西?”
“没偷!”傅冬理直气壮道,旋即小声辩解:“我拿的!没人说不许。”
茅小飞把小孩拎起来就想狠狠给他一顿,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不问自取。但一想自己小时候没人管,做过比这过分得多的恶行,怒气稍微下去了一点,他把傅冬按在面前,让他端正坐好,一脚踹开傅冬小心翼翼贴过来的脚。
“你这就叫偷,这不是你的东西,你就不能拿,有没有人看见都一样。要是你钱袋子里的人被人扒去了,你也没看见,没发现,就不算偷了吗?”
“我没那么笨。”
“……”茅小飞一时语塞,抓了抓后脑勺,“反正拿有主人的东西就是不对,以后都不许这么做,再让我发现一次,就别跟着我。”
这下傅冬脸上有了惧怕,他迅速爬到茅小飞身上,把他的衣袍紧紧抓住,“我不这么干了,你别丢我。”
一想到傅冬的身世,茅小飞心彻底软了下来,托住他的小屁股,让他又软又暖的身子贴在自己胸前,安抚地摸了摸傅冬的头:“你听话,我就带着你。”
“嗯。”
“真的想要什么就告诉爹,爹给你买。”茅小飞道。
“以前没人给我买,我没得到过一件正大光明买来的东西,看见想要的东西,我又没钱,只有去偷去抢。”
“臭小子,再这么干被人抓住打个半死不活,我就不要你了。”边说茅小飞边用手轻轻抚他儿子的背,“以后你可以正大光明赚钱,用自己赚的钱,换你想要的。”
“嗯。”傅冬闷声道,“其实我只抢过食物,虽然它们不怎么值钱,但没有食物,我就会死。”
茅小飞落在傅冬背上的手赫然停住。
“你刚才说什么?”
傅冬从未见过茅小飞这样严肃的神色,急得眼角发红,老老实实重复道:“我真的只抢过吃的,它们都不值钱的,我也从来不抢乞丐的东西,我知道吃的对他们同样重要。我都是抢摊子上的馒头,只抢一点,而且那时候我都很饿,不吃东西就会死。”
突然,茅小飞抱起傅冬,在他额头上匆匆亲了七八口,狂喜地晃了那小身子两下:“你先睡,很快我就回来。”
接着茅小飞就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去,冲到陈宋的院子,大叫道:“陈宋,出来。”
陈宋还来不及辨别发生了什么,就被茅小飞拽着到了马厩,茅小飞牵出一匹马,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上去,然后自己翻身上了另一匹马。
在路上,茅小飞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朝一头雾水的陈宋低声吼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穆参商叫出来。”
陈宋变了脸色。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当帮我最后一个忙。”
终于,茅小飞看见陈宋点了头。
茅小飞笑了起来,那一丝笑容,很快变成爽朗的大笑,随风而逝。马一直匀速前行,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的热度却越来越高,他不会烧成傻子吧?茅小飞也来不及多想了,他只知道,不这么做,这一辈子,他都要活在无穷尽的懊悔之中。
☆、一三一
“有什么话你们尽快说吧,就算是我,晚上出来也不能太久。”穆星云一个眼神示意,陈宋推着他在地面无声滑行的轮椅退出门去。
第3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6节
同类推荐:
我才不会爱上什么徒弟/太上忘情、
骚穴插入特集(脑洞肉段,粗口向)-v文、
乐可(完结+番外)、
他超霸道的 完结+番外、
男生宿舍被调教的小伪娘-v文、
皇上在奏折里夹话本看、
深度开发1v3、
轮流发生性关系(双性/NP/产乳/生子/QJ/LJ/人兽)-v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