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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最苦不过下堂夫 作者:轻微崽子

    第3节

    “我还能走。”茅小飞踉跄起身,紧紧抓着徐柒的胳膊,等待那股痛劲过去,朝被他推到一边四仰八叉的青年努了努嘴:“你背他,他好像不行了。”

    “这是谁?”徐柒又问,看茅小飞能一跳一跳地走,听他的把地上昏迷的人背到背上。

    “我怎么知道是谁。”茅小飞说,“也许是奸细,等把他弄醒再审问不迟。”茅小飞私心里盘算,他没有药,也没法把这个人送出深山,干脆带回去,他看上去也不像奸细,要是普通平民,军医治好人,应该会放他走。

    茅小飞一跳一跳跟在徐柒后面,徐柒很安静,没再提问,走几步停下来确认茅小飞跟上。

    前方出现一丝暖融融的黄光,茅小飞惊喜地叫道:“看见人了。”

    两人加快脚步,往有火的地方走去,众人见到茅小飞和徐柒回来,又见徐柒背了个人回来,七嘴八舌地问他们发生了什么,吵得茅小飞头痛,还是陆参军要大家安静下来。

    “遇上猛兽了,这种药很好,咬伤也能对付。”陆参军撕开茅小飞的裤腿,从水囊里倒出水来给他清洗伤口。

    茅小飞嗷嗷直叫,他咬紧嘴唇,看着药粉撒到上面,感觉到一股热辣的疼痛,很快那疼痛散去,茅小飞正襟危坐起来,满头大汗地朝后靠在树干上,喃喃道:“是狼。”

    一时众人脸色齐齐剧变。

    “已经死了。”徐柒说,他把人放到一旁。

    陆参军处理完茅小飞的伤口,才看清徐柒背来的人,他微微睨起眼,忽然大惊失色。

    “少将军?!你们在哪里找到他的?快,把他放到这边,好像受了伤。”陆参军神色凝重起来,扒掉青年的衣服,检视他身上的伤口,发现上了药,拈起来闻,没说什么。

    茅小飞就在一边提心吊胆地看着,挠头,讪讪道:“是营里的人?”

    陆参军没空理会他,把剩下的金疮药全给青年用上,包扎好后,还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来,给青年穿上,当机立断道:“现在就回营地,少将军伤口在发炎。”

    “鸡不抓了吗?”

    两只咯咯哒团在树下睡觉。

    陆参军疾言厉色道:“人命关天,还抓什么鸡,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我就有十个头也不够砍。”

    “送一个人也用不着那么多人,你派两个人送他回去,剩下的把鸡抓了再走。”茅小飞道。

    眼见陆参军要发火,徐柒说:“陆大人,茅小飞脚受伤,也不可能走得快,这几头驴都累了,你多带一头驴,让少将军坐茅小飞的驴,我和许邱留下来捉鸡。”

    陆参军还要说什么。

    “少将军受这么重的伤,也需要补身体。”言下之意,要茅小飞现抓鸡给少将军补身。

    陆参军这才无话可说,叮嘱一句,又责备地看了茅小飞一眼,带着两个人,把少将军捆上驴背,回营去了。

    人走了,徐柒才在茅小飞身旁坐下。

    茅小飞慢条斯理用手撕烤熟的地鼠,无所谓地哼起小曲,仿佛心情十分畅快。

    “你故意带我们来找人,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既然想邀功,现在怎么又打退堂鼓了?”冷不防徐柒戳了一下茅小飞的伤口。

    茅小飞差点跳起来,把腿抱着摆向另外一边,一脸不要理你了,也不说话,照旧哼着他的曲,就是有点跑调,难听得要命。

    “放弃了做逃兵的机会,陆参军是刘副将的人,这个少将军醒来不会记你的功劳。茅小飞,你脑子是长在脚后跟上的吧?”徐柒扬起眉,成心要激怒茅小飞。

    “我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想邀功。我就是带你们来抓鸡的,鸡多有趣,你给它吃好喝好,它就回报你,给你下蛋,比人知恩图报。还有……”顿了顿,茅小飞朝徐柒说:“谢谢你帮我这两次,等我的养鸡大业成了,算你头一个尝鲜。”

    看着茅小飞嘿嘿的笑,徐柒不再说话。

    “能不能也算我一个?”许邱留着口水靠过来,“这只给你。”他递来一只烤地鼠。

    茅小飞乐道:“也算你的,别说,你们俩还真够兄弟!等我吃完这个,咱们就大干一场,抓他十几二十只山鸡,先烤三只,吃饱了再回去!”

    篝火静静燃烧,照着心思各异的三个人,茅小飞揣着明白装糊涂,吃饱了就招呼徐柒和许邱起来布陷阱,对特地回来营救那个青年的事闭口不提。

    ☆、八

    先是许邱过来和志得意满的茅小飞打招呼,说一夜没睡,困得把他脑袋挂树上也不成,想睡。

    茅小飞一想,许邱能当什么用,大手一挥,放他去睡。

    没想到不片刻,徐柒也过来说自己不能帮忙,说辞完美,让茅小飞找不到半句话驳他:“我有恐毛症,尤其恐惧扁毛畜生,别说抓他们,就是吃,也得吃拔得圆溜光生,一根毛都不带留下的。”

    此话一出,茅小飞不禁怀疑徐柒是怎么长这么大的,这么一想,多半是穷人家的孩子,十天半个月吃不上一顿肉的。毕竟吃鸡怎么着鸡脑袋上会留毛,连猪蹄肥猪皮,能手艺娴熟做到片毛不留的,也是个中高手,非寻常厨子能及。

    看徐柒也请不起厨子,这年头,厨子都是花架子,厨娘比厨子吃香,没身份没地位的人家请不起厨子,家里老妈子当厨子用了。有身份有地位的,吃的就不是个味,而是个品。因此大户人家一开席,就要耗足半个时辰,厨子打下手,厨娘现场施展身手,务求不止满足口腹之欲。

    然而,眼前是要捉鸡。

    两只山鸡睡醒了,站起来咯咯哒地满地走。

    茅小飞盯上许邱囊囊鼓鼓的包袱,走去拍了拍他的肩。

    “兄弟,怎么出来抓鸡你还带个包袱?装的什么好东西?”

    这许邱什么事都不上心,唯独吃。立马躲到徐柒身后,瘪瘪嘴,叫道:“没什么,就是点儿……”

    “点儿……吃的?”

    徐柒已经闭上眼,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

    茅小飞嘿嘿道:“问你啊,许邱。”

    “问吧,反正我包袱里,包袱里不是吃的!”许邱扬起下巴。

    “你多久没吃过肉了呀?”

    茅小飞此话一出,犹如万箭穿心,许邱面部一阵扭曲,委屈道:“过完年就没见过肉,家里小外甥出生以后,别说肉,油星子也好久不见了。”

    “是嘛是嘛,所以说还是要吃肉,吃肉才有力气,有力气上战场才不是被敌人剁,而是把对方当萝卜切吧切吧。对吧?”

    许邱浑然不觉落入了语言圈套,想起鸡肉的美妙滋味,嘴角防不住渗出一星半点口水。

    “所以用你带的馒头,抓几只鸡,咱们就地拔毛,抹点盐,架火烤得油爆爆的,一咬一嘴油,皮焦肉嫩,啧啧,岂不是一本万利的合算买卖?”

    顿时一股壮志凌云,干粮曾可贵,油星价更高,若为吃肉故,两者皆可抛。许邱期期艾艾地交出馒头。

    徐柒无奈摇头,扯住要跟着茅小飞过去的许邱。

    “别看了,你走一步动静这么大,这些小东西都很机敏,越多人越不好抓。乖乖坐着,要是他抓不到,我帮你收拾他。”

    “徐大哥,你别乌鸦嘴,比起收拾他,我还是希望他抓很多鸡,咱们先烤几只吃……”许邱满嘴的口水都要流了,赶紧闭嘴,免得丢丑。

    俩人就在远处看着茅小飞瘦小拖着一条伤腿在草丛里上蹿下跳,一会儿被山鸡骑到头上,一会儿叉腰对两只鸡不知道嘀咕什么。

    要不是觉得太不可思议,许邱几乎以为茅小飞会鸟语。

    用许邱的馒头捏碎作饵,给山鸡也吃一些,然后驱赶他们,惊慌失措的山鸡叫个不停。茅小飞在那儿和她们嘀咕一阵。

    徐柒抱臂坐在树下,隔得远,抽身局外,能将一切看得更明白。

    他嘴角略略勾起来,对眼下这项任务多了一丝兴趣。

    五六天前,徐柒进了趟宫。

    他这人平生没什么爱好,半斤黄汤,与志趣相投的朋友一醉方休,醉后酣畅淋漓地睡个好觉。

    “朕三番四次邀你来,你都不肯来,今日怎么得闲了?”谁也想不到的是,一个江湖侠客,睡过最好的地方却不只是上齐二两银一晚的梨春坊而已。

    徐柒是眠花宿柳的常客,行走江湖居无定所,仗剑天涯游侠一个。甚至还是上齐皇帝的入幕之宾。

    上齐皇室复姓公西,据传是上齐古姓。上齐人定江山靠的不是武力,打下这片河山的,和坐江山的,不是同一家,兴许与公西氏好交游有关。

    传到这一代,皇室依然保持着这种风格,公西煊在民间的好友中,徐柒能派得进前三。原因无他,只因稀罕物都是不常见的。徐柒剑若游龙,一笔狂草直出,便让公西煊惊叹不已,年幼时曾同门学艺,但因公西煊身份特殊,不能拜入门下,才不称徐柒一声师兄。后来公西煊回上南继承皇位,二人也从未断绝鱼雁往来。

    想不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只见徐柒小指勾着酒壶,歪在龙床上,姿势惬意,态度轻疏,好像他睡的只是一张草席。

    “帮一个好友追查家人下落,恰好路过上南,想着,过门不入似乎对你这个皇帝大有不敬。”徐柒喝了口酒,啧啧出声,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公西煊道:“要请你来,还得托旁人的福,什么好友这么有面子,能使得动你?就不知道来日要是朕有事,徐兄能不能也一视同仁。”

    好像听了个笑话,徐柒笑出了声。

    “你是皇帝,还有什么事,求得到我的头上。”徐柒眉心微蹙,仿佛觉得很不舒服,一把扯下束发,直接就在皇帝天天睡的枕头上滚来滚去。

    “怎么还是这个德性,醉了?”徐柒那点臭毛病,公西煊当年颇有领教,醉上头来敢使唤皇帝给他脱靴捧脚。

    “没醉。”果然,徐柒眼神仍清澈见底,他懒洋洋地分出一只眼,瞥他这个没名头的师弟,“说吧,什么事?”

    公西煊摸了摸自己鼻子:“不是大事,不敢劳烦。”

    “两年不见,连你也学会欲擒故纵了?”徐柒微有不悦,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神色,想起来一个人。

    “好吧,那朕说了。”公西煊坐到榻边,回宫之后,总是正襟危坐,反正寝殿没人,便随意叉着腿,让徐柒脑袋枕到自己腿上,帮他拢了拢头发,“徐大哥能不能,帮忙朕保护一个人?”

    “心上人?”徐柒斜眼乜他。

    “不不。”公西煊大为尴尬,沉思片刻,才斟酌用词道:“他应该不记得朕,不过也算是皇家对不住他,朕也有错。”

    “婆婆妈妈。”徐柒嗤道,“怎么回事吧?我听听,再考虑答不答应你。”

    顿时公西煊眉开眼笑,他平常不太笑,徐柒目中微微晃神,要不是在师门下一天到晚看公西煊这张俊美得过分的脸,恐怕难以按捺住。对一个断袖而言,公西煊简直活脱脱一块大好肥肉。

    徐柒没有立刻答应替公西煊去保护茅小飞,这茅小飞是什么人,籍籍无名之辈,放在徐柒的交游原则里,根本不值一提。

    抱臂坐在树下的徐柒视线缓缓转向许邱。

    那胖子也不是他的交游原则。

    只能说交友不慎,早知道这个茅小飞就是个抓鸡专业户,说什么也不能贸贸然答应公西煊。尤其是茅小飞用徐柒的剑烤鸡。

    “可惜了,没酒。”茅小飞边往野鸡肉上撒盐,边念叨。

    “你好酒?”徐柒睨起眼。

    “能喝上一点,不过吃这个,没有酒真是大大的憾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然该去买些酒,好歹喝一口。”

    “能吃了没有?”

    “再等一下。”取下鸡肉包在芋叶上,茅小飞又借走徐柒的匕首。他剔骨的手法娴熟非常,一部分片成片包了起来,“吃吧。”

    得令,许邱立刻动手撕下一条腿儿,不知道是太久没吃肉,还是茅小飞手艺真的好,不焦不生的鸡肉吃在嘴里格外香,只差把舌头吞下去。

    “跟谁学的?”徐柒斯文地细嚼慢咽,问茅小飞。

    茅小飞门牙豁口,吃东西姿态显得狰狞。

    “一个老乞丐,他拿手的菜多了,当时天天听他说,他又爱在大半夜饥肠辘辘时给我讲,那滋味儿。”茅小飞啧啧摇头,“后来他说的菜我几乎全吃了,都没有我想的好吃,就自己试着做。”

    “你做的比得上你想的吗?”徐柒问。

    “差不多吧。”茅小飞胸有成竹地说,“就可惜英雄往往寂寞,当时我想和人分享,人家不领情,一口也不肯尝。所以啊,你们俩是第一个尝我手艺的,怎么样?不赖吧?不过今儿实在太匆促,材料也不齐全,等有机会了,好好烧一桌给你们俩吃。”

    许邱含着肉,声音模糊不清地嗯嗯。

    徐柒倒是看着鸡骨头,思忖片刻方道:“厨下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隐约间茅小飞觉得徐柒知道什么,上齐人与庆细人说一种话,但徐柒的口音显然是上南城出来的,但凡上南城人,没有不知道茅小飞那点子不光鲜的事,所以即使睡在一个铺,茅小飞也没打算和徐柒多说什么。

    谁还没个过去?

    不过徐柒到树林子里找他,还是让茅小飞挺感动的,虽然杀狼的不是徐柒。有那个心已经不易,茅小飞又撕了条腿儿给徐柒。

    “民以食为天,厨下哪儿不好?有一技之长的人就能立身,别看不起做饭的人,人家可是想让你拉肚就拉肚,凭你什么高手低手,拿多厉害的宝剑,也要吃顿饭跑十趟茅厕。”

    徐柒想了想,要是高手对招,中途还要叫对方稍等,跑去如厕。嘴角略弯了弯:“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想怎么过好日子呀,我有个主意。”茅小飞一抹油嘴,神秘地凑到徐柒面前,“我想好回去以后怎么干了,不过我需要两个兄弟,我一个人肯定不成。”

    徐柒尚未作声,许邱的声音插了进来:“小飞,那只腿给我,你叫我干什么都成,不然,我帮你给刘副将下点巴豆。”

    茅小飞乐了,给他一只鸡腿,小心挪动伤腿摆放得舒服点:“那不用,还不能收拾他,再说了,我也没缺胳膊没缺腿。”对上许邱的眼神,茅小飞耸了耸眉:“这个又不是刘副将咬的。”

    “你想做什么?”徐柒问。

    只见茅小飞兴致勃勃地笑了起来,嘿嘿道:“我以为你不感兴趣呢。”

    “听一听,不一定帮忙。”

    “……”茅小飞丢开鸡骨头,“养鸡。”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两分钟,昨天没有存【跪

    ☆、九

    一阵凉飕飕的冷风吹得许邱打了个哆嗦,连忙摆手:“这个不成,我只会吃。”

    “知道你只会吃!”茅小飞嫌弃地瞥他一眼,抱着自己伤腿,朝徐柒挪了挪,讨好地觍起脸笑:“徐柒,其实第一眼见你,我就觉得你不是凡品。”

    徐柒狡黠地睨起眼。

    “别这个表情嘛,我又不怕你。”茅小飞不怕死地拍了拍徐柒的肩头,他不清楚徐柒来历,只觉得大概是自恃有点武功,所以比一般人多三分底气。

    “你觉得,我适合养鸡?”徐柒凌厉的眉峰一轩,仿佛茅小飞说个是字,就要举起屠刀。

    茅小飞撇撇嘴:“没试过怎么知道?三十六行,熟能生巧,是不是?”

    徐柒冷笑道:“那你最好先想想,怎么才能说服刘大人不让你上战场,而是放你去养鸡。”

    “这个我自有办法,那先说好,算你一个,陪我去养鸡。”

    “等你有那个资格再说。”徐柒向后靠着树,眼望遥遥天穹,懒得搭理他。

    傍晚。

    中军帐留了一整日的三名军医才出来,外面候着的都是庆细军营中有头有脸的人,刘副将也在其列,不经意看见茅小飞从不远处走来,刘副将对他晃了晃手指,意思很明确:站着别动,待会再收拾你。

    茅小飞哪儿是那么听话的人,看刘副将一时半会走不开,立刻拖着瘸腿,以最快速度闪人。

    草茎捆得四四方方的翠绿叶包,里头是剔下来的一点鸡腿肉。

    “许邱。”茅小飞低低叫了一声。

    许邱露出一双小眼睛,见茅小飞手里的东西,顿时两眼放光。

    茅小飞起身出去。

    许邱四下瞅了瞅,过了一会才若无其事地跟出去。

    草垛后面是马棚,打响鼻刨地的声音此起彼伏,时不时马儿仰脖,稻草扬起的灰荡漾在空气里。

    这也不妨碍许邱的食欲。

    “白天,就看见你藏了这个,不过我没想到是给我留的,小飞哥,你对我真好。”

    对上许邱满脸的含情脉脉,茅小飞摆了摆手,笑骂道:“什么给你留的,给别人的,可惜想献殷勤还没有门路。这鸡肉放到明天就不新鲜了,才给你吃的。快吃吧,今天晚上没有余粮了,别想着还有宵夜吃。”

    闻言许邱皱着眉,犹犹豫豫道:“那我还是不吃了。”

    “给你了就随你处置。我有事问你。”茅小飞直入主题。

    吃人的嘴软,许邱本来耳根子也软,一脸福相,便道:“你问。”

    “刘副将是不是你亲戚?”

    顿时尴尬的红云可疑地飞上许邱的胖脸。

    “小飞哥,你都看出来了?”

    茅小飞也是随便猜的,毕竟这么大个军营,刘副将谁也没找,就找到许邱。

    “他是你什么人?”

    “一个表了十万八千里的远房亲戚。”许邱委屈道。

    “你怎么称呼他?”

    许邱有点不明白:“刘大人。”

    “我是说私底下。”

    “私底下也叫刘大人。年节时他来过一次我们家,是我十岁那年,当年我娘说让叫一声哥。不过长这么大,我只见过他那一次,这次来我娘还让我给他带了点银子,托他照看我。”

    这关系还真够远的,亲一点也不会收钱了。茅小飞心说,那许邱估计真的不知道什么,刘副将为什么要针对自己呢?

    “小飞哥,你是不是想问我,刘大人是不是和你有什么过节?”许邱小心翼翼地问。

    “嘿,今天挺聪明的。”茅小飞赞道。

    许邱憨厚地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为人无利不起早,我娘常常说,这个哥不适合做官,要是做生意,恐怕早就富甲一方了。”

    看来刘副将很可能是为钱,那事情就简单多了。茅小飞拍拍许邱的肩,“谢谢你。”

    轻薄的一丝红染在许邱颧骨上,透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小飞哥你别这么说,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肉。”

    茅小飞彻底被他逗乐了:“放心,你跟着我,哥有一口肉,也有你一口。”话是这么说,茅小飞还是最想回到上齐去,上南城虽没什么可留恋,可他总是很想家。这里荒山野岭,没有依靠不说,真要打起仗来,谁不知道首当其冲丧命的就是新兵。

    到半夜刘副将还没来找茅小飞麻烦,他翻来翻去睡不着,忍不住去想那个获救的少将军,看上去也才十七八岁,比安阳王还要小一些。他为什么会受伤?庆细与上齐不是正在议和吗?

    黑夜里茅小飞赫然坐起身。

    营帐中新兵们已奉命睡下,走出去得避开歪七扭八的各色人。走出营帐,总算摆脱弥漫在帐子里那股子臭脚味。

    茅小飞深深吸了口气,朝中军帐走去。

    像他这样的小人物,自然是会被拦在帐外,隔着十数人,茅小飞偷偷看到,少将军住的营帐灯火通明,帐外光守卫就有十六人。

    失望笼罩住茅小飞,他要混进去不太可能,只得回去睡觉。

    不想次日,他就得到了去看少将军的机会。

    传令的士兵不苟言笑,手握一把长矛,一路上没和茅小飞说半句话。茅小飞酝酿了一路的盘问连个用武之地也没有,只得硬着头皮走进中军帐。

    扑面而来一股药臭味,光闻着味儿就让人觉得口苦。

    一袭黑亮的豹子皮搭在矮榻上,随侍不像军中其他士兵那样被风吹日晒出一脸粗糙皮肤,看着细皮嫩肉,眉眼淡,眼角很深,略发红,透出一股子温顺。

    上位之人不说话,茅小飞乐得不说话,他四下看了看,帐中陈设显得简单而粗犷,除了被子上搭着的豹子皮,地上还铺了一张白虎皮。墙上悬挂银色璀璨生辉的箭囊。

    有些浮夸。

    茅小飞暗暗地想。

    挂着的那张弓倒是不见得精雕细琢,乌黑古朴,就是比一般人用的弓大一些,看上去不轻。

    看来确实有点本事,能拉开这么沉的弓,起码不是个绣花枕头。

    “凭你这些举动,还有来历,换了别人,现在脑袋已经不在了。”随侍调笑了一句。

    那少将军凌厉扫过一眼去,随侍即刻低眉顺眼下去,面露怯色。

    还养一只小绵羊在身边,怕是还没长大的孩子,传说中战功赫赫的少将军,恐怕是徒有虚名。既然是少将军,那就有个声名显赫的父辈,锦上添花的话再怎么传也不过分。

    “出去,把其他人叫进来。”大概因为没什么力气,那人说话声音低弱,茅小飞想起在洞穴里听见他叫自己闭嘴,声线虽低,却因音色中细腻的沙哑颇带磁性,让人忍不住认真去听,想多听他说一些。

    很快茅小飞恢复了镇定。

    人家在想怎么砍他的头,他居然鬼迷心窍在想对方的声音好听。他猛然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下手不轻,额头顿时泛红。

    那少将军目中微微露诧,很快恢复淡漠,毫无瑕疵的五官,搭配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即便病怏怏地躺着,也绝非弱鸡。何况一身贵气,更让茅小飞能肯定,此人必须出身世家,否则怎么说寒门无贵子。

    “叫我来做什么?”此话不是茅小飞冒失,他想赶在别人被叫进来之前,和眼前的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少将军谈谈条件。

    谁知那少将军压根不搭理他。

    茅小飞讨了个没趣,也不敢再多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将来的日子,有的是要仰人鼻息的时候。

    茅小飞不禁有些懊悔,没有丢下这人逃跑。他要是跑了,这小子就不能安逸舒服躺在床上,养足精气神,给他脸子看。

    像这样的时刻在茅小飞活了不长的日子里太多了,他也不太放在心上。

    看到刘副将也进来了,垂死挣扎的复杂神情浮现在茅小飞的脸上。

    更加五雷轰顶的是,那少将军总算开口说话:“他是谁的兵?”

    顿时刘副将膝头一软,跪下去,挺直的背脊却透露出外强中干的紧绷。

    茅小飞暗道不好。

    这不是论功行赏的派头,反倒是问责的意思。

    “回禀将军,此人乃是新兵,挂在属下麾下。不过这批新兵,是数日前才征入的,还不懂规矩……”

    “刘征明。”一派不假辞色的严肃,脸板得滴水不进,一看就是个臭脾气。

    果然刘副将浑身一僵,那刘副将看面相已快四十,被个小辈训话,脸色自然难看。他把头埋得尽量低,以免在同僚面前丢人更甚,心中愈发记恨茅小飞。

    “带本将军回来的,是什么人?”

    茅小飞心中大喊:是我!

    然而,刘副将满头冷汗地讷讷答道:“是属下的参军,以及几个手下。”这话没错,救人的虽是茅小飞,但送人回来的不是他。本来想做个幕后英雄,不想马上要被打成怂狗熊。

    “该赏的赏,该罚的也要罚。此人不学无术,又是上齐人,还不是落户庆细的上齐人,是谁录进来的?”

    刘副将说了个名字。

    茅小飞眉毛忍不住皱了皱。看来刘副将不仅爱财,且不仗义,不过也是,官高一品泰山压顶。而且刘副将也不算太笨,起码他没有说出是别人贿赂他,才收了茅小飞进来,且为着那个不知名的谁,替人收拾他。

    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少爷,来头也许不小,否则刘副将这样唯权贵而亲的人怎会替他咬紧牙关,那还不是能推则推。况乎借着少将军的势斩草除根,白污了银子岂不更好?那小少爷远在千里之外,自然鞭长莫及,甚至还要因此吃一顿官司。

    这么一串,茅小飞心里大概有了数。平地里却一声惊雷在他耳畔猛然炸开:“还杵着做什么?跪下!”

    跪就跪,茅小飞是个孤儿,干爹不仁,干娘不义,流浪市井时,别说给人下跪,更出格的有之。后来虽说能养活自己,但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能叫他下跪,在茅小飞看来,跪不是没尊严,这是生活在底层的人日常的仪态。

    就像皇帝每逢年节要跪天跪地,没什么不同。

    于是茅小飞不仅跪了,还跪得格外端正,就是他的脚有些不便,没法并拢,瘫在旁边搁着,纯似假腿。

    少将军脸上闪过一丝疑虑,不过也是来得快去得快。

    茅小飞发现这人挺有趣,什么表情都很有分寸,往好听了说是云淡风轻波澜不兴,往难听了说纯属面瘫。

    这么小小年纪,身份显贵,却长了张家门不幸的脸。茅小飞摇摇头。

    “你不答应?你不答应也要按军法办事,来人,拖出去,鞭笞四十。”刘副将满是油光的脸在茅小飞眼前放大,他才恍然意识到是不是少听了什么。

    少将军:“四十太多,会打死。”

    “是是是,四十我肯定挨不住!”茅小飞才糟了大罪,连忙讨好地告饶:“而且我也救了少将军呀,不能这么赏罚不公不是?”

    少将军眼睛微微眯起:“说话中气十足,看来打不死,那就四十。”

    “……”茅小飞顿感眼前一花,天塌地陷。

    ☆、十

    就有士兵来拖,茅小飞忙两手一脚踞地,被人拖走,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

    处罚在校场执行,是为了警示其他新兵,新兵都被召集起来,齐排排站在下面。

    刺啦一声,茅小飞身上的号衣被人从脖子后面扒开,皮肤在冷风里打了个颤,偏偏肩膀和手臂都被两名士兵按压住,完全无法动弹。

    饶是茅小飞脸皮厚,也觉得这实在太过了,又一想十数日前他这背还是尊背,别说打,寻常人看也看不得,看了就要挖眼珠的。心头不禁大叹:三十年河西,他这是三十天河西。

    那少将军坐了主位,一改方才中军帐内病蔫蔫的样。茅小飞一看他就有气,对方自然是不把茅小飞这种小人物看在眼里,坐镇也不必说话。

    另一副将模样的人朝台上一站,手负在身后,挺胸叉开两条腿,雄赳赳气昂昂地站着:“此人数日前私自离开营房,处以鞭罚四十。穆将军帐下严明,陆参军!”

    人群中走出一人,单膝跪地。

    “陆参军救援及时,赏半年军饷。”

    闻言茅小飞抬头大叫道:“人家救你一条性命,赏军饷,也太抠门了吧!”

    穆参商面无表情道:“开始。”

    “……”随即一鞭抽到茅小飞背上,过电一般,他的头被人按低,连回头看一样都不行,只听到鞭子有规律的啪啪声,冷汗从茅小飞额角伴随着脸上肌肉不自觉抽动下滑。

    “忘恩负义啦!我是你救命恩人!你这种人怎么做将军啊?还不是靠你爹啊!哎哟!你就不知道轻一点!”

    顿时校场上安静异常。

    谁也没有想到还有人在受罚时会撒泼,穆参商也不禁有些动容。倒不是因为他承认茅小飞骂得对,而是他还没有被人当面骂过。

    报数到“十二”,茅小飞嘴里不干不净骂,长时间低着头,耳朵里嗡嗡直响。

    “你个小抠门儿鬼,真的是我救了你一命。你是从河里漂过来的……啊哟喂!轻点!老子……再警告你一次!”要是能转过脸去,茅小飞一定会把这个下黑色的士兵脸牢牢记住,可他不仅没法转头去瞪人,反而察觉到有点跪不住,大腿到屁股瑟瑟发抖,还有黏糊糊的液体流进裤腰里。

    “就不能连裤子一起扒了打吗?老子不想洗裤子,就这一条,洗了你要叫我在大营里裸奔吗?”

    每听到茅小飞叫一声,穆参商额角就忍不住抽搐。生来就是将门虎子的穆参商,何曾有人在他面前放肆,不要说像茅小飞这般没脸没皮说些乱七八糟的浑话,就是出言不逊也未曾有人敢。

    “二十!”

    “小王八蛋,这么对救命恩人,你会有报应的,下次天上打雷你注意点。”茅小飞有气无力地叫,鞭打已无法激起他太大的反应,他的背满是纵横交错的鞭痕,新落下的鞭子,不过是将或红肿或出血的前次受的伤再抽开。血水流进腰窝中,校场下鸦雀无声。

    人群中隐没的徐柒,拳头攥了起来。

    “我救了你,我救了你!是我救的你!”茅小飞头部猛然朝上一扬,这一下来得太突然,按他的人根本没想到,被抽了这么久,茅小飞还会有力气,且不小。

    穆参商厌恶地皱起眉头:不知悔改便罢,还满口谎言,不见棺材不掉泪。

    又是一鞭。

    茅小飞疼得一身的汗,晶莹汗珠顺着他瘦巴巴的白皙胸膛落下去。

    穆参商瞳孔一缩,他视力远比常人好,百步穿杨的功夫最拿手到位。这时,连同那些汗珠从茅小飞皮肉上滚过去的细枝末节他都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喉咙里有点发干,疼得绷紧的精瘦肌肉在他眼睛里已经抽紧到极致,白皙的脖颈和胸前泛起一层粉。

    “你不信你看看我的腿!是不是被狼咬的?你差点被狼咬死!要不是我……你还罚我,你还有命罚我!”茅小飞犹自在骂,声音微弱,嚎这么久,确实有点没力气了。突然,他紧紧闭上了眼。

    那一扇关上的睫毛微微颤动。

    穆参商眉头一动,一丝费解掠过他的脸。猛然间,懊恼占据了他英气勃勃的脸,他手抬了起来,正要下令停止。

    谁也没料到,茅小飞忽然挺身纵出,往地上一滚,死皮赖脸地朝行刑者叫嚣:“你打啊!你再打啊!我就不信你能把我翻过去!”泥灰钻在血口里,滋味酸爽到让茅小飞心里哭爹骂娘,可方才那一下,痛楚积攒到极致,浑身血液冲上了脑门,也顾不得脸面了。他也没脸,什么时候都没有过。

    这突变让观刑众人瞬时哗然。

    看来茅小飞是从来没参过军,不知道军纪严明,乖乖受了罚还好,弱者的反抗只能招致更猛烈的责罚。徐柒不赞同地攒起眉,不过他已做好准备,若是下令杀茅小飞,他就立刻救他离开。

    穆参商站了起来。

    顿时所有人屏住鼻息,心中都浮现同一个念头: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完了!

    “住手。”

    这一下众人几乎晕倒。

    “就到这里。”话一说完,穆参商自己呼吸发紧,忙不迭在随从陪伴下走了,是用逃的。就在茅小飞提起狼的刹那,穆参商自受伤以来混沌的记忆里,一个男人的影子浮现了出来,好死不死,正是茅小飞。人生中难得被人救一次,救命恩人还是个这样的。这让少将军完全不能接受。

    当天晚上茅小飞是被抬着回营帐的,当即徐柒把人抱回他的铺上,让茅小飞趴着。

    茅小飞龇牙咧嘴哎哟喂。

    许邱一脸苍白地看他,送茅小飞回来的人已经离开,这让许邱稍微没那么害怕。但还是忍不住哆哆嗦嗦问:“小飞哥,疼不疼啊?”

    “我抽你三十鞭,你看看疼不疼?”虽没打够数,但三十鞭下来,茅小飞后背皮开肉绽,道道血痕交错在他显得苍白的皮肤上,更是狰狞。他斜眼瞥许邱,许邱畏畏缩缩地往后躲,又想帮忙,始终看着茅小飞的背。

    茅小飞又骂:“看什么看?老子都被你们看光了。别看了!”他一肚子火,救了人没有讨到好处,还被人打了,这是什么运气?

    “忍着点。”徐柒的话刚说完,茅小飞嗓子眼儿里那个“好”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就感到背上一股火辣辣的激烈疼痛,抠住身下破棉絮的手指捏得发白,茅小飞眼角带泪,死死压住他的枕头,一动不敢动,生怕叫出声。

    不消片刻,酒液带来的痛苦消失,伤口只是麻木地疼。

    满脸是汗的茅小飞松了嘴,有气无力地侧过脸,对徐柒道谢。

    “不忙谢,还要涂药。”

    又是一次不打招呼的突袭,不过这一次不疼,药膏带来清清凉凉的触感,舒服地茅小飞脑袋一摇一摇地直哼哼。

    “都睡觉。”徐柒沉声道。

    黑暗的营房里,隐藏着无数窥探这里的眼睛,即使在夜里,徐柒的眼睛也比一般人好使。

    不知道是否茅小飞错觉,徐柒一说话,前几天还对他不太友善的新兵蛋子们,一个也不敢吭声。

    “徐柒。”茅小飞虚弱地叫了一声,他看见徐柒的眉毛动了动,便道:“你给我上的什么药,挺舒服。”

    见茅小飞盯着药瓶看,徐柒嘴角一丝极轻微的弧度,收起他的药。

    “关你什么事?”

    “好东西大家伙应该分享,你看咱们都是要上战场的人,挂彩的时候还多。你这药真的不错,什么配方?不如让军医去配,那你就是立了大功,没准还有升官发财的机会。”背上仍然一抽一抽地疼,茅小飞只能通过不停没话找话来转移注意力。他也真是命途多舛,被人骗来这里不说,好不容易他一个小市井一念之差做了件好事,想不到不但没能时来运转。原本不想和那当官的扯上什么关系,毕竟他是要当逃兵的,被最高级别的长官留意,万一长官一时想不开,要调他去当个随侍之类,可不鸡飞蛋打了?

    谁知道完全想岔了。庆细这位小将军,纯属白眼狼。

    “你想升官发财?”

    徐柒眼神里露出的了然让茅小飞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徐柒一定是以为,他抓山鸡养山鸡,都是为了邀功升官。

    “你就说你想不想,别扯上我。这是庆细人的军队。”茅小飞声音压得极低,把许邱的大脸盘子一巴掌轻拍到旁边,努嘴道:“小孩子别听,我和你徐大哥要盖着棉被聊聊天,你肚子收着点,我浑身都疼呢!”

    许邱不大的眼珠子滴溜溜转,满眼都是委屈。

    茅小飞道:“过来。”

    转瞬间许邱眉开眼笑是,凑了过来。

    “告诉你个秘密,上齐允许男的和男的成亲,这事你知道吗?”

    “听……听说过。”许邱木讷地看茅小飞,显然没回过味。

    这死笨蛋,还非得让他说破。

    茅小飞便用不算小的声音说:“来这里之前,我男人刚休了我。”

    “……”

    帐内鸦雀无声,却仿佛有无数人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钻进茅小飞耳朵里,他得意地抿起嘴角,伸手去拉许邱已在后缩的胳膊,顺着许邱鸡皮疙瘩狂起的手臂往上,卷起他的袖子,露出他白胖的藕臂。

    “所以没事,你还是不要靠得这么近,毕竟失去所爱的日子很辛苦,没准我会想起找一副结实的肩膀靠一靠。”茅小飞中指于许邱肩头轻轻一戳,露齿一笑。

    许邱浑身一哆嗦,连忙拔出被茅小飞死拽的胳膊,卷起被子球一样滚到旁边,奇的是,这么一滚真给茅小飞腾出了一米的地儿。

    茅小飞嘿嘿笑,凑近唯一没有躲避的徐柒。

    “徐柒,你为什么不躲?”茅小飞眼珠一转,“敢情你以为我说假的?”

    “你叫他躲,不就是因为看上我了吗?”

    “……”茅小飞的本意不过是调侃他一句,想不到一向略显得冷淡又一本正经的徐柒,反而调戏起自己来了。又一想,也是自己起兴在先,徐柒略施还击也无可厚非。便不计较,挪到徐柒的身边,俩人挨得极近,胳膊贴着胳膊,虽然帐子里没等,茅小飞却敏锐地察觉到无形的视线。不过他实在起不来,背和腿都疼得厉害,便挨着徐柒的耳朵问:“参军的人都想升官发财,你为什么不想?”

    “我是上齐人。”徐柒淡淡道,“你最好快点睡觉,今天晚上你睡不了太久。”

    茅小飞正要问为什么,徐柒已卷起被子,翻身过去,徒留一个背影给他。

    茅小飞闷闷地趴着,他已有点后悔方才在地上那么一滚一蹭,四十鞭本来不可怕,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扒光了上衣责打,其中耻辱激起的疼痛加倍。

    唉,他就说自己不会有好命。

    唯一一次他觉得自己时来运转,春风得意了没半年,就又折回去。这不,比以前遭遇还差。

    茅小飞有点累了,想不明白为什么睡不了太久,徐柒又不理他,闷闷不乐一会,终于抵挡不住睡意。

    被人摇醒时,茅小飞正呼呼大睡流口水。

    来人不由分说把茅小飞提起来,还颇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他的嘴,防止他大叫。

    外面是一具担架。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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