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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节

    当攻穿成农家媳 作者:梦之草

    第30节

    透过望远镜,方天林注意到尾随之人还远远地坠在他们后面,便没有立刻带人离队,直到又往前走了一阵,尾随之人回撤之后,他才带着人手脱队。

    “天林,人手一时招不齐,我们慢慢想办法便是,可别和别人死磕。”沈家河落在队尾,掩下心中的担忧,含笑送走方天林。

    “嗯,我会注意。”

    方天林话音还在山中飘荡,人却已经消失在山林草木之中。

    进山后,众人见沈家人没有露出可怖的面目,俱都心神一松。山中,走半天都未必能见到一个人影,沈家真想做什么,他们也没法反抗。看来,他们真不是被沈家拉去当免费苦力,那样的话,就算一辈子窝在山中不出来,日子也能过得。

    方天林不想现在就跟本地乡绅起冲突,他没有照着之前的计划,去平原上那些村庄走动,而是直奔山村而去。

    向导都是现成的,就是这几日沈家招的那些雇工。在他们带路之下,一行人很快就来到第一个掩映在山林中的村庄。

    “你们是谁?来我们村何干?”

    还没靠近村子,方天林他们就被人拦下。

    “柴叔,是我,小酒,我带东家过来咱们村招人。”

    “招人?”石柴眼睛一亮,他将辛酒扯到一边,小声问道,“快跟柴叔说说,你东家都招些什么人手?”

    辛酒没有任何隐瞒,将他知道的都告知柴叔。柴叔跟他家关系好,也符合东家雇人的条件,正是他此行的目标之一。他仔细观察过,沈家人虽然各个都身板很结实,却不是凶神恶煞之人,也不像那些地主们的狗腿子那般,不拿他们当人看,为沈家做活,日子怕是有盼头。

    第121章

    辛酒相信,他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要是沈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和善,那也只能怪他眼神不好使。有好事自然是要紧着亲朋好友,亲人他家没有,便只能把好处尽量留给跟他家关系不错的人。可惜,大多都不符合要求,也只能看以后还能不能再找到机会。

    “柴叔,事情大体就是如此,你好好想想,要是愿意,这次就跟我一起走。”辛酒虽然相信自己的眼光,终究比较冒险,并没有多提自己的意见,将事情说清楚后,便站在一旁,不发一言,任由石柴自行考虑,避免他说太多干扰柴叔做决定。

    “这事不小,我得回去跟爹娘他们商量一下。”

    “没问题,只要在东家走前定下来就成,若咱们村里有人愿意去沈家干活,到时候我们会再拐到这边。”辛酒见柴叔有些意动,心情雀跃了几分。

    “行,那我先走了。这么多人会吓着其他人,你还是跟你东家说一声,派几个人跟你进村就够了。”抛下这么一句话,石柴脚步匆匆离去。

    若是寻常雇人干活,石柴不会有丝毫犹豫,奈何沈家在荒谷,雇他们就是要去荒谷做事,且还要携家带口,只干活之人去都不成,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沈家是否设了一个局让他们往里跳。

    让人难以抉择的地方在于,沈家给的待遇真心不错。别看壮劳力干一天力气活,能有近二十个铜板收入,问题是这样的好事不是天天都有,主家大多还不管饭,就算管,也只提供一顿汤汤水水的东西,不自己添点钱,根本撑不过去,有时候甚至连住宿都要自己负责,那样开销更大。实际算下来,刨除一应花销后,一个月能有一两百个铜钱拿回家已经非常不错。

    沈家管吃管住,房屋都是新的,饭食虽没有多好,至少不会让他们饿肚子,外加每天还有五个铜板入账,多数人都禁不住如此诱惑,石柴也是如此。

    一边是可能上当受骗,一边是一家人饱足的生活,真正是让人为难。

    跟石柴想法类似的人很多,但也有部分见利眼开之人,根本不顾此中可能存在的陷阱,直接把家中不受宠的儿孙给推出来。

    方天林当然不可能来者不拒,但也没有一口拒绝,直接让人将这些人带到一边,询问他们自己的意见,不想离家的坚决不要,愿意离家,并且对家人已然死心,不再奢求亲情的,方天林也不介意给他们一次机会。

    这样的家庭,显然不在方天林原本的计划之内,不过也不是不能变通,就是一纸卖身契的问题。双方银货两讫,这笔交易就达成,谈不拢便放弃,他不想在这上面耗费太多时间。

    让自家儿孙去做工是一回事,卖孩子又是一回事,还得双方都自愿,这么苛刻的条件下,整个村子都找不出几个符合要求之人。

    方天林不在意这些,有几个是几个,有总比没有好不是吗?

    本来事情的确是这样,当听说女娃子不管长相好坏年龄大小,沈家都收的时候,有好几户人家又起了心思。

    方天林听了神色不变,内心也只泛起一丝涟漪。在这边,卖儿卖女那是父母的权力。靖朝上至天潢贵胄,下至平民百姓,都推崇“养儿防老”,“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样的风俗,但同纲常比起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对于儿女来说,父亲就是他们头上的天。在家庭中,父亲的权力之大,并不比为君之人差多少。子嗣再重要,当两者冲突之时,自是以父为尊。用以传宗接代的儿子都舍得卖,更不用说女儿。

    这种事情方天林已然见怪不怪,除了叹息一声,实在是无能为力。

    最终,方天林收下了几个孩子,一个没有孩子的寡妇。人暂时安排在石柴家,等他们回程时再捎带上。

    “当家的,我们真要去荒谷为沈家做事?”石柴媳妇心里有些不安。

    “去吧,我们石家在这里的日子,你也瞧到了,除了辛家等少数几家之外,和村里其他人家关系都一般。我们终究是外来户,没那么容易融入村子,家里又是几代单传,也没个兄弟帮衬,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连一日三餐都做不到,一有个病痛,家里就要吃糠咽菜,这日子何时是个头!”石柴蹲在门槛边上,两眼迸射出耀眼的光芒。

    是吃肉还是吃素,就在此一举,被沈家哄骗,那只能怪他们眼光不好,可要是沈家人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他们全家都能过上安生日子。连已经上了年纪的老爹都决定搏上一把,他还年轻,有什么好顾忌的,真要想跑,有的是办法。

    荒谷可不是大牢,听小酒的意思,沈家已经找了近两百人,而且还是男女老少都有,沈家人不可能把他们当作在矿上做工的罪犯,时时刻刻都看紧他们。要是真受不了,他就带着家人躲进山中。

    方天林不清楚众人是什么想法,他也不需要知道,只要这些人认真做事,他就管他们吃饱穿暖,还能让他们攒点闲钱,要是偷奸耍滑,言语煽动人群,他也不介意采取不同寻常的手段。军队里桀骜不驯的士兵多了,几个月训练下来,还不是都老老实实,他不信管不好手下这些人。

    林山县山林众多,有人烟的地方却少,大多集中在外围一些山头上。

    方天林所带人手有限,太远或者太过深入山林之处,他不准备冒险进入,谁知道会不会和山民起冲突?这些都是他花了不少心血培养出来的护卫,他可不想无故遭受损失。离山口太近的村庄也排除,恐怕这些村子已经收到地主乡绅的警告,欢迎他们进入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只为了避嫌,讨好东家,就足以把他们拦在村外。

    如此一来,方天林的选择余地其实不大,两天下来,也就走访了十来个村子,收获不怎么样,好歹又收罗了近百人手。

    “哇哇。”

    “乖,别哭,娘这就给你找吃的。”年轻妇人很是紧张,手指伸入婴儿口中,让他含着,暂时阻断哭声,示意边上自家男人赶紧翻找吃食。

    婴儿哭声穿透性很强,方天林耳朵又利,完完全全将其接收了个正着,他权当没听见,继续前行。方天林这么做,反倒能让这些人安心,停下来,恐怕会引起反效果。

    婴儿的哭闹,倒是让方天林想起一件他遗忘的事情。靖朝男女比例先天就不是一比一,男性出生率略大于女性,再加上女婴不正常死亡率,男性占据比例还要高上一些。

    加之这里有孕果这种不可思议的物品存在,部分男人结合在一起,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孕果,这东西老实说,方天林还真没见过,不过原身记忆中有,毕竟原身洞房花烛夜就曾吃过一枚。

    荒谷要想自由发展,沈家手中必须握有孕果树,每次都向其他势力购买,这无异于被人掐住了咽喉,这种情况,方天林绝不允许。

    这事原身也了解不多,回头他先跟沈家河商量一下。谷中老人虽不多,却也有那么几个,他们应该知道怎么才能获取孕果种子或幼苗。

    荒谷本就男女比例明显失调,这次又多了近三百人,女性比例虽比之前方天林从云州城那边带过来的一百多人高,那也只是将比例冲低一点,并没有改善太多,男男组成家庭恐怕会成为常态,要是沈家不能提供孕果,事情就麻烦了。

    方天林很好奇,孕果树到底种在哪,为何他来到靖朝近六年,从来没见到过它们的身影。这也太神秘了一点,纵使他搜遍乾元族传承,也没找见这么神奇的果子。

    乾元族有科技手段,能使两个男人得到融合他们双方基因的孩子,但没有任何天然物品,能让男人拥有孕育孩子的能力。不光乾元族如此,他们所知的其他国家,也没这样奇特的物品。

    方天林也只能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孩子饿了哭叫只是其中的一个小插曲,众人谁都没在意,继续前行。

    即便是常有人光顾的山林,百姓都有可能受伤,更不用说深山老林。猛兽因人类活动之故,估计很少见到,但毒虫就防不胜防。蝎子蜈蚣马蜂之类基本不致命,被毒蛇咬一口,可真就不好说了,山村百姓死于兽类之口的恐怕还没有被毒蛇咬死的多。

    进荒谷之路少有人走动,这种威胁就更严重,这里不光有蛇虫,还需要防备豺狼虎豹等猛兽。

    方天林一行人数量众多,在山间蜿蜒成一条超过百米的长龙。如此多的人,不可能不引来山林主人的注视。野兽趋利避害的本能更强,它们在衡量过双方力量差距后,绝大多数都退却,远离人群,却也有那么一些,一直盘桓在队伍左近,直到众人走出它们的活动范围,这才散去。

    有些人没留意到这些,有些人却看到了。他们更加战战兢兢,心想着,这可真是上了贼船,到这里,纵使前方有陷阱等着,他们也只能往里跳,朝后退恐怕更是只有死路一条。

    果然,好处不是白得的,以后没有足够的人手护卫,他们怕是连离开荒谷随意走动都不敢。

    第122章

    “噗!”一条颜色青翠,个头不大,只有一尺长的毒蛇被钉在树干上。

    靠前的几个人看着还在不断扭动身躯的蛇,不由头皮发麻。这样的情形他们已不是第一次见到,被捕杀的蛇,无毒有毒的加在一起,已经超过两个巴掌之数。眼前这条看着特别像竹叶青,但这里没有竹林,应该不是同一个品种,只是光瞧着就让人胆寒,谁也不希望被这样一看就很毒的蛇咬上一口。

    还好,出发前,东家便要求他们将袖口裤脚都扎住,鞋子也都换成平常舍不得穿的布鞋,要是脚下还踩着草鞋,还真不知道会碰上什么情况。饶是如此,众人身上也或多或少出现了一些红疙瘩,其中大多数都是蚊虫叮咬而致。

    山林中本就比较湿热,这里又位于靖朝西南,湿度温度都适中,很容易滋生蚊虫,“爹,痒。”十来岁的孩子很想伸手去抓挠,却又不敢。东家可是说了,抓破了容易感染,他不明白感染是什么,但他知道这会得病。他家可经不起病魔的折腾,他拼命忍住,可实在是太痒了。

    “忍一忍,到地方就好了。”当父亲的面露不忍,可他也没办法。他们在赶路,哪有工夫燃艾驱虫,只能等进了荒谷去找大夫瞧瞧。还好,荒谷中有大夫坐镇,不然以后他们可真就要听天由命了。

    这样的对话不止一处,有些因离得远,方天林听不到,有些却是收入他耳中。他略一思索,从绑在马腹上的行囊中翻出两瓶药,招来文管事:“把这药给孩子们抹上,颜色浅的那瓶是驱虫药,深一些的那瓶是消痛止痒药,药不多,省着点用。”

    “是,老爷。”文管事办事利落,当即调转马头,朝队伍中间走去,孩子大多集中在那里。

    这帮人也算好运,能被东家雇佣,估计这是他们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要不是东家下了命令,做事不要太过跋扈,文管事恨不得上去打他们一顿。真当沈家人是骗子不成?也不看看沈家男女老少都收,这像是骗子能干出来的事?

    错过这次,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恐怕有些人错失此次机会,以后再不可能有补救,到时候见到那些以前他们或许不放在眼里的穷人,还不知道会如何捶足顿胸。

    也该他们没有这个福分消受,连点看人的眼光都没有,更缺乏搏一把的勇气,总不可能等着馅饼从天而降吧?这样的心态,这日子能过好了才怪。

    文管事攥紧手里的药,东家带的,多半都用在他们这些跟出来的护卫管事身上。现如今,东家手上也所剩无几,都这样了,还拿出两盒来,这得是多大方!谁见过哪家主子会这么好心?在他印象中,好东西通常都是主家人自己用,能从他们手缝中露下一点,那都要千恩万谢。

    可别让他逮到这些人在背地里诋毁东家,否则定要他们好看。

    文管事将方天林的意思传达下去,之后他就盯着孩子们抹药。在文管事如探照灯般“虎视眈眈”之下,谁也不敢多抹,将露出的肌肤匆匆擦了一遍之后,便传给下一个。

    至此,看起来比较随和的文管事在这些孩子家长心中留下了“魔头”的形象。

    文管事要是知道这事,不知会是何感想。

    走到一半的时候,鸽子二号找到了方天林,停在他肩上不停“咕咕”叫,也不知道是见到他太过兴奋,还是有别的意思。

    见二号没其他动作,方天林便也不去猜鸽子的心思。物种不同,实在是有太多隔阂,鸽子们的意思,稍微复杂一点,他便完全弄不懂。

    双方时常鸡同鸭讲,却相处异常和谐。

    方天林掏出随身携带的碎玉米粒和麦子,喂给辛苦奔波的二号。它吃得倒是欢实,直到休息够了,才又重新展翅在空中翱翔。

    一号去云州城送信,二号跟着方天林,三号就一直守着三胞胎。

    鸽子间有自己的通讯语言,它们不用靠太近,就能接收到同伴的信息。

    “咕咕。”

    三号在三胞胎头上飞了一圈,之后开始朝谷口那边急冲。

    三胞胎立刻会意,齐齐跑到沈家河面前:“爹爹,阿父快回来了,我们去接他!”

    “好。”沈家河迅速放下手中事务,带着三个小家伙乘马车前往谷口。

    沈家河回到荒谷也才两天,谷口大门虽然还没动静,但地基已经开挖,等到石块就位,立马就能磊墙。

    见到东家过来,路过之人都上前招呼,其余人倒是没有一拥而上。这是沈家河新近定下的规矩,要是每次见到他们还有管事之类,都要放下工作去逢迎,这哪还有效率可言。

    谷口相对荒谷而言,显得较为狭长,却没有太多遮挡,视野还算不错。沈家河坐在车辕上,身后倚着三胞胎,一大三小都紧盯视线尽头。

    “来了,阿父回来了。”要不是有沈璧跟沈璜联手镇压,沈璋差点就一蹦三尺高。也不想想,他现在站的是什么地方,要是动作过大,摔将下去,出丑的可不止他,还包括沈璧沈璜。他们三兄弟在大家眼中可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么有失面子的事情,两人可不干。

    方天林骑在马上,又处于领头的位置,极为显眼,沈家河带着三个孩子向他招手,很快,那边也传来回应。

    “阿父看到我们了,爹爹,你看,阿父向我们这边冲过来了。”沈璜没有像沈璋那样大声叫嚷,眼里却也带着喜悦和急切。有些日子没见到阿父,他有些想念了。

    沈璧仗着身体条件好,从车辕上一跃而下,沈家河还来不及惊讶,小小的身影转瞬间便消失在眼前。之后是沈璋,接着是从车辕上慢慢爬下去的沈璜。

    “大哥,你等等我。”风中只传来沈璋大呼小叫的声音,除此之外,儿子们只留给沈家河一个背影。

    沈家河有些愕然地张了张嘴,随即又恢复正常。这是孩子们想父亲了,连一刻都不想等。前天儿子们见到他也是这样热情,想及此,沈家河也加入到其中,直接甩了马车,跟在儿子们后面奔跑。这事怎么能让小家伙们专美在前,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他,不是吗?

    见到四道向他疾射而来的身影,方天林稍一愣怔,便反应过来,勒紧缰绳,翻身下马,张开双臂准备迎接小家伙们。

    “阿父!”

    “诶。”

    沈璧直接冲向方天林,被他抱了个满怀,接着是沈璋,沈璜,沈家河主动落在最后,一家子人齐聚,顿时谷口处充满了欢声笑语。

    “阿父,我跟你说,前几天我把哥哥都打倒了。”沈璋眼里是满满的骄傲,那得瑟的样子,看得边上的沈家河都别开了目光,更不用说被作为陪衬的沈璧。不就是赢了他一次吗,就这么值得高兴?

    “璋儿真厉害。”方天林拍拍二儿子的头,夸奖之语毫不吝惜张口就来。夸完了,又补了一句,“赢了几次?”

    “就一次。”瞬时,沈璋耷拉下脑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哪还有之前那俯视世间一切的气势?

    方天林好笑地看着情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二儿子,随口鼓励了一句:“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再努努力,就能把璧儿多打倒几次。”

    果然不出所料,沈璋闻言,立刻又变得生龙活虎,再不见先前蔫不拉几的模样。

    沈璧跟沈璜对视一眼,皆为沈璋这么好哄无语了片刻。

    安慰完沈璋,方天林也没漏下沈璧跟沈璜:“阿父走的这段时间,你们做了什么?”

    “阿父,我们回家再说。”沈璧和沈璜异口同声地说道。

    方天林眼睛微微眯起,状似混不在意地欣然应下。

    “天林,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看看成不成。”见孩子们都安静下来,沈家河简略地将荒谷这几日的进度以及他新下达的命令说了一遍,之后两人有商有量地朝停在谷口处的马车走去。

    “那是东家的孩子?”

    “看起来是。”

    “长得可真好,要是我家小孩也能这样,我这辈子过得再苦也值了。”

    “都到荒谷了,沈家也没对我们怎么样,瞧这样子,恐怕沈家是真雇我们来做工。”

    “嗯,我也这么觉得,希望真能如此。”

    众人心中的忐忑不安,到了这里之后,消去不少。虽说还没看到住所,但只要给吃给喝,还给钱,房子他们倒是不那么在乎。泥瓦房建不起,茅草屋那是谁都能搭,只要将要求放得足够低,有个容身之处,那实在是简单得很。

    怀着对未来的憧憬,下人雇工在文管事带领下,朝外谷快速行进。

    谷口到谷内,常走的地方已经修整出一条道路,平地上行走,要比在山林中穿梭快上许多。不管是急欲回家的管事护卫,还是初来乍到的当地百姓,都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尤其是后者,这种迫切心情更甚。沈家人再宽和,只要他们进了荒谷,就不会轻易放他们出去。这点大家在签下契约的时候就明白,自然希望能有个好的生活坏境。

    第123章

    方天林驾着马车,带着媳妇孩子冲在前面,一到家,便钻进浴室冲凉。这几天他都没好好洗过一次澡,身上已经有了异味。也亏得他们运气好,这几天正好没下雨,要不然味道只会更大。

    对于孩子们没嫌弃他身上的味道大,方天林觉得很暖心。儿子们是真想他了,要换成平日里,他们早就一边离他三尺远,一边催促他清理身体。

    热水很快就上来,方天林坐在澡桶中,舒服地四肢大张。还是家里好,外边东西贵不说,生活品质也远不如家里。再加上整日里东奔西走,没个消停的时候,纵使服务到位,他也没多少享受的心思。家中就不一样,他不用老提着心以防中途生变,还有媳妇孩子围在身边,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咔嚓。”

    方天林抬头,见是沈家河,随口调侃道:“我们好些天没做那事,现在有时间,要不要来一次?”

    沈家河翻了个白眼,将门锁好,走到方天林背后,拿起澡巾为他搓背:“你还有闲心做这个?我们不在这几天,儿子们可是做了桩大事。”

    “璧儿他们做了什么?”方天林眉毛一挑,一脸好奇地问道。

    “璧儿把你随口说的三轮车,做成了轨道三轮车,璜儿画了张孕果实物图,给三号下达命令,让它在荒谷周围满地界寻找,结果竟然还真被它给找到了。若非我及时赶回来,璜儿怕是就要带着招财进宝它们进山摘果子。”

    越听,方天林脸上笑容越深。自家这三个娃聪明,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只是他也没料到儿子们这么快就发挥出他们的天分。

    “你还笑。”沈家河瞪了方天林一眼。大儿子这项发明,即便在荒谷中,最好也不要轻易暴露出去。荒谷又不是铜墙铁壁,现在消息传不出去,以后等荒谷发展起来,总要和外界互通有无。在沈家还没能力自保之前,有些事情还是隐瞒下比较好。

    至于孕果,沈家河至今都还处于茫然之中。孩子们这么小,没谁会在他们面前说这事,而沈家就柳橙需要孕果,他不是那么不知轻重之人,不会在小家伙们面前口无遮拦说起这些,更不会让他们见到实物,那小儿子又是从哪得知孕果形貌?

    听自家媳妇说出心中的疑惑,方天林也皱起眉头。孩子们不可能无缘无故获知他们没见过的信息,若真没有人跟他们说过此事,那就只能归结于儿子们从他身上得到的部分传承。恐怕这跟他们周岁宴时,三个娃有志一同都选了手枪是同一回事。

    这些都没什么,有问题的是,小儿子怎么会想起找孕果。方天林可不信小儿子这么做只是无意间的举动,那样他也太小看自家这三个孩子。

    想这些其实没必要,那都是他的儿子,只要不为祸世间,怎么样都随他们。方天林忙笑着安抚沈家河:“我们这不是回家了吗?有我们在,还怕他们闹出事情?”

    沈家河倒也没像他说的那么忧心,否则他哪还有心情和方天林说笑?

    “你乐得太早了,二儿子才真是最不让人省心的一个。”沈家河加大揉搓的力度,直到听到方天林配合的一声闷哼声,这才降低力道,“他把你跟璜儿整出来的易燃物抹在箭枝上,差点就把后山给点着。”

    方天林诧异:“他怎么弄的?那东西确实非常易燃,燃烧力度却不强,之前做过试验,能把枯枝点燃都要费好大劲,更不用说湿木。”

    “璋儿觉得那东西太黏腻,抹在箭上手持着很不舒服,他就从璧儿那边找了许多石粉,一种一种试,直到手感不错,才兴匆匆带着人去村后面试验,只一下,就轰的一声,把山脚那一块枯枝败叶给点着了。要不是人多,见势不对立刻分成两队,一队打水灭火,一队学着你之前烧荒地时那样迅速整出几条隔离带,说不定等我们回来,不光山林,怕是连好不容易建成的家都被烧没了。”

    一想起这事,沈家河至今仍心有余悸。

    方天林听了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事还真怪不得沈璋,那完全就是个意外,恐怕连他自己也料不到会出这样的差错。

    二儿子感官一向非常敏锐,直觉更是强,说不定这就是其中一个表现。只是这事太危险了,以后易燃品这样的东西还是收起来比较好,至少不能交给二儿子,谁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会整出什么样的幺蛾子,防患于未然很有必要。

    “看你的样子,事情应该没出岔子,孩子们怎么解释的?”方天林眼里闪过一丝兴味。闹了这么大动静,荒谷中一切正常,这只能说明谁也没怀疑此事,更没把目光放在儿子们身上。

    说起这个,沈家河脸上满是自豪之情,跟先前孩子们闯祸时完全两个样:“当时璋儿都愣住了,他这个罪魁祸首自己都没想到,本就是瞧着好玩,谁知道会弄成那样?事后旁人问起来时,璧儿他们三个立刻把原因推到枯枝败叶上,说是深秋天干物燥,这些东西本就易燃,外加他们曾在厨房里逗留过,不小心打翻了一个小油瓶,箭枝上沾染了油腥,很可能他们没擦干净,这才将火点着。”

    “他们就这么信了?”方天林挑眉,对此事不置可否。他倒并不觉得这些人好骗,三个小家伙还差一个多月才满五岁,这么小的孩子,谁会无缘无故去怀疑他们?有大体说得过去的解释,换成他在不明情况之下,也会相信这番说辞。问题是他恰好就是知情人士,自是不会这么想。

    沈家河瞟了他一眼,嘴微撇,明知自家媳妇不是这个意思,依然反驳道:“这个理由已然非常不错,你见过谁家孩子这么小就有璧儿他们这么机灵?难道你能想出更好的?”

    方天林看不到沈家河的神态,但他感觉到背后揉搓的手劲大了那么一点,即便他皮厚,也感觉到一丝痛意,忙哼唧出声,把媳妇给安抚下来。他说什么不好,竟然去说孩子们,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笑闹过后,方天林说起正事:“田地已经开垦出一部分,可以分批下种。你有什么想吃的?只要能种,咱们就优先种植自家人爱吃的。”

    “这里虽然气候温暖,一年种三季还是够呛,最多也就两年五季。你喜欢吃米饭,这时节不大合适,只能等明年开春再种。其他的,就按照林山县那边的气候种植,毕竟谁也没在荒谷长期待过,没人清楚这边的具体气候,能种的都试试看吧。”沈家河微一沉吟,提出自己的意见。

    “好,那就照你的想法做,派人去找当地人多了解一下,这边极少有结冰的日子,霜还是有的,只是持续时间不长,不能经霜的作物,就种少量试验一下,其余可以多种,下午就找管理田地的白管事问清楚。”方天林并不擅农事,也就对在广延村和沈宅菜园子接触过的农作物了解得比较多,其他一些从没沾过手的东西,恐怕比沈家河还不如。

    毕竟自家媳妇可是在农村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下地也有十几年,经验远非他能比。方天林能倚仗的也就是空间水,抛开这个,侍候庄稼的水平恐怕很一般。专项事就得找专业人员来做,白管事管理农庄时日已久,是商量农事的绝佳对象。

    沈家河静静听着,方天林话落,他手中的活也干完,把澡巾塞入媳妇手中,将小板凳往边上拉了拉,侧对着方天林说道:“谷中一下子多了将近三百人,这些人暂时被安排在外谷。屋舍只有零星几栋,其他都是临时搭建的茅草屋和帐篷。现在谷口城墙没建成,这些人没人看着不行,万一有人跑了,把荒谷的消息都散播出去,这对我们可不好。只是这么一来,人手更加分散,不利于谷中接下来的建设,你有什么好办法?”

    方天林双目微敛,陷入思考之中。谷底出口已经用篱笆堵上,谷口这边必须用砖石,这进度就慢了,到现在为止,连地基都还没挖好。造成这种情况,主要是因为之前人手不足,而需要做的事情又太多,沈家余不出多少劳力用于建城门。现在人手问题倒是解决了,他需要考虑的是怎么加快建造速度。

    没有器械,纯靠人力的情况下,垒城墙的速度相当慢。靖朝那一座座城池可是历经许多辈人,才建成如此规模,而且虽然不像方天林上辈子史料上记载的万里长城那样,用无数百姓的生命铺就,却也不会差太多,累倒在城池根下的苦力决计不会少。

    方天林在脑海中一阵搜索,发现滑轮组很适合当下。这东西制作难度不算高,靖朝铁匠师傅就能做,只是速度慢一点,质量差一点而已。不过这都不是事,支架绳索不能用上好的钢,那也可以由其他东西替代。有了滑轮组,能省下不少人工,至少不用人再下死力搬抬重物。

    泡澡后,方天林跟在沈家河后头进了临时实验室。孩子们都在那里,他得过去瞅瞅,他们整出来的新品到底长何模样。

    第124章

    “爹爹,阿父!”见父亲们进来,三胞胎立刻兴奋地跑上前,各自述说着这几日他们的丰功伟绩,尤其是沈璋,更是滔滔不绝,说起另类火箭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这次沈家河倒是没有泼凉水,任由孩子们眉眼弯弯向方天林展示这些天他们取得的成果。

    “东西呢,光说可不行。”方天林笑眯眯地说道。

    三胞胎当即颠颠跑回去,从角落箱子里各翻出一个盒子。

    这次沈璋没有抢着说,他可是一个懂得尊老爱幼的好孩子。沈璧瞄了他一眼,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看法,转而兴冲冲对着方天林说道:“阿父,你看,这是我用木头做出来的轨道三轮车,你看看怎么样?”

    方天林伸出双手,从木盒里把迷你三轮车托起,上下左右查看,发现跟他平日里随口提起的三轮车很相似,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前轮处,原先可以大范围活动的转向轴,被限制死了角度,转动幅度很小。

    方天林拎着三轮车,走到房中环形木轨处,一看就了然,这次的轨道跟以前那轨道的不同之处,因着要运行三轮车,轨道不是双轨而是三轨。

    方天林没有见过这样的,对此也没做过研究,并不清楚实际运用效果怎么样,他便不擅自做出论断,直接把三轮车放在轨道上,示意大儿子操作示范一下。

    三轮车本是采用人力,不过这辆车子太过迷你,就连三胞胎都坐不进去,沈璧直接拉着系在车把中间的线小跑着前进。

    这次轨道建得可不像原先那样粗糙,动不动车辆就脱轨,方天林跟沈家河一连瞧着他拉了两个来回,迷你三轮车依然稳稳待在上面,丝毫没有飞出轨道的迹象。

    “璧儿做得很好!”方天林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毫无保留地夸赞道,“过阵子阿父就让人在外面给你铺一条木轨,再让人整几辆三轮车。”

    “真的?”沈璧眼睛一亮。

    “嗯。”方天林不是胡来,三轮车是人力,跟火车不同,材料不用那么讲究,只轮子铁制就成,其他诸如车头车斗,都可以用木料代替,动力小,失控的可能性不大,这个方案成功率很高,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阿父,还有我,还有我!”沈璋不乐意了,举着长木盒挤到方天林面前,一脸期盼地望着他。

    方天林无奈,掀开盒盖,拿出仅有的几支箭仔细查看。

    沈家河早就见过这些,不过再次看到,眼里依旧掩不住自豪的神色。这些都是他家孩子的创举,不管是自己研制,还是意外因素导致,那都是他们的成果,没什么比儿子们有出息更让人对未来充满希望。

    不过看着得瑟不已的二儿子,即便沈家河宠孩子,依旧免不了想打击他一番:“天林,你别高兴得太早,这只是璋儿无意间之作,他现在也不记得当时到底抹了哪种石粉,成品全都在这里,再想做出这样的箭枝,还得再每样尝试一遍才行。”

    听爹爹这么说,沈璋立时就萎了。这个工程有些浩大,他抹石粉时可是胡乱来的,都不知道混进去几种,谁知道配方到底是什么。按说三胞胎记忆力都很强,就算记性最差的沈璋,也远超常人,自己做过的事情,他该记得才对。只是谁让他心思并不在这上面,事后回想,他只记得个大概,具体如何,他也没法全盘推演。

    人的大脑不是计算机,它会自行筛选信息,一些不必要的东西,会被自动排除出脑海。沈璋的情况就是如此,这些信息都被他当作无用资料扔出脑海,发现这些箭枝别有用处后,再去回溯,资料就不完全。能在众多石粉中记住几样,这都要归功于沈璋记忆力绝佳。

    沈家河虽有些遗憾,也为二儿子能误打误撞弄出类似火箭这种武器感到高兴。

    “这箭威力多大?有没有检测过燃点?”方天林没有真正见过箭枝点燃枯草的场面,要是燃点低,这东西就不实用,搞不好还没起到御敌作用,反倒先伤到己方,要真这样,可就闹了天大的笑话。

    “这个我回来之后试过,除非用明火点燃,不然的话,一定要有一定速度加成之下,箭枝上附带的这种物品才能无火自燃,单用高温烘烤不行。”沈家河眼底笑意更深。前些年这个家多半都是方天林在撑着,现在不光他能帮着分摊部分担子,连儿子们都开始能帮上忙,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本来方天林听得很开心,等到他听到自个媳妇说在没有任何防备之下,直接就拿这么危险的东西试验,他立刻心神一凛。这种习惯必须得改,否则以后做实验时都这样,出事的概率可不低。

    瞧着媳妇孩子们开心的模样,方天林没有开口说这些让人扫兴的话,只是把这事记在心中,决定事后再好好叮嘱。

    “璋儿做得不错。”方天林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该鼓励就鼓励。

    沈璋是个很容易满足之人,方天林一夸他,立刻尾巴都翘起来,眼里尽是得意。得瑟过了,他还不忘推一把沈璜:“阿父,三弟让三号找了几个果子,很好吃哦!”

    闻言,不光方天林,连沈家河登时都笑容凝固。那不是随便什么果子,而是孕果,这东西能胡乱吃吗?要不是但凡到了适婚年龄的男女,都被普及过孕果的作用,方天林和沈家河就该着急了。

    幸亏孕果只有吃了后受孕时才会临时改变身体,生完孩子后一切正常,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你们都吃了?”方天林神色不大自然地问着自家三个不省心的娃。

    “吃了。”三胞胎异口同声说道,之后还不忘向父亲们推荐。

    这让方天林跟沈家河一时都非常无语。

    不过接下来孩子们就出现了分歧,沈璧跟沈璜小手一同指向站在两人中间的沈璋,两人对视一眼,沈璧作为大哥当了发言人:“二弟看着果子似乎很好吃的样子,也不问三弟这东西能不能吃,拿帕子随意擦了擦,就咔嚓一口咬下,还嚷嚷着好吃,好吃,我跟三弟哪能干看着,见此只能跟上。”

    沈璋感觉房间中气氛不对,立即躲到沈家河背后,时不时小心翼翼探头出来,往外瞅一眼,见众人还拿异样的眼神盯着他看,又快速缩回去。

    方天林一脸哭笑不得,见沈璋知道错了,也就没再追究,只是再三嘱咐孩子们,不清楚的东西不要随意尝试,吃出问题来就一切都晚了。

    “阿父,我和三弟下次一定盯牢二弟,不让他胡乱吃东西。”沈璧神情严肃,挺着小胸脯做下保证,沈璜在一边附和。至于沈璋,他作为最常闯祸之人,他的意见被剥夺,这事上没他说话的份。

    “行,爹爹阿父相信你们。”方天林接过沈璜手中小巧的木盒,打开,一阵浅淡的果香味从里面飘出,“璜儿,你怎么想起找这果子?”

    “爹爹阿父有用。”沈璜歪了歪小脑袋,半晌憋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用?”沈家河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貌似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生娃娃。”沈璜不假思索便接上。

    方天林跟沈家河那叫一个尴尬,两人不由将目光同时瞟向一边。

    “……”沈璜不理解父亲们这是怎么了,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

    方天林咳了两声,将此前不对劲的气氛打散,俯身小声问道:“璜儿怎么知道这些?难道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沈璜摇了摇头,他自己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我在翻看植物大全时,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这个果子,就画出来让三号去荒谷四周寻找,没想到还真找着了,还带回来几个。阿父,我跟哥哥们真是爹爹食用这个果子后有的?”

    “哈哈,今天天气不错,走走,阿父带你们去外面走走。”方天林顶着沈家河怒火熊熊的目光,将东西放下,拉着孩子们就夺门而出。真是冤枉,他可从没在儿子们面前说过这些,定然是孩子们记事早,无意间撞破了他们的房事。

    方天林虚抹了一把额头,这次还真有些落荒而逃的迹象。看来以后想要跟媳妇成就好事,便不能再那么随意,起码得确保孩子们睡熟,或者干脆把三个小家伙挪到另外的房间。按理,六岁这个年纪在靖朝不算小了,移房也算正常。只是眼下却不大适合,至少也要等到荒谷谷口大门建成之后,才能考虑这个问题。

    荒谷一切都是新建,大家伙儿都忙得热火朝天,开荒修屋铺路……有太多活需要干。

    方天林才离开几天,谷中就大变样。

    转了一圈,想着媳妇的气差不多该消了,方天林才领着孩子们,慢悠悠踱步回家。

    沈家河不是矫情之人,之前只是太过羞恼,这才恼羞成怒,经过这么一段时间沉淀,情绪差不多已经恢复正常,只是一直埋头书案,不肯拿正眼瞧方天林跟三胞胎。

    看来,沈家河的羞意还没完全下去。

    方天林只好识时务地转到另一间书房,给孩子们讲了一会课,便开始仔细安排新进人员详细岗位。

    第125章

    内谷相对比较安静,即使有响动,也多半出现在人群集中做事的地方。外谷则不同,骤然多出来近三百人,住所又挨得近,除了部分身体强壮之人直接上岗之外,其余人暂时只做着比较轻省的工作,并不用离开居所。两百来人凑在一个狭小的地方,热闹程度堪比菜市场。

    尤其是今天刚到了近百个新人,这场面就更加嘈杂。

    齐管事看着一帮人闹哄哄的,微微拧起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见路上出现一些垃圾,立刻召集各家各户掌事人,户主出外干活的,则找其他人替代,把荒谷卫生条例给公布下去。之后若还有人在公共场地乱扔垃圾,不被发现还好,一旦被人指证,调查属实之后,就要根据相关规定予以处罚。处罚措施目前暂定为罚工,抓到一次就为主家白干半个时辰活,第二次就升为一个时辰,以此类推,以一个月为限,第二个月重新计数。

    这事情还挺难为人的,这里的人压根就没有这个概念,随地丢东西的人着实不少。只是一旦跟自身利益联系在一起,出一次错,罚一次,多半人都会强迫自己改正,再不适应也得忍住,不然干完他们分内的活,还要额外再干半个时辰以上,谁也不乐意不是?

    其实这种事情还是要靠人自觉,这里没有监视器,只要不是公然当着大家伙的面乱丢东西,很难当场抓住,事后追究责任更是无从谈起。

    不过这规矩还是要立下,免得到时候卫生条件不行,引发疫病。

    齐管事过处,原本喧闹的坏境,立即如同大军过境一般,变得安静许多,这让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若换成之前的主家,他或许会习以为常,还有可能沾沾自喜。在沈家却不兴这个,他手中虽然有点权力,却没有滥用的资格。

    沈家两位爷挺有意思,只要底下管事办事能力足,公然收礼他们都不会说什么,只要最后事情办得漂亮就成。当然,这其中也有个限度,譬如采买货物,若有几个商家提供的物品性价比不相上下,那自然由管事们随意决定,要是把好的撸下,把一般般甚至不符合要求的货物采买进来,那就等着吃挂落吧,沈家两位爷可没那么好糊弄。

    有着这样的限制,管事们的权力就没以往那么大。之前管事只要在主子面前得脸,欺上瞒下,将主家的财物往自己腰包里塞,那都是极为平常之事,只要不事发,这种行为就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沈家就几乎断绝了这种行为,也没这个必要,管事们正大光明就能得到好处,何必还要偷偷摸摸挖主家墙角?又不是嫌命太长。

    齐管事无意在新进人员中显摆,将村子逛遍之后,便回到自己的办公场所,开始翻看花名册。明天一早他要跟文管事一起去核对名单,并为这些人重新入籍造册,分配住房,可没那么多空闲时间。

    当然,这是沈家私下里的行为,齐管事他们不会随意张扬,名义上只说是统计户籍。

    林山县黑户不少,方天林这次带回来的人中,有小半都没在县衙里落户。进了荒谷之后,就不存在这种可能性,沈家直接派人过去落实户籍,这种情况下,他们就是想瞒也瞒不了。

    不过这些人目前也不担心这点,他们不是沈家的雇工就是沈家的下人,不用烦恼交税的问题,若到时候县衙找上门来,他们顶多也只需要交点丁税,什么田税之类,跟他们无关。有田有地,哪会背井离乡,跟着沈家来到渺无人烟的荒谷?

    “李嫂子,我们刚来,你给说说,沈家到底是怎么个章法?”一个中年妇人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小声询问。

    荒谷非常荒凉,纵使沈家人已经在这里忙活一个多月,也只开发出部分地方,其余一眼望去,尽是杂草丛生。

    刚来这批人心里都很担心,即便沈家并不苛待他们,只这样的场面,就足够吓到他们。

    “看到没?”李嫂子抬起头,拿着针在发上别了别,之后指着前方说道,“那里就是我们以后住的地方,房子有大小之分,能分到什么样的房子,就看我们各自能出的劳力,做的事越多越好,分到的房子就越大。这些算是免费,等到以后我们有钱了,还可以买更好的屋舍。”

    “真的?”

    “嗯。”

    “这房子比我们村里大多数人家都要好,这沈家……”中年妇人比了比脑袋,虽没有明说,那意思只要不是个傻的都能明白。

    李嫂子白了她一眼,她四处打量,见没沈家人出没,才小声说道:“这话我听听就算了,以后可不能说这些,被某些心眼小的听到,背地里告你一状,你家还能在荒谷安生待下去?”

    “可……”

    “行了,你的意思我懂,主家的事情不是我们这等小老百姓能置喙的。他们的想法跟我们不同,要不然,为何就我们整日里忙活个没完,依旧在苦苦熬日子,沈家就能招这么多人手,还能吃香喝辣?”李嫂子心生感慨,“还不就是我们没主家厉害,想得也没他们多,这些想不通的,你啊就别想了。你只要知道没有哪家老爷会做赔本买卖就成,别的不用我们考虑,东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便是。”

    “你说的有道理。”中年妇人顿时有些卡壳,的确,老爷们的事情,哪是他们能悟透的,不然他们也能当富家老爷太太了。愣了一会后,她问起此前她家最为上心的事情,“沈家给的待遇咋样?”

    听闻这个,李嫂子不禁咂了咂嘴,满意的神色都快溢出眼眶:“干活这些没什么好说的,跟其他东家差别不太大,只是沈家是定量干活,以小队为主,谁想偷懒,队里其他人可不同意。就是饭食,比林山县那些地主乡绅家供应的要好过太多。前天我们刚来那会,每人都分到了一小块肉还有一小碗鱼汤,那叫一个香,现在回想起来,我都馋得要流口水,更别说孩子们。你今天刚到,应该也能吃到这些。”

    中年妇人一听这话,喉咙不自觉滚动了几下。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一年到头吃肉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也就逢年过节,从平日里抠下一点,才能凑出那么几样肉菜。而且大多都进了家里的老少爷们嘴里,她们这些妇人女娃子,吃到的机会就更少了。

    没想到东家竟然这么大方,一来就供应这些,就是不知是装大方,让他们死心塌地为沈家干活,还是真就是这样。

    这些只在中年妇人脑海里一掠而过,她现在关心的是眼前的生活:“那你们现在吃的是什么?”

    “以玉米土豆红薯为主,掺一点粗面或者糙米,不能使劲吃,但基本管饱。”李嫂子说起这个那是头头是道,怎么着她也比第二批人先到两天,“壮劳力一天的工钱都一样,但伙食可不同,越辛苦的,饭食越好,像我们这样暂时只能做点轻省活计的,处于中等水平,年老之人则要差一些。听说以后等这边稳定下来,工钱住房和吃食等待遇都会出现差别,没得干活多的人得到的反而少,这样谁还用心做事?你瞧瞧,咱们这个新东家多精明,比那些富户家老爷太太更懂得使唤人。不是自己家的活计,谁会死命干?咱新东家规矩这么一定,想多赚就得多出力,虽不能保证人人都如此,起码大多数人还是会为了多赚两个钱,努力做事。”

    “你说的对。”中年妇人点了点头。

    不说为东家干活,就是在家里,只要兄弟多,就免不了为这些事扯皮个没完没了。确实有那不计较别的,只一心干活之人,但那终究只是少数,多半还是会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既然干活多也得不到多少好处,那趁机偷懒少干活便成了普遍现象。有时候矛盾闹得厉害,明明一天就能干完的活,愣是拖到几天之后才做完,也不算是什么特别新鲜的事。

    “不做事也给饭吃?”中年妇人靠上前,低声询问。

    “怎么可能?”李嫂子斜眼觑了她一眼,“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不过沈家真是一个好东家,要是家里不能劳作的人口多,家里也没多少粮食,沈老爷说了,吃完家里的,可以去食堂就餐,但钱会从其他人手中扣除,伙食不如我们这些做工之人,但也能吃个差不多肚饱,这样就非常不错了。”

    “你不是说饭食份量不小吗?怎么不分点给你家人,这样不就能省下饭钱?”中年妇人表示不解。以前饭都吃不饱,农闲时分都是一天两餐,还大都是稀的,这都吃上干的了,这么大的量,分一分,足够一家人嚼用,哪用得着再浪费钱。

    “咱这东家可不傻,伙房那些人都是根据每个人各自做的活计分发饭菜。分到的饭食量越大品质越好,说明他们出的力多,不给他们吃饱吃好,人就没劲,干活就慢,你说东家会乐意?有监工盯着呢,偶尔一次两次没问题,谁要是敢天天这么干,估计这份活也做到头了。”

    第126章

    中年妇人一想也是,只是这么一来,恐怕一年也攒不下几个钱,毕竟沈家给的钱真心不多,若不是看在他们包吃包住份上,恐怕没一个人愿意来。

    李嫂子知道的确实不少,她这个疑问一出,立刻便得到了回答:“沈家是多劳多得,现在外头的活计还是按天算,过几天就是做多少活给多少钱。喏,我们手上这些就是计件,在完成定量任务后,多出来的那些额外给钱。”

    中年妇人闻言,手上动作立刻加快。

    李嫂子见状嘴一撇,果然,东家这一手实在是妙。这么个做工机制下,大家还不是都要抢着干活?想偷懒至少得赚够生活费用才行。

    第二天下晌,方天林拿着管事们新造册的花名册,和沈家河一起商量着如何给新进人员重新分配工作。之前那只是随手指派,现在有了手头这份详细的资料,各人擅长干什么活,那都是一目了然。将劳作效率尽可能最大化,是必须的,没办法,荒谷中人看着多,其实分到各行各业上,人手就有些捉襟见肘。

    除此之外,方天林开始着手修订新的规章制度,争取多劳多得,而不是不管做多做少,待遇都是一刀切。

    越需要下死力或者越需要技术的工作,工人得到的无论是伙食还是工钱,都要比只做轻松,谁也能干的活的人要多。

    这些并不是一天就能做成,方天林跟沈家河两人每天都会抽空琢磨上一会,等新制度出炉时,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以后。两人倒也不急,这事虽重要,却不是眼下第一要务。大门修建、田地下种以及屋舍建造才是眼下当务之急。

    “咕咕。”

    沈家河听清楚叫声后,当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打开门,手一招,一号便冲到他面前。将它腿上绑着的一个小竹筒解下,沈家河摸了摸一号还不足他两根手指大的小脑袋,赶紧让它去鸽房休息。

    这边动静不小,方天林也从书房里边走出来,看到自家媳妇眼中绽放的光芒,在心底里不由叹了一口气。其实照他的估计,一号最快十天左右就能飞一个来回,拖到现在都快一个半月,恐怕在云州城耽误的时间比较长,否则没法解释这些。

    见沈家河心思全然放在收到的信件上,方天林便没有打搅,兀自去房中拿了一些三代粮食。

    推开鸽房门,方天林便看到家里几只鸽子全在,一号闭着眼睛趴在鸽舍中,见到他来,才张开一条缝。

    估计是真飞累了,一号没其他动作,直到方天林拿出它喜欢的食物,一号才精神一振,走到他面前抻长脖子,用小脑袋讨好地蹭了蹭方天林的手。

    “吃吧。”

    一号立即大快朵颐,方天林手上的麦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去。看来这一段日子不仅把它累着了,吃得也不是很好。

    这倒是可以理解,两老手上虽然有不少三代以上粮食在手,只是很多都被方天林拿过来做种,剩下那些一大家子人吃都不一定够,未必舍得拿它们出来喂鸽子。

    “别急,慢慢吃。”手上那些一被吃完,方天林便又在鸽舍里撒了一些,同时在小盆子里倒了一些空间水。

    一号吃饱喝足,缓过劲来后,绕着方天林飞了两圈,便又回到鸽舍里,安安静静卧下。

    方天林给二号三号也喂了食水之后,便步出鸽房,

    “家河,云州城那边情况如何?”方天林见自己这么个大活人进入房中,媳妇都没反应,只好自己出声吸引他的注意力。

    沈家河先是一惊,反应过来是谁之后,才神色正常地说道:“那里情况复杂,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楚,你自己看吧。”话落,沈家河将手上看过的几张信纸推给方天林,之后又继续埋头阅看余下信件。

    一开始,方天林其实并没想过直接在荒谷安家,当初他的想法是,找到地方,然后将他带过来的人手留在这边,他则带领船工返家。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没想到这边这么乱,人少了回程有危险,便只能先在这边住下来。

    这么长时间不露面,云州城那边生意受到影响是必然的,就是不知道这个冲击有多大。再怎么说,沈家在云州城也不是单打独斗,他们身后站着安家顾家薛家,还有其他一些商业合作伙伴。先不说前面这几家,就说那些只有生意合作的商家,多多少少也有点情面,想要趁着沈家两位长时间不在,就把沈家当软柿子捏,其实也没那么容易。

    事情也的确如方天林所料,他看人的眼光没有退步,明面上有安家,暗地里有顾家,再加上薛广林照拂之下,沈家无论是作坊还是食坊,要说没半点影响那不可能,但受到的冲击并不太大。

    “老爷,咱家真的要去那人迹罕至的地方?”姚大嫂那叫一个愁啊,他们好不容易在安阳村落户,这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又要跑到比广延村还不如的地方,这实在是让她犯难。

    现在儿女都大了,到了说亲的年龄,在这边还能找个好亲家,去了荒无人烟的地方,可怎么整?媳妇还好说,娶了之后可以跟他们走。只是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晓最晚过个一两年就要走人,她也没法昧着良心将媳妇忽悠进门,再让她和娘家远隔千里万里,说不定一辈子都没有再相聚的那一天,光想想就觉得这么做太过不地道。

    娶媳妇都这么麻烦,嫁女儿就更愁了。

    沈梅在上次被虏时受了惊吓,现在性子瞧着倒是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在安阳村周边名声却不是太好,虽则影响不大,到底对女儿家来说,不是桩小事。姚大嫂正等着过个一年半载,再好好为大女儿找个婆家,现在看来是不能了。儿子他们能带走,女儿嫁人之后不行啊。

    “其他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记住三弟他们这么做是为我们好就行,要是不管我们,以后日子还指不定过成啥样。”沈家海嘴上这么说着,面上神色却也不比姚大嫂好上多少。

    也不知道三弟他们怎么想的,好好的云州城不待,偏要跑到那等混乱的地方去。哎,三弟媳妇脑瓜子灵光,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他们这些至亲只要按着三弟夫夫说的做就成,再琢磨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别的他不懂,沈家海只知道他家能有今天这一切,那都是三弟家的功劳,听他们的准没错。

    云州城可不好待,现在他们能这么平静地生活,那都是三弟家出的力,没他们的影响在,恐怕光交商税就够呛,再被强制分派军需供应,日子立马就会变得一落千丈。但凡能在云州城这边立足,商家背后可都有人在支持,像他们这般省心省力的,可不就是三弟一家顶在前头?没了他们,世道艰难立马就能体现出来。

    不过孩子他娘担忧得也没错,沈家海也想不通,放着云州城好好的生活不过,三弟他们怎么就跑到那犄角旮旯去了?那边孩子们连好一点的先生都请不到,对以后沈家的发展可是非常不利。

    罢了罢了,世上事总是难两全其美,不说别的,光三弟媳妇的眼光,就不是他们所能比。他还是别想七想八,照着三弟他们说得做,反正也不是现在就让走,将能带的东西都整理好,到时候随时都能离开。

    至于儿女嫁娶问题,等到了那边再操心。他家上头两个孩子年纪也不算大,儿子没问题,女儿的话,往高了嫁娘家就使不上力,这还是在他们在的时候,一旦离开,不管是门当户对,还是嫁给小门小户,女儿十有八九只有遭罪的份。毕竟沈梅性子不是很强,一个人恐怕撑不起来,还不如跟着他们一起走,耽误个一两年,只要他们在,还怕找不到好婆家?

    姚大嫂也知道这些,所以并没有严词反对,但对儿女的忧心总是免不了。要是一开始就从广延村逃难到边边角角的地方,谁也不会有一句怨言,这突然从花红柳绿的世界转到连买个东西都不方便的地方,失落感却是难免。

    沈家海这边还算好,他们长期居住于安阳村,进云州城的时间不是很多,沈家湖跟沈家溪两家更是愁云满面。

    沈家湖坐在藤椅上,吧嗒吧嗒不停抽着烟。

    “别抽了,再抽又要咳嗽,对孩子也不好。”陈二嫂倚在门墙边,脸上显露出一丝烦躁。

    沈家湖瞟了一眼媳妇的肚子,放下烟杆子,双手揉了一把脸,似是下了决心,噌的一下子就站起来:“在这里我们最多过富家日子,只能把希望放在儿孙身上,去了三弟那儿,说不准我们还能混个官老爷当当。”

    看着自己给自己找理由的丈夫,陈二嫂面上忧色更甚。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明知他家这一切都是因三弟夫夫才有,真要舍弃,又是那么舍不得。尤其是沈家湖跟沈家溪两家,新房子刚住进去没几日,就要想着什么时候离开。至于让他们留下来,谁也没被眼前花团锦簇的日子迷昏头,没有靠山,他们就算结交到新的撑腰者,那也绝不可能像现在这么自由自在,不被狠狠刮一笔,那些人凭什么为他们撑腰?

    第127章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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