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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节

    当攻穿成农家媳 作者:梦之草

    第22节

    这一觉方天林睡得很沉,直到黄昏时分才醒来。他微一侧头,便瞧见沈家河酣睡的面容。看来,不止他如此,自家媳妇也一样累着了。果然,应付那么多商家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方天林尽量放轻下床穿戴的动作,随意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便出门去找儿子们。自家那三个娃,精力都很旺盛,大儿子只是不爱动弹罢了,不表示他精力不济,这会也不知道去哪耍了。

    正院里没有,方天林抬脚打算去偏院,想了想,还是拐入了后院。

    猎狗跟鸽子都已经安了新家,但仍不时会进入后院,鸽子自不用说,大门根本就拦不住,猎犬也能进,自是方天林跟沈家河在后院给它们留了扇门。对,就是狗洞,只是这个狗洞设在偏僻的角落,还留了内外两道小门,都只能从外面打开关上,合上时不仔细找,根本看不出这里有个狗洞。

    一推开后院门,便有清脆的童声传入耳中,方天林倚在门边上看了会,才上前询问:“在玩什么?”

    “阿父,你看,这是大哥想出来的,厉害吧?”沈璋捧着个马车模型上前献宝。

    方天林接过,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也没看出个究竟,便笑着问道:“璋儿,这跟之前有什么不同吗?”

    被阿父这么一问,沈璋才发现他似乎闹了个笑话,这小子脸皮厚实,挠了挠头,就把话题岔开,直接指着身后说道:“阿父,刚才的话我收回,这个才是。”

    方天林胡乱捋了一把沈璋的头,这孩子越大脸皮越厚了。

    第93章

    之前没注意,经沈璋这么一说,方天林才发现,儿子们身后铺着一段木条。细细一瞧,方天林不由瞳孔微缩,这是轨道啊,尽管只是木制,还非常粗糙,很多地方都打理不到位,木刺都还到处支棱着,但那也不能忽视这是轨道的事实。

    方天林回想了一下,确定他没有说过任何跟轨道有关的事物,这是大儿子继承自他的模糊传承记忆,还是他自己想到的?若是后者,自家大娃前景真是不可估量。

    有问题就问,除非找不到人。方天林蹲下身体,目光在薄薄一层木轨上四扫而过,最终定格在沈璧还非常幼嫩的脸上:“璧儿,这个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脑子里有现成图样?”

    沈璧思考了一会,瘪着小嘴说道:“阿父,这是璧儿自己想的。”

    方天林立刻反应过来,他这么问貌似有怀疑自家儿子智商的嫌疑,还被大儿子意会到了,忙出口解释:“这不是璧儿太聪明,都吓到阿父了。”

    随后,他打心底赞道:“璧儿真棒,不愧为阿父的孩子。”看来脸皮厚的人不止沈璋,方天林自己也是。

    沈璧立刻笑得眉眼弯弯。孩子再聪明,也喜欢被人夸,尤其这人还是他的父亲,这种愉悦程度会更上一层楼。

    “来,让阿父看看,这东西怎么用。”方天林示意沈璧做下示范。

    沈璧当即捧起小马车,将其放在木轨上,之后拉着栓马车的绳子,开始大步朝前走。除了偶尔因速度太快,用力太大,小马车翻车之外,其他大多数时候它都稳稳待在轨道上。

    得到的结果比方天林预想的还要好,毕竟这轨道实在是做得太过粗陋,不能期望它跟现代铁轨那样,事故率在所有交通中仅次于飞机。

    “阿父,这木头是三弟选的。”沈璧没有把功劳全归自己。

    “这有什么不同吗?”方天林没有透视眼,又没拿实物进行过测试,光看外形,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沈璧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让沈璜上。

    “阿父,家里木头不是很多,这个软硬适中,韧度又好,已经是最合适一种。”沈璜挠了挠头,自夸还真有点难为人。

    “璜儿真棒!”方天林脸上笑意越来越深,随后面容一肃,表扬过后,该说的还是要说,“你们还小,动用工具的时候小心一些,别弄伤自己。”

    “嗯。”

    三颗小脑袋同时点头的场面,方天林不是第一次看到,但每见一次,依旧感到特别欣慰。以前常能在电视里看到三胞胎四胞胎甚至五胞胎的新闻,仿佛这种事很常见一般,但那其实只是一种错觉。就算放眼全世界,这个几率也实在是小之又小。而且那是现代社会,医疗条件相对要好许多,多胞胎还能保全,放在靖朝,别说三胞胎,就连双胞胎想要安全生下来,都有一定难度。

    “阿父,还有我,是我玩小马车老是弄翻,大哥才想起这个,没有我,就没有它。”沈璋挺着小胸脯,手指着木轨,一脸骄傲地说道。若非他眼中话中求表扬的意味透露的太过明显,嗯,瞧着还真是个好孩子。

    “好,好,璋儿也立功了。”方天林嘴里这么夸着,心中却很有扶额的冲动。他这个二儿子活跃气氛的能力一贯都很强,也爱表现,若非他的兄弟都各有各的的长处,换成其他孩子,这妥妥是造成兄弟矛盾的源头。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话在很多时候都能得到体现。孩子哭了闹了,都会吸引父母的关注,那些一向很乖,不用大人费太多心思的,就成了透明人。无意之间,父母就出现了偏好,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会察觉。

    方天林没有对沈璧制作的木轨品头论足,他已经成年许久,许多观念都早就定型,思维定势说得就是这些。若让他提建议,不是朝现代轨道上靠,就是偏向乾元族传承,除非他潜心研究各式轨道,否则很难跳出这个框架。

    沈璧就不同了,既然是他自己想的,那即便跟现代轨道再相似,那也只是像,不会完全相同,按他自己的思路这么一直研究下去,说不定会形成独特的分支。

    孩子还小,让他自己耍着玩没什么不好,作为家长,方天林跟沈家河只需要支持就行。

    “咕咕。”

    方天林抬头看了一眼,见是家里养的一只信鸽,就没管。哪想鸽子一直在后院上空盘旋,迟迟不肯离去,也不降落,方天林眉头微拧,将它招下来:“有什么事?”

    鸽子自然不会回答他,从方天林掌中跳到地面上,朝前走几步,就回一次头。

    “你们在这玩,阿父去去就来。”方天林吩咐完,就跟着鸽子的步伐走。

    三胞胎没闹着要跟,不过眼中的好奇之色却怎么都掩不住。

    沈宅院落不算多,那也不是能随意走的,尤其还是在一只会飞的鸟带路的情况下。方天林不得不几次绕道,直到来到菜园子西侧院墙。

    沈宅所在这一条街,总共只有十几户人家,房子有大有小,但都跟沈宅相差不太远。宅子与宅子之间间隔不到一丈宽,若宅子开有侧门,巷子里还有人气,若没有,那跟死胡同也没多少差别。

    方天林在这也住了几个月,对附近地形不说了如指掌,也了解个七七八八。他家西侧邻居在东侧小巷子靠近大门处开了一扇侧门,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小门。平日里也就巷子前面比较热闹,后面就冷冷清清,少有人光顾。

    这条街上房子面积都比较大,穿巷而过的路人很少见。

    对面就是邻居,方天林不认为自家信鸽会这么傻地把他往别人家里带,选的地方又如此怪,除了目的地就在巷子里之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方天林抬头瞧了瞧天色,这么一耽搁,已是黄昏时分。夕阳洒下今日最后一片光辉,晚霞映红了半边天。

    方天林返回去找来一架梯子,爬上墙头瞄了几眼,巷子里并没有可疑人或物出现。他满脑袋疑问,可惜鸽子不会说话,没法为他解惑。

    眼瞅着快入夜,方天林决定等一等,将梯子放倒之后便回到正院。

    此时沈家河已经醒来,见到他随口问道:“璧儿他们说你跟着鸽子走了,发现什么没有?”

    方天林摇了摇头,指着至今还在头上飞的这只鸽子说道:“它好像要我去西边小巷,我粗略看了下,巷子里干干净净,貌似什么都没有。我们家没在那里开门,我突然出现在那太过显眼,所以就没进去,我打算等天黑再过去瞧瞧。”

    “这样也好,晚饭马上就好,先吃饭。”沈家河麻利地摆好碗筷,催促方天林跟孩子们去洗手,很快就开饭。

    中午一家人吃的是酒席,晚上这一顿就很简单。

    方天林吃着热乎乎的饭菜,心里升起一片暖意。有家人就是好,以往他单身一人时,想吃要么出门去买,要么自己做,这种现成饭菜可很少有机会吃到。

    鸽子晚上视力不大好,视野很小,只有离得比较近的物体它才看得清。

    一入夜,方天林跟沈家河便开始行动。鸽子停在方天林肩上,惬意地理着羽毛,似乎知晓两人是在为它忙活,很是安静。

    两人先来到梯子所在处,正要把梯子扶起来,方天林听到巷子里传来细微的动静,立刻示意沈家河暂时别动。

    过了好一会,响动才彻底消失。

    方天林眉宇间闪过一抹凝重,之前他还不在意,他曾架梯子看过,巷子里非常干净,除了碎石杂草之外,什么都没有,他这么谨慎,不过是在部队里多年养成的习惯罢了。方天林连自家鸽子到底要他做什么都不清楚,若非这条巷弄他从不走,他早就过去看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方天林虽看不到,但从那窸窸窣窣的声响判断,似乎是在翻找什么东西,且来的人不止一个,还有小声交谈,只是声音太过轻微,他跟沈家河两人都没听清。

    这一拨人过去后,巷子里重归平静。方天林没有动,又等了很长时间,见巷子里再没有异响,才叫上沈家河,抬着梯子就走。

    现在这个时候他们不适合出现在那条小胡同里,不被人看到还好,一被人撞见,那妥妥就是麻烦事。方天林可不想自家搅进旋涡里,还是回去睡觉比较好。

    鸽子安稳地停在方天林肩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其他动作。方天林看它一点也不急的样子,估摸着那东西定然藏得非常严实,怕是到现在都没被人找到。一想到这可能是自家鸽子的杰作,方天林就面现囧色,自家鸽子不会坏人好事了吧?

    接下来几天,方天林跟沈家河照常行动,偶尔去茶楼听人说书,顺带探探消息,结果云州城风平浪静,不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连个小道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方天林没有再等,趁夜进了那条小巷弄。

    地方早就确定,就在架梯子附近这一圈巷子里,方天林让沈家河放哨,他独自进入小巷中。

    第94章

    一到地方,鸽子就落地,来到一处墙角,爪子拨开覆在上面的碎石子,然后开始往外扒拉东西。

    方天林瞧它弄得这样费劲,干脆上前帮忙。这个坑洞非常小,看样子是自然形成的,并非自家鸽子的杰作。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会让鸽子将其藏起来,他记得鸽子这个族群似乎没有藏东西的癖好,难道自家养的鸽子比较特殊?

    费了一点劲,方天林才拿出藏在里面的物品。天色很黑,只有点点星光闪耀,方天林看不大清楚,只能凭着手感猜测,似乎是什么牌子之类的东西。物品不大,分量却不轻,又没有可以抓握的地方,难怪自家鸽子会把它藏起来,而不是直接用嘴叼爪拎送到他跟家河手上。

    此地不宜久留,方天林让鸽子将碎石子放归原位之后,立刻快步离开,从后门进入。

    为了不留痕迹,方天林出去的时候并没有从地里穿过,而是从菜园子边上绕道,否则鞋底沾染湿泥,这不是明晃晃留下记号,等着有心人找上门来?即便这事过去已有几日,这种明显的证据还是不要留为好。

    同沈家河汇合后,两人很快回了房。

    牌子很脏,看不清真面目,方天林叫来招财进宝,让它们仔细闻过上面的味道,方拿出抹布擦拭一番。

    就着油灯的光亮,方天林看得很清楚,只是上面的字体不是靖朝通用文字,更像是古体,方天林不认识,沈家河跟孩子们就更不懂。

    方天林虽然不知道这个牌子到底作何用,但大致用途还是能猜出一二。牌子吗也就那么几种,瞧着之前有一批人在搜索这个东西,定然不会只是各家理事对牌那么简单,不是代表身份能出入某些重要地方的令牌,就是这个牌子本身就具有效力,无关之人拥有它可能什么用都没有,但原主失了它定然会麻烦不小。

    这事,方天林也不能去找外人问,沈家人底蕴又不足,家里就他学问最高,他不懂的,问其他人也没用。

    方天林对着这么一块不知来源,不明用途的令牌发起呆来。这东西在他手上完全没用,指不定还会因此惹来祸事,称它为烫手山芋也不为过。留着不如送走,可是怎么个送法呢,是随意丢弃,还是……

    暂时没想出妥善解决此事的方法,方天林便将其收在地下室中。不管如何,至少要保证这东西不被人发现。

    翌日天气晴朗,方天林跟沈家河去自家各铺子作坊转了一圈,便带着儿子们跟招财出门,新得名字的鸽子一号就高高坠在他们头顶。

    这次方天林没叫车夫,由他跟沈家河轮流赶车。马车走得很慢,招财东闻闻西嗅嗅,最终停在一处宅院前。

    方天林没有在此逗留,只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过门匾。在此期间,马车一直不停,就这么缓缓驶过这家府邸,招财虽然没有收到新指令,但它可一点都不笨,见方天林他们都走了,它立刻撒开四蹄跟上,直到超过马车,才又恢复成之前那样。

    驶出那条街,方天林向招财招了招手:“招财,上来。”

    听到主人呼唤,招财立即干脆利落地跳到车辕上蹲好,歪着头看着他。

    “还有哪里味道比较浓?有的话你带路。”方天林尝试着和招财沟通。

    招财严肃着一张脸沉思半晌,跳下马车开始新一轮寻路。

    刚才只是在城内转悠,这回就直接出城,走的是东门,方天林原以为是去云州港,哪知不是,招财在中途就拐入岔道。

    方天林眉头微拧,立刻叫回招财,这条道尽头是兵营,驻扎着一支海军舰队,无关人等不能随意进出。以往就算了,再往里进一点也无妨,现在明显出事的情况下,他最好不要在这里停留,免得被人盯上。

    既然已经走到这里,方天林没有掉头的意思,索性一走到底,直接去云州港。

    云州城很繁华,云州港一样非常热闹,特别是在有船队靠港时,这种热闹程度达到顶端。

    方天林他们到时,已将近午时,几人随便找了个看着还算干净的饭馆就餐。

    码头这边菜色以寻常海味居多,价格低廉,又富有营养,各食铺生意看着都挺不错。

    在这里出入的人,贫富差距极为明显,就连用餐场所也不同。纤夫等劳力只能在各种路边摊或者低价饭馆中解决三餐问题,商人管事则多出没在另一条饮食街上。

    因着时间尚早,方天林一边慢悠悠用饭,一边目光不时扫向街上。随着离饭点越来越近,街上逐渐热闹起来。

    方天林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眼睛瞧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嘴里嚼着可口的饭菜,心里想的却是那块牌子的事情。

    之前那宅子挂的匾额是凌府,这个府字可不是谁家都能用,像沈家就只能挂沈宅,而不能称为沈府。

    方天林没有近距离接触过高官,但该了解的事情他一样不少。凌府再加上驻扎在云州港附近舰队,这两个条件一结合,令牌主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就算不是他所料之人,想必也相去不远。

    那牌子沈家留着半点用都没有,还可能带来无穷麻烦,要么将其毁了,要么就尽早送出去。

    “阿父,我跟弟弟们都吃好了。”沈璧轻轻拉了一下方天林的衣摆,目光直在他的饭碗里打转,眼里透出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他这是被自家孩子教育了?方天林顿觉莞儿。过后,他收回纷杂的思绪,不再想七想八,开始认真对付起眼前这些饭菜。媳妇跟孩子们都吃完了,现在就只他一个还剩着大半碗饭没动,这种时候可不多见。

    没有酒,光吃饭还是很快的,没让他们等多久,方天林便吃完了他那一份。结账后,一行人移步附近的茶楼,直到下晌上工的时候,方天林才带着媳妇孩子们前往船坞。

    船坞离码头有一段距离,但并不远,乘马车很快就能到。

    “快下来,阿父带你们去看大船。”方天林停下马车,站在车辕前,招呼三个小家伙下车。

    沈家河撩起车帘,拧开扣锁,将车辕右后部翻开,任其自动垂下,木阶梯正好延伸到地面,三胞胎排着队逐阶而下。

    “阿父,船呢?”沈璋东张西望,没看到任何船的影子。

    “不要这么急,马上带你去看。”方天林话刚落,左手便被沈璧牵住,右手则被沈璜拉住,两人不声不响便占据了有利地形。

    沈璋没得选择,眼看被两个兄弟抛弃,只能颠颠地冲向沈家河,心里美美地想着,大哥跟三弟一人只霸占了阿父一半,爹爹现在可是他一个人的!

    瞧着沈璋抬头挺胸的小模样,方天林嘴角微微勾起。

    留下招财看马车,几人朝目标行去。

    船坞就在前面不远处,即便孩子们拖慢了步伐,方天林一行人依旧只走了一会便来到边缘处。

    小船随便找个地方都能造,到时候雇些劳力就能拖到海边。大船就不行了,它们都是在船坞里建好,等检查合格方开闸放水,直接从船坞驶入大海。

    方天林他们到船坞一点不费劲,找到自家那艘船却费了不少时间。船越大,就离海岸越近,方天林定的那艘就是这般。

    “家河,这里就是了,你觉得怎么样?”方天林微眯起眼,仔细打量面前已经有了雏形的船体。

    沈家河乘过船,也看到过各式各样的船只,但那都是在海上,跟眼前这般忙碌的场面无从比较起。

    这船真的很大,目测至少有几十米长,不愧为大型货船,远比在海面上瞧着更震撼人心。

    方天林吩咐孩子们不要乱跑,找到这里的负责人,跟他说明来意之后,这才招呼媳妇孩子们下去。

    负责人很有经验,想来过来现场查看进度的不止他们一家,立刻派了个向导过来带他们参观。

    工地上很乱,到处都堆着废料和半成品,的确要有人领路。方天林跟沈家河不放心自家三个娃,紧紧看着孩子们,不让他们乱走。

    站在船坞边上,就已经觉得船身庞大,近距离观看,这种感觉越发明显。

    沈家河身形在男子中都算高大,但跟大型货船一比,就显得极为渺小,虽没有蚂蚁跟大象那么夸张,也不差多少了。

    沈家河都如此,三胞胎更是小嘴张得溜圆,眼睛都瞪大了。

    “爹爹,这船好高!”沈璋惊呼道。

    沈家河点了点头,很是认同二儿子的话语。他一眼望去,都觉得有些炫目,更别说还不到他腰高的三个小家伙,船高少说有他们二十来个身长,在孩子们面前,它就像是一个巨无霸,难以跨越。

    “爹爹,抱。”沈璋不满意自己的身高,开始寻求外援。

    沈家河没有拒绝,可这又有什么用呢?高出这么小半丈,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高度差并没有因此就缩小多少。

    很快,沈璋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脖子都仰酸了,才泄气地放弃了这个蠢法子。之后他就开始东摸西碰,将附近它能动的地方都看了一遍。

    第95章

    尽管已经有了前车之鉴,沈璧和沈璜依旧跟沈璋一样,选择了这个方案。高一点是一点,再如何也总比他们自己看到的更高更远。

    两个娃不是没想过其他方法,可是都不合适,离远看就没有近距离接触那种强烈的震撼感,只能选择这么笨的办法。

    “走,我们上船去看看。”方天林跟向导说了几句,就带着孩子们走上舷梯。

    方天林一家帮不上忙,但也不能打扰到造船工人的工作,是以,能参观的地方非常有限。饶是如此,几人依然看得一脸心满意足。

    离开船坞之后,这种震撼感依旧久久不散。

    “天林,这船以后就归我们了?”沈家河抱着沈璋,脸上还带着点不可置信。

    “嗯。若质量没问题,最多再过两三个月船就能下海,那场面一定非常壮观,到时我们请爹娘他们都过来瞧瞧。”说到这个,方天林神采飞扬。

    沈家河非常赞同这点,没有足够的胆量,没有人感冒着风险在海上讨生活。这也就意味着,能看到船只下水的机会不多,没准这次就是他们唯一一次机会,错过岂不遗憾?

    回到家后,方天林对着那块牌子看了许久,最终决定还是把它送走。至于怎么个送法,这就有待考量。既然这么多天过去,半点风声都没往外传,估计现在大抵还没到需要用到它的时候,或者幕后下手之人也不敢确定这东西到底在不在原主手里,毕竟他们也没拿到手不是?

    你说为何方天林会这么想,那还不简单?若没发生什么事,持有牌子之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经过平日里很少有人走动的小巷弄?不是牌子主人遇险,就是拿走牌子之人被人追赶匆忙之间遗落,刚好被鸽子一号看到,又好巧不巧这鸽子对它起了兴趣,只能怪那人倒霉,喝水都会塞牙缝。

    既然要送,该有的准备必须有,他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将其送人,要是这人本身有问题,那方天林岂不是为虎作伥?这可就造孽了,对沈家也没任何好处。

    知道令牌主人具体是谁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就是费点时间而已。几天之后,有关凌总兵的消息就汇总在方天林面前。

    凌总兵辖下军队负责云州府跟翼州府两府海域,海军驻地就设在云州港附近。这两府都是油水十足的地方,又都有几个大小不等的港口,货物贸易往来频繁,海军外快数量非常高,还是正常收入,不用贪污就能得到,再加上各海商送的礼,这数额之大,让人知道绝对眼红到不行。

    按理,在这样富庶地方生活的兵丁,极其容易养成不良的癖好,被富贵迷花了眼,只懂得享受,不知训练为何物,再加上贪空饷之类历来存在的问题,兵丁多半是绣花枕头稻草芯,中看不中用,压根不能同北方那些骑兵相比。可在凌总兵统领下,他麾下的将士可谓是兵强马壮,各个都能上阵杀敌,而不是一帮老弱病残。

    方天林以前也关注过,但没这么详细。此时他方知为何云州城会这么繁荣,原来这其中也有凌总兵一家的功劳。

    凌家是武将世家,靖朝开国之初就存在,传到凌总兵这已经有好几代,一直坚守在云州府。有凌家坐镇,也难怪云州府附近海域海寇极少见,这一段海路,算是这一带最为平静的地方,若走短途,心大的甚至敢孤身上路。

    方天林沉思许久,将令牌包好,不管有用没用,先送到原主手上再说。

    沈家跟凌家没有任何来往,贸然上门纯属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这一条道走不通,那就换一条路,曲线救国这法子便跃然眼前。

    沈家自打办了零食加工作坊,又接连开了两个铺子,认识的人也不少,从中找出七拐八拐能跟凌家搭上关系的人并不难。

    方天林筛选过后,选中了张恒立张家。

    这一日正好是休沐日,凌总兵按往常一样回家。对外时神色一切正常,面对家人时同样没表现出任何异常,直到剩他独自一人,面色顿时黑沉如墨。

    兵符失窃不是小事,现在还没爆发出来,那是他运气好,对方在被他派出的人手追踪过程中将其丢失,他能确定的只有这一点,但他也没找到,这就麻烦了。幸亏兵符平时并不需要用到,只有大规模调兵遣将时,才有它的用武之地,要不然此事怕是早就泄漏出去,光这就够他喝一壶。

    幕后之人按兵不动,想必也不能确定兵符有没有物归原主,正在旁敲侧击,一旦消息得到证实,接下来必然会有所行动,他们不可能窃取兵符只为了闹着玩。

    兵符一般人拿着也没用,在没有拿到兵符原主人信物的情况下,只有军情紧急时,在同一军中,同为将领手中,方能派上用场。当然肯定没在原主手中那么大作用,但也可以调动一部分兵力,这就足够了。

    兵符一失窃,凌总兵便想明白一点,那就是他治下的海军中不但他身边出现了内贼,恐怕连部分将领都被人给收买。这让他心情极度不爽,兵符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得那么紧实,也就那日他派出一支舰队时动用过它,哪想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不翼而飞,亏得他发现得早,派亲兵追击,将偷盗之人抓获,可在他身上什么也没搜到,人还当场死亡。这也坐实了这人的身份,即便不是死士,也差不离。

    凌总兵派人沿路寻找,什么都没找到。天光敞亮时不好大举行动,这事又不宜声张,几人搜寻未果便只能退回,直到夜色降临,才重新沿路仔细搜索,结果自是无功而返。

    兵符一日不找到,凌总兵就一日不能安心。直接上报朝廷兵符失窃一事,他是想也没想过,大家都在官场浸淫这么久,谁都不傻。凌家军不说铁板一块,也比多数军队更加团结,军心更加稳固,敢在这样的军队里行动,定然留了后手,否则光拿走一块兵符,真没什么用。普通人拿着它用来勒令军队,谁会听啊?

    正是想明白这一点,凌总兵整个人都寒气直冒,有人吃里扒外,还至少达到将领这一级别,这怎能不让他寒心?

    “笃笃。”

    “谁?”

    “老爷,黄老爷下了帖子,邀您明天去游湖。”

    “哪个黄老爷?”

    “是夫人大姐夫家的族弟,黄翰黄老爷。”

    “推了,没空。”凌总兵正烦着呢,哪有心思去应付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的亲戚。

    “老爷,这个……”

    “你收了他什么好处,让你这么一脸为难?”凌总兵瞪了一眼,语气不由加重。

    “老爷,小的只收该收的,不该拿的可一分没敢要。”长随兼亲兵之一王二腆着脸说道,“老爷,这次您怕是误会了,黄老爷不是邀您去寻欢作乐,来送帖子的人说了,是有事跟您商谈,似乎跟老太爷的沉疴有关。”

    “哦,他弄到好东西了?”凌总兵来了兴致。凌家军虽是海军,不用随时打仗,但剿灭海寇,追击海匪,一年里面大大小小总要碰上几回,再加上舞刀弄枪,习武之人,谁没个伤痛?年纪轻时还好,身强体壮不觉得,年纪一大,沉疴顽疾就全都冒出来肆虐,将领能颐养天年寿终正寝的实在不多。

    凌老总兵就是在大儿子顶事之后退下来,由大夫精心调养,依然受病痛折磨。平时还好,一变天,曾受伤严重的部位便一抽一抽的疼,家人见了都不好受。可他们家不走这一条道,还能走哪条路?武将不好做,文官更难为。特别是像他们这样的武将世家,想要跻身文官阵营,一个难字都不足以形容。

    靖朝文官武将泾渭分明,这没什么好说的,都是帝皇管理文武百官的一种手段,文武不和,能极大地避免双方勾结到一起,减少对帝位的威胁。

    武将戍卫边疆,粮草饷银受文官辖制,拥兵自重的可能性大大缩小,打仗靠的就是钱,没钱怎么玩?

    凌家这样的武将之家,除非抛弃历来的传统,退出武将行列,否则子孙就别想在文道上出头,再聪明都不行。

    “送帖子之人说得很含糊,我听着就是这么个意思。”王二对于老太爷还是很尊重的,要是能让老太爷少受些病痛,他也高兴,自是不遗余力为黄老爷说好话,没准黄老爷真得到了什么好方子,错过了岂不可惜?

    “拿过来我瞧瞧。”凌总兵拆开帖子,里面说的意思和王二讲的差不多。

    “磨墨。”

    “是,老爷。”王二做惯了这种事,不消一会就将任务全搞定。

    凌总兵笔走游蛇间,一封回帖便写好。

    王二接过,立即找人去送回贴。

    翌日半上午,凌总兵带着人准时赴约。

    “凌大老爷来了,快,快,里边请。”黄翰一听下人禀报,忙热情地迎下船。

    等游船驶离岸边,凌总兵再不耐烦跟黄老爷磨叽,直接挑明问道:“黄老爷,你说的可属真?”

    “自然是真,我们两家什么交情,怎么好意思糊弄凌兄?不过这东西并非出自我手,我也是托人找的。”黄老爷边将人往船舱领,边说道。

    第96章

    总兵凌景承闻言不置可否,心想着黄翰这次倒是没把功劳据为己有,不过他也没有反驳,这么下人脸子的事情,只有那等不通人情世故之人才干得出来。

    黄翰显然是费了心思,这艘游船装饰豪华,婢仆各个都姿容清秀,还不带半点风尘味,果然如王二所说,此次是真有事情商谈,不是叫他来附庸风雅。

    凌家传承了好几代,后辈子孙早就不是纯粹的莽夫,虽不像文士那般斯文儒雅,也绝非猛张飞类型,想要欺他们不通文墨,也就面上能说道几句,背后若还这么认为,可就有些看不清形势了。

    不能走文臣一道,难道还不兴凌家人自己钻研学问不成?

    游船不是很大,在黄翰的引领下,两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船舱里早就有人在,一见主客到来,几人起身相迎。

    “黄老弟,这几位是?”凌景承说话语气即便平缓,依旧带了点不容置疑,这估计就是发号司令惯了,已经融入日常生活中。他面上平静无波,内心里却有些狐疑,这四人他一个不认识,且还有个内眷,不知道黄翰在搞什么鬼。

    “凌兄,各位,都坐下谈,坐下谈。”黄翰心里头高兴,他家虽然跟凌家有那么点关系,跟凌总兵也算混了个脸熟,终究身份上差了一点,毕竟他不是黄家现任家主这一脉,若非他能力还算不错,怕是连这样的关系都拉不到。

    “凌兄,这是我堂妹,旁边的是堂妹夫张恒立,另两位是‘好再来’超级食坊的掌柜,沈掌柜跟方掌柜。”黄翰简单介绍了一下在座四人的身份。

    凌景承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向四人打了招呼。

    “凌兄,老爷子身体好些没?”黄翰倒是个爽快人,也不磨叽,很快就直入正题。

    “还是老样子。”一听此话,凌景承身形坐得更板正了些。老太爷这伤病不需隐瞒,当初他退下来就是用的这个借口,知道的人不少。

    “哎,老弟我没什么大本事,也就只能在这上面帮点小忙。这几年我派人去找了好多偏方,结果都不合用,我都快要放弃了,这不老天开眼,在问及我堂妹时,堂妹夫跟我引荐了沈掌柜跟方掌柜,他们手上有个食疗方子,不能根治,但能调养身体,缓解病痛,别的不敢保证,至少能让老爷子好受一些。”

    黄翰这话说得好像他才是凌老太爷儿子似的,凌景承心中嗤之以鼻,面上却是半点不露痕迹:“这……”

    “凌兄,放心,这事我懂,入口的东西不能乱吃,这还是兼有调理身体功能的食疗方子,就更得注意。我找有暗伤之人试过,没有任何副作用,就算对老爷子无用,那也不会有害,就当是多一种吃食罢了。”黄翰眼睛微微眯起,似是对这个方子信心十足。

    “方子你看过?”

    “呃,这个倒是没有。”黄翰一愣,随即笑道,“规矩我懂,任何东西见过的人多了,就不值钱了。”

    凌景承有些搞不明白,这事黄翰直接出面即可,哪用得着带上另外四人?怕是他们之间另有交易,莫非这是方子提供者附带的条件?

    凌景承不及深想,黄翰已经让人上了一桌酒菜,中间硕大一汤盆,正汩汩冒着热气。

    “凌兄,这就是用那方子做的,味道不错,比起那些药膳可要好多了,无病痛之人吃也无妨,只要不是餐餐吃,天天吃,身体便不会出事。”黄翰一点不谦让,率先拿起公筷,夹了几筷子到面前的小碗里,很是享受地吃起来。

    这次明显和平时不同,以往请客,若宾客身份差异明显时,除了主人第一个动筷子之外,第二个那是留给主宾的。现在是试吃,自然不能照着这么来。

    黄翰一开动,沈家河跟方天林便跟进,之后是张恒立夫妇。

    见在场所有人都动了筷子,凌景承岂能再犹疑?那也太配不上他统领一方将士的气魄,略一思索,便也执起箸,伸向中间那盆汤汤水水的东西。

    味道确实不错,里面放了肉,却一点都不腻,反而有一种微带苦涩的清香。苦味很浅,只要不是半点吃不得苦之人,并不会反感这道吃食。若和那汤药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完全可以无视之。

    最近碰上了麻烦事,凌景承很谨慎,就怕着了别人的道,上船前早就派人查过,游船上一切正常,就算看着眼前五人吃得这么欢,他也只小口略微尝试,酒更是只轻轻抿了抿,直到确认这些都没有问题,才加快进食速度,饶是如此,也比他在自家用餐时要慢,更不能跟他在军营里时相比。

    现在这个时候还没到饭点时分,众人都吃得不算快,凌景承这般倒也不显得太过突兀。

    “凌兄,怎么样,还不错吧?”黄翰自饮了一杯,脸上带着点得色。

    “嗯。”凌景承认这道菜确实出色,至少不会让他想起那苦药汤子。

    方天林选中黄翰不是没有道理,这人挺会做人,这么长时间下来,他跟凌总兵叙旧已经差不多,该拉的关系都拉到位了,余下那些时间,自然要尽量为其余几人牵线搭桥,不要求别的,至少得让他们混到能偶尔上门拜访的地步。

    东拉西扯间,凌景承也搞清楚这几人之间的关系。当他得知方天林跟沈家河是一对,且方天林是沈家河媳妇时,还怔愣了一霎那。这两人分开瞧着,谁也不像是给人当媳妇的,若一定要放在一起,那也是沈家河更弱势一些。

    这是别人的私事,凌景承不会过于关注,愣过之后便弃之不理,他在意的还是这食疗方子是否真像黄翰说的那样能缓解伤痛。

    不知是不是错觉,随着他进用的膳食越多,凌景承感觉身上松快了一些。他虽然不像自家老爷子那样曾经受过重伤,但日常习练中磕碰几下总是难免,大伤没有,小伤不断说的就是他们这样的将士。这种判断太过唯心,这就跟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类似,可能这只是他想多了,必须经过多次试验才能确定。

    凌景承话不多,只是这次他算是有求于人,并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酒桌间又非常有利于增进关系,几人间倒也相谈甚欢。

    酒足饭饱,将残宴撤下去之后,几人开始商谈正事。

    沈家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正对着推到凌景承面前。他什么话都没说,行动已经足以表明一切。

    凌景承在盒子两侧一按,盖子“啪嗒”一声掀开,一张折叠整齐的方子便跃然眼前。方子离盒而出刹那,凌景承眼角余光扫到一丝熟悉的色泽,霎那间他瞳孔微缩,整个人都差点弹起来。终究是见过大场面之人,这样的冲动片刻间他就调整过来,一想到这里不是探究的地方,匆匆浏览过方子,便放回原处,不着痕迹地将盒子收入怀里。

    此刻凌景承反倒不急了,又跟黄翰他们闲聊好半晌,才告辞而去。

    尽管凌景承并没承诺什么,但众人都清楚,跟凌家的关系是搭上了,这比给什么都强,“妹夫,沈老爷,方老爷,今儿个真是多谢三位了,以后有好事,鄙人定不会忘了你们。”黄翰心里直乐,跟凌家有了这层关系,何愁以后没有生意可做?军械就算了,粮草等兵丁日常所需之物,他也能掺合进去,那可都是大生意,油水足着,可不是那些强制分配到商户头上的任务可比。那不仅没多少赚头不说,还得先垫付大部分钱,要是家底不足,光这一项就能拖垮一家。

    几人客气了一番,便先后离去。无论是谁,都没把黄翰这话放在心上,他主动示好没问题,自己心里一直想着这事就不美了。正所谓期待越高,失望越大,与其老是指望他人,还不如不断壮大自己。

    当然,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黄翰虽然只是个商人,但黄家可也出了几个武将,虽没有凌家那么厉害,却也不容小觑。

    “天林,你说凌总兵会不会怀疑是我们盗了令牌?”回到家后,沈家河面上现出一丝忧色。

    “会,不过他一定会派人查探,我们又没做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他一查就清楚,这个疑虑自然就打消了。”方天林顿了一下,笑着说道,“最主要的是,这块牌子很重要,要我是幕后主使之人,拿到牌子定然另派用场,闹这么大一出绝不会只为了跟凌家攀上关系又送回去。凌总兵也明白这点,只要他不是脑子突然短路,便不用担心他会把我们当敌人看待。”

    “那这个方子……”

    “没多大用,就跟我说的那样,只能用来调养身体,缓解病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作用。”方天林哪会随随便便拿出惊世骇俗的东西,就是这样,若凌老太爷真是那样的症状,倒是能让他好过不少。那方子有明显的镇痛作用,又不会伤害到身体,当止痛药用还是非常不错的,可惜,需要用到的食材有好几种都非寻常吃食,还是汤食形态,不可能大规模推广开,只能用来应急。

    不过这就够了,要是凌总兵脑子灵,又爱护手下将士的话,定然会想办法让军医将其制成丸状粉状等方便携带储存,这么一来,能大为提升伤兵存活率。

    一到家,凌景承立刻去找凌老太爷,把事情简略跟他说了一遍。

    “爹,这事您怎么看?”

    “‘好再来’超级食坊两位东家?”凌老太爷捋了捋已经染上点点霜白的胡子,神色一下子放松下来,“我听家里那几个小的提起过,我还吃过那家的零食,味道都还不错。”

    “爹……”凌景承眉间冒出几条黑线。

    “哈哈,那家子人你不用担心,他们去年才从北边南迁来这,不会是谁家的爪牙,后头有安家在支持,不过也就是合作关系,并没有过深牵扯。”凌老太爷笑得畅快淋漓,笑够了才压低声音说道,“真是天佑凌家,要是这东西落入其他人之手,我们就被动了,纵使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不从我们身上撕下一块肉他们也不会轻易交还,要是落入对家……”

    “不过还是小心点为妙,之前我只是觉得这家人脑瓜子灵光,随手派人去查了下,你现在再派人详查一番,免得阴沟里翻船。”凌老太爷不会妄自尊大,世上多的是被不起眼之人拉下马的家族。

    “是,爹,儿子这就去办。”凌景承匆匆离去,只留下被取走了兵符的小盒子。

    凌老太爷翻开方子瞅了几眼,当即叫来府医研究。

    “如何?”

    “这,老太爷,恕老朽无能,只能看出这方子与人无害,到底有何用却是看不出来。”

    “养身同时能缓解病痛。”

    府医听了皱紧眉头,他想不通其中的药理,只能归为自己孤陋寡闻。世上偏方何其多,他不可能每一样都能说出个道道,当即便释然。

    既然他看不出功效,那之前他推测此方子对人无害这点便也不作数:“老太爷,这食疗方子有人用过没?”

    “嗯,据说味道还不错。”

    府医微垂着头,敛下眼中的笑意。老太爷退下来后,倒是开始含饴弄孙,吃食上也讲究起来,以前在军营里是什么都吃,现在吗,也只有美食才能让他高兴,普通饭菜也就那么回事。此外,食谱也在不断扩大,就连小孩子爱吃的零嘴只要味道好,他也不介意吃上一些。

    自打在家颐养天年之后,凌老太爷人看上去和蔼了许多,之前养成的那股威仪平日里已经很少能看到。若这样就以为凌老太爷好说话,那就大错特错,能从总兵位子上退下来,并传给大老爷,这人能没点手段?只是换到一个平和的环境,杀伐果断无处显身手,锋芒尽敛罢了。

    “这东西吃了没问题,你拿去研究一下,晚上你做一份端上来。”

    “我?”府医一脸不可置信。

    “不是你还能是谁?难道让厨师做?”凌老太爷斜睨了他一眼,“要真像这方子主人说的那样的话,这东西或许可以用到军营里,怎么能外传?”

    “老太爷,我只会熬药,不会做菜。”府医很有撞墙的冲动。

    “无妨,多试几次就行。”凌老太爷完全不在意。

    府医还能说什么,只能含泪告退,去同这可恶的食疗方子作斗争。

    凌景承一出手,有关沈家的消息便源源不断地汇总到他手上。更加详实的资料却还得等等,白天不好闯入门庭,只能静待晚上。

    “旺旺!”

    夜深人静的时候,几声犬吠显得格外瘆人。这还不算,不过一两息时间,此起彼伏都是狗叫声,将附近人家都从睡梦中惊醒。

    几个蒙面黑衣人当机立断迅速后撤。

    “大人,计划失败。”

    “怎么回事?”凌景承有些诧异,不过是普通民居罢了,精锐士兵居然无法进入。

    “那些狗太机灵,它们不吃我们抛进去的肉,我们离得远还行,一靠上墙头,就大声叫唤,那声音大的将周围人都吵醒,无法近距离查探。”

    “此事作罢,下去吧。”

    “是,大人。”

    凌景承眼里闪过一丝兴味,白天他已经把沈家调查得一清二楚,确实身世异常干净,要不是阜阳县那边遭了灾,他们怕还在那边待着,根本不会到云州城来。除了同不少商家有生意往来之外,沈家也就跟安家有所牵扯,别的就再没了。这样普通的商户,宅子也是才买没多久,下人更是不足十个,门庭居然护得这么紧实,比雇十几个护卫还要来得有效。

    当然,这是在正常情形之下,要是真有人不计代价硬闯,用狗来看家护院显然不够。问题也就在这,沈家是用狗来防贼防有人闯空门,并不是用来应对这种情况,这已经足够保证他们一家人的安全。

    试想一下,一有人接近沈家院墙,迎接他的便是一阵犬吠,若还不退,那就叫声震天,这人哪还有胆子继续往里闯?今晚凌景承的部下不就很好地验证了这点?

    “阿父,狗狗。”沈璜睡眼惺忪,像是梦呓般开口说道。

    “没事,继续睡。”方天林当即点燃油灯,跟沈家河一起拍抚着儿子们。等三个小家伙再次熟睡,两人才步出房门。

    前院那边已是灯火通明,下人全都被狗叫声惊醒。

    “天林,这应该是凌家人做的吧?”沈家河不是十分确定地说道。

    “十有八九是。”方天林面上全无忧色,白天才将那牌子送出去,晚上就有行动,见机不对立刻撤离,半点不留恋,凌家果然有军人之风,“家河,你去前院安抚一下,我去看看猎狗。”

    “好,你小心点,武器拿了?”

    “嗯。”

    “把招财也带上,留进宝看着孩子。”

    “好。”

    两人分开行动,方天林从侧门出去,沈家河则从正门进入前院。

    此刻前院非常热闹,男仆们都随意披了件衣衫拎着灯笼出门查看,负责巡逻的两人,更是大着胆子已经前往狗叫声传来之处巡查。

    “家里有大量猎狗看护,屑小不敢进来,大家放心大胆地回去睡,不会有事。”话落,沈家河本欲转身回房,见王管家等人并没有散去,略一想便明白他们在担忧什么,立即换了想法,“你们去带上武器火把,我们挨个院落搜过去。”

    底下人立刻照办。

    沈宅不算很大,除了中间的正院之外,只有东西各三个偏院,此外就是些花草树木之类。菜园子跟宅子分开,并不在婢仆活动范围之内,总共也就两亩多地,在猎犬带领下,很快就检查了一遍,确定沈宅没有进贼之后,众人才安心地睡下。

    见识过众猎犬的威势之后,沈家不多的下人都心定许多。在此之前,他们不时便会想起宅子的安全问题,十几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他们实在是缺乏安全感。现在好了,主家养的猎狗这么听话,别人喂的肉它们睬也不睬,直到他们过来,一块块肉依然原封不动地躺在地上,他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怎么样?”沈家河听到动静,目光立刻转向门口。

    “都很好,没有哪只狗受伤,我估摸着来人根本没来得及翻墙,他们才接近墙头,猎犬就叫唤上了。”

    “多亏媳妇厉害,要是换成护院,恐怕还真被人摸进宅子。”沈家河眼神晶亮,满脸骄傲。

    方天林半点不谦虚地收下自家媳妇这番夸赞:“明天找人去检测一下那些肉,要是无害,那应该就是凌家来客,若不是,这事就得再仔细考虑一下。”

    “好,睡吧,很晚了。”

    一夜无话。

    “阿父,昨天狗狗是不是叫了?”翌日早上醒来,沈璜不是很清醒地问道。

    “是,有人靠近我们家,都被狗狗吓跑了。”

    “阿父,我要去看大黑它们。”沈璋一下地,立即生龙活虎,还没洗漱呢,便嚷嚷着要去见大功丞。

    “着什么急,用过早饭再带你们去。”

    “哦。”沈璋蔫了,乖乖地跟着大哥三弟去清洁自己。

    “阿父,一个人都没有逮到?”沈璧一脸好奇。

    方天林摇了摇头:“这伙人机警着,大黑他们一叫唤,就跑没影了,我们离事发那边又远,赶不及。”

    沈璧遗憾地叹了口气。

    “璧儿为何叹气?”沈家河给大儿子盛了一小碗汤,不解地问道。

    “我长到现在还没见过坏人,这下又错过了,好可惜。”

    方天林跟沈家河对视一眼,额头布满黑线。别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自家这娃怎么还想看自家的戏?大儿子对他们的信心是不是太大了点?嗯,这事一定要问清楚,省得看法跟事实有出入,造成憾事。

    第97章

    饭后,方天林跟沈家河抓过三个儿子,挨个问过之后,这才放下心来。还好,两人的做法并没有让孩子们产生错误的认知,这只是自家大娃一点点小兴趣,无关其他。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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