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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节

    当攻穿成农家媳 作者:梦之草

    第16节

    沈家河愣住,这样的风景他何曾见过?大海一望无际,水天连成一线,在这样的地方待久了,感觉整个人心胸都能开阔不少,这跟多山地的阜阳县极其不同。

    孩子大都喜水,三胞胎见到海,眼睛都亮了,不说一贯活泼的沈璋,就连最懒散的沈璧,也仰着小脑袋,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央着要去玩水。

    方天林一时竟也犯了难,孩子有三个,大人却只有两个,都下去的话,他跟媳妇两人可照顾不过来。

    看了眼平静的海面,方天林还是同意了,不过要求三胞胎在一起玩,不能分开,这样万一出问题,他也来得及补救一下。

    得到同意,孩子们当即脱下鞋子,“哇哇”叫着扑向了大海。

    海滩上沙子细腻柔软,踩在上面特别舒服,不光三个小家伙,就连沈家河也一脸享受,还没触碰到大海,便忘了初衷,跟儿子们一起玩起了堆沙游戏。

    现在已是初夏,阳光不算烈,但气温不低,光着脚不至于被冻到。沙滩上人不少,都是些赶海之人,或提着筐子,或拎着篮子,捡拾着潮水退去后留在海滩上的各种海味。像方天林一家这么闲情逸致的倒是不多,大多都在为生计奔波。

    “阿父,快来。”沈璜回头,招呼着落在后面的父亲。

    方天林闻言一笑,加快脚上的步伐,也参与到其中。

    沙子可塑性很高,三胞胎创造力又强,在孩子们指挥下,经由两个大人的帮助,不一会一座农家小院就渐渐成形。

    “这是阿父跟爹爹。”沈璧笑眯了眼,指着院子里的两大三小开心地说道,“那是二弟、三弟,还有我!”

    “璧儿真厉害!”方天林毫不吝惜夸赞。

    “嗯,嗯。”沈家河也在一边点头附和。

    “阿父,爹爹,璋儿也厉害!”沈璋大叫着彰显自己的存在。

    “是,璋儿也厉害!”方天林一脸忍俊不禁,二儿子一向很有表现欲,不过确实就像沈璋所说,他很厉害,他堆的那间小房子看着跟真的没太大区别。

    沈璜就安静许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嘴角扬起一抹清浅的笑意,不过手下动作没停,一束束低矮的花草在他小手下成形,将小院点缀得多了丝生气,完了冲着双亲不停地瞧。

    方天林将手在衣襟上蹭干净,轻轻摸着小儿子的头,得到一个大大的笑容,就像初升的朝阳,柔和而美好。

    见小院已经堆好,方天林站起身:“走,我们去玩水。”

    孩子们立刻欢呼着一溜烟跑向大海,方天林同沈家河赶紧跟上。

    这里的大海显然还没受到污染,海水很清澈,海上也没各种难以自然分解的垃圾出没,让人倒尽胃口,连下海的欲望都没有。

    到底还只是初夏,海水带着丝凉意,方天林没敢让儿子们整个人都泡在海水中,只允许他们被海水淹没小腿肚子。

    孩子到底是孩子,尽管三胞胎很聪明,也很懂事,一碰到海就玩疯了,才没过多久,三兄弟就玩起了打水仗的游戏,甚至偶尔还波及到方天林跟沈家河,不消一会,便弄得一身湿。

    怕孩子们冻着,沈家河不顾他们的意愿,强行将老大老二抱离海滩,方天林也只好抱起老三跟上,脸上尽是幸灾乐祸的神色:该,谁让小家伙们玩得忘乎所以,这下不能玩了吧?

    回到马车上,两人三两下将三个儿子的衣衫扒了,擦干净身体后,换上备用衣服,套上小袜子,把他们放在车厢里便不再管。

    这会三胞胎很是安静,三人面对面坐着,都意识到下回不能再这样,至少不能在天气还凉的时候这么干,不然结果会跟这次类似,都玩不尽兴。

    这是不是叫吃一堑长一智?方天林要是知道小家伙们的想法,一定会觉得果然这是自己的娃,就是比别人家的孩子机灵。

    这次换沈家河赶车,方天林在车厢中陪孩子们。

    云州港通往云州城的道路修建得不错,奈何马车减震性能有待商榷,好在马速不快,倒也没有多颠簸,震动的幅度只让人昏昏欲睡。刚才又跑又跳,三胞胎体力消耗得很快,没一会就眯起了眼。方天林将他们放平,见都闭上眼睛,这才退出车厢,坐到车辕上。

    初夏的阳光照在身体上暖融融的,很让人舒服,方天林看着认真驾车的沈家河,眼底浮起一抹笑。只是动用能力让沈家买不到原料而已,算是一种不正当竞争,却称不得下作,还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若都是这种程度的对抗,食坊依旧被击垮,他除了骂上几句泄愤之外,真没什么好抱怨。

    方天林从来不认为这个世界会围着他转,食坊虽然重要,会影响到他后续的动作,却也不是不能放弃。这次不成,下次再来便是,就算没有乾元族传承,以他比别人多了一辈子的经历,怎么也能混出一片天地。

    马车驶进东城门,穿过东区中心区,一直朝西区而去,转眼间就到了方天林他们居住的小院。

    本来方天林是想趁机做一笔倒卖的生意,后来一想时间太赶,就没实施这个方案,第二天便跟沈家河一起,带着三胞胎以及几个作坊负责采买一事的雇工,乘船南下。

    对此,陈二嫂跟柳橙都不同意,想留下三个侄子让他们照顾,还是方天林力排众议,坚持将孩子们带在身边才得以成行。

    儿子们终究还太小,再大点就能放到学堂,他也就不用整天为他们操心,现在还是尽量由他跟媳妇照顾比较妥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孩子们身上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太多,即便他们聪明懂事,日夜相处久了,终有被人发现蛛丝马迹的时候,方天林可不想冒这个险。

    海上航行很是无聊,再新鲜的事物,看了一整天也变得没了新意,要是时间再长一点,甚至可能变成厌恶。还好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傍晚时分,方天林一行人便抵达庆云港。

    休息了一晚,翌日一早,众人便分头行动。一人租了数目不等的马车,前往码头所在风岚县各个村庄收购土豆。

    方天林则带着三胞胎去陶瓷作坊另谈生意。原料被截,其他方面也就不再安全,方天林尽可能想得更全面,争取不出任何一点纰漏。

    沈家食坊陶罐都是定制,规格很是统一,都是十斤装,这些都是自家用来储存或是批发用,零卖的包装更加精细,陶罐还不够上档次。

    这次时间非常赶,方天林没有工夫定制,只能走访各家现买,大小已经顾不得,唯有一点,那就是密封性能要好。反正是过渡器具,最终零售时肯定会另外包装,倒没必要那么讲究。

    当天晚上,沈家河就着油灯神情专注地对着账目。

    “怎么样?”方天林将孩子们哄睡,起身走到桌边。

    “成果不错,今天一天就收了一万多斤,最多两天后就能启程返家。”沈家河闻言抬起头,先是一脸笑意,随后又皱起眉头,“天林,刨开采买原料和路上花费的时间,就只剩十天,这点时间能做出那么多薯片吗?”

    “没事,我另有安排。”方天林笑着安抚。

    沈家河清楚自个媳妇的能耐,只要方天林这么说,那定然是有法子应对,他敛起愁容,重新绽开笑意,一脸高兴地说道:“那就好。这里粮食比云州城附近便宜,算上船资,价格甚至都还要低上一些。”

    “嗯,以后可以考虑派人沿着海岸线收购。”方天林觉得这个想法不错,等钱财人手足够,就自己组建一支船队,不走外海,只在沿海附近行驶的话,风险应该不高,实施可能性相当大。

    沈家河赞同地直点头。

    “家河,明天还要忙,算好了就早点睡。”方天林洗漱的同时,还不忘提醒一番。

    “马上就好,你先睡。”沈家河又埋头同一堆账目作斗争。以前这都是方天林负责,他是做账新手,尽管要对的帐不多,也费了不少时间,一行行条目算了又算,就怕哪里出了错,造成最后对不上账。

    方天林没多说什么,收拾干净自己,便上了床,点上蜡烛,拿起一本他自己装订的书仔细研读。上面记载了他从乾元族传承中找出来,最有可能以现在靖朝的资源技术实现产品的理论知识。

    乾元族科技传承灌输给方天林的是理论和各种具体生产方案,若只想得到成品,而不系统学习,那只能是空中楼阁,稍有差池,便会轰然崩塌,这样的发展无疑是畸形的,只知道结果,不懂过程,跟拔苗助长没什么区别。

    方天林打算找一条科技线,从最基础的理论开始学起,然后不断向上攀升,能到达什么程度,就要看靖朝人的接受程度,最起码他不能祸害自家人不是吗?等以后有了安全保障,那发展就能随意,不用再顾忌这顾忌那。

    “……”手上空空如也,方天林愣了一会方才抬起头。

    “媳妇,时间晚了。”沈家河将书放到床头,用控诉的眼神看着他,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不是你提醒我早点睡吗,怎么你自己不照着做?

    方天林按了按额头,三两下脱下衣衫,用行动表示遵从媳妇的旨意。

    沈家河见状,也爬上床,躺在媳妇跟孩子之间。

    不一会烛火熄灭,一室黑暗,只余几个清浅的呼吸。

    一夜无话。

    北方被旱情笼罩,南方却是一片和乐,灾民南下,被沿路城镇吸收,能到达云州城的少之又少,再往南就更是连他们的踪迹都见不到。风岚县这边治安不错,这也是方天林为何放心让沈家河一人出门的原因。

    跟昨晚沈家河预计的差不多,接连收了三天土豆,数量已经超出顾家订单所需,多出的那部分足够食坊撑上一段日子,短时间内不用担心会出现断货现象。

    后两天中,方天林也没有闲着。买好陶罐后,他就开始购买各种辅料,豆油、调味料大批量购入,把他所能想到的都买了,漏下的相信在云州城就能搞定。未知对手能把云州城周遭土豆收干净,却没那个能耐限制商家卖东西给他们,只是价格高,不划算罢了,量小的话,方天林完全不介意。

    沈家河一行人只在风岚县逗留了三天,第四天众人如预估那般踏上了返乡航程。

    货运船随着海浪不停起伏,摇晃程度比马车要大许多,却没有马车那么颠簸。三胞胎很兴奋,醒着的时候就爱在船舱内活动。

    沈璧东摸摸西摸摸,对船的构造很好奇,还试探着用手去抠地板,被沈家河阻止后才停下这个不当的举动,转而观察起其他物品。

    船晃动幅度大,船上很多东西都是固定的,这点跟陆地上有很大不同。沈璧便是发现了这个问题,才对船如此感兴趣。

    沈璋跟沈璜倒是没什么异常,只是出于对新坏境的好奇,格外激动罢了,这是孩子的天性,没什么可说道的。方天林并不约束他们,只要不跑到甲板上,就任由他们四处撒欢。

    海上航行并不是时时刻刻都一帆风顺,为了抵御可能到来的危险,船只都是成群结队出海。

    来的时候方天林他们雇的货运船就跟着一支船队同行,返航时,一样有同行船只,只是规模要小上许多,总共也就七八艘。这还是在靠近云州港的海域才能几乎每天都有船只出航,再远一些,就得提前商量好,出航风险也随之增大。

    方天林把玩着手中的劲弩,这是他利用生物力场能做的防身武器,威力要比靖朝现有弓弩大上好几倍,射程比长弓还要远,有效杀伤距离至少五百步以上。

    方天林刚玩一会,就感觉到被人用灼热的目光注视着,一抬头便看到一大三小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是他手上的劲弩瞧,那眼神,就跟饿狼盯着肉骨头似的,让他浑身一颤。

    方天林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把劲弩递给沈家河,随即孩子们的视线也跟着方天林的动作,转向沈家河手中的劲弩。

    方天林托着下巴,心想,小家伙们跟抓周时表现得几乎一模一样,就小儿子那点不同,也很好理解,在没有手枪的情况下,弩便是最好的备选物件。

    真没有手枪吗?其实不然,同等制作水平下,枪总要比弓和弩威力更大。别的方天林或许无法制造,毕竟乾元族科技跟人类存在相当大的差异,但枪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武器,之前他做不出来,只因没有相应的零件制作技艺,但对枪的构造,他不说了如指掌也差不离。

    金属矿不好弄,量少的话,还是能买到成品。有了原料,之后就好办了,先将其用生物力场能改进一下性状,再经过多功能煅烧炉炼制,一把小巧的手枪便出炉。

    只是这东西现在还不宜曝光,更重要的一点是,在不动用生物力场能的情况下,要想达到方天林收在水空间中那把手枪的性能,以现有工艺压根就做不到。就算降低要求,只要枪能具备现代枪支的功效,也一样不可行。方天林可没这等手艺,交给工匠去做,那不是拿一家人的性命冒险吗?他哪会愿意。

    沈家河爱不释手地摸着劲弩,眼睛简直能放光。弓在一般靠山的村庄中还挺常见,猎户手上基本人手一张,弩就不是,这东西是管制物品,能光明正大使用的不多,手弩是唯一一种,那也不是人人都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使用,沈家河就只听说过,从来没见过。

    沈家河知道自己的缺陷,武器在他手上发挥不出最大功用,近身武器只能偷袭,借着出其不意之举,才能有它们的用武之地,除此之外,跟人打斗,那只能硬碰硬,想要灵活应对完全不可能。远程武器就要好上许多,在被人杀到面前之前,怎么也能射出几支箭,先不管射得准不准,至少武器能被充分利用起来。

    这把劲弩就是手弩的一种,沈家河之前曾看媳妇用过,那威力比猎弓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劲弩没有上弦,没有丝毫危险,沈家河看过后,就把它交给孩子们。三个小家伙蹲在地上,围成一圈,仔细打量这把造型极具美感的劲弩,沈璧更是使出了拆拨浪鼓的劲头,对着它上下其手,无奈手劲不够,劲弩每一个部件他都拆不动。

    见到大儿子的动作,方天林深感无语。有拆卸的欲望这点其实非常好,能拆,往往也能再重新组合起来,甚至亲手制作。只是这么一来,家里的东西就遭了秧。也亏得沈璧不是一般小孩,不然家当早被他拆得七零八落,那就不是欣喜,而是惊怒了。换成一般人家,有这么个儿子,谁受得了?

    为了不让大儿子兴致一来,控制不住自己,将家给拆了,方天林跟沈家河准备了众多玩具任他耍弄,很多还是特意找工匠做的实物模型,总算转移了他的兴趣,家当算是保住了。

    第61章

    这也导致沈璧动手能力极强,同样的物品最多毁个两三件,他就能不破坏构造完美拆卸部件,再多拆几次,就能重新组合,这妥妥是一个高级技师后备役,要是再拥有设计能力,那……

    恰恰这一点,方天林丝毫不担心。自家这三个孩子,想象力丰富,创造能力更是一绝,从七巧板和积木玩耍中便能看出这一点。要不是现在孩子还小,很多东西凭他们自己根本没法制作,方天林完全相信,大儿子早就动手整出一堆让他不明觉厉的玩意。

    沈璧还是很乖的,只要双亲不让动的东西,他就不会动,这次也是他试着拆卸的时候没人反对,他才尽情拆着玩,可惜拆了半天拆不动,知道再拆下去也是同样的结果,他便歇了心思。

    最终这把劲弩落在沈璋身上。弩比较重,亏得他力气比同龄孩子大,才能举起来。

    见二儿子举弩的姿势像模像样,方天林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孩子很喜欢舞刀弄枪,特别是远程武器,更是抱着就不肯撒手。

    时间一晃而过,临近黄昏,船只抵达云州港。

    这个时候,货物来不及运进城内,被卸在安家货仓中。方天林他们雇了两辆马车,先带了一部分回去,留下两个人看管仓库,其余人都回城。

    一到家,住在隔壁小院的沈家湖他们就过来造访。

    “二哥,又出问题了?”看着几人黑沉着一张脸,沈家河心跟着提起。

    “请的厨师被人挖走了,擅长刀工的学徒也走了两个。”沈家溪难掩愤怒,“新请的厨师厨艺还行,但火候一两天内难以掌握精准,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刀工学徒更麻烦,我们要求比较高,切那么薄不容易,切废的比例很高。”

    “就这些吗?”方天林坐得四平八稳,情绪完全不为这些坏消息所动。

    众人闻言,都一脸无语地望着他,脸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难道这些还不够?

    “原料已经弄妥,厨师刀工师傅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在出门之前就雇了几人,这几天应该练得差不多,明天就让他们正式上工。”方天林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这还只是他的其中一手准备,要是请不到人,他不介意弄一条炸薯片的流水线出来,到时候连厨师跟刀工师傅都省了,光沈家这么十来个人,就能生产出大量薯片。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意这么做。方天林宁可薯片生意做不成,也不想让家人置身于危险中。

    “你什么时候请的?”沈家河一脸诧异,这事连他都不知道。

    方天林顿觉不好,忙讪笑着说道:“我在城外找的,这不是一忙起来就忘了了告诉你吗?”

    沈家河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他只是惊诧于媳妇跟他几乎整天都在一起,一时没想起来他什么时候离开过那么长时间。现在他一细想,倒是发现的确有这么一天,就在第一次去码头那天下午,他似乎很久都没有见到媳妇的踪影,还以为是在家里陪孩子,根本就没往其他方面想。

    见所有麻烦都解决了,沈家湖几人立刻告辞,顺便将三胞胎也带走。他们可不想在这里当电灯泡,更主要的是,不知为何,沈家河夫夫尽管没有眉来眼去,却让他们看着有种眼瞎的感觉,为了自己的眼睛考虑,他们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这几天方天林跟沈家河天天有事要忙,两人有段日子没深入交流过,现在问题都处理完毕,哪还忍得住?沈家湖他们一走,房间里顿时春色弥漫。

    事后,两人都一副餍足的神色,惬意地享受着情事的余韵,谁也不想动弹,无奈晚饭还没用,孩子们也没接回来,只得待身体跟情绪都平复之后,披上衣服去了隔壁。

    成亲有几年,不说方天林,即便是沈家河,脸皮也厚了许多。农家人没那么多忌讳,见两人过来,沈家湖等人都笑着打趣调侃,方天林大方接下,沈家河没媳妇那么放得开,却也不至于跟之前那样羞得没脸见人,不管兄弟们怎么揶揄,俱都一脸笑容以对。

    商人一旦做到一定地步,就会脱出原本行业,插足其他领域,只是一般情况下,对于后进生意并不会那么看重。饮食行业中酒楼最为赚钱,但以零食糕点起家的也不是没有,且为数并不少。对于这些商家而言,薯片生意就值得一做。

    方天林他们到家没两天,云州城但凡有点名气的点心铺子都开始售卖薯片。完全没给人喘息的机会,仿佛种子一夜间生根发芽,长出茂盛的枝叶般,铺天盖地全是它。

    沈家人刚安下来的心,立刻又高高悬起。他们可是几乎把所有身家都压在食坊上面,要是食坊被人挤垮,可真就只能去乡下种田养鸡了。

    其他糕点零食铺子货物种类繁多,而沈记“好再来”食坊却只有一种,大量薯片充斥在市场上,对沈家造成的打击可以说是致命的,至少短时间内是如此,这从食坊每天销售额急剧减少就能看出一斑。

    沈家人又一次聚在一起,各个都愁眉不展。

    “三弟妹,这两天我去看了,别家铺子里卖的薯片价格各异,那些上档次的店铺比我们卖的还贵,部分和我们食坊价格相仿,还有不少却是走平民路线,价格更为低廉。”沈家湖说话语调上扬,显然是为这事着急上火,“咱要不要降价?”

    方天林摇头予以否决:“这个时候降价,只会降低沈记这个招牌的档次,不合适。”

    “那要怎么办?”众人齐齐将目光扫向方天林。

    “等。现在是食坊最低谷,过一段日子,销售量会上来一些,但想要跟以前一样做独家生意是不可能了。”方天林并没有那么忧愁,“咱家到底是第一个做薯片生意之人,近一个月下来,已经有了一定口碑,应该会有人只认沈记招牌,更何况沈记薯片各种口味别人未必能仿制,食坊垮不了,就是没以前那么赚钱而已。”

    沈家湖他们稍一想便认同方天林这个说法,没看各家铺子卖的东西其实都差不多吗?能长久屹立不倒的多半都是有别人家没有的配方。要是方子有那么容易模仿,那些酒楼之类岂不都成了大路货,谁想开就能开?

    其他商家随后跟进一事,在场众人都清楚这是必然现象,他们都做好了准备,只是谁也没想到来势会这么迅猛,不卖则已,一卖就是全城铺货,这才会对食坊产生那么大冲击。

    “食坊那边还好说,生意尽管不多,终究还是有的,特别是最贵的那几款,买的人只比以前少上一些。”沈家溪翻着近几日的账本,叹了一口气,“流动摊就麻烦了,中品基本没人要,只有最低价那几种还有人买,魏晓东他们所赚都是跟总销售额挂钩,这几天得的钱都大幅度缩水。”

    “这个问题难免,以前那样才是特殊情况,现在只是恢复成正常状态。”方天林瞟了一眼账本上的数字,“他们这几天平均所赚,足够他们生活,要是有人不想干我也不勉强。”

    经过方天林这么一番解说,众人心绪变得格外平静。眼下这样不过是暴利消失,一切都回到正轨罢了,只要不亏本,少赚点又如何?要知道种田都有连种子钱都赚不回来的时候,他们现在已盈利,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因有顾家订单撑着,即便薯片生意锐减,目前也不大看得出来。方天林其实有想过顾家毁约退单的情况,他翻出契约又重新看了一遍,心绪一片宁静。契约上明白写着,毁约后双方应付的违约金数目,沈家违约要付五百两,顾家是付了定金的,又是买方,违约金加上定金总计是沈家违约金的一半。这个赔付金额足以保证纵使顾家退单,薯片一罐都卖不出去,沈家也不会赔本,这就够了。

    尽管方天林不担心薯片生意做不成,但想利用薯片打开市场却是不成了。虽是这么想,方天林却没有太多遗憾。沈家做了近一个月独家生意,不但把投入全赚回来,还有不少盈余,也赚够了。

    接下来一段日子风平浪静,沈家河将全部精力都放在顾家订单上,每一罐薯片都要亲自检测,以防出现密封问题导致薯片受潮从而砸了沈记招牌,最主要的是他不想订单完不成赔上大笔钱。媳妇赚钱不容易,他不想辛辛苦苦一两个月,结果好处全进了别人口袋。

    方天林则在研究鱼片,顺带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其实按他的想法,云州城并不太合适,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偏远地方,才是好去处。商人没有相应的权势,很容易被人一锅端了。其他人方天林不清楚,但他知道上辈子历史上有个豪富沈万三,富可敌国又如何,还不是落个凄惨的下场。

    云州城经商不错,但想干点其他事,就太受掣肘,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方天林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时间一晃而过,有了方天林预先准备的厨师跟刀工学徒参与,顾家订单提前一天完成。

    顾掌柜随机抽样进行验看,没发现什么问题,很爽快就付了货款,一点为难沈家的意思都没有。这让许掌柜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顾家跟沈家最近的遭遇无关似的。事实到底如何,许掌柜也不清楚,但他不信两者之间真毫无关系,世间事哪有这般凑巧?

    沈记最近一直没接到什么像样的订单,多数都是接近批发底线的数额,还都是低价位的那几种,生意比原先清淡了许多,这导致部分雇工闲置下来。

    之前有顾家订单压在头上,方天林没启动下一种零食生意。他之所以敢接下这笔大单子,是仗着顾家是云州城本地大海商,即便他们违约,也不至于赖账,不肯付那么点违约金。但在明知头上有一座山压着,还盲目铺开摊子,这就真有点狂妄自大。

    适合做鱼片的海鱼就那么几种,价格比土豆高多了,这些天薯片生意所赚大都投进了扩大生产跟顾家订单上,再加上鱼片,资金就有些紧张,虽说顾家毁约的可能性不高,但也得防着点不是?这万一顾家赖账,沈家却将钱都花完了,资金周转出现问题,那也是一大麻烦。

    尽管这样的事情并没发生,方天林也不后悔这么做。人不能老是抱着侥幸心理,只要有那么一次失误,就足以使沈家陷入困境。

    沈家消息不灵通,没能找出在背后捣鬼的人。方天林却一点都不担心,这事不急,时间长了,等沈家在云州城站稳脚跟,总能找出背后使坏的那些人。尽管他们没使用什么下三滥的竞争手段,方天林不至于就此打击报复,但同样给他们下点绊子什么的,他还挺乐意,这个亏不能白吃不是?

    顾家订单一交接完毕,沈家河便从中脱身出来,他新请了一个懂鱼的师傅,带着多余人手去云州港批量采买海鱼。现在是夏天,天气炎热,鱼不容易存放,借着地利之便,沈家每次购买的量都不大。

    这次跟做薯片不同,鱼片被仿制可没有那么容易,因而方天林对重要岗位上的雇工要求就严了许多,采用流水线方案不说,也不再是想走便能走,最关键的地方更是直接用签了十年活契之人。

    这跟雇工签的契约不同,雇工随时可以毁约,大不了付出少许违约金,既然想走,这点钱自是有人垫付,压根就拦不住。

    但活契就不同了,它跟卖身为奴仆签的死契类似,区别就在于,活契没有买断终身,到期就能恢复自由身。签了活契,在契约时效之内,可说是没有人身自由,一切都是主家说了算,唯一的好处便是活契在身者因主家原因出现意外,需要主家给予一定赔偿。其实这个条款并没太大用处,都到了卖身给人干活的地步,有几家敢闹开的?还不是吃了亏都咽进肚子里,连声张都不敢,生怕为家人带来更大的灾祸。

    这次方天林没有插手太多,除了试制鱼片时全程参与外,其他时候多半都是沈家河在忙碌,他只偶尔参详一下。

    有了薯片做示范,鱼片从试制到上市这一过程都很顺利,沈家河做得有模有样,方天林看了也觉得欢喜。在第一批鱼片摆上沈记“好再来”食坊货架上后,方天林便不再管这事,开始折腾乾元族留给他的科技传承。

    靖朝科技实力实在是太过薄弱,若方天林还处于现代就要方便许多,很多东西都能在现有工艺上稍加改进就能生产出来。靖朝还没实现工业化,所有物品基本都靠手工制作,只有纺织这一行出现了那么点苗头,纺纱机织布机不断完善,人力逐渐解放出来。其他行业吗,还是不要想了,一切都得靠方天林自己去解决。

    方天林只觉得千头万绪,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那可是乾元族一整个族群的智慧结晶,包含了生活的各个方面,是所有都齐头并进,还是就抓住一个方向不断提升科技水平,这让方天林犯了难。

    前者是全面开花,底子会更加牢固,但发展会很缓慢,没准等他过完这辈子都见不到太大成效。后者却几乎是立竿见影,只是太过偏向,弊端也相当明显。

    到底如何选择,方天林一时难以决定。人吗,在没有外部压力的时候,自然会考虑来考虑去,就想弄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方天林本就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他这么慎重对待乾元族传承给他的科技,也算是对他们的尊重。

    想得脑袋都生疼的时候,方天林放弃折腾自己。不管干什么,首要条件就是保证自己的存活,那么军工科技必然要提上日程。人的寿命极其有限,纵使有空间水改善体质,能延长一部分生命,但仅靠这点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生物医学科技便跃然眼前。

    要是一切都能按照乾元族提供的信息攀升科技,那么方天林也不用这么烦恼。大不了先不研究理论,直接按着现成的方案一步步照办便是,麻烦就麻烦在发展乾元族科技需要的原材料,靖朝这边未必有,甚至可以说整个星球上都不一定有。

    要不是方天林好运,恰好开启乾元族传承的初级能源晶所需原料都能在靖朝找到,乾元族传承怕是终将无声无息殷灭在宇宙长河中,再没谁能记起还有这么一个族群曾经存在过。

    靖朝没有的原料,若能找到替代品还好,要是找不到,方天林也只能呵呵了。倒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培养出大量科学方面的人才,让他们去研究,借鉴乾元族现有科技,发展出人类独有的文明,如此一来,一切就都解决了。

    问题是这个过程太过缓慢,将他们从毫无基础培养成科研人员,这得花多少时间?靖朝百姓还处在蒙昧时期,相信神灵存在的人不要太多,光让他们接受科学的存在,都不知道要死却多少脑细胞。光是这么一想,方天林就生起打退堂鼓的想法,若非他心智坚定,怕还真就这么做了。

    方天林揉了揉额头,暂时抛下这些让他纠结不已的事情,带着儿子们和沈家河一起去食坊察看最近生意情况。

    方天林坐在车辕上,侧头问自个媳妇:“家河,近期都没人捣乱?”

    “没有。”

    沈家河脸上带着笑意,方天林一看便明白食坊生意怕是不错。

    闲聊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方天林感觉才过了一小会,马车便停在“好再来”食坊门边。

    见到东家到来,许掌柜立刻迎出门。在云州城售卖薯片的商家遍地开花时,他还担心沈记能不能撑下去,照他们那规模,房租加上发给雇工的钱,开销可不小,他这个掌柜便首当其冲。他还想着是不是又要重新换东家,谁成想沈记立马又有了新生意,还不那么容易被人仿制,原本一落千丈的生意再次焕发生机,自此,他对沈家这两位东家是刮目相看。

    新品吃食岂是那么容易研制?能一连拿出两种,指不定还能拿出第三种,第四种,甚至更多。就算只有这么两种,也足够沈记站稳脚跟。毕竟这两种都是能开作坊做批发之用,不像糕点之类,基本都是现做现卖,这里头差别可不小。

    食坊很小,方天林跟沈家河带着三胞胎一进去,就几乎没了空余的地方。两人在里面转了一圈,见生意还算不错,当即就退了出来。

    “天林,接下来去哪?”沈家河控着缰绳,侧头询问。

    “要不随便转转?”

    “好。”沈家河当即驾着马车随意穿梭在云州城各条街巷中。

    “爹爹,阿父。”沈璋踮起脚尖趴在窗边,无奈个子太矮,什么都看不到,只好颠颠跑到车厢前,撩开帘子期盼地看着双亲。随后,又探出两个小脑袋。

    “怎么,想出来玩?”方天林挑眉。

    “嗯,嗯。”沈璋连连点头。

    “行了,别动,等阿父来抱。”方天林侧过身,待沈家河将车速慢下来后,张开双臂,将三个孩子到都抱到车辕上。沈璧坐在一侧,沈璋跟沈璜则挤坐在他跟沈家河中间,方天林两手伸开,正好将孩子们都揽在手中。

    车辕其实挺宽,坐下沈家五人绰绰有余,方天林也是怕小家伙们被颠下去,才让两个小的挤作一团。这个时候哪管舒不舒服,安全最为重要。

    马车漫无目的行驶在大街小巷中,伴随着三胞胎小声叫唤,倒也别有意趣。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路过一个院子,从里面传出朗朗读书声,吸引了三胞胎的注意力。

    “阿父。”沈璜轻轻拉了下横在他腰间的手臂。

    “嗯?”方天林侧目,这个小儿子主动找他的时候可不多。

    第62章

    “阿父,那里,那里!”沈璜脑袋向后转,小手指着斜对面。

    方天林顺着小儿子的视线望过去,角度问题,勉强才辨清颖安书院几个字。他看了一眼四周,这里是南区,平常他们基本不来这边,对这一带挺陌生。

    “家河,你知不知道这家书院是什么情况?”方天林侧头问正在停马车的自家媳妇。

    “不清楚。”沈家河慢慢拉紧缰绳,因着没能回答这个问题,脸上出现一丝懊恼神色,“我去问问。”说完他便跳下马车,快步朝对面走去。

    方天林他们现在所在这条街道行人不多,马车靠在路边倒是不妨碍交通。

    这阵子,沈家河也算是历练出来,办事也有了章法,不再一碰到平时接触不到的阶层就手足无措。他塞了门房几个铜子,开始询问这家书院情况。

    钱虽不多,但要办的事情也简单,只是问几句话而已,门房倒也没有斜眼看人,将书院大体规矩,以及取得的成就简要说了一通。

    沈家河听得仔细,得到想要的信息后,对门子感谢一番,便快速返回。

    “怎么样?”

    沈家河摇了摇头,脸上笑容垮了下去:“这家书院只招收高官富户家的孩子,小户人家的孩子也有,就是很难进,非自小展露天分不收。咱家孩子是聪明,但这样的书院我看还是不要进的好。”

    对此,方天林持赞同意见。他不介意让自家孩子遭受挫折,但显然不是以这样的方式。性格养成极为重要,到时候在书院中遭人排挤鄙视,性子软绵好欺都还算好的,要是变得懦弱自卑,甚至走向另一个极端,偏执自负,恃才傲物,目下无尘,这可就什么都晚了。

    方天林看着乖乖坐着的儿子们,眼里尽是骄傲。即便在外头,除了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事情,他也从来不去约束他们,在家就更是任凭三个小家伙随意折腾。

    家里那些玩具早被老大拆了个遍,老二不时拿着一把未开锋的小木剑东碰西戳,院子泥土都被削下去一层,要不是他跟家河及时补上,怕早就坑坑洼洼,老三就安生多了,除了时常去院中看仅有的几棵植物外,就爱翻弄书册。

    三胞胎性格迥异,但也有不少共同点,其中之一便是三兄弟都不讨厌习文学武,只是三人侧重方向各不同。

    沈璧显然对摆弄器具更加感兴趣,尤其是武器,现在只要给他提供软一些的材料,他自己就能做出小弓小剑。要不是方天林禁止他随意动用所剩不多的生物力场能,他怕是早就把成品给弄出来。要知道这跟他当初制作初级能源晶时情况不一样,那时有模型当参照物,相当于直接有模具在手,只要释放生物力场能,再往里填充材料就成。现在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可见他在这方面天赋有多高。

    沈璋也不是整天舞刀弄枪,只是比起其他,更喜欢做这些。方天林跟沈家河教他习字背诗,他可从来不推脱,也没表现出厌烦的意思。但要是自由活动时间,那不好意思,两人还从来没见他主动拿起书本翻过。

    沈璜正好跟沈璋相反,除了弓箭他会主动拿着玩之外,其他近身武器,方天林跟沈家河让他玩,他就玩,不说他从来不碰,反倒是书本,时常会出现在他手边。

    方天林瞧着孩子们在他跟沈家河面前这么乖巧,总觉得哪里不对。沈家河还好说,他本就是个守规矩之人,他自己可不是。难道儿子们真这么“老实”,都随了沈家河,一点他这方面的基因都没有遗传到?

    方天林好笑地将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丢出脑海,孩子们乖一点有什么不好?又不是认生内向,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他们主意可大着,脑瓜子又灵敏,岂是谁都能欺负?

    “璜儿是想进书院读书?”方天林将小儿子抱到面前,让他站在腿上,两人视线相对。

    沈璜忙摇头。

    “不是这个,那是要?”

    “书。”沈璜眼睛微微眯起,语调微扬,“阿父,我要看书,别的书。”

    方天林一愣,随即把小儿子放回原处:“家河,找家书店,我们带儿子们去瞧瞧。”

    “好。”沈家河一挥马鞭,空中传来一声轻响,马车随即开始朝前移动,直奔四艺街而去。那里专卖琴棋书画相关物品,他虽没去过,但听人说起过好几次,知道大致方向,路上随便找了个人一问,就得知了具体地点。

    云州城稍微好一点的私塾书院学馆都开在南区,每当下学时分,四艺街上都很热闹。当然,这种热闹跟闹市区不同,这里相对而言要安静许多。文人吗,要注意自身形象,大都看起来很斯文,在大庭广众之下喧哗,那可是很丢脸之事。

    自恃身份其实也不全然是坏事,至少这让方天林在四艺街上闲逛时更加惬意。

    因着没有请车夫,沈家河在离四艺街不远处找了家客栈,将马车暂时寄放在那,当然,这是要给钱的。搁以前,他哪里舍得花这些冤枉钱?如今沈家家境起来了,他若再坚持以前的想法,就有些不合时宜。沈家河慢慢适应着现在的生活,没再将钱看得跟以往那般重要。

    “爹,璋儿自己走。”沈璋挣了下,嚷着要下地。

    沈家河还没说什么,方天林先把小儿子这个念头摁死在摇篮中:“璋儿,等会有你走的时候。这里离书铺有些距离,现在就走,一会可就走不动了。”

    沈璋歪着小脑袋想了下,勉为其难点头同意,惹得方天林跟沈家河都忍俊不禁。

    在欢笑声中,两大三小很快就来到四艺街。

    这里的气氛和长宁街迥异,不止声响大小的问题,还有往来之人身份也大不相同。

    现在这个时候,学子们都在学堂里上课,官员在衙门办事,在四艺街走动的多为闲散文人,以及他们带的仆从,除此之外,就是店家跟伙计,乍一看去,还挺冷清。

    方天林跟沈家河之前没想到会来逛四艺街,只穿了件中长衫,好在不是短褂,不至于那么格格不入。

    见到了地方,沈璋再也待不住,在沈家河怀里动来动去。沈家河只好随了他,将其放在地上。

    不待他伸手去拉,沈璋便跑到方天林面前,踮着脚尖伸长手臂去够沈璧:“大哥,下来。”

    方天林好笑地看着二儿子的举动。沈璋这是清楚沈璧无事干时,能坐着就不愿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不主动带上沈璧,估计他能在方天林怀中待到上马车为止。

    沈璧皱了下小眉头,低头看着一直不死心,不断拽他脚的二弟,轻声说道:“阿父,下地。”

    方天林笑眯眯地将大儿子放下,又对着怀里的小儿子问道:“璜儿要不要也下地?”

    “好。”

    看到兄弟都站在地上,沈璋立刻笑得眉眼弯弯,他一手拉着一个,侧头问沈璜:“三弟,去哪?”

    “那。”沈璜小手直指前方。

    方天林顺着小儿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里正好是家书铺,从他们这个角度能隐约看到一些书册。

    “好,走喽。”沈璋作为箭头,拉着两个兄弟小跑着前进。

    “慢点,别摔了。”沈家河跟上的同时,不忘叮嘱两句。

    方天林笑了笑,随后也加快了脚步。他没有阻止孩子们这个举动,他相信小家伙们有分寸,不会做出大出风头之事。

    果然,三胞胎在书铺门口一侧停下脚步,和双亲汇合后,才在两人帮助下跨进门槛。不要以为他们这么做是无奈之举,门槛是挺高,却拦不住他们。孩子们趴在门槛上,三两下就能利落地翻进去,完全用不着大人帮忙。

    一进书铺,一股淡淡的书香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客官,要买点什么?”见有顾客光临,书铺伙计马上上前招呼,趁此机会不着痕迹打量着方天林一行人。衣着不算多好,却也不是穷人能穿得起,尽管书册大都不便宜,这样的人消费能力也不差。

    问过书铺各类书册大致摆放位置后,方天林拒绝了店伙计跟随:“不用跟着,我们随意看看。”

    店伙计就此止步,这让方天林对他感官不错。他可记得偶尔在现代商场逛街购物时,即便明确说了不用店员跟着,依旧坠在身后,只是没有贴身跟随罢了,这是怕店里东西遭窃还是怎么着?

    家里并没有多少书,仅有的那几本都是启蒙读物,教小儿认字用。方天林自己抄录的那本记载了乾元族知识的书册,平时都被他收在空间中,并没让孩子们观看。

    方天林低头看了眼三个还不及他腰高的小豆丁,抱起老大,老三,小声问道:“想看什么?”

    见两个小家伙一时有些懵,方天林当即放下他们,叫上沈家河一起朝最近的书架走去。他随意抽出一册书籍,看封面见是一本风物志,随手翻了翻,打到一页有插图的地方,放到孩子们面前。

    孩子已经两周岁半,一年来跟着学了不少字,能不能看懂方天林不确定,但书上多半字都认识他再清楚不过。

    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研究了半晌之后,都齐齐转向方天林。

    这是表示喜欢?方天林拿起书仔细看着目录,又去书架上找同类型书籍,比较过后拿了一本靖朝最新修订的风物志,交给沈家河拿着。如此循环往复,到他们出店时,两人手上已经各拎了一撂书册,足足花了近二十两银子,亏得都不是孤本珍册,不然以沈家现在的家底,怕是连一本都买不起。

    “还逛吗?”方天林低头问着自家孩子。

    三个小家伙左看看,右看看,不约而同摇了摇头。

    “那行,咱们回家。”方天林拿过沈家河手上那些书,单手提着两撂,另一只手拉着沈璧,慢悠悠往停在客栈的马车走去。

    沈家河见状,也拉过小的那两个,紧随其后。

    到家后,方天林打开两撂书,平铺在桌上。看着这一上午的成果,他眼角不由抽搐了几下。这书还真是五花八门,有风物志,史书,格物……简直将兵、工、医、农全包含了。

    孩子太聪明,也不是好事啊!方天林如此感慨道。若非他得到了乾元族科技传承,他怕是教不了两年就会被孩子们把腹中知识全掏干净,这实在是让他这个当父亲的汗颜。

    “好了,你们自己挑,选中哪本就学哪本。”方天林将儿子们抱到椅子上站着,将书推到他们面前。

    三胞胎看着一桌子书,凑在一起叽里咕噜一番,最终由沈璧选出了三本书,一本是兵法,一本是术数,最后一本则是在书铺中最先挑中的风物志。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书吗?”方天林严肃地看着面前三个小家伙。

    沈璧拿过那本兵法书,又指着方天林直叫到:“阿父,阿父。”

    一开始方天林没理解大儿子这举动是什么意思,等沈璧重复这种行为几次后,他才反应过来。难道由他传承给孩子们的模糊信息中,就包含了他以前在部队里的一些情况?方天林很有扶额的冲动,莫不成儿子们各个不厌武,甚至可以说称得上喜欢,那都是自己惹的锅?

    有了这一幕,剩下的方天林也没心思问了,挥手让儿子们自由活动,他则起身和自家媳妇一起去灶间忙活。现在这个时候都临近午时,再不做准备,午饭怕是要晚了。

    “天林,你教孩子们的时候我也跟着学。”沈家河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计,一边说道。

    “好。”方天林爽快应下,对于充当先生一事那是半点都不虚。别的或许他不擅长,但兵法跟只有小学初中水平的数学,他完全能胜任。至于那本风物志,更不用担心,当作睡前读物处理就行。

    方天林盯着热气四溢的灶火,思维有些发散。乾元族传承他是得到了,那也只是相当于得到了一个储存了海量信息的硬盘,他可以随时翻阅这些资料,却并不代表他能活学活用。他不是全才,即便在开启传承的时候,他的身体包括大脑细胞在内经过强化,智力得到了提升,他也做不到方方面面都兼顾,他的精力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粗浅的知识方天林能搞定,高深的那部分,他只能拣自己感兴趣的学,其他那些就只能丢给别人。如此一来,办一个学堂就非常有必要。问题是这些东西目前无法见光,要怎么做才能解决这个难题呢?方天林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合理方案。

    算了,不想了,实在不行他就把乾元族科技资料都誊写下来装订成册,当作传家宝留给后代。

    现在还不是气温最高的时候,尽管白天比较炎热,晚上还算凉快。

    方天林一家吃过晚饭坐在小院里乘凉,旁边燃着艾草熏蚊,没有恼人的嗡嗡声,两大三小都待得很舒服。

    “阿父,星星,星星在动!”沈璋拍着手叫道。

    方天林一怔,回过神来后立即抬头,笑着说道:“应该是扫帚星吧。”话刚说完,他便拧起眉,“璋儿,在哪呢?阿父没看到。”

    这时沈璋正撅着嘴,皱着小鼻子,一脸不悦:“阿父,它跑了,不见了!”

    方天林心想彗星可是难得一见,不会他们运气不佳,刚好看到它的一个尾巴吧?要不那不是彗星,而是流星?这倒说得通,流星吗,就是在一刹那间绽放光芒,划过夜空一闪而逝,单个流星有幸能见到的人还真是少数。

    这么想着,方天林把二儿子拎到面前,笑着揉了把他的小嫩脸,正想说阿父都没见到,他看到了该高兴才对,转而想起这可能才是二儿子生气的原因,便把到口的话吞了回去,安慰道:“咱不生气,星星下回咱们再看。”

    终归还是个小孩子,沈璋被方天林这么一通安抚,立即又笑着跟他的兄弟打闹到一起。

    “怎么了?”方天林察觉有异,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媳妇大张着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家河慢慢回过神来,眨了两下眼睛,又对着夜空看了一遍,不是很确定地说道:“天林,我刚才看到一颗星亮了一下突然就不见了。”

    “不见了?”方天林有些不解。

    “嗯,就是闪了一下然后就没了。”

    方天林眉毛都纠结在一起,这是什么情况?他没听说有哪种星辰是亮了一下就消失的,不管是流星还是彗星,都有一个运行轨迹,不会出现空间大挪移这种玄幻里才有的情节。

    若只是一个人看到,方天林还能当他是看花眼,但现在沈家河跟沈璋都看到了,那说明这一幕景象就曾在刚才真实出现过,他不会自欺欺人,因自己无法解释,就认定这事不存在。

    只是这到底是何种自然现象?方天林想不明白,暂且放下这个疑惑,打算以后有时间就翻找乾元族留下的信息,看能不能从中找到答案。

    “家河,别想那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每件都刨根问底,那我们怕是连日子都不用过了,就光顾着寻找答案。”方天林压下心中那一丝异样,宽慰着身边人,“你瞧,那高高挂着的月亮、星星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我们脚下踩的地面如何形成的,我们同样一无所知,所以不要总是纠结这些。”

    沈家河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他本就不是会钻牛角尖的性子,刚才也只是因为太过惊讶,才反应大了点,想明白后,当即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这上头,就着艾草燃烧的一点火光,看着孩子们尽情玩耍。

    见时间不早,方天林跟沈家河合力将玩得一身汗水的三个儿子洗干净,抱上床睡觉。

    没过一会,两大三小便都陷入酣眠当中。

    此时月光正好透过窗户洒在床边,隐约能瞧见五人安然的睡颜。忽而一阵风吹过,一片云将所有光亮挡住,房中瞬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无人再能窥见室内情形。

    一夜无话。

    “家溪,镖师还是不肯接活吗?”柳橙满脸愁容,虽说嫁出去的儿女泼出去的水,但谁也不是天生地养,他又不是被虐着长大,娘家这门亲自是要认的。当初他跟着丈夫举家南迁前,也曾经在沈家四兄弟的护送下知会过爹娘,可惜没能说服他们跟着一起走。

    这事柳橙倒是能理解。靖朝讲究宗族,他只是个出嫁男,爹娘跟着姻亲,自是没有和宗亲族人待在一块来得有安全感。族亲能守望相助,姻亲可就没准了。这一点就是柳橙自己都不能保证,不是他的问题,而是在面临危险时,谁也不能确定仅靠姻亲关系,就能维系住两家。

    “嗯。”沈家溪叹息一声,“我跟二哥两人轮流,每隔几天就去各大镖局打听,每次得到的答复都一样。”

    “这都四个多月了,怎么还……”柳橙红了眼眶。

    沈家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幽幽说道:“吉人自有天相,岳父他们会没事的。”

    “希望如此。”柳橙垂眸,接受了这个现实。他再担心又如何,总不能抛下丈夫孩子一个人千里迢迢回老家吧?他得有多缺心眼,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先不说他这副小身板,就算来个孔武有力的壮汉,也未必能安全回到阜阳县,即便有钱有粮都不行。一个人的力量太弱,要不是南迁的时候,沈家跟着车队一起走,他们也不一定能平安离开灾区。

    薯片风波过去之后,一直风平浪静,沈记“好再来”食坊仿佛被人所遗忘。

    没人找麻烦自是最好,方天林也乐得清闲,他又不犯贱,哪会乐意看到有人在暗中使绊子?

    可惜这样的好心情方天林没能持续多久,对手没等来,倒是迎来了一个噩耗。刚年过不惑的皇帝于前些日子驾崩,直到新帝上位,才派人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向靖朝所有疆域。

    第63章

    皇帝驾崩是举国大事,这关系到靖朝所有人,上到皇子公主,下到黎民百姓,都要为其守制,用的还是丧仪最高规格的披麻戴孝,期间禁嫁娶,禁酒,禁一切礼乐,连笑声都不允许有。

    当然最后一条实施起来比较麻烦,也就皇城根下管束比较严,其他地方就松散许多。这种事情就是民不举官不究,不被抓到什么事都没有,一旦被人捅上去,那妥妥吃挂落,倒霉一些的,甚至项上人头都可能不保,这在帝京表现得最为明显。

    往日热闹繁华的云州城,在这个消息传遍大街小巷之后,瞬间变得死气沉沉,绫罗绸缎撤下,艳色东西用素布盖住,各家开始紧急赶制孝服。往日华贵的布料无人问津,高档布庄生意一落千丈,酒肆乐坊戏楼子等也是同样遭遇,只有熬过这几个月,生意才能回温,若是撑不下去,那……

    亏得守制时间不长,一般只需两到三个月,等皇帝下葬几日后便宣告结束,但禁嫁娶宴饮礼乐时间还会持续,总计至少需要小半年才可能彻底解禁。

    大街上听不到一丝笑声,连大声喧哗都不见了。还不懂得控制情绪的小孩没了踪影,都被关在家中,以防突兀地笑出声来,导致场面不可收拾。

    种种景象,给方天林的感觉跟风声鹤唳没多少差别。这还是在云州城这样离帝京几千里外的地方,那在皇城脚下……

    这事方天林也就这么一想,他现在需要关心的是披麻戴孝问题。守制需要的布料一般家里多多少少都有准备,只是沈家不同,他们是从广延村南迁到云州城,很多东西都没带过来,其中就包括这一项。

    眼下白事相关铺子生意最为火爆,这些店每逢这个时候都能大赚一笔。尽管做这行生意的人平时没多少人愿意接触,但赚的钱即便在寻常日子也不少。

    方天林一收到消息,就让沈家河给作坊跟食坊的雇工都放了假,让他们各自回家去处理守制问题。他叫上住在隔壁的柳橙一起去购买守制衣料,陈二嫂则留下照看家中几个孩子。

    他们到达最近的布庄时,那里早就围满了人,两人等了好一会儿才买到麻布跟白棉布,麻布穿在外面,棉布做里衣。

    方天林很是庆幸,为皇帝守制还没那么丧心病狂,不是必须全穿最为粗糙那档麻布,里衣允许着棉,不然不光小孩子,连大人恐怕都受不了。粗麻跟细麻穿在身上感觉可是两样,就算是天天在土里刨食的壮汉,穿着这样的衣服,皮肤怕都要磨出红痕,小孩子就更加容易出问题。

    大部分布庄都不会进大量麻布跟白棉布,除非这铺子专做白事生意。方天林他们进的这家布店就是如此,两人离店没多久,守制相关布料就告罄,之后这段日子这家店就可以关门歇业。现在再去进布料显然已经来不及,只有消息极为灵通之人才有可能提前做准备,在这一波行情中赚取大笔利润。

    方天林跟沈家河两人都不会缝制衣衫,孝服虽然比普通衣服更为简单,临时学却也没那么容易,他们一家五口那份便全被陈二嫂跟柳橙揽了过去。

    沈家溪那套最先完成,穿戴好之后,他立刻驾着马车带着孝布赶往安阳村,那边消息到的晚,方天林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为皇帝守制期间,谁都不愿意惹事,街上行人少了,铺子生意也弱了一层,同时找茬寻事的人也销声匿迹,竞争对手之间也没了心思争斗,看起来一派和谐。

    这段时间内,方天林没再扩大生意,食坊一直维持着原先的规模,只经营薯片跟鱼片。因着不好大声叫卖,魏晓东他们负责的流动摊也固定下来,只出现在各个闹市口,生意比以往要少上一些,维持生计却是不成问题。

    生意上了正轨,还没人捣乱,方天林便有了大把闲暇时间,除了学习乾元族传承的知识外,其余时间都用来教导自家媳妇跟儿子们,有时也捎带上两个侄子,小小的院子中虽然没有欢声笑语,倒也宁静安和。

    本来方天林打算近日买上几只小羊养着,答应安家的事不好总拖着,现在要为皇帝守制,这事便只能推后。

    跟陈管事知会一声之后,方天林便把这事付之高阁,起码得等守制结束后再说。

    安三老爷倒也不急,他清楚要想得到效果绝佳的羊肉,怎么也得等个近两年,这事他就是想急也急不来。既然这么长时间他都等得起,再推迟两三个月又何妨。

    薛家前院议事厅。

    “爹,家里又买房买铺子,还进了一大批货,接下来两三个月铺子没有收入,资金怕是周转不过来,到时候货到了尾款付不出,被人找上门来要债就不好看了。”薛广林打破一室沉默,“要不低价出一批货?”

    薛广森不同意:“二弟,这是拆东墙补西墙,还不是一样损失。”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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