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攻穿成农家媳 作者:梦之草
第4节
第19章
有孩子在,李老头特意放慢了车速,慢悠悠晃到沈家时,日头都开始西斜。
“爹、娘,我和媳妇回来了。”沈家河一手拎着一个提篮,高声喊道。
“老头子,我没听错吧,那是老三?”张婆子掏了掏耳朵,有些不敢相信,“这才刚进入第十个月,这就回来了,不会是……”
沈老爹也紧张起来,忙不迭从炕上爬下来,拉开房门就往外冲:“老三,你这是?”
“爹,你看,这是你的孙子。”沈家河压根没感受到两老的担心,高高举起两个提篮。两孩子也跟着凑热闹,扯开嘴角嚎了两嗓子。
“外头冷,快进屋。”张婆子急于询问,话都到嘴边了,才想起这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忙拉着三儿子进了上房。
方天林就这么被冷落在一边,他倒也没在意,跟在沈家河身后进门。知道两老跟媳妇有许多话要说,方天林也没杵在那里碍事,放下孩子就出去搬行礼。
等他一出上房,牛车边已经围了好几人,一个个手里都拿满了东西。
见状,方天林一笑。沈家虽然穷,家里氛围倒是真不错,兄弟妯娌都没有特别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之人,偶有磕磕碰碰,也没到影响兄弟感情的地步。
有这么多人帮忙,一牛车东西,很快便搬完。付了车资后,方天林开始打扫房间。几个月没人住,房中积满了灰尘。在嫂子和弟妹帮忙下,屋子总算赶在晚饭前拾掇干净。
“阿婆,这是三叔家的弟弟?”五岁的沈麦趴在提篮边,觑着襁褓缝隙瞧。
“是。”张婆子问清楚情况后,笑得都合不拢嘴。
“这三个都是?”沈苗大一些,已经懂事了,知道一下子生三个孩子可是稀罕事,满脸惊叹。
“都是,都是。”说完,张婆子开始赶人,“开饭了,去吃饭,别吵着弟弟们。”
沈家这顿晚饭吃得前所未有的热闹。三胞胎,那可是大喜事,够广延村说道好一阵子。而这样的好事出在沈家,大家都与有荣焉。
沈家人都挨个瞧过,那三个娃子长得真心好,跟那富家公子似的,养得可精细,连他们这些粗人看了都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把那小嫩脸蛋。
“老大媳妇,灶房里还有多少鸡蛋?”张婆子高兴过后,开始犯愁,孩子多,意味着开销也大。她又不是老眼昏花之人,这样红润胖乎乎的娃子,铁定要费不少钱才能养出来。更何况还是在没有母乳喂养的情况下,要想有这种效果,耗费只会更多。
听老三说,那只母羊的奶已经不够三个孩子喝,三媳妇开始拿掺了丁点鱼汤的米汤来喂孩子,这样的待遇,家里可给不了。
“再攒几天,就能满一瓮。”姚大嫂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个,只能如实说道。
沈家两老还算开明,吃食就没把得那么紧。好在儿孙们也没小偷小摸的习惯,不然,张婆子早把粮食尽数控制起来,哪里会什么都在灶房预备上一些?要知道,村子里需要从婆婆房里量面下锅的人家可不少。
不过鸡蛋这样的金贵东西,张婆子往常也都收在自己房里,只是这几个月她心里装着事,便把这一差事交给了老大媳妇。
自打家里出了个孕夫,入秋后,沈家就没再往外卖过鸡蛋。攒了几个月,这已经是第三瓮,一瓮大致能放五十个,三瓮加起来,怎么也得有一百三四十个,若只有一个娃子,那再添一些,每家送一个尽够了。这会子一下来三个,光送红鸡蛋都要送不起。
“老大、老二、老四媳妇,明天跟我去村里买喜蛋。”这钱,张婆子再舍不得也得出。说完,她将目光转向老三两口子,“你们是怎么个想法?满月早就过了,是补办,还是……”
“娘,我跟媳妇商量过了,百日好好办一次,满月就不补了。”沈家河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放到张婆子面前,“这是我这几个月的工钱,娘你收好。”
张婆子明知这是三媳妇打猎赚的钱,听老三说三媳妇差点命丧野猪口,她就觉得手中的份量格外沉,她却只能当这一切都不存在,装出一副喜滋滋的模样掀开布包一角,几块零散的银子映入众人眼帘。
“总共一两五钱。”沈家河心里头高兴,声调都上扬了一度。还不到一年时间,家里为他娶媳妇花费的钱,都差不多又赚了回来。要是以后都如此,不出几年,沈家就能起来。这里面,媳妇出的力至少占了近半。
这一点,沈老爹和张婆子都心中有数。这也是为何,张婆子知晓三媳妇手中扣下了不少钱,她也一声不吭的缘故。老三家那三个娃,她看着就欢喜,三媳妇手中有钱,就能开小灶,让娃子们继续这般精养下去。说到底,这些钱都是三媳妇所赚,就算只为了拢络三媳妇的心,他们也不能太过分。把这么能耐的自家人往外推,那他们就真傻了。
广延村是个大村,人口不少,住的也分散,每家每户多多少少都养了些鸡。张婆子和三个媳妇分头行动,先从街坊邻居、亲朋好友开始,再一步步往外扩散,连小半个村都还没转完,就已经凑够了数。
之前那只是往少了算,亲近的人家需要至少多给一个,一人一个,那三个娃少说也得多给三个。光喜蛋就得用箩筐挑,这除了沈家河沈家溪满月那会有这等盛况,广延村再没有过。时隔二十一年,还是沈家,再次迎来这等喜事。一想到这,张婆子因一下子要花出好几百文钱而产生的那点心痛之情,便飞到九霄云外。
张婆子今天一早出门,可是收罗了好话不止一箩筐。但凡有点眼力见的,哪个不是恭喜她?她笑得脸都快发酸,三儿子家那三个娃还真是给老沈家好生长了一回脸。
好处还不止眼前这些,连着两代都出了多胞胎,这可不就预示着沈家人能力强吗?下一辈长成后,无论是娶媳妇还是嫁人,前来说亲的定然不在少数,家里就不用为下一辈亲事发愁。
这天,沈家人各个都忙得脚不沾地。那么多鸡蛋需要煮熟,染色,这活可不轻松。沈三叔家和几个邻里都过来帮忙,就这样,也忙到月上柳梢头才完工。
众人忙活那么久,沈家自是要留人吃饭。如今是腊月,家里陆陆续续备下了少许东西,为几人整桌菜并不难。
干这些细致活的都是各家媳妇,沈家只上了一壶酒,每个人意思意思喝一点,就着两大盆肉菜,吃得满嘴流油,倒也宾主尽欢。
吃完,大家也不多留,帮着收拾一番,便各回各家。
“当家的,二哥家年头刚给家河娶了媳妇,正是日子过得紧巴的时候,我瞧着不像啊。”三婶温氏皱着眉头思考半晌,也没想出他们来钱的途径。
“你忘了,家河媳妇能耐虽比不上猎户,可也是个打猎的好手,而且家溪也十天半月能收获一些,再算上四个侄子进镇打短工的收入,这家里不就起来了。”沈三叔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哟,我怎么把家河媳妇给忘了?”温三婶笑着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你说的可不全对,今年除了多个家河媳妇之外,二哥家可没多少变化,和以往应该差不离才是。我看呀,二哥家这个媳妇是娶对了。当初我还觉着有些不合适,看起来我的眼光还不行,得再练练。”
“你想的也没错,家河媳妇那样,有娘家等于没娘家,一般的人家确实看不上。这亲断了也好,要是没断,家河媳妇指不定还不知道要往那个家贴补多少。”沈三叔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二嫂看着人还算和气,那是没人惹她,可不是没气性,这要是亲家黏着家河媳妇不放,他这日子就难过了。”
“嗯,你说的倒也对。不过,二哥二嫂人都不错,至少比起大哥大嫂不知好了多少,你以后多跟家虎、家豹说说,让他们多亲近二哥家几个堂兄弟,准没坏处。”
“这还用你说,他们长着眼睛那,谁好谁坏一看便知。”沈三叔白了温三婶一眼。
温三婶似是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凑近沈三叔耳边说道:“家河那三胞胎儿子瞧着可真俊,长相都随了家河媳妇,那皮肤嫩得都能掐出水来,看起来比咱村里那几个富户家孩子更有富贵相。你说,二哥家会不会靠着这三个孙子彻底翻身?”
第20章
“真有你说的这么玄乎?”沈三叔不信,“就这么点大的娃子,能看出什么?你呀别这么夸他们,农家养孩子不容易,还是养的糙点比较好,容易立住。”
“一般孩子我能这么说?”温三婶啐了一口,“那三个孩子是真长得好,不止皮相上,对了怎么说来着,灵……灵性,对对,就是灵性。”
沈三叔被拍着大腿差点跳起来的老伴吓了一跳:“这么激动作甚?”
“我跟你说呀,皮相再俊那也算不得什么,反正依着二哥二嫂的性子,不会让自家儿孙往外嫁,皮相再好也不能当饭吃。那三个孩子让我看得眼睛都舍不得挪开的,还是他们那副机灵劲。”
温三婶说得兴起,都开始手舞足蹈起来:“真不是我夸,那老大,人懒懒的,可一眼扫过来,视线仿佛都被那双乌溜溜的眸子吸进去。老二可活泼了,看到陌生人也不怕,还一个劲对着我们笑。至于老三,安安静静的,一双眼睛却清亮有神。即便身边有个特别引人注目的老二,一个劲睡觉的老大和不去逗他就不出声,就算逗他,也只意思意思哼唧两声的老三,也丝毫不会被人遗忘。你说,这样的娃会一辈子困在地里?反正我是不信。”
沈三叔神情凝重起来,他磕了磕烟杆,郑重地说道:“要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咱们沈家能否起来就看二哥家。到时候若二哥家钱不凑手,咱们多帮一把。”
“这个我知道。大哥家这样,我都没跟他们撕破脸皮,该出的力都出了,二哥家和我们历来就不错,不帮他们帮谁去?”温三婶翻了个白眼。
“行,你心里明白就好。”
沈家河一家的回归,着实让沈家人忙了好几天,送喜蛋不说,还得给姻亲都知会一声。因着不办满月宴,也就没让他们过来看望,只告知他们百日宴一定不要错过。
忙完这些,紧接着就是年节,家家户户都面带喜色。今年虽说不是个丰年,好歹夏收没出岔子,秋收也稳当,忙了一整年,过年时分若还不犒劳一下自己,那一年来可就真没什么奔头。
大人或许还在为生计发愁,小孩子却没这些顾虑。他们最喜欢过年,大冷天都三五吆喝着凑在一块玩。再穷,过年那几天总能吃到点荤腥不是?
沈家那几个大点的孩子以往也是如此,寒冬腊月里活少,小孩子玩闹时间也多,不是今儿个去东家,就是明儿个去西家,这几天却一个个都不出去,似是双脚都黏在家里。
三胞胎也就最开始日夜不分的闹腾,一个多月过去,被方天林逼着把作息调整为正常后,只白天吵闹,夜里最多喂食两三次,两位新手父亲早就驾轻就熟,完全能应付过来。
孩子现在还小,不认人,也不认床,放哪里都能呼噜噜睡过去。这倒让两人省了不少事,要是月份再大点,估计猛然换了个地方,怕是会哭闹几天。
家里一下子多出三个孩子,方天林和沈家河算是被绊住了脚,压根就没时间干其他的,整天光洗尿布小衣裳就够他俩忙活。
三胞胎长得白白嫩嫩的,家里侄儿侄女都对他们很感兴趣,大人一个没看紧,就被他们溜进门,围在炕边踮着脚探头往里看。
方天林不讨厌孩子,应该说还算有些喜欢,但一下子让他应付这么多,他也是有心无力,只得以各种各样的借口避出去,不仗义地留下沈家河一个人手忙脚乱地应付孩子。
不过方天林也没比沈家河好过多少,外头现在天冷啊,有事情做还好,这没事在院子里瞎溜达,这滋味可真有些销魂。
方天林不敢离开太远,光那三个还不满两个月的娃,沈家河一人就忙不过来,此刻屋里又多了几个侄子侄女,更是再多长一双手都不够用。好在农家小孩皮实不说,还听话,不像现代那些被宠坏了的宝贝蛋,有大人盯着,不会闹得太出格。
家里孩子喜欢挨着三胞胎不是没有缘由的,一是这几个小家伙确实可爱,惹人喜欢,另一个则是,方天林带了不少东西回来,他不是个吝啬之人,见侄儿侄女过来,就会拿出些糕点零嘴招呼。
小孩子没有几个不贪嘴的,两相一叠加,尽往沈家河屋子里凑便成了必然。
沈家各房都有各自的私房钱,只是农家人俭省惯了,不大舍得去镇子里买这种金贵的吃食。知道这种情况后,各房都拘着自家孩子,可总有他们顾不上的时候,等发现再去提溜回来,早就吃了一嘴点心。
听着侄儿侄女被兄嫂弟妹拎着耳朵教训,方天林心情不错。这些孩子其实很懂分寸,他放在桌上的那些小点心,他们不会多拿,要真是连吃带揣,惹人嫌,方天林可没这么好心回回他们进屋都端上一小碟。他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怎可能胡乱白给人?
一转眼,便到了年根下,沈家养了一头猪,今天杀猪。
方天林早早就紧闭门窗,孩子小,经不起吓。
三个娃脾性迥异,方天林最喜欢逗弄老大和老三,老二不用逗都会自己凑上来。结果就是,三个孩子每一个在方天林眼中都特别有存在感。
“别欺负孩子。”沈家河伸手拍掉方天林又在老大脸上作妖的手。
方天林好脾气地笑笑,低头瞧着已经习惯自己的作弄,偶尔受不了才睁开眼睛瞥一眼自己的老大,有些无奈。这个小家伙可是他们这房的长子,他和沈家河都还算勤快,这等懒散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近两个月相处下来,方天林心中有数,他家这三个娃,怕都不是那么省心。这生在富贵人家倒是皆大欢喜,长在农家,可就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沈家在广延村是中上人家,饶是如此,也是连一个学子都供不起。方天林自己都认不全繁体字,让他教,怕是不行,况且,他也找不到教人的由头。不让他们进学,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岂不埋没?
想到这里,方天林笑着摇了摇头。这事还早着,他有的是机会想法子赚钱。他就不信在现代他都能活得滋润无比,到了靖朝,就无翻身之地。
“嗷!”一声惨叫划破长空。
方天林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直接拽过被子,盖在孩子们头上。沈家河慢了一步,将三胞胎拢在一块,捂住最外侧两个孩子的耳朵。
结果他们白担心一场,老大掀了掀眼皮,继续酣睡,老二皱了皱小眉头,声音一下去,又冲着两人笑,老三眨巴两下眼睛,视线继续追逐着鲜艳的颜色瞧,浑不将突如其来的惊吓放在眼中。
方天林越发觉得他家三个孩子不简单,脑中兴起他们是不是也跟他情况类似,带着记忆出生的念头。事实却并非如此,他仔细盯着他们瞧了好半天,眼睛都快瞪得发酸,也没看出他们哪里有问题。饿了哭,尿了哭,吃喝拉撒睡,和寻常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们更特殊一点,对,只特殊那么一丁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天林如此安慰自己,他揉了一把脸,将之前那个不靠谱的念头剔除出脑海。就算三胞胎真带着记忆出生,既然投胎到他们家,那就是他和沈家河的孩子,只要真心相待,还怕养不熟不成?他可不是那等瞻前顾后的性子,前怕狼后怕虎的,这还能干成什么事?
想着想着,方天林把自己给乐笑了。事情哪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就瞧他家三个娃现在的表现,那完完全全就是一张白纸,怎么去描画就得看他们这些亲人和孩子们自己,只要引导好了,不怕他们走上歧路。
“家河,你看着孩子,我去帮忙。”收起乱七八糟的想法,方天林换了件补丁最多的衣服,推门出去。
公婆照顾他们三房,方天林却也不会顺竿子往上爬,该他们出的力,他和媳妇不至于躲懒。只是轮到沈家河做的活,都被他揽了过去,趁着天没亮悄悄做了。
沈家河碰到自己媳妇最是没辙,嘴上说不过人,媳妇又是真心为他好,他想反驳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不过,就像方天林会心疼沈家河,沈家河一样也心疼方天林。他跟方天林说好了,过了年就一切照常,他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方天林没有意见,他这么做,只是忧心媳妇的身体,休息几个月应该够了,他可没想过找各种理由将沈家河束缚在家里。
第21章
但凡能吃的,农家都舍不得扔。送走杀猪匠后,张婆子便带着几个媳妇处理剩下那半边猪肉以及各种猪下水。
自打方天林买了两次盐后,两老便阻止他继续往里贴钱。自此后,沈家用盐比以往要稍微多一些,至少不会让方天林觉得寡淡无味。眼下又是年节前,大家都舍得花钱,这顿杀猪饭连他都吃得挺欢。
不过,在吃了一口肥肠后,方天林实在没忍住,跑出去吐了个稀里哗啦。
见媳妇饭吃到一半跑掉,沈家河有些担心,也跟着跑了出去,一边拍着方天林的背,一边担忧地问道:“媳妇,没事吧?”
“没事。”方天林接过沈家河手中的清水,连漱好几口,才将那股子恶心劲给压下去。那肥肠洗得挺干净,这他之前就看过。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去动那盘子菜。让他没想到的是,那臭烘烘的味道并没消下去,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估摸着,一是洗法不当,二是加的辛辣料不足,没能将异味压下去。
方天林在后头吐得畅快,殊不知,客人那边早就因他这个举动聊得热火朝天,甚至还有几个婶子到张婆子跟前去小声嘀咕,就差没直接祝贺上了。
只有张婆子自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偏偏她还得憋着,无法说出口,这个难受劲,她在三媳妇身上尝到了不止一次,瞧着似乎这回也不是最后一次。这还不算,张婆子还得笑脸相迎,为此,一张脸都有些微扭曲,好在大家也没凑近了看,倒也能糊弄过去。
看着客人异样的目光,方天林一脸莫名。直到他落座后,柳橙跟他说了几句,他才反应过来,嘴角不由抽了几下。他还得打着哈哈,这顿饭吃得略有些心塞。
被恶心到后,那盘子肥肠方天林再没动过。他以为没多少人吃,结果比他猜测的要好上许多,虽没吃完,至少下去了近半。估计最多再吃上个两餐,便能见底。
方天林实在是佩服不已。他自问能吃苦,可同村民一比,差了老远。他终究是没吃过大苦之人,部队里训练实在算不上什么,退伍后他的生活更是滋润,就更没法比了。只有真正苦过的人,方才会珍惜一切能入口之物,这是方天林如何也及不上的。
为了不让自己最终也沦落到这等地步,方天林决定年后就想个赚钱的营生,靠种田给人做短工只能维持现在的生活,发不了财。
年就在热热闹闹中度过。
过了正月初一,便是走亲访友的日子。各家规矩都大不相同,不过一般来说,大年初二是年轻媳妇带着夫婿孩子回娘家的日子。
沈家一贯的做法便是,初二出嫁的闺女上门做客,儿媳妇们靠后,初三以后才归家。
这天一大早,沈家门户就大开。张婆子四个儿媳妇,除了三媳妇能顶个壮劳力,没怎么安排他轮流做家务之外,其余三个儿媳妇都早早起床,在灶间里忙活。
大小姑子回娘家,这可不是小事。
方天林和沈家河一人负责一个,将三个儿子都包得红彤彤的,一会客人来了,估计会过来看他们,可得拾掇整齐。
孩子越大越好养,现在除了饿了尿了哭几声之外,再没像刚出生那会那样,不分白天黑夜的哭闹。方天林越看越欢喜,没事就爱去逗他们,被婆婆看到后,说了他好大一通,说小孩子不能戳脸蛋,会流口水。
方天林哪知道这些,挨个查看,确定没出问题后,才放下心来。要是真被他整出事情,孩子长大知道后,还不埋怨死他?
沈家河在边上笑笑,他虽然不会老这样,但看着自家媳妇逗弄孩子,他偶尔也会手痒,摸摸孩子们的小脸蛋。看着大儿子勉为其难睁开眼睛瞅他几眼,再缓缓阖上双目,二儿子“咯咯”笑得欢畅,三儿子被他吸引了视线,那一刻,心都胀得满满的。
“孩子这里我一个人看顾就够了,你去堂屋上坐着,这个点估计大姐他们应该快到了。”方天林先是翻出一套新衣裳,想了想又拿出一套七八成新的,“这两套,你要穿哪套?”
果不其然,沈家河选了后者。方天林也没意见,农家置办新衣裳不容易。一件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是常态,可没有过年穿新衣服的说法。这等待遇,怕是连长房长孙都没有。
沈家的家境,虽没窘迫到这等地步,但三五年购置一身新衣裳也极为正常。这次只是招待大姐他们,还用不着刻意穿得那么体面。
沈家大姐名沈杜娟,过了年正好进入而立之年,在靖朝,这个年岁也不算小了,她名下最大的孩子今年十二岁,已经到了初步相看媳妇的年纪。
大姐夫伍东平家和沈家家境相当,都是土里刨食的人家,不出意外,估计一辈子就这样。
方天林是在和沈家河洞房时才来到这个世界,只能调阅原身的记忆,对他们印象都不深,也不了解他们的脾性,私下里问了沈家河,才知道个大概。
据说大姐大姐夫两人都很好相处,至于二姐二姐夫,沈家河说的不多,说他说不清楚,让他自己看。
方天林也不好乱下定论,瞧沈家河确实一言难尽的样子,也就没再追着他要答案。
大姐家离广延村不算多远,不过走路也要小半个时辰。他们一早出发,到沈家时还不到辰正。
“大妹来了,快,去堂屋坐去,爹娘在那等着。”姚大嫂擦干净手,很是热情地招呼大姑子,“吃了没?一会就上饺子。”
“大嫂,不用这么客气,早饭我们都用过了。”沈杜娟忙拒绝。
“行,那你们赶快进屋。”姚大嫂说是这么说,和着陈二嫂给客人上了蜜枣茶后,不到一炷香工夫,又给每人端了一碗饺子。
大姐大姐夫推拒了几次,也就不再推辞。见父母先后开动,他们的三个孩子也迫不及待地开始夹饺子吃。
“娘,真好吃。”大姐家最小的儿子伍斌吃得满嘴都是。
“好吃就多吃点,灶房里还有。”张婆子看着不知怎的就有些心酸。按理两家情况差不多,年节里孩子们不该这么贪嘴。若只单独一人如此也就罢了,问题是,不光三个孩子都是这般,连大女儿大女婿按捺着性子,也露出那么一丝苗头,这样只能说明他们最近都吃不好。大闺女说出门前用过早饭,这点应该不会骗她,那就更有问题了,回头得好好问问才行。
“娘,我去看看三弟家那三个娃。”沈杜娟放下碗。之前她还会抢着收拾,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家里嫂子弟妹都在呢,轮不到她这个上门做客的女儿动手。
方天林作为儿媳妇,刚才也去堂屋见过大姐一家,也是回房没多久。听到外边的动静,他赶忙上前开门。
外边天冷又有风,怕吹着孩子们,方天林只把门拉开了一小半。
“三弟妹,这是给三个侄子的。”沈杜娟将手中的红纸包递出,略有些局促。
方天林一摸就清楚,每个红纸包只包了两枚铜钱。想起沈家河的说辞,再看大姑子一家人都面泛菜色,日子怕是不好过,哪会介意这些。
其实,农家孩子能有两枚铜钱作为压岁钱,已经不错。只是三胞胎这是第一回过年,一般都会再往上加些。
“外面天冷,大姐快进来,可别冻着孩子。”见大姑姐后头跟着三个外甥,方天林忙招呼,“桌子上有点心,小文,你最大,照顾好弟妹。”
见进门不到一年的三弟妹挺好相处,沈杜娟也放开了,急走几步来到炕边上。
三个孩子已经被方天林挪到炕沿,头上襁褓也掀开,沈杜娟一眼就瞧了个清楚,真心实意地赞道:“三弟妹,孩子长得真俊,你呀这回可成了家里的大功丞。”
方天林闻言,明白大姑姐的意思,嘴角动了好几下,才扯出一脸笑容。开始还有些僵硬,后来就熟练了,将那点难以言说的心态给彻底压了下去。沈家河都为他生了三个孩子,他担个名头而已,哪有自个媳妇付出的多?
“这是老大?”沈杜娟将左边的娃抱在手上,她带着孩子们进来已经有一会,这娃子竟然半点没被吵到,依旧睡得香甜。
“嗯。按顺序放的,中间那个是老二,右边那个是老三。”
“娘,我也要看弟弟。”伍枣儿吃完手上那块点心,跑到床前,趴在边上头直往里探。最小的伍斌也颠颠跟在自家二姐身后。伍文见状,也不再矜持,仗着身形比弟妹高,没费神就看清楚了三个小表弟的面容,脸上不自觉带起笑意。心里想着,表弟们长得真可爱,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娃娃。
孩子们知道分寸,一个个踮着脚尖努力拔高身形,就是没叫着要上床。
方天林笑着将沈璋沈璜掉了个方向,从并排横躺,变成头脚相抵竖趟。这下子,连个子有些不够的伍枣儿和伍斌都看得清清楚楚。
“三舅妈,我可以跟表弟们玩吗?”伍斌将手在衣襟边蹭了蹭,眼里满是渴望。
“可以,不过手上力道轻点,弟弟们还小,容易伤着。”方天林将襁褓打开,为两个孩子套上小衣服,“好了,来,璋儿、璜儿,小手给哥哥姐姐们握握。”
没了襁褓的束缚,沈璋立刻手舞足蹈起来,这活泼劲真不像是才两个多月大的孩子能有的,手被伍斌握住后,更是对着他漾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三舅妈,弟弟在笑呢!”伍斌也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见璋表弟笑得这般欢乐,伍枣儿也开始抓着沈璜的手。一会后,她皱着眉不解地问道:“三舅妈,璜表弟为何不笑?”
“他有笑啊。”方天林知道自家儿子们的习惯,他指着老三微微翘起的唇角说道,“他喜欢你呢,你看这里。”
伍枣儿凑近仔细看了看,确实如此,但这个笑容也太浅了,她不注意看压根就没法察觉,还是璋表弟比较好玩。伍枣儿今年才九岁,在农家虽已是个懂事的年纪,到底还是个小孩儿,这里又是外婆家,不会太拘着他们,她又和沈璜玩了会,便凑到沈璋面前。
“大姐,孩子沉,别老抱着他,放床上吧。”
沈杜娟都多少年没这么抱过娃,这回也觉得手有些泛酸,便就势将沈璧放回床上。
见到又一个小表弟,伍斌小孩子心性,很快便把兴趣转到沈璧身上。可任他怎么摇沈璧的小手,他都很不给面子的依旧呼呼大睡。伍斌年岁不大,可也知道好歹,不敢用力晃动,两人就这么僵持住。
“三舅妈,表弟不理我。”伍斌有点小委屈,耷拉着嘴向方天林告了一状。
“哈,璧儿爱睡觉,他就这副性子,不是不理你。”方天林笑得乐不可支,“你跟璋儿玩,他最喜欢有人陪他。”
方天林话落,沈璋像是配合他一般,冲着伍斌“啊啊”叫了几声。很快,两人又玩到了一处。双方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沟通的,房间里笑声不断。
这边正热闹着,外头又传来响动。这次的动静可比沈杜娟一家上门要大上许多。
第22章
方天林看了眼窗外,巳正都过了,这亲戚走得可真晚。
“三弟妹,是二妹来了,我先去堂屋。”
“大姐随意,我把孩子们安顿好就过去。”
沈杜娟带着大儿子推门而出,至于两个小的,赖着不肯走,她也就随他们,等会有的是时间见二妹一家。
方天林将三个儿子重新裹好襁褓,放进炕里边。伍枣儿和伍斌见了,一脸舍不得,可也没揪着不放,跟在方天林后头进了堂屋。本来,家里其他孩子也都想去三婶屋里玩,大人怕孩子多太闹腾,被各自父母给拘在身边。他们见到伍枣儿伍斌后,很快便玩到一起。
方天林一进堂屋,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二姐沈琳一家。他们都身穿绸缎衣衫,和沈家人真是格格不入。
外甥女薛宝珠身边的半大丫头忙前忙后,将面前的桌子用帕子拭了好几遍,薛宝珠才将手搭在上面。
方天林眼睛微微眯起,这等架势,一看就不好相与。
“琳丫头,恒儿怎么没来?”看着二女儿家越发大的做派,张婆子皱了皱眉,没瞧见外孙子,这眉头蹙得更紧。
“哎呀,娘,恒儿年前咳嗽了一阵,家里老太太宝贝得跟个眼珠子似的,这么冷的天,哪里敢放他出来?”沈琳意思意思抿了口蜜枣茶,便没再动。
张婆子还想再说什么,嘴皮子动了两下,最终把到口的话给咽了回去。现在两家境况不同了,原先小女儿出嫁时,亲家家境也就比他们好上一筹。如今,亲家走了好运,三年前就从镇上搬到城里,一年到头,除了过年和办喜事,连女儿的面都见不到。至于外孙子,就像今天这般,也不是头一回。她能说什么?那是自己的女儿,她只有盼她好的份,旁的,她实在无能为力。
见自个老伴这样,沈老爹忙笑着打岔:“广林啊,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用送这么多东西过来。我瞧着今年送的比去年还多,家里境况又好了?”
“爹,去年生意不错,这些都是我们该当的,您放心用。”薛广林倒是没像沈琳那样精细,老丈人家上的茶水点心,该喝喝,该吃吃。不过,总归这几年吃穿用度一应俱好,到底不能像以前那样敞开了肚子吃喝。
环境能潜移默化影响一个人,这话真没说错。
“娘,我还没见过三弟家那三个娃,怎么不抱过来看看?”沈琳在堂屋里一阵张望,没看到三胞胎,直接对着张婆子说道。
方天林微垂下眼眸。
“在你三弟屋里,孩子小,不好抱来抱去,你想看就进去瞅几眼。”张婆子扫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方天林,如此提议。
“娘,这堂屋里没见过孩子的人不少,大姐夫还没看过吧?报信的说三个娃长得特水灵,抱出来让大伙都饱饱眼福。”沈琳笑容满面,语气也欢快,可那派头真是实打实的。当了几年城里人,估计连她自己都觉得不能和乡下人混为一谈,这自我感觉高人一等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方天林看出来了,这个二姑姐,要说有什么坏心思,倒也不见得,就是那副拿眼角看人的态度,让他有些不大舒服。他想了想,这也不是什么太过分的要求,正月里可不能因着这么点子小事,就闹得大家都不愉快,便起身叫上柳橙一起去抱孩子,至于沈家河,则去搬家里那个特制的大摇床。
孩子刚才和伍斌他们玩了一阵子,现在连最精神的沈璋都吹着泡泡在睡觉。
方天林将孩子们抱进提篮中,一手提着一个。后边跟着双手抱着提篮的柳橙,小声问他养孩子的秘诀。
柳橙家的沈禾过了年就三岁,也是家里多半好的都留给他吃,可这娃的皮肤跟村里其他孩子一样,并不那么细腻光滑。这倒不是穷的缘故,估计跟广延村这边的气候有关。孩子再如何,摸着感觉还是不错的,大人肤质只会更糙,但这是在没有对比的情况下。见过方天林家三个娃,就觉得自家孩子还得再养养。
方天林能有什么秘诀?无非就那么几个原因,一是孩子天生肤质好,二是他舍得下本钱,在苍临县那段日子,可劲给大人孩子倒腾好吃的,三估计跟他常用空间水给孩子喂水洗澡也不无关系。
空间水其实并不是琼浆玉液,口感也只比可饮用的甘甜泉水稍好那么一点,不对此道有研究的,怕是压根就体会不出来。
但广延村不一样,村里那口饮水井,水质可不见得有多好,平平凡凡的空间水便一下子凸显出来。方天林平时只敢偷偷往水缸里注入少许,多了怕家里人察觉出来。对孩子们,他却不用顾虑这点,反正现在他们还喝着羊奶,米汤只是辅助,并不用去灶房煮,在自个房里点个炉子就成。
柳橙也就这么一说,并没指望真问出什么来,说过也就不在意,只是看着提篮中的沈璜就乐。天天看着这样的孩子,心情都飞扬起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小的沈璧三兄弟,没想到光靠皮相,就收获了喜爱他们的四婶一枚。
方天林进堂屋时,沈家河已经把大摇床放在火盆不远处。方天林正要把孩子放进摇床,半道被沈琳截胡:“三弟妹,这是?”
“二姐手里这个是老大沈璧。”
“这么小就有大名了?”沈琳边说,边把襁褓盖头掀开,逗了好一会,见沈璧还是照样睡得欢畅,便兴致缺缺,“白天这么能睡可不好,晚上还不闹得大家都睡不好?”说完,用手戳了几下沈璧的小脸蛋。
沈璧睡得好好的被闹醒,眼睛睁开一条缝,见是个陌生人,懒得搭理他,直接侧过头开始寻找熟悉的身影。看到就站在边上的方天林,他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要抱抱。
方天林可不管沈琳什么想法,见此,直接抱过大儿子。他可是清楚,大儿子这么懒散的性子,轻微的碰触根本吵不醒他,这会他醒来了,必是刚才沈琳用劲稍微大了点,他心疼自家孩子。
沈琳见了,撇撇嘴,心里嘀咕,三弟家的孩子也就这样,还没她家儿子机灵。她看着桌上摆放的番薯片,炒豆子等点心,眼中带着一丝嫌弃。她嫁人八年多,家里还是老样子,基本没什么变化,不像她的夫家,现在在城里都是有头有脸。
沈琳的心思,方天林自是不会知晓。他正想趁着大儿子醒着,借机逗一逗他。可惜,他的愿望很美好,只是注定没法实现。沈璧一到他手上,不过片刻工夫,便歪着头睡得香甜。这让方天林有些无奈,他抱了会就将大儿子放到摇床上。
这会子,家里几个能跑会跳的孩子都在院外放鞭炮,堂屋里倒是清静许多。大姐夫伍东平和二姐夫薛广林凑到摇床边看过孩子,称赞几声后,又围在桌边和沈老爹他们闲话家常。
沈琳一家到的本就晚,没坐一会,张婆子便带着几个媳妇起身去灶房。
“娘,中午就用我们带过来的吃食。”沈琳想了想,还是这样说道。她知道这么做有些不合规矩,可她不想委屈自己的肚子,还有女儿宝珠,被她养得精细,这里是她娘家,不是别个家里,沈琳也没那么多顾忌,直接说了她的要求,“油盐都放足了,城里饭菜和村里不一样。”
这话说得众人好不尴尬,张婆子脚步都顿了一顿,怔愣半晌才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放心,不会亏了你们的口。”
沈老爹不由多看了二女儿一眼,笑容也淡了些,他怎么越瞧越觉得心里难受?莫不是二女儿看不上自己娘家了?
沈家海几兄弟都垂下眼眸。
薛广林扯了一下沈琳的衣襟下摆,冲她使了个眼色。
“怎么了?”沈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当着大舅子他们的面,薛广林也不好多说什么。沈琳以前不是这样的,估计是跟他娘待久了,也学了她的性子,可怎么就好的不学,尽学这些。偏偏,他为人子的,不好说自个娘的不是,这还真是。得了,再不管不行,回去就跟媳妇多说说这些,能指正多少是多少。
至于两个孩子,儿子尽早送进学堂,女儿他就有些无处使力。他只能跟她身边的丫鬟仆妇交代,可不能连外家都看不上。
要知道几年前,薛家也不过就是镇上一户小商家,即便他家以后真正兴旺发达了,也万不能仗着家世好,就到老丈人家摆谱。
沈琳见方天林没有随着嫂子们进灶房,对他的观感便差了一层。
方天林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只要沈家人不在乎这些,他就坐着看孩子。摇床离火盆近,家里孩子又多,没人盯着,这万一要是不小心出了意外,他哭都没地方找人哭去。
沈杜娟却是对三弟家几个孩子喜爱不已,她来了已有小半天,三个娃就尿了饿了哼唧过几声,其他时候,不是睡着,就是睁着眼睛自得其乐,不哭不闹的,比她家那三个儿女小时候可要省心多了。
第23章
经过刚才一阵折腾,除了老大沈璧之外,现在另两个孩子都醒着。方天林知道二儿子好动,见堂屋里温度还可以,就给他将襁褓解了,穿上小衣服,任由他自个玩乐,微一顿后,索性连小儿子也比照着二儿子办。
三兄弟相处很有意思。沈璧和沈璜对于沈璋某些时刻过于激动,手脚打到他们,两人反应截然不同。沈璜会伸出手把沈璋不安分的手给轻轻抓住,然后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直盯着他瞧。很快,沈璋便老实了,手脚动作会小上许多。至于沈璧,睡在襁褓内他没办法,只要手脚能动,他会直接翻身,把老二压在身下,然后接着呼呼大睡。这下,世界彻底安静了。
第一次见到时,方天林都惊呆了,继而便开始自得,心情好得堪比艳阳天。孩子还不满三个月,就会翻身,还一次就成功,怎能不让他骄傲?其他两个孩子倒是没出现老大这样的情况。沈璋估计是夹在中间,不好大幅度动,沈璜吗,据他观察,大概是觉得这么做没必要,安安静静躺着才最舒服,和老大沈璧可谓是殊途同归。
奇就奇在,只要老二被老大压着,沈璋不仅不会哭叫,反而会随着沈璧一起进入睡眠状态,屡试不爽。
“家河,你来看着孩子,我进灶房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方天林见都午时了,婆婆嫂子他们还在灶房忙碌,他也不好真什么都不做,起身朝灶房走去。
沈璜见到自家爹,立刻乐了,伸手要他抱。沈家河笑得傻呵呵的,托着二儿子的脑袋,将他横抱在怀里。沈璜人小手劲可不小,抓着沈家河的前襟,“咯咯”笑得欢畅。
老大睡着也就算了,老三可是醒着的。媳妇说过,不能因为孩子不吵不闹,就忽视他。沈家河听了觉得媳妇说得对,抱了一会二儿子后,将他放进摇床中,把三儿子也抱在怀里悠了一阵子。
看,媳妇说得就是准,被他这么抱着,三儿子比平常要生动一些。可见,沈璜也喜欢窝在亲爹怀中。
二儿子三儿子都抱过了,沈家河索性将大儿子也抱起来。没想到他这么一动,沈璧竟然醒了过来,还对着他张开小嘴笑了笑,随后才闭上眼睛继续睡。这可真是稀罕事,回头他得跟媳妇说说,以后即便大儿子睡着,他们也不能厚此薄彼,孩子们心里可明白着。
中午菜色很是丰盛,其中几个看着就精致的,便是沈琳带过来的熟食。其他那些,色泽上有所不如,在农家那也是一等一的好菜。本来应该是一片欢声笑语,但边上杵着两个“金贵”的客人,就有些微妙。
好在大家心都宽,有好酒好菜,谁还会将这些放在心上?
方天林一点都不客气,他可不会同饭食过不去,想吃哪个,就直接夹。他见媳妇不好意思满桌子乱伸手,便将他喜欢吃的那些,每样都给夹了些。
不光方天林如此,沈家其他人也是敞开了吃。这也就是现在,搁以前,农户哪家敢这么吃?肉菜除了大年夜吃几块过过瘾,其他时候,基本都是不动的,等招待过客人后,才会将剩下的菜每餐蒸一点吃了。
其实,这个时候上门做客真是遭罪。广延村附近十里八乡,生活水平都差不多,客人胡吃海喝,那是会被主人家嫌弃的,会认为他们没教养。很多时候,一桌子肉菜,端上端下,放个十来天,除了干巴了点,跟最初没什么两样。这样的状况可不是一户两户,这是生活贫苦的写照。反正大家伙基本都差不多,谁也不用笑话谁。
不光靖朝这样,就连他原本生活的世界,五六十年代那会,也未必就比这里好上多少。方天林曾听老一辈说过,有人馋狠了,过年到旁人家做客,将主人家准备的肉食吃了大半。事后,主人家脸都黑了。
这种事,就是私下里形成的习俗,大家你知我知,可真有人不按理出牌,他们最多也就背后说道一番,明面上还真不好说什么。不过这样不管不顾,只图一时之快的人,多半会被敬而远之。
方天林吃得快,他放下碗时,薛宝珠还在细嚼慢咽,连夹菜都晃晃悠悠的,看得他心也跟着紧张起来。动作这么不纯熟,他估摸着这个外甥女平日里大概都是被丫鬟伺候吃喝。到了沈家,自是要入乡随俗,丫鬟仆妇都被撤了下去,她年纪又不大,便有些不大习惯。
若非沈家孩子们都被大人交代过,那几盘子沈琳带过来的菜不要多动,照薛宝珠这么个吃法,估计等散席,她都吃不到几筷子东西。
饭后,孩子们又呼啦啦跑出去玩,独独薛宝珠跟个大家闺秀似的,稳坐不动。不是孩子们闹小团体,不带上她。实在是她嫌弃农家院子不干净,不肯到处走动。
这点,方天林倒是能理解。在城里呆惯了,初到乡下,还真是哪哪都不习惯。沈家还算干净的,前院没有家禽出没,不会出现让人避之不及的“黄金”。不过,到底也没齐整到哪里去,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堆在院中,味道确实有些不大好闻。尤其是爱干净的小姑娘,对这些估计更是在意,坐着不肯动,完全可以理解。
方天林只是感慨,两家家境差别太大,导致连亲戚也不好做。女往高处嫁,当初沈家和薛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谁都想不到,亲家突然就发达了。两家相处便出现一高一低,况且沈家又是嫁女儿,巴上去沈家人不乐意,不迎合薛家,对女儿又不好,这真是左右为难。
又坐了会,薛宝珠拉了下沈琳的袖口。
“爹、娘,大哥大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这就回去。”沈琳立刻意会到女儿的意思,站起来笑眯眯地说道,“过两日进城来玩啊!”
“不再坐坐?”张婆子没将留宿的话语说出口。
“娘,不了,这个时候出发,进城也快到黄昏了。”沈琳解释。
“那成,把东西带上,你们路上小心。”
“哎,知道了,娘。”
沈琳应得倒是爽快,只是一进马车,便把张婆子给她的那些回礼随意扔在一角,连翻检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送走二女儿后,张婆子将大女儿给拉到上房说些私房话。
“娟儿,你家出啥事了?”张婆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上来就问。
“娘,去年秋收后公爹摔到腰,家里的钱都用来给他看病了。”沈杜娟见瞒不过张婆子,索性将事情全盘托出,反正打听一下就能知道,还不如从她口里知晓。
“你不是有私房吗?”张婆子脸色微沉。看病花钱,那花的也是公帐上的钱,各房虽不能天天吃独食,那影响太不好,毕竟伍家不比沈家,但也不至于几个月都没沾过荤腥,这让她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事情总是向坏的地方发展。沈杜娟迟疑了片刻,才嗫嚅着说道:“娘,家里欠了不少外债,我把家底上交了大半,剩下那点得攒着,不好随意动用。”
张婆子用手指着大女儿,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呀,这心思也太过实诚。娘不是反对你拿钱贴补婆家,终究是一家人,该出的当出,但你也不能将私房都掏空啊!这要是中途出点事,你家又欠了大笔外债,借无可借,可如何是好?”
沈杜娟憨笑着任由张婆子说道,娘说的在理,可她就是没那份狠心,家里都要卖田卖地了,她哪还能袖手旁观?就像娘说的那样,都是一家人,这种时刻,不该分得那么清。她正庆幸着,还好没被问及弟妹们出钱的情况,不然,光娘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
沈杜娟想得太过美好,自个大女儿什么性子,张婆子还能不清楚?她一转念就想到了关键之处。
“娟儿,你老实告诉我,你那几个弟妹也都掏私房了?”张婆子眼睛紧紧盯着沈杜娟,不错过哪怕一丝一毫。
“娘,掏了,当然都掏了。”沈杜娟避重就轻,坚决不说具体数目。
“哦,都掏了多少?”哪成想,张婆子紧追不放。
沈杜娟一时有些卡壳,让她就这事诓骗张婆子,她做不到,可要照实说,又怕气到她。
就这么一迟疑的工夫,张婆子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让你说就说,磨叽什么?难道娘还能为难你不成?”
“呃,两个弟妹各拿了五百文出来。”沈杜娟见实在避不过,吭哧吭哧把话说了,还不忘偷瞧张婆子的脸色。
听了大女儿这番话,张婆子着实气得不轻。亲家和大女婿为人都还不错,大女儿掏家底,掏就掏了,真没什么。可万事就怕对比,虽然大女儿没说她拿了多少,她也不想问,省得让自己更生气,但大致数目张婆子还是有数的。
第24章
当初沈杜娟出嫁时,张婆子给她留了一两压箱银,这还只是家里给的,不算她做姑娘时攒下的一些体己。至今为止,沈杜娟嫁到伍家已有十几个年头,这么些年伍家一直平平稳稳,不至于要媳妇贴补,就亲家母的为人,也不会想着去占用媳妇嫁妆,沈杜娟手中的私房只多不少。
再说,媳妇们总能想到各种办法攒钱。沈杜娟即便每年只攒个两百文,十几年下来,也该有三四两银子。更何况,小女婿家几年前突然发迹,小女儿是个要面子的,给亲戚送的东西都不差,过年给小辈们的压岁钱,就至少每人十文以上,还见年往上涨。
沈杜娟手中的钱没准都不下五两,就算往少了算,四两是铁定有的。大女儿说掏了大半家底,那就算出三两好了,六倍的差距,张婆子生生被气得呼吸都有些急促,狠灌了几口水,心绪才慢慢平静下来。
事已成定局,既然做了,那索性成全大女儿。张婆子决定等会就同老头子说说,给大女婿家送点粮食,没的做了好事还落人埋怨。
张婆子被气着,不光是因为大女儿太过大方,还有一点就是此事本身带来的问题。人和人之间相处,不是你自己做好了,就能得到人赞扬。张婆子自己也不认为,她做的就一定都对,但她至少有一点比大女儿做得好。她一切都像两个妯娌看齐,才不会像大女儿这般傻不拉唧,不考虑旁人,就拿出大半家底。
沈杜娟这么做倒是一时痛快,殊不知,将两个弟妹给比的都落进尘埃里。她讨了公婆丈夫的欢心,却也得罪了两个妯娌,甚至很可能连带着将两个小叔子一并都开罪。是好是坏,这事情还真不好下定论。
“你出去吧,我先静一静。”张婆子扬了扬手,将大女儿挥退。随着木门“吱呀”一声合上,上房内一片安静,同隔壁喧闹的堂屋形成了两个世界。
张婆子现在是真糟心,大女儿家家境一落千丈,小女儿家又爬得太高,再这么下去,估计他们连亲家的门都不敢登了。世事就是这么难以捉摸,差了不行,太好又不行,门当户对这话实在是在理,偏偏只能着眼于当前,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就好比她的两个女儿。
今天是正月初二,得高高兴兴才行,张婆子揉了把脸,努力扯出笑容,试了几次,感觉神色如常,不会被人瞧出问题,这才起身进了堂屋。
眼瞅着天色不早,估计再坐会儿大女儿一家就要告辞,张婆子抽空将事情告知老伴。
沈老爹立刻支开大女婿,将四个儿子叫到上房商议事情。
“事情就是这样,你们看怎么做最好?”沈老爹说完,便目光炯炯地盯着儿子们。他现在都是半百之人,再干个几年,估计连下地都不利索,很多事情都开始慢慢放手,尽量听取儿子们的意见,他自己就最后把把关。
沈家海作为长子,他当仁不让地第一个发言:“爹,我认为娘的提议就很不错。大妹夫爹娘都挺好相处,既然大妹都已经这么做了,我们不妨再帮一把。祸福无常,大妹家这次算是遭的无妄之灾,再说亲家大伯身体也快好了,跟那些好吃懒做,寅吃卯粮的人家不同,熬个几年就起来了。我看咱家不如就多帮点,给钱不好,给了估计也会被大妹拿去填家里的窟窿,不如给粮食,钱意思意思给点就行。”
“你们觉得呢?”沈老爹环视其他三个儿子。
“大哥说的可行。”沈家湖三兄弟一致赞同沈家海的做法。
“那给多少合适?少了不行,起不到多大作用,多了咱家也给不起。”沈老爹问道,同时心里也在不断思量。
看到三个弟弟齐刷刷将目光对向他,沈家海觉得压力有点大。这事真不好定夺,想了片刻,他才开口:“爹,要不出一担粮食?”
沈老爹微垂眼眸斟酌又斟酌,最终拍板:“那就这么办,麦子给个几斤就成,其他就换成地瓜土豆玉米这些粗粮,给细粮,估计亲家怕是舍不得吃,再放上一早就准备好的回礼凑满一挑。”
有了决定之后,张婆子立刻带着媳妇们下去张罗此事。
伍东平起先没察觉异常,待他起身向老丈人告辞时,看到那两箩筐物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看了自家婆娘一眼,果然,她眼神有些闪烁,不敢和他对视。这事,说开了其实没什么,就是他面子上有些不好看。
本来伍家和沈家算是门当户对,甚至比沈家还要好一些。现在伍家家境大不如前,连岳父家都比不上,更不用说还有个不得了的连襟在那戳着。一想起这些,伍东平本就觉得有些局促,眼下让岳父他们知道他家连媳妇攒的那点家底都动用了大半,他更是臊的没脸见人。亏得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子,肤色较深,不然怕是当场就失态。
“爹,这些我不能收。”伍东平收拾好情绪,连忙推拒。这段时间他是什么样的人都见了个遍,有怕他们上门借钱,闭门不见客的亲友,也不乏出钱出力之人,但能主动给出一担粮食的,还真不多见。这两箩筐东西,少说也有百八十斤,那可值不少钱。尽管对于老丈人家的仗义举动非常感激,伍东平却也无论如何都没那么厚脸皮收下。
“你拒个什么劲,这些都是给我那三个外孙的,没你什么事。”沈老爹拉长脸瞪了他一眼,像赶小鸡仔般将大女儿一家轰出门,“行了,时间不早了,这些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物品,赶紧挑着回家。”
村里到处都是人,不好为这事和老丈人起争执,伍东平强装没事人般,绷着个笑脸,挑着箩筐快速朝村外走去,沈杜娟也是这般。等应付完熟人,两人笑得脸都僵了。
进入没多少人的小道之后,伍东平轻声埋怨沈杜娟:“这事怎么好再烦扰爹娘?你看这次让他们破费的,家里外债本就够多,再添上这一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完。”
沈杜娟好脾气地笑笑:“那你以后多帮衬我娘家不就得了?”
“哎,听你的。孩子们正在长身体,确实不能饿着。”说罢,伍东平停顿片刻,“小文都快到说亲的年纪,家里又这副样子,我们多干点活,怎么也得给孩子们攒些家底出来。”
对此,沈杜娟自然是赞成的,但该说的还是要说:“你也别累着,万一伤了身体,到时候赚的那点钱还不够买药的。”
“嗯,我晓得。”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进入二月。
年节里除了走门串户,联络亲戚感情之外,基本没其他事可做。这进了二月可就不同,田地里的活要慢慢拾掇起来,好为接下来的春耕做准备。
近来,沈家很是热闹。沈家河的三胞胎即将满百日,看模样是要准备大办一场。当然,这个大办,是基于满月宴而言,跟成亲时的隆重可没法比。
这不,这日一大早,张婆子就吆喝上了。
“老大家的,你再瞧瞧,菜都买齐了没?缺哪样就赶紧说,让老大他们去买。”
“老二家的,瓜子花生都备妥了?”
……
方天林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农家人大多都是天麻麻亮就起床,东摸摸西摸摸,仿似一天有干不完的活。特别是今天,沈家人起得格外早,外头连公鸡都还没打鸣呢,院子里便传来响动。
一想到婆婆他们是在为自家那三个娃忙碌,方天林便没了睡意,一清醒就披衣起床。收拾好自己后,他回头看着床上一大三小好梦正酣的模样,嘴角就不自觉往上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生子的关系,沈家河对三个娃特别上心,晚上睡觉时那股警醒劲,连他这个当过几年兵的人都自叹弗如。只要孩子们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就会醒来。亏得孩子们都很乖巧,知道心疼父母,自打即将满月那会起,他们就很少折腾。
方天林夫妻最多起夜两三次,更多时候只要醒一次,就能一觉睡到大天亮。不然,两人还真不知道会被他们折腾成什么样。饶是如此,两人晚上也都睡不太好,只能在中午补一会觉。
方天林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表达自己对沈家河将他和孩子们区别对待的不满。他起身这么大动静,竟然没将沈家河惊醒。方天林只能拿外头更大的响动也无法惊动他来安慰自己,这么点声响,其实并不算什么。
带孩子实在是个苦差事,即便方天林和沈家河对此都甘之如饴,那也不能掩盖他们的辛苦。这可是三个孩子,不是一个两个,纵使孩子们再乖巧,该做的可一样也不能少。到点喂食,到点把屎把尿,醒了还得和他们交流互动……一样样做下来,方天林夫妻俩一天中多半时间都交代在这上面。
方天林不会自觉高人一等,但他的见识比靖朝所有人广,这一点却是明摆着,谁都不能反驳。他知道孩子早教的重要性,让他将孩子往炕上一放,就不管不顾做自己的事情,他做不到。自家孩子可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其实具体该如何做,方天林自己都不甚了解。毕竟他在现代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更遑论教养孩子,但一般常识他还是有的。现代信息传递方式多样化,他被动地被灌输了不少这方面的信息。
方天林知道,现在孩子还小,这么做未必有多少效用,但他还是让沈家河同他一起跟三个儿子玩耍嬉闹。亲子间互动多了,不光有益于孩子的智力开发,还能加深彼此间的感情。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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