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攻穿成农家媳 作者:梦之草
第3节
方天林挑着一担有些混的水倒进水缸,又连着挑了好几次才将其中一口水缸灌满。歇了片刻后,他用空间水将水桶洗干净,转而去挑清水。
离小院最近的一处吃水井,就在他们屋前的巷子中。衙役时不时在这里出没,和这口井有莫大关系。
眼下是晚饭的点,附近百姓过来这边取水的人很多。方天林赶到时,前面还等着七八个人。有个明显像是衙役的人,大马金刀地坐在边上搭的棚子里,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斜眼看着井边排队打水之人,一脸惬意,姿态端的很高。
方天林仔细比对过,打水的桶还不及他担过来的水桶大,就那样两桶水就要收取一文钱,在这里生活的成本还真高。
他刚感叹完,边上就有一人打翻了水。那人顾不得身上的擦伤,急急忙忙去扶水桶,看着桶底那点水,眼眶都红了,又碍于有官差在边上看着,不敢哭出来,挑着近乎空了的水桶疾步回家。
回家的路上,方天林好巧不巧又碰到那人。他身上打湿的衣衫并没有换,估计是回家挨了一顿训,这次走路格外小心。
方天林也只是眼角余光一扫而过,那人并没有引起他多少注意。这里穷人实在是多的让他都兴不起一丝关注,不说别人,沈家也只比贫民好上那么一些,还轮不到他大发善心。
方天林有些无奈,他和沈家河在苍临县正式落脚的第一天,小半个下午他都是在挑水中度过。将另一缸灌满清水后,他总算闲下来。
这个时候,沈家河已经把睡房和灶房都收拾出来。至于晚饭,还是吃的干粮。
走了大半天,又担了两缸水,方天林很是疲惫,洗漱过后一倒在床上就呼呼睡了过去。
之后几天,方天林就轻松许多。
近来沈家河嗜睡,没人叫他能睡到日上三竿,这为方天林提供了很大便利。每天他趁着沈家河睡觉时分,将水缸用空间水灌满,然后挑着水桶去外面走两趟装装样子,担水一事就宣告结束。
将家里都安排好后,方天林便开始过起背着干粮隔几天就早出晚归进山打猎的生活。
才到苍临县,两人就动用了两老为他们准备的救命钱,不赶紧找个进项,这日子怕是没法过了。
这一天,方天林一大早就起床,直奔城外而去。
苍临县城背靠商阳山脉,出城走个几里,就是少泽山,方天林目的地就是这里。一到山脚,他便扎紧袖口裤脚,然后一直往里走。这次他穿的是布鞋,山里多的是蛇虫鼠蚁,在人来人往的山外围还好,往里闯,穿草鞋就太过冒险。被毒虫扎一下,打猎赚的钱估计还不够买药。如何权衡,方天林心中有数。
这是方天林第一次真正进深山,以往都是在少冲山外围晃悠,猎到的野味都是些野鸡野兔,是以,这次他格外小心。
苍临县城人口要比广延村多上许多,在少泽山出没的人也更多,外围比起少冲山荒凉不少,能吃的基本都被人采光猎光。方天林往里走了小半天,才看到猎物的影子。
这次方天林是有备而来,进山的家伙什准备的很齐全,又经过四个月的摸索,外加沈家溪半吊子的指点,只要小心点,足够应付山林中的突发状况。
方天林没那么贪心,他只要猎到足够数量常见的小型猎物即可,若能逮到山羊狍子之类,那是额外收获。不过价值高的野味,他并不打算出售。他和沈家河两人在外需要避人耳目,并不想引起任何人注意,能有吃有喝,再有一笔钱傍身即可。
方天林能当上一家俱乐部的射箭教练,箭术水平自是不用说。不过他没有合用的弓箭,他手上那把自制的猎弓,准头并不是那么好,此前调整了好几次,他才逐渐适应。好在那都是两个月前的事,现在他的命中率早就大幅度提升。只是因着对外宣称他怀孕,他才没多少机会入山试手。
眼下正是金秋时节,山上硕果累累,收秋的人非常多。即便是方天林现在出没的山林,依旧不时有人光顾。
方天林仗着箭术高超,倒也收获了不少野鸡野兔。他格外小心,先将猎物装进背筐,这才收进水空间。他也不光只顾着打猎,看到有好的山货,一并收了,连散在地上的枯枝都没放过。
太阳快落山时,方天林收手。他清点了这一天的收获,虽没猎到高价值的猎物,光山鸡野兔也值回他一天的辛苦,这还没算那些顺手采摘的山货。
快到少泽山出口时,方天林挑着一小担柴,背着一大筐野味,迎着夕阳的余晖,大步流星向暂居的家走去。
入城需要进城费,方天林正准备掏铜钱,一看那守门兵丁瞅着那筐子野味火热的眼神,他很识相的拿出一只野兔:“这位差爷,守一天门辛苦了,这只野兔还新鲜,拿回去当个下酒菜不错,算是小民犒劳大家。”
见方天林这么上道,那几个守门兵丁立马态度和善了许多,也没再盯着他,接过入城费就放他进城。
方天林倒没觉得这些人势力,也没对他们有多少不满。他以前生活的地方就特别讲究人际关系,会来事的,人脉就广,这样的人到哪里都吃得开,靖朝更是这般。就他现在农户的身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方天林到家时,天色已经不早。稍微修整过后,他便背着猎物赶去晚市碰碰运气,能卖出几只是几只。
因着这些野味此前一直放在水空间中,并没有受到高温的荼毒,瞧着就很新鲜,光顾摊子的人不少,方天林总算赶在晚市结束前将野味销售一空。
眼看马上就要收市,方天林没时间仔细挑选,买了几样耐放的蔬菜便踏着夜色匆匆往家赶。
到家时,小院里已经燃起灯火。方天林伸手轻轻一推,门就应声而开,入目的便是沈家河就着油灯微弱的光亮,坐在门槛上直愣愣看着前方的场景。
方天林反手拴上门,将蔬菜拿到灶房放好。看到灶上温着的饭菜,他嘴角微微上扬,却又有些心疼,大步走到沈家河面前:“怎么不先吃?”
“等你。”
方天林无语,他当然知道沈家河是在等他。算了,他也懒得再问,左不过就是那几种答案,问与不问差别不大。
晚饭是沈家河做的,味道很一般,还没方天林做的好吃。这倒是不怪他,沈家河可没受过这方面教育,能把饭菜烧熟已然不错。
方天林也不讲究,在部队里仅有的几次野外拉练,真是什么样的饭菜都吃过。再说,沈家那没滋没味的饭菜他都受得住,这些味道虽一般,但好歹该有的作料一样不缺,并没到难以下咽的地步。
沈家河不是第一次下厨,但这么像模像样的农家饭,还真是头一回做。以往他在镇上做短工,饭菜很是简单,多半都是蒸些从家带的饼子,再夹上咸菜之类,很是随意就能糊弄过一顿。
饭毕,方天林想了想,赞了沈家河一句:“味道还成。”
片刻后,方天林发誓,他在沈家河眼中看到了一道亮光快速闪过,再一细瞧又是一张憨实的面孔。若非媳妇耳尖那抹浅红色还没彻底消退,他会以为自己眼花了。
家中的钱都是方天林在管,除了小部分他藏下的猎物之外,并没有不可对沈家河交代的。这一次也同往常一样,他将今日的收获和开销一一说与沈家河听。
沈家河每回都是安静地听着,从不插话。媳妇比他会管钱,他只要大致知道家里还有多少钱即可,别的不用他操心。这是和方天林一起生活四个多月后,沈家河自动产生的念头。
自打有了媳妇后,沈家河日子过得比以前要舒心许多,特别是得知他有了身孕之后,更是吃喝水准比以前提升了一大截。美中不足的是,怀孩子的是他,要是媳妇有身孕,那该多好!每每想起孩子的事,沈家河眉毛都要纠结成一团。他是既高兴,又有些难为情。
见到沈家河愁眉苦脸的样子,方天林知道自个媳妇估计又在想孩子的事。他将面前那一堆铜钱推到沈家河面前:“这是今天净赚的钱,我还没来得及数,你和我一块清点。”
方天林都数了好几枚,沈家河才开始行动。
见此,方天林叹了一口气。沈家河有这么个身体缺陷在,确实只要性子稍微急一点的人,就算生活在一起,对双方而言那都是一种折磨。
方天林自忖他不是个慢性子,连他都很佩服自己,竟然耐得下心和这么个做什么都反应慢半拍的人搭伙过日子,还从没觉得厌烦,莫非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个时候,方天林都还有心思打趣自己,看来他真是乐在其中。
第14章
两人一合计,铜钱共有一百八十八枚。方天林还没觉得如何,倒是沈家河乐得眉眼皆弯,露出一口难得一见的整齐大白牙。
方天林也挺高兴,这是他来到靖朝后收获最丰的一次,还是在刨除买的那几十斤土豆等耐放蔬菜的基础上。若算上这些,以及搁在水空间中没拿出来的那些猎物,估计这一次收益怎么也得有个小一两。要是次次都有这么多进项,这日子也不难过吗!方天林咂了咂嘴,如此想到。
将钱收好,方天林又从钱箱子里拿出五小串铜钱让沈家河自己收着。他得趁着入冬前这段日子多进山打猎,留些钱在沈家河身边,他也能放心一些。
对于有新邻居到来,四邻总是好奇的,本来一多半都想和他们结交一下,远亲不如近邻,这话可不是白说的。只是方天林家情况特殊,他们也不会在这里真正扎根,不过是暂住几个月,最多不会超出大半年,并不打算费这个心思。
街坊们见新邻居这么高冷,哪里会自讨没趣?关注过一阵后,只当他们不存在。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方天林专心于打猎,进一次山,就休息一两日。自打潜心钻研此道,他每次收获都不错。不到两个月时间,他就攒下近二十两银子,这还不算他放在水空间中的各种猎物山货。
方天林很是高兴,不过在他目光扫到沈家河突然间如气球般鼓胀的腹部时,笑容不再,有些不放心地说道:“钱差不多够了,再进山两次,我就在家陪你。”
沈家河也不推脱,他也觉得这么做最妥当。近来高高隆起的肚子对他造成的影响不小,家里又没有其他人,也没交好的邻居,这要是一不小心摔了,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
翌日一早,方天林便早早起床。
外面日头不错,显然又是个适合出门的日子。
“小心点,钱真不少了,早点回来。”最近沈家河吃得好,活也轻松,整个人皮肤都白了不少,原本整日里劳作晒出的深麦色,已经变成浅麦色,看着顺眼许多。
“嗯,你自己在家多注意。”方天林不再磨叽,拿上一副行头就出了门。
沈家河跟往常那样,不能出去,便在家里拾掇东西,实在闲了,就用藤条编篮子,船型的,可以放入小婴儿。一个人在家待着很是无聊,他一不注意,就编多了。看着房子里撂起的那一叠婴儿提篮,沈家河不自觉抽了抽嘴角。
他自己没觉察到也就罢了,怎么媳妇也跟着胡闹?连跟他说一声都不曾有,每回看到合适的藤条,依旧帮他带回来。再这么下去,他家都可以去卖婴儿提篮了。可谁家会买这个?连最简单的摇床都比婴儿提篮要好,这个只能提着,或放在床上,连晃动都很基本不能。
有事情做,时间就过得飞快,一不注意,太阳已经西斜。沈家河站起身,抻了抻腰,开始准备晚饭。将近两个月下来,他的家常饭菜已经做得不错,至少方天林挺喜欢吃。
切菜的时候一分神,手指头拉了浅浅一条口子,不深,却溢出了星星点点血迹。沈家河眼皮直跳,见血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将手指含在嘴里,用最土的法子止血,伤口本就浅,稍一处理,很快便不再流血。
沈家河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再次拿起菜刀,却怎么都没办法静下心来。怕又伤到自己,他索性搁下菜刀,这菜晚上不做了,换成不用刀处理的菜色。
沈家河刚坐进灶膛,院门便被拍得震天响:“方嫂子,你家男人出事了,正在庆安堂医治,你过去照料一下。”
沈家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急急忙忙站起来,忽略了他正大着肚子,起得急了,差点一个趔趄栽进灶膛,忙双手扶在灶墙上稳住身形。媳妇进了医馆,他不能再出事,不然,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沈家河心怦怦乱跳,他扶着墙慢慢走到灶房门口,这才勉强让慌乱的心绪冷静下来。他回房拿上银子,一步一步迈着沉重步伐前去应门。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镇静。既然有人来报信,说是将人送进了医馆,那至少说明媳妇还有救。
沈家河做了几个深呼吸,将不安全都压制下去。
来人见开门的沈家河肚子都这么大了,倒抽一口气,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就是方嫂子吧?你这样成吗?”
沈家河对于对方称呼他为方嫂子,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进了苍临县城后,他和媳妇的身份就掉了过来,对外媳妇就以他的身份示人。
沈家河已经够镇定了,但他微微发颤的说话声还是出卖了他。本来他就反应比旁人要慢,现在脑子更是一团浆糊,强自镇定方才缕清思绪。匆忙间,他也不忘在报信人手里塞几枚铜钱权当跑路费:“劳烦小哥帮我雇一辆牛车。”
来人也觉得这方案可行,又意外得了些好处费,办起事来格外热心,哧溜一下就跑得没影。
沈家河搬了把椅子,就坐在门后边,心里乱糟糟的,思绪纷飞,尽是些不好的画面。越想心里越乱,沈家河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他不能乱了方寸,索性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对着院子一角发愣。这么一来,效果确实显著,放空大脑之后,他整个人都安定下来。
在那报信小哥走后,沈家河关了院门,不过没锁。那人轻轻一推,院门便“吱呀”一声打开。
“方嫂子,走吧。”
沈家河眨巴了两下眼睛,缓缓从一片空茫中回过神来。意识回笼之后,害怕的情绪复又占据他的心神,手脚都有些不利索,爬了好几次,才爬上牛车。
现在已是黄昏时分,车行都快休市,时间赶得正巧,不然再过会,等太阳落山,怕是连牛车都不好叫了。晚上出车,价钱可比白天要高不少。
沈家河双手紧紧攥起,指节都泛白:“劳烦老伯快些。”
车把式回头瞧了他一眼,并没提速。这可是个快临盆的孕夫,出了事情他可担待不起:“小嫂子别急,你担心你家男人,也得为自个想一想。要是连你都出了问题,谁来照顾你家男人?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可如何是好,还怎么让你家男人好好养伤?”
一连串的问题,让沈家河心思又清明了些许。明明刚才还想得好好的,一定要保重自己,才能好好照顾媳妇,怎么看着牛车慢吞吞的速度,他又慌了神?沈家河有些自责,就是为了媳妇孩子考虑,他也要更保重自己才对。
可有些事情,并不是想了就一定能做到,特别是事关至亲生命安全时,情绪更是无法强行控制。那报信小哥说得那般唬人,沈家河不多想都不可能。
车把式知晓沈家河心急,他在不伤到沈家河的前提下,尽可能快的赶路,饶是紧赶慢赶,也花了一盏茶时间才到庆安堂。
车夫年纪不轻,两人都是寻常百姓,沈家河也不是女娃子,倒是没那么讲究,在沈家河下车的时候扶了一把。
“老伯,劳烦你在这多等一会儿,过后怕是还要你送我回去,车资之后一并给。”沈家河眼里尽是焦急,经过这一路的沉淀之后,却也镇定许多,不再是心心念念都是媳妇,至少该做的他也没忘。
“你赶紧忙你的去,放心,我就在这里候着。”车把式挥了挥手,坐在车辕上惬意地抽起旱烟。
见病人家属到了,庆安堂立刻派了个童子过来,扶着沈家河进了医馆。
方天林并不在前堂,沈家河心里更沉重几分。他虽然不清楚媳妇到底伤势如何,但他明白,肯定不轻,不然不会移到单独的医舍中。
半扶着沈家河的童子都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只得加大步伐,把人尽快送往二号医舍。要是这位在他手上出了事,他免不了又要受一顿教训。
到了二号医舍前,沈家河踌躇了,他不敢就这么推开大门,生怕看到他不想看的场面。
可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容不得沈家河逃避。这里就他和媳妇两人,再没旁人可依靠,他要是也倒下,两人可就真完蛋了。
第15章
沈家河手上一使劲,房门应声而开。医舍里燃了好几根蜡烛,将躺在病床上的方天林照得清清楚楚。并没有出现血糊糊的景象,但绑在下腹纱布上还在不时渗出的殷红鲜血,依旧看得沈家河触目惊心。
“病人家属来了?”老大夫现在是吹胡子瞪眼,对不合作的病人极其不满,“你快劝劝你家男人,这么重的伤,他非得回家养伤,这不是胡闹吗?”
沈家河不解,红着眼睛坐在床边,想碰又不敢碰。
“媳妇,没事,伤不严重,回家养养就好。”方天林出言安抚沈家河,省得他一激动早产甚或严重点流产就不妙了。
“这里好,有大夫在,回家不方便。”沈家河也赞同老大夫的做法。
“媳妇啊,这里是医馆,在这里待着我浑身不得劲,这没病都得养出病来,还不如回家,至少待得安心,有利于养病。要是你担心我的伤势,就跟大夫仔细请教怎么照顾我才妥当。”方天林向沈家河眨了眨眼睛,显然他这纯粹是胡说八道,里头还有内情在。
两人一起生活了半年,沈家河也清楚媳妇不是那等胡来之人,见他坚持,便还真就按照他的意思,跟边上眼睛都瞪大的老大夫认真求教。
老大夫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不想病人好,或者舍不得花钱,要拉病人回家,这都不算什么事,偏偏眼前这两人关系挺好,一看就不是那样的人。瞧瞧,伤患家属紧张的手上青筋都爆出来,脸色更是煞白一片,居然就这么听病患的话,稍一说合,便同意将病患带回家,这可真是让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既然病人坚持,家属也同意,老大夫自是不会强求,他之前反对,不过是基于医者的医德。跟沈家河仔细交代了伤患晚上可能出现的状况,并教给他紧急处理方法后,老大夫便起身去开药方子。
他前脚刚动,后头便传来病人暗哑的嗓音:“大夫,帮我媳妇顺道开一剂安神药。”
“这还用你说!”老大夫回头狠狠瞪了不服管的伤患一眼,再看向旁边的沈家河,见他虽心神激荡,但并没动胎气的迹象,便大踏步离开医舍。这么糟心的患者,他真是一眼都不想再多看。
“别说话。”沈家河目光扫过堆在床脚的血衣,眼里尽是心疼。伤在腹部,一说话就扯动伤口,媳妇莫不是以为强忍着没龇牙咧嘴,他就会看不见?
见自家媳妇都这么说了,方天林没再故作无事,立刻安静下来。这回他是真糟了老罪,要不是出事的地方离山口不是很远,他都不知道能否坚持到找到人救助。
本来今天和以往一样顺利,眼看天色不早,方天林收整好猎物开始出山。他哪里会想到,走了那么多天好运,今儿个霉运上身,眼瞅着马上就要到人们常活动的地方,竟然猛不丁从斜刺里蹿出一头野猪,措不及防下,即便避开要害,依然被拱了一下。要不是他在军中混过,还常年担任射箭俱乐部教练,身子骨强健,就这么一下,估计这条小命就得交代在那。
方天林当机立断,甩下身上的累赘,顾不得身上的伤,“噌噌噌”就爬到手边一棵大树上。忍着大量流失鲜血的晕眩,咬牙将那头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野猪用箭给放倒。
之后,方天林撕下里衣,用空间水冲洗伤口,撒了点伤药,匆匆包扎了一下,便大声呼救。伤药他只敷了浅浅一层,不敢用多,怕引人怀疑。
也算方天林没有走霉运到底,附近不远处正好就有人出没,听到他的求救声,就顺道摸了过来。看到四周草木东倒西歪,遍地是血,一头野猪倒卧其上,方天林背倚着大树,前襟一片刺目的红,来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还是方天林自己忍着痛,示意几人扎了个简易担架,抬着他进城医治。
至于那头野猪和那一背筐野味,方天林相信,那些人应该不会漏下。他也没时间细想,由于失血过多,中途便昏昏沉沉,但他知道这有危险,不能陷入昏睡,直到看到医馆,他实在坚持不住,这才昏了过去。好在他处理得及时,伤口虽还在淌血,到底血流小了许多,在老大夫紧急医治后,终于止住,只有零星血迹渗出。
老大夫开好药方,提着一大包药再次走进二号医舍:“东西都在这,一会记得去掌柜那交钱。”
气恼归气恼,老大夫还是很负责,将注意事项一一和沈家河细细交代。说得口干舌燥,他啜了一口茶,挑眉问道:“怎么还不走?”
沈家河也拿疑惑的目光望着方天林。
方天林不得不开口:“大夫,带我过来的那些人呢?我还没谢谢他们。”
“是啊,大夫,恩人在哪?”沈家河之前心神一直都放在方天林身上,现在听媳妇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些失礼。别看媳妇眼下好端端躺在床上,要是当初没恩人的救助,此刻媳妇还不知道落到怎样的境地。
“他们呀,把你送到这里后,就回转过去帮他们落在后面的同伴,只留了个人去给你媳妇报信。”老大夫舒心许多,这个惯会折腾的病患,好歹还知道感恩,也不是一无是处。
少泽山离苍临县城不算远,方天林没等多久,便等到恩人们。
这个点上,正是人们归家的时候。庆安堂附近人倒是不多,不过一头大野猪就这么被搁在医馆边上,还是相当引人注目。
帮了方天林大忙的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平民百姓,他们谁也没起贪墨的念头,直接将他打到的野味都抬了过来。
方天林知晓后,干脆对着做主的那人说道:“我受了伤,我媳妇也不方便,要不这样,你们辛苦点,帮我把野味都卖了,卖得的钱分你们一半。”
众人眼睛一亮,瞬间燃起的希望又熄灭,要点好处可以,这么大的好处,他们却是受之有愧。打头那人搓了搓手:“这位后生,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是你拿命换来的东西,我们怎么好占这么大的便宜?”
方天林不能多说话,眼神示意自家媳妇。
沈家河反应是比旁人慢一些,人可不笨,他也赞同媳妇的意思:“这位大哥,这钱该你们拿。你们就好生收着,要是没你们,当家的还不知道会怎样。”
老大夫看得不爽,直接当起中间人:“都是大男人,这么磨磨唧唧做啥。让你们收着就收着,这钱确实该你们得。别看这人现在没什么事,要是延误了医治时间,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保不准就再也回不来,你们拿这钱不手重。好了,别吵了,病人需要安静。时间不早,再晚怕是店家都关门了,你们赶紧去处理。”
见老大夫都这么说了,这些人也不再和沈家河扯这些,留下那个报信的小伙子在一旁照顾,其他人全部出医馆去帮忙卖猎物。
他们不是猎户,但偶尔也猎点东西,倒不是全无门路。天色彻底暗下来后,这些人便返回医馆。
沈家河接过钱,按照方天林的意思,数出一半作为答谢。看这六人喜滋滋地收下,沈家河脸上气色总算好了一点:“再劳烦你们搭把手,帮我把当家的抬上牛车。”
这些人自是无二话。都从山里把人抬到了医馆,哪还会在乎这么点路?干脆好人做到底,把方天林送进家门才带着喜色离去。
结过车资后,小院重新归于平静。
沈家河拴上大门,感觉双腿软绵绵的,挨着院门靠了好一会,才有力气慢慢挪回房中。哪想推开房门,入目的便是方天林脑袋下垫着两个枕头,正微抬着头在上新绷带。
沈家河:“……”
“绷带染血了,我再换一副。”方天林龇着牙这么向自个媳妇解释。实际上,他是想撒上自己带的伤药,再重新包扎一次。他不知道靖朝医疗水平到底如何,至少这个小地方的伤药效果他不那么信任。
沈家河不是多疑的性子,见方天林行动不便,立刻抛开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前帮忙。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方天林脸上真正是血色全无,很快便睡了过去。
沈家河也无心做晚饭,知道病人不适合吃干的,翻出预留给孩子吃的一点精米焖在灶上,便也躺在靠背椅上歪了过去。
沈家河睡得很不安稳,心里总悬着,不时醒来,见方天林没有发烧,这才又迷糊过去。反复几次后,沈家河困意尽消,勉强喝了碗米粥,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方天林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沈家河立即进灶房,把温着的米粥端过来给他喂下。见方天林一切正常,沈家河再也撑不住,爬上床放心地睡下。
方天林侧头看着躺在他身边的媳妇,怎么看怎么舒服。人这一辈子,也就这么回事,能找到一个自己看着顺眼的,对方也看自己顺眼,不需要轰轰烈烈,互相扶持着走完这一生,便圆满了。他伸手轻轻搭在沈家河隆起的肚腹上,感受着掌心下的温暖,也慢慢合上了双眼。
第16章
这几天没人挑水,沈家河都一直省着用。就他这么个省水法,两大缸水倒是能支撑好些天。
连着躺了将近一个礼拜,方天林躺得都快发霉。闲来无事,他便开始反省。两个月来他在打猎一事上走得一帆风顺,让他有点得意忘形。猎户是比普通农户日子过得好,可为何猎户那么少?还不是大家都明白,高收益通常伴随高风险,那些钱都是拿命赚的,谁都不敢保证,每回都能全须全尾回来。
方天林这回是他运气好,仗着身体素质强健,人又年轻,反应灵敏,这要是年纪再大点,反应再慢点,结果可以想见。
哎,这个来钱的营生,怕是不能继续了,方天林长叹一声。自个媳妇的担忧,他看在眼中,再过几个月,家里就会多一个孩子,他不得不慎重考虑。以后即便进山,也只能在外围转悠,他不能让自己出意外,留下孤儿寡夫讨生活,光想想他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痛。
这次为方天林治伤,沈家河总共付了二两多银子。这还是在方天林坚持,没有让老大夫开贵重补身药材的基础上,不然,花出去的钱将远不止这个数。
方天林不禁感叹,真是到哪都一样,生什么不能生病!
之前方天林见天进山打猎,家里攒了不少存货,再加上受伤那回留下没卖的那些,家里不缺肉食。倒是他在接连吃了几顿流食后,精米存量即将告罄。
方天林不放心沈家河一个人出去,让他换成面糊。只是接连数日都喝这些稀的,方天林吃得脸都快绿了,即便其中掺了肉末,他一样对此敬谢不敏。可身体还没好全,他只能拧着鼻子喝下去。
吃食尽是汤汤水水,就已经够让人头痛,谁想更折磨人的还在后头。一日三餐,顿顿不落的汤药,才真正让方天林叫苦不迭。偏偏不喝又不行,沈家河会一直端着碗盯着他。
一肚子的苦药汁子,合着米粥面糊,养伤的日子实在是有些难熬。方天林无法之下,也会催促沈家河把安神药给喝了。有人一起陪着,方天林也不觉得这样的日子太难过。
有了这回惨痛的教训后,方天林决定,一定要加强锻炼,把身体练得寒暑不侵,争取杜绝病魔入体。他可一点都不想再经受一回汤药的荼毒。
等到水缸见底时,方天林总算可以下地行动。他以前也受过伤,一瞧便知道,伤口收敛的很好。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明朗,终于可以告别天天喝苦药的日子。
虽则如此,方天林也只是能简单活动,离能使劲还远着。他慢慢挪着步子,出钱去找人挑水。
之后,方天林常趁着沈家河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往缸里添加空间水。他没有太过分,只每天稍微加一些,尽量不让沈家河察觉到水缸的异常。
看着沈家河挺着肚子,艰难做活的样子,方天林眼中闪过担忧。这胎儿是不是太大了些?这才进入第七个月,就这般模样,那再过三个月会是啥情况?方天林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要不,改天找个大夫给瞧瞧?
伤口收了口之后,好得就很快。方天林干不了力气活,轻便些的活注意点倒是没太大问题。但弯腰洗衣服之类,会牵扯到伤口,不用沈家河多说,方天林都不会这么做,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一个是伤患,一个是孕夫,两个人都不是干活的料。方天林索性去联系了一个婆子,过几日就上门来收积攒的衣服,顺带帮忙拾掇一下灶房和院子。
这一天,方天林实在坐不住,开始尝试着弯腰洗菜。
沈家河一个没注意,就让方天林钻了空子。等他看到时,事已成定局:“真没事?”
“没事。”
沈家河显然不信,他上前掀起方天林的衣襟,看到那一条如蜈蚣般狰狞的伤口没有再次崩开,才将心放了回去。饶是如此,沈家河也时刻紧盯着方天林,没让他多动手。
方天林同样不放心沈家河,两人都无事可做,便开始折腾堆在房角的那一堆藤条。方天林躺在躺椅上,沈家河则半靠在床上。
如今已进入十月,再过一个多月就是腊月,气温很低,两人身上各自盖着一床薄被遮挡寒意。方天林他们出门时只带了一套被褥,这些都是后来添置的。置办被褥可不便宜,就这么薄薄的两床,便花了他们近两百文。
沈家河越来越嗜睡,编着编着,就睡了过去。方天林余光扫到,起身将他放平,再为他盖上厚被子。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十月末。
方天林伤彻底好全,没过几日,他便将那个婆子给辞退。家里多个陌生人,虽只隔三岔五才过来一趟,他也觉得不舒服。
这一天风和日丽,是个难得的好日子,方天林一大早就出门买菜。
苍临县缺水,自然鱼也不丰。物以稀为贵,鱼价堪比肉价,肉质鲜美一些的,甚至比肉价还高。
平日里,一般人都舍不得买鱼吃,方天林自己有打猎的本事,肉倒是吃得多,鱼也就这几个月才有幸吃到。在沈家那段日子,张婆子宁可掏钱买肉,也不会将钱花在鱼身上,除非是非吃鱼不可的时候。
方天林倒也不是有多喜欢吃鱼,在他眼中,鱼还不如肉对他有吸引力。不过,他听说多吃鱼人长得聪明,特别是对于小孩子而言,鱼的作用似乎更大。他的朋友中,就有一个小时候在各种鱼肝油的滋润下度过。而这一位,恰恰学习成绩不错,打小就是老师眼中的资优生,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方天林不确定两者之间有没有直接关系,他秉着宁可错杀,不可错过的原则,见天买鱼给沈家河增加营养,现在也算上他自己一个。这次受伤,他到底亏了气血,不好好养一段,恐怕会损及身体根本。
大冷天的,漓河水位不高,捕捞上来的鱼极少。方天林将整个菜市场都转遍,这才买到几条合心意的鱼。
入冬了,绿叶菜也渐渐绝迹,这段日子,方天林每天都会买上一些,留够每日吃的,其他那些便储存在水空间中。
想起家里备给孩子吃的精米被他吃了个精光,方天林又转进米行,买了一小袋。稻米在这边基本不出产,金贵得很,精米更是贵得离谱,一斤要二十五文,比猪肉价格还高。一般人根本不会将它放入日常吃食行列,也就男媳妇生产后,才会拿它熬米汤喂孩子。
将所有东西都采买齐全后,日头已升上半空。方天林一边挑着担子,一边盘算着家底。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在村里时他还没多大感觉,这一出门,诸般东西都要花钱买,这才深切体会到没有田地的麻烦之处。
农户手头虽没什么余钱,好歹还有田地里的出息,只要不出意外,弄口吃喝并不是太难。城里百姓有能耐的先不去说,那些没什么本事,就靠出卖劳力为生之人,生活估计还不如农户来得殷实。可大家的认知却不是如此,大多数城里人都看不起乡下人,甭管双方家境如何。村子里出来的,也多半认为这样理所应当,似乎只要是城里人,就合该被高看一眼。
算上治伤的花费,三个多月下来,两人竟然花去了将近九两银子。这要是让沈家人知道,怕是早就炸了,至少两人耳朵再没法清静。
方天林却是心中明白,这样的开销看着是不少,实际上花在吃喝上的并不多。光治伤和房租就占了差不多四两,加上置办家什的费用,平均下来,一个月也只花了一两左右,满打满算,一天支出也就三十几文。
方天林和沈家河都是壮劳力,能吃能喝,纵使省着用,缺油少盐,全素着吃,一日三餐没个十来文也搞不定。更何况,方天林哪是会亏待自己的人?在家的时候吃一个锅里的,他只能三不五时开小灶,还能忍。现在,就如同狼入羊群,山珍海味他不求,至少寻常食材,他是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沈家河曾经支吾着说过一回,觉得家里都在省吃俭用,他们两人在外面大吃大喝不合适,立马被方天林反驳得毫无回嘴之地。
沈家河是个孕夫,应该好好补充营养,没条件也就罢了,现在有这个能力,为何还要如此委屈?亏谁也不能亏了他的嘴不是?至于方天林自己,他常出入山林,不吃好哪有力气,这要是出个差池……
剩下的话,方天林没能出口,被沈家河一把拦下。有着这么多理由,沈家河也不再纠结于此。他不能常出门,便每天在院子里走走,再干点轻省的活计,日子倒是比以往还要轻松许多。只要他不想起自身有孕的事情,就一切都好。
方天林这般想着,便到了家门口。
院子里静悄悄的,沈家河估计还在睡觉。方天林把东西放进灶房,洗了把手就开始做早饭。
灶膛刚燃上火,耳边便传来一阵婴儿的哼唧声。方天林愣住,手沾上火星才回过神来,忙铲起灶灰熄灭灶火,几步便冲进房中。
第17章
浓重的血腥味,让方天林都迈不开脚。他强自镇定,扑到床边,掀开被子瞧了一眼,还好,虽然看着很是瘆人,但并未出现大出血这样在这个时代基本等于没救的惨况。
这才七个月,怎么这么快就生了?方天林怀着这样的疑惑,探头去看沈家河。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床头一溜并排三个小脑袋,让方天林几乎失语。
方天林六神无主,这样的情况他压根不知道要如何处理。他不敢耽搁,跌跌撞撞跑出小院去叫最近的稳公。见人在家,方天林舒了一口气,也顾不得礼数,直接拽着就往家里带。
进了房门,稳公刚想说生产急不来,让他先缓缓再说,可打眼一瞧,还没出口的话便咽了回去。连气都没喘匀,稳公直接上前查看。
“没事,你去庆安堂找个大夫过来瞧瞧,这边由我照看着,你放心。”查看过后,稳公一脸笑意地说道。
方天林正有此意,闻言即刻马不停蹄跑向庆安堂。
“怎么又是你?”老大夫显然还记得方天林,见是他,语气颇为嫌弃。
“大夫,我媳妇生产了,你快随我去看看。”
生孩子可不是小事,老大夫摒除成见,中气十足地叫小童收拾医箱,步履匆匆跟在方天林后头。
一到地方,老大夫便扶着院门直喘气:“见你就没好事,真是夭寿,多几个你这样的病人,老夫也不用坐堂了。”
方天林陪着笑,将老大夫扶进房。
家里就方天林和沈家河两人,连热水都没人烧,稳公只好亲自动手。方天林他们进来时,房中的血腥气刚散去一些。
老大夫眉头攒起,逮着方天林就开骂:“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让产夫一个人生产?”
“大夫,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媳妇他才七个月就生产,你帮忙看看大人和孩子可有不妥的地方?”方天林抹了把汗,他正想着这几天就请大夫过来给沈家河把把脉,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媳妇的肚子实在是大的过分。谁知道孩子会来的这么急,他还没行动,媳妇倒是如此干脆利落,趁他出门一个多时辰的工夫,连娃都生好了。
“还有襁褓吗?就一个不够,小衣裳也找几件。”稳公脸色很精彩,不过还是以喜色居多,也不无可惜。要是这胎由他接生,这以后的生意可就稳了。这家这个产夫真是厉害,仅靠自己一人,就生下三个儿子!
“还有一个,我找找。”方天林一阵翻箱倒柜,才找到他要的东西,忙不迭递给稳公。
“大夫,我媳妇一直没醒,他没事吧?”
老大夫白了方天林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没事,他这是体力流失过量,累得昏睡过去,等他睡醒就行。这次是你运气好,产夫和孩子都没问题,以后可万不能再像这次这般,留着产夫一个人在家。亏得这次没出事,否则看你怎么收场。”
方天林有些悻悻然,这不是两人都年轻不懂事,以为月份还早,不需要让人时刻看护着,谁也想不到会是这样。
方天林听着老大夫唠叨如何为大人孩子调养身体,又向稳公请教该如何照顾产夫和婴儿,才头昏脑胀地给两人各包了个红包,将他们送出门。
方天林进房看了看酣睡中的媳妇孩子,一转身又出了门。孩子来得太突然,数量又超出预料,很多东西都准备得不够齐全,被褥毁了一套,也要重新置办。
两人手头银子不少,但照方天林这么个花法却坚持不了多久。尤其是一下子多了三个娃,那开销更是噌噌噌往上涨。
即便如此,方天林也没想过要缩减开支。家里两个大的要补身体,小的更是得注意。其他方面他或许使不上力,至少孩子吃食上不能亏待。
不过能省的地方,方天林也不会大手大脚。好比如襁褓,他决定再买三个,三个娃用五个襁褓估计能替换过来,偶尔不够,也能用炭盆或热炕进行烘烤。
这次方天林只盯着急需的买,家里离不开人,他决定等沈家河醒了之后再将家里一应所缺都添置齐全。
方天林抱着大包小包回家时,沈家河已经醒了,正半卧着侧身拍抚身旁的儿子。
方天林忙将手头东西都置于一边,大步跨上前,急切地问道:“家河,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若有,可一定要和我说。”
沈家河看了方天林一眼,又低头看着身旁三个孩子,眼里带着笑意,柔和了面容。
“刚才稳公大夫都来瞧过,孩子没问题,你先躺下。”见媳妇和孩子们并排躺在一起,方天林傻傻地笑了。只是一想到媳妇一个人生下孩子,他就一阵后怕,“你怎么不叫人?一个人生多危险?”
沈家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孩子很乖啊,一点不折腾。他们出来前,肚子完全没动静,一痛起来,我连叫唤的时间都没有,孩子便一个个下生了。”
听沈家河这么说,方天林又多看了几眼三胞胎:“我去给你整点吃的,有事就叫我,可别自己来。”
“嗯。”
方天林以为这辈子也就一个孩子,不管这一胎是男是女,以后他都不想再要了。岂知世事无常,媳妇竟然这么猛,不生则已,一生就连生三个。这对方天林而言,十足是个惊喜,真的是又惊又喜。
这事其实也不怪方天林疏忽。自打沈家河看过一回大夫后,没再出别的症状,鉴于媳妇本身并不愿意没事老往医馆跑,他也就随他,愣是谁都没想到沈家河怀的是三胞胎。
方天林快速煮了一大碗糖鸡蛋,给沈家河端过去,他自己只随便吃了点。之后,他又出了趟门,买了只刚下过崽的母山羊回来。虽然他准备了一袋子精米,喂孩子喝米汤也能凑合,但一点奶都不喝,貌似婴儿抵抗力会比较弱。在这个一点小病都可能魂归西天的靖朝,他还是谨慎点为好。
忙活完这些,方天林正准备为自己做午饭,房里便接二连三传来婴儿哭声。那嗓门大的,将在灶间忙碌的他都吓了好大一跳。
方天林急急忙忙起身,一进房门,就瞧见沈家河正在手忙脚乱翻看襁褓。两人都是新手父母,虽提早就听过张婆子仔细讲解,也拿家里几个侄子侄女试过手。到底那些孩子最小的都一岁多了,和初生婴儿不能比,真正动起手来,两人都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完全找不到方向。
将儿子们都安置好后,大冷天的,两人竟然都忙出了一身汗。得了,这回方天林也顾不上做午饭,先给媳妇用干净的帕子擦干净身体。
张婆子再三交代过,坐月子不能洗澡。方天林也不懂这些,不好违背,只能沾点热水给他擦身体。
等他和沈家河吃上午饭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方天林直感叹,孩子睡着时那是小天使,醒了十足十是个魔鬼。可就是这样让人欲哭无泪的小生命,方天林也宝贝得很。他自己还没成年就成了孤儿,现在有媳妇有孩子,他又有了新家,飘着的心至此安定下来。
不过,方天林也不打算惯着孩子。就他一个人照顾四个,若还不能得到足够的休息,怎么撑得住?他倒下,去请人来照顾,或许比他照料地更好,可有一点是旁人没法比的,谁都不可能有他那么上心。
为了把孩子们的作息调整正常,白天醒,晚上休息,方天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他这么做没白费心思,小半个月后,孩子们的作息总算开始规律起来。没了孩子们日夜不休的折腾,方天林和沈家河日子过得松快许多。
“你睡吧,我来看孩子。”沈家河看着方天林胡子拉碴,眼下一圈乌青,一脸憔悴的样子,很是心疼。
方天林也有些支撑不住,倒在床外侧就呼呼睡了过去。
沈家河伸手描绘着方天林的面部轮廓,心里一片宁静,笑得眉目舒展。他这一段日子过的,跟个神仙似的,就差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所有活都被媳妇一应揽下,更是好吃好喝,饭菜那是天天换着花样来。每天不是鸡汤,就是鱼汤,这才过去十几天,他感觉人都胖了一截。
沈家河有六个侄儿侄女,嫂子弟妹如何坐月子,他虽没有亲自进去瞧过,大体上还是清楚的。他娘待儿媳妇算是不错,那也不可能天天都吃这些,月子里能宰上三五只鸡,就已经是顶好的待遇,再多,农家供不起。
将儿子们作息矫正过来后,方天林总算能睡一个好觉。几天后,人就缓过劲来,脸上的疲色尽去,也有心思逗弄孩子。
他们在外边,孩子们洗三满月之类都将错过去。两人商量好,百日一定要回家好生办一场。
“家河,你辛苦了,孩子的名字你来取吧。”方天林不在乎这些形式方面的东西。
沈家河低头,目光在三个孩子身上扫过,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听的名字,索性放弃,拿期待的眼神看着方天林。
方天林倒也不矫情,既然媳妇让他来为孩子命名,那他照办便是。取名并没那么容易,方天林不想随便将就,趁着干活的空档,一连想了好几天,才拿出一串名字,让沈家河挑。
“沈璧、沈璋、沈璜,确定?”
“嗯。”沈家河用力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老大叫沈璧,老二叫沈璋,老三叫沈璜,定下不改了。”方天林一锤定音。这三个字寓意挺好,他对礼器并没有做过研究,能记得这三个就不错了。
大半个月过去,三个孩子脸蛋已经长开,不再像刚出生那样皱巴巴的看着有些丑。
第18章
“这是你家传吗?”方天林手指轻轻刮过老大红润光洁的皮肤,“你看,三个孩子长相都不同。”
沈家河睁大双眼仔细瞅了半天,点头应道:“估计是,我和四弟长得也不一样。”
“这样挺好,要是三个小家伙长得都一样,麻烦可不小。”方天林是真心这么认为。同卵多胞胎看着很让人乐呵,真正生活在一起,需要顾忌的事情太多。就算父母能分辨自己的孩子,一不留神也可能错认,更不用说其他人。人还是独一无二比较好,至少谁做的事情都一目了然,不会被人混淆。
沈璧估计是被方天林闹烦了,眉毛动了动,小嘴也微微撅起。方天林见事态不对,忙把手拿开。沈璧咂了两下嘴,吐着泡泡又沉沉睡去。
方天林扶了下额头,心道好悬。这三个娃闹腾起来,一时半会可不会消停。要是不管他们,就会哭个不停,直到只剩哼哼唧唧,瞧着就可怜。再说孩子太小,不能老让他们哭,万一哭到背过气去,危险可不小。这些还都是其次,最重要的一点是,不管方天林还是沈家河,都有些舍不得。
孩子刚出生没多久,骨头都是软的,容易被压到,三兄弟都被放在沈家河闲来无事编的小提篮中。提手可以活动,平时都自动垂在篮子一侧。遇到风和日丽的日子,方天林随手一提,就可以将孩子们拎到院子里晒太阳,倒是挺方便。
三胞胎出生时个头挺小,这么多天过去,瞧着倒好了许多,乍一眼看去,不比一般孩子小多少。
这阵子,方天林整日里忙着洗尿布、喂奶,围着一大三小转,整个人身上一股子奶味。他自己习惯了闻不大出来,这一出门,难免会被人多瞧上几眼。
确实,像方天林这般照顾媳妇孩子的男人并不多见,不,应该说是极少。不过,这也是他们情况特殊,若两人关系没有颠倒过来,现在应该还在家里待着,产夫会有婆婆妯娌照应,轮不到当家男人将这些活尽数揽过去。
方天林初为父亲,虽然忙得有些焦头烂额,但他却忙得开心。这都是他最亲近的家人,再苦再累,他都甘之如饴。
自打孩子们对声音和颜色有分辨能力后,方天林去买了几个彩球和拨浪鼓,趁他们醒着时,有事没事就拿这些东西逗弄他们。
沈家河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一连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人都闲得快发霉。方天林买了这些东西后,他算是找到了事情做。
三个小家伙性子各不相同,沈璧最为懒散,不去扰他,一整天几乎都在呼呼大睡。沈璋格外活泼,睁开眼睛就动个不停,他的襁褓总是得特别注意,一错眼,就有可能松动,不看紧都不行。沈璜最小,性子也最是沉静,他不像老大那样爱睡,就是醒着时静静地打量四周,不吵不闹,只在吃喝拉撒时叫唤几声。
别以为这样,他们就很好带。三个娃是联动的,一个哭闹,其余两个都会跟上,就算爱睡的老大,也会醒过来加入其中。
方天林正在致力于让孩子们步调一致,这样至少能减少一半的哭闹次数,他和媳妇就能省心不少。
“家河,你看老三长得跟你是不是很像?”一想到小儿子顶着一张憨实面孔,静静地盯着人瞧,方天林就乐不可支。
沈家河打量半天,蹦出来一句:“像我,更像你。”
“是吗?”方天林瞪着眼睛端详了好一会,还是觉得小儿子像沈家河更多一些。不过,孩子小时候的长相不作数,方天林也就这么一说,说完他自己都不在意。不是他自夸,沈家河相貌也就中等偏上一点,他自己却是实打实一个帅小伙,若长相能随他,那是好事。
方天林和沈家河只有两人四只手,三个孩子压根就抱不过来,这倒让几个孩子养成好习惯,不会时刻粘着人,不被人抱在手里就不肯睡。
还好,三个孩子只在哭闹的时候才一起闹腾,要是连笑的时候都同步,那日子真没法过了。这不,性子活泼的沈璋,不逗都能自个乐呵,现在一逗起来,更是笑声连连。动静这么大,左边睡着的沈璧,继续睡得香喷喷,姿势都不带换一个,右边躺着的沈璜,则安安静静地眼睛直追着彩球转。
三个孩子性子特别明显,一个懒过头,一个过于闹腾,一个又太过安静,方天林却怎么瞧怎么好。
“家里钱还够吗?”沈家河看着这段日子钱如流水般花出去,眼中盛满担忧。
“放心,够用。”方天林拿出钱箱,又数了一遍,“还有十五两多。马上就要进入腊月,我们得赶在过年前回去,你说要不要去买辆牛车?”
“牛车?”沈家河一愣,这可是个大件。广延村那么大一个村子,有牛的也才堪堪超出一巴掌之数,“还是不要了,这些钱买完牛车就不剩什么,家里孩子多,得多备些钱。”
“行,听你的,那咱们回去还得雇牛车。”方天林本来还觉得他赚的钱不少,却连头牛都买不起,等回家安顿好后,他得想想还有没有别的赚钱法子,毕竟在山外围打猎所赚有限,贴补家用还行,想靠这个发家就有待商榷。
沈家河出月子那天,心情格外敞亮,总算能下地了。
又是小半个月过去,腊月上旬末,方天林将暂租的小院退掉,把所有家当都搬上牛车。现在外头天寒地冻,方天林将孩子们裹得严严实实,四周也都用被子挡住,争取不透进一丝风。
这次他们没直接走裕丰镇,而是转道阜阳县,选的车行也不是之前那家。到了阜阳县,他们休整了一日,第二天半上午才出发,晌午过去没多久就到了裕丰镇。
“你带着孩子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人过来接你们。”方天林本来想让牛车直接送他们进村,后来盘算一番,还是没有这么做。
眼下是腊月,陆续有村民进镇办年货,方天林在镇子口转了一圈,便和人商量好,让邻近两个村子的村民挤一挤,他多出一点钱,给他匀出一辆牛车。
这些车夫都是熟识,方天林叫的牛车,车主是广延村人,不过两人并不熟。谁让他平时连牛车边都不挨,广延村又大,一时半会他根本认不全所有人。
“你是沈老二家三媳妇?”车把式李老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大伯眼神真好,我就是。”方天林笑着在前头领路,很快,他们便来到镇外茶棚边上。
起初李老头还不以为意,想着方天林可能是早产生下孩子,当一连看到三个模样相似的提篮,却没见到婴儿时,他直接拽过沈家河压低声音问道:“河小子,你媳妇不是怀孕了?孩子呢?不会没了吧?”
沈家河呵呵笑着,掀开提篮上覆着的被子一角:“李叔,在这呢。”
李老头倾身看过去,小娃娃脸色红润,在阳光照耀下,皮肤都泛着光,一看就被养得很好。他啧啧称赞两声,这样的孩子在村里可不多见。
等李老头坐上车辕,驾着牛车驶向广延村时,他才反应过来,貌似同样配置的提篮有三个,不会全都是……
“河小子,你老实告诉我,你媳妇到底给你生了几个娃?”李老头眼珠子瞪得溜圆,一脸不可置信。
闻言,沈家河偷偷瞄了一眼方天林,见他没什么不渝的情绪,这才伸出三根手指,一脸骄傲地说道:“三个,我媳妇给我生了三个儿子!”
“哟,看你能的,这可不得了。快,让老头子我也看看,好沾一沾喜气。”李老头直竖起大拇指。
广延村不是没有过双胞胎,沈家河自己就是,但三胞胎李老头这般年纪都未曾见过,瞧着可不就新鲜?
李老头一把年纪了,还能出来拉人赚钱,不光身体康健,眼神也是不错:“河小子,跟你和溪小子一样啊,娃子长相都不同。”
“家传,家传。”沈家河笑得见牙不见眼。
“娃子多大了?”
“一个多月。”
“早产啊,那可得注意点。”
“李叔说的是。”
“哎,可别,老头子我就这么一说。还不到两个月大,看着就这么喜人,这三个娃子你们养得很好,别听我瞎扯,就按着你们之前的法子养。”李老头叹息一声,“没想到你们这对小夫妻,竟然这么会养人。”
沈家河没有接话茬,村里夭折的孩子不少,李老头家就不止一个。一想到此,沈家河心也悬了起来。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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