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人 作者:毛团儿
第4节
杜若堂皱眉:“有时候梦做的长久了,会以为是真的,但既然我是真的,那么此刻的你也必定是真的,那么或许,你只是做了个,五百年后的梦而已。”
李昀一惊,回想自己前半生种种,万万不可能会是假的,但他回顾四周,这御花园里的一草一木,面前杜若堂的一颦一笑,四周空气里的柳絮绵绵,这太过真切,也不可能是假的。
“怎么可能?我从小被师傅收养,师傅一手把我拉扯大,小时候上过几日学堂,因为打架被劝退了学,就跟着师傅学走穴,这一晃就是十年,师傅归了西,我便跟着秋梨儿风里来雨里去,去过阴山,淌过淮河,连韶山黑风岭那种破地方都去过,九死一生的置办点儿家当,就想着去芙蓉谷秦信的湿凉墓里挖点东西,这些日子跟现在一样,都是一天一天过的,这难道都是假的么?你不能因为你想要个真的洛慕恒,就把李昀的一生当作是一场梦。我并非是洛慕恒。”
李昀越说越觉得天大的委屈:“再者,这里虽然跟五百年后大有不同你,你们这些人虽然跟书里说的也大相径庭,但你们这些人都已经是话本里的历史,怎么就非得你们是真的,我就是假的呢?”
杜若堂静静的看着他,听他的故事,而后微微一笑:“你是说,你见过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叫做苏祈?”
李昀一愣,怎么问道这个上了,李昀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答道:“是,何止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同一个人,连说话的语气,神情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对你做什么了?”
李昀回想:“也没什么,这个苏祈接管了秦氏产业,成了芙蓉谷的主人,年纪轻轻的成了江南首富,买了我从阴山盗出来的青铜面具,让我陪他走一遭京城,后来……后来我没去成,再后来我就去了芙蓉谷,再也没见过了。”
“为什么没去?”
“没去哪里?”
“京城,为何没同他一起去?” 杜若堂摇着扇子笑吟吟的问李昀。
李昀觉得这杜若堂很是奇怪,净问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李昀转着眼珠子:“也没什么,就觉着这人有点怪,哪里怪也说不上来。”
杜若堂点点头,见李昀额前沾了柳絮,就抬手过去给他摘了下来。
李昀眼见杜若堂素白的手指轻蹭过自己的额头,衣袖带过一丝清香,一阵儿浑身不自在,慢吞吞道:“丞相大人,在下并非皇上。”
杜若堂一愣,道:“我知道。”
李昀心里打鼓,你知道,你知道个鬼啊,你知道这动作还如此暧昧。
“你说,你是个盗墓贼,盗了一枚青兽面具?”
李昀哑然,这青兽面具是洛慕恒的随葬之物,自己怎么把盗皇陵的事情也说出来了?
“丞相大人,这人死了之后吧,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至于那些随身之物不过是过眼云烟,哈哈。”
杜若堂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李昀心道不好,自己那是挖了眼前这位的心上人之墓啊,这位丞相不得多恨自己。
杜若堂倒没说什么,站起身来:“多看看朝中的书,翰林院里的书或许也有些帮助,不要让别人知晓你的真正身份,也别再跟别人提起。”
李昀眨眨眼睛:“丞相大人难道不想知道真正的皇上在哪里么?”
“既然是五百年后的人,如今谁也没有办法。缘分际遇如此,定是哪里出了岔子,你先安安稳稳的当着洛慕恒,本也没甚么不对。”
说罢,杜若堂微微颔首,告辞走了。
李昀趴在桌子上,边吹着柳絮边想,这里的人真是奇怪。说话也是云里雾里的,自己根本听不懂。
难道这就是聪明人与自己的差别么?
不管了,既然这些人都让自己来当洛慕恒,那么自己愁来愁去也没甚么用处,既然杜若堂是本朝开国年间最负盛名的聪明人,听他的应该没什么不对。
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李昀苦笑,这是在说自己呢。
☆、朝堂
李昀战战兢兢的坐在龙椅之上,感觉屁股快着火了。
朝堂之下二十五位朝廷大员在他看来如同虚幻,李昀顿时心里一阵沮丧。这皇帝的壳子还是那个壳子没错,但里面却是个只会盗墓的。
人和人到底是不同的,有些事情却并非他这种资质是可以做的。
李公公清一清嗓子,高声大喊:开朝!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几声喊道,仿佛是在提醒自己,上刑场的时辰到了。
正在李昀心里混沌不安的时候,听见大理寺卿刘大人上奏折子。一本正经的说着集贤县的一个官老爷打伤卸甲归田的国老贤臣的一桩难案,礼部侍郎崔大人跟这位大理寺卿争论起来。
原来这位出手打伤人的官老爷是礼部侍郎的老师,本也是个二品大员,两位皆是过去的栋梁,这就难办了。
在朝堂上扯出这桩事,倒让李昀心里平静了一下。
原来这朝廷也有此等鸡毛蒜皮之事,李昀本以为都是什么扩充疆土、修缮河堤之大事。
李昀望了望朝下第一排站着的杜若堂,只见杜若堂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
这厮昨日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朝堂之上会帮衬,如今看并没有那个意思。
还好这杜若堂倒是个心细的,怕自己不认识这些人,昨天特地找来画像让自己认对,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李昀咳了一声,热闹激论的朝堂顿时安静了下来,这倒让李昀有些不知所措。
“两位老者年事已高,为何不能相安无事。”李昀说道。
朝堂安静了一会儿,礼部侍郎颔首:“微臣明白了。”
李昀惊讶,这厮明白什么了?
刚要问他明白什么,杜若堂此时道:“皇上,今年三甲贡生在殿门外守候,不知见否。”
李昀只能点头,而后三位年轻人进来,大礼叩拜,并依次报上名来。
一个叫做吴哲,江苏人士,一个叫做郑少男,京城人士,还有一位,当他说出自己名字时李昀倒是仔细瞧看他。
这人姓王名庸,嘉陵人,年方十八,长得一表人才。李昀瞪大眼睛:“你是王庸可是字萧然?”
那位王庸见皇上问,便又下跪回答:“正是。”
李昀忽然拍案笑了:“甚好。”
杜若堂道:“还请皇上出题,为三甲定名次。”
李昀呵呵一乐,这还用说么,跪在底下的那位王庸,就是未来的户部尚书,当然是他第一了。
且,此人能文能武,还会写书,自己看的那本《九州墓》,就是出自此人之手,可是自己本行的老祖宗。
李昀眼珠子一转,道:“那么,就说说这九州之看法罢。”
朝堂之上又微微热闹起来。"九州"可以是地理称谓,若按照区域划分,那么就是对国土疆域之看法,还有一种,是"九州"泛指天下,题目又有深意,又非常广泛。
杜若堂微微一笑,竟出个好题目。
吴哲上前一步答道:九州划分为:冀、兖、青、徐、扬、荆、 豫、梁、雍九州。《尚书·禹贡》作: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尔雅·释地》有幽、营州而无青 、 梁州;《周礼·夏官·职方》有幽、并州而无徐、梁州……
李昀听的脑瓜仁都疼了,趁着这位吴贡生喘气的机会道:“甚好,下一位。”
他再说下去,这早朝得到晚上。
郑少男道:《楚辞·离骚》:"思九州之博大兮,岂惟是其有女"宋陆游《示儿》诗:"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清龚自珍《己亥杂诗》之一二五:"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瘖究可哀。"郭沫若《赞雷锋》诗:"二十二年成永久,九州万姓仰英烈。"……
李昀也点点头,反正一句也听不懂,然后眼光灼灼的盯着王庸:“你说?”
王庸想了想,道:“东南神州曰农土,正南次州曰沃土,西南戎州曰滔土,正西弇州曰并土,正中冀州曰中土,西北台州曰肥土,正北泲州曰成土,东北薄州曰隐土,正东阳州曰申土。史记里已经说的透彻。”
李昀呵呵一笑:“很好,很好。”果然,他是喜欢土的。
龙颜展开,这三甲的名次也就这么定了。
下了朝,李昀随杜若堂到他殿里的竹林里坐一坐,李昀纳闷:“我本以为这皇帝日理万机,没想到还参合老者打架这种事。”
杜若堂微微摇头:“大理寺卿并非在扯闲聊,集贤县的那位官老爷叫做沈唐,之所以打伤卸甲归田的国老,是因为国老知晓了这位沈老爷子与礼部侍郎崔大人勾结,与蛮夷断了官道,致使百姓绕道而行,已经有三年之久。沈唐为人正直,这才动手。”
李昀愣了:“那,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没有,本来这件事情是没有断法的,国老如今在床上躺着半年下不来,若真要追究,沈唐诗要坐牢的,但你歪打正着不追究,也就没有给打伤人的沈唐定罪,这已经有了决断,大理寺卿看在眼里,便没有再说话,这也是礼部侍郎说他明白了的缘由。”
李昀从没想过会这么复杂,把下巴放在石桌上叹道:“天,这种事情我根本做不来。不知皇上先祖到底在哪里,早早让我安生了罢。”
杜若堂看向天边儿,没有说话。
李昀忽然又拽着杜若堂道:“啊,忘记同你说你肯定不知晓,你知道那个叫做王庸的么,《瑞德宝鉴》里有提及过此人,此人后来官拜户部尚书,是个清正廉明之人。还有,我从南走到北,挖了无数墓,真是多亏了有一本叫做《九州墓》的书,故事离奇又逗趣,说的就是这九州之内的财富之地如何盗法,更有些神奇怪诞之事,据说就是此人撰写,这个人一定是个人才。”
杜若堂回头,眨眨眼:“可这《九州墓》并非他所攥写。”
“啊?那是何人?”
杜若堂展开扇子:“我。”
李昀呆愣当场。
☆、西陵杜府
茶香袅袅,嘉栾殿内堂。
“你是说,太医柳无意本就是皇上的旧相识?”
“嗯。”
“在前朝七王爷府邸中做内应的就是此人么?”
“嗯。柳无意如今在芙蓉谷,已经招他回来。”
李昀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柳无意几句话就看透自己不是洛慕恒。然后他又看向杜若堂,此人一眼就能看出自己与洛慕恒的不同,才是厉害。
自从杜若堂说他自己就是《九州墓》的作者,李昀看他的眼神大为不同,这两日又从李公公口中得知,大渊朝之所以是现在的大渊朝,没有此人可是不行的。
当初以淮河为界,北临罗都,南傍晟州,以至于这两座城是自古商客剧集之地,来往交通要道,洛慕恒与崇裕皇帝的军马打的不可开交,终于拿下泗水后,洛慕恒忽然病入膏肓,而届时前朝太子挥军南下,就是此人,接下洛慕恒的战旗,围剿敌人五百精英,也是此人,与前朝太子签下两年不论战事的协议,才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后来洛慕恒病好了,也是此人随着杜若堂三年内统一了南北,建立了大渊朝。
如今李昀对杜若堂,简直可以用膜拜来以形容。
“这么说,你也去过那渭水了?那里确实是藏着前朝的宝藏么?”李昀问道。
杜若堂正在看奏章,敷衍道:“是,不过早就被南蛮的贼子搬空了。”
“已经没有得淘了么?”李昀失望道。
“或许会留下几两碎银子。”
“这么说那王庸真的不是这《九州墓》的作者了。”李昀失望透顶,虽然这本书是王庸所写也是讹传,但也是自己从小崇拜之人,如今一下子换了个人,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王庸殿前考试得了第一,皇帝拟旨,将其调到西陵做了刺史,顺便治水。”
“那又怎样,这人未来还是户部尚书呢,与我何干。”李昀下巴搁在桌子上,闷声道。
杜若堂笑道:“看来你是真没有细细读过《九州墓》,神木者,绵河中,有至宝,有心者得之。”
李昀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段儿,但这绵河在哪啊。”
杜若堂挑眉:“就在西陵。”
李昀一个激灵跳起:“啊,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去罢!这王庸治水定是需要帮忙的。”
杜若堂看着他,笑道:“好。我们去西陵。”
西陵临近皖南,是个山水风景俱佳的小城。
杜若堂短短三日,将宫中琐事打理完毕,皇帝出游,杜若堂又将宫中三百暗卫抽出备以待命,待事情全部办妥,李昀被人搀扶着上了前后宽敞,内置软垫的金黄色马车,车周围十几奴仆,李昀战战兢兢的看着这偌大阵仗,心想自己可是真开了眼界了。
本以为出去一趟,离开那个皇宫后可以逍遥些,可李昀有个毛病,就是晕车,本来前一天还好些,第二天便受不住了,因为颠簸而狂吐,杜若堂都从后面的轿子过来,拍拍他的背:“怎么如此不经事。”
李昀翻白眼:“这皇帝坐的轿子也没有多稳。”杜若堂微笑一下,不理他,着人给他那些治晕车的药,倒是真的好了些。
皇帝晕车,所以这车程一直走不快。
李昀胃里不舒服小睡了一会儿,睡的迷离,耳侧传来一阵悦耳的抚琴声,李昀是个不善音律的人,却听着这琴声感觉很舒服,连胃里的翻江倒海也好些了。
三日之后,皇帝车撵进了西陵城。
李昀挑开帘子向外探去,此时是夜晚,西陵灯火通明,夜市繁盛,一片祥和之气。
又走了约一刻钟,车马停顿,李公公搀扶李昀下了车,李昀抬头,见一座宅院,上面写着:西陵杜府。
旁边立着四个大字,看的不大清楚,李昀走上前看:“安国神砥”。
“在看什么?”杜若堂走了过来。
李昀指着那四个字笑了:“大人瞧这四个字,虽然以铜汁所浇看着甚是庄严,但字体却是洒脱不羁。那砥字最后一撇甩的很长,非常随意。也不知道是谁所提,一定是个有趣的人。”
杜若堂也看了看,笑:“洛慕恒提的,而且必须挂在这杜府最显眼的地方,真是不嫌丢人。”
李昀手指一缩,藏在袖底。
此时才恍惚记得,这西陵,仿佛是杜若堂的家乡。而这西陵杜府,便是杜若堂的私宅。
西陵杜家的正堂,一位不惑之年的长者带着五名家丁严阵以待,跪首在那,五官轮廓分明,只是神色有些忧愁之色,李昀忙将老者扶起,老人用手拍了拍李昀的手,这般亲昵,仿佛是认识的。
晚饭吃的随意,杜若堂仿佛也没有特意招待,走进厨房给李昀做了一道西湖醋鱼,李昀夹了一筷子,笑道:“原来大人是会做饭的,还如此好吃。”
“有人爱吃,就学了些。”
李昀看着那盘鱼,想起苏祈:“那位跟你一模一样的苏祈,也是个爱吃鱼的,当时出去游玩,他把我当厨子使,也逼的我学会了做鱼,虽然还是不怎么好吃。”
杜若堂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
傍晚,李昀左思右想的睡不着,就想出来走动走动,杜府不算大,后面园子走个不到一刻钟就可以转过来,从角门进了杜家内院,见着一个人清俊纤长的背影,宽大的锦袍衬着此人更加瘦弱。似是正雕刻着甚么东西,动作轻缓温柔。
是杜若堂。
李昀上前凑看,见他雕刻的是个人像,雕刻的非常仔细,不仅面目清秀清晰,连嘴角的那抹坏笑也尽收眼底。
李昀坐在杜若堂面前,借着月光看着眼前之人。
杜若堂吹了吹木雕上的浮木屑,抬眼瞧她一眼:“睡不着?”
李昀点点头:“丞相大人也睡不着么?”
“于我而言,睡与不睡都是一样的。”
李昀舔了舔嘴唇,道:“丞相大人,可有怨恨在下?”
杜若堂挑眉:“为何?”
李昀躲过杜若堂清澈的眼神:“因为我,你面前的人不是心里那位,所谓李代桃僵不过如此。在丞相大人心里,怕是怨恨在下了。”
杜若堂看着李昀的眼睛,道:“你与他,本就没什么不同。”
☆、废物利用
第二日,细雨绵绵,天色有点发阴。李昀从杜家老伯那里找了套杜若堂的旧衣,撑着伞从杜府角门中踱出了府邸。
虽然天气不好,但出来透口气也是好的。
但刚走出杜家,就见角门外有一个年轻人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似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李昀踌躇一会儿,到底是绕开走,还是绕开走……
倒是那年轻人一见自己,就双膝一跪,两眼冒光:“皇上!为微臣做主!”
李昀叹口气,这位王庸王大人,如今是西陵刺史,未来是国家钱袋子,如今跪在自己面前,怕是要折寿了。
书里说此人清廉刚正,这种人是个好官,但这种人有个毛病,就是脊梁直的不肯弯曲,所以总会有些得罪人,就李昀所知,他年轻的时候得罪了礼部侍郎,说是来西陵当刺史,其实是来当傀儡。
想当一滩污垢下的青莲,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刺史大人可是有事?”
王庸从怀里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包袱,将里面保存完好没被雨水淋湿的奏折摊开上举:“臣,要弹劾礼部侍郎崔攸。此人贪污受贿中饱私囊,巨贪之臣乃朝中毒瘤,还请皇上明断。”
李昀左右看看,自己出门的早,又有意躲过了侍卫的眼线,没曾想遇到此人,这状子接还是不接,内心甚是踌躇。
接了,那么必定要审核那位礼部侍郎崔大人,但距自己的那点过去历史的记忆,貌似崔攸大人虽是贪官,但做事果断,年轻的时候也拿过胡人的散碎银两,但在中年之时却自告奋勇为大渊征战北胡,一去就是十年,从文官到武官,这位崔大人算不上清明,但算的上有大义之人。
不接,这位未来的户部尚书定会觉得这位皇上不是明察秋毫之人,那洛慕恒的一生荣耀就被自己给毁了。
正在李昀踌躇之际,远处几匹马蹄声越来越近,李昀抬头看,是太医大人,前一阵儿去芙蓉谷的柳无意。后面跟着两匹骏马,一男一女,男子长得斯文白净,女子一身红衣,美艳无双。
李昀见救兵到,微笑的把王庸扶起来:“爱卿平身,朕今日有贵客来访,不宜多谈,此事事关重要,朕将此事交与丞相杜大人全权处理,爱卿放心,此事自有公断。”
杜若堂那么聪明,自然有办法。
李昀说罢抬眼,见三人下马跪拜自己。
那斯文白净的男子说自己是秦子期,李昀又看了他一眼,此人就是五百年前的芙蓉谷谷主,身份显赫,且,四十几岁的时候,便过世了。那叫做凄凄的美貌少妇便是他的妻子,在他过世之后一人掌管芙蓉谷,是个重情重义的。
眉眼描似画,青春也总会染了风华,世人皆说红颜薄命,见到这些人,李昀也叹岁月无情。
今日红颜,明日枯骨。
但这本就是他人的故事。如今李昀只觉得,本来只是出来溜达溜达,看来是不行了。
杜家内堂。
凄凄嗑着瓜子上下打量着李昀,在他身边儿绕圈儿。
“秦夫人,您再绕,在下头会晕,而且您看,这脚下都一圈儿瓜子皮了。”李昀无奈道。
进了屋里,关了门,没了外人,这几个人就往自己身上上下瞧,秦子期倒没说什么,柳无意也安静的很,只是这凄凄姑娘眼珠子一直往自己身上瞧,让自己着实吃不消。
凄凄又抓了一把瓜子:“你说你叫做李昀,五百年后的晟州人士。是个盗墓的?”
李昀点点头。
“是去芙蓉谷盗墓的,在烟瘴中睡了一觉,醒来就来了这里?”
李昀又点点头。
凄凄一把芙蓉刀抵在李昀的脖子上:“芙蓉谷的墓也敢盗说,你是想盗了谁的墓”
李昀赶紧双手举过头顶。
“秦信之墓。”
凄凄眨眨眼,忽然收起了刀:“哦,秦信的啊,盗的好。”
说罢继续嗑她的瓜子。李昀惊讶了一番。这位凄凄姑娘,想法真是奇特。
“你五百年后,长得和皇上是一模一样的,对么?”秦子期开口。
李昀想了想:“我比他年轻些,我才二十有四。”这位皇帝虽然保养得当,但据李公公说,皇帝如今已经过了而立。
秦子期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李昀心里想这杜若堂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感觉这几个人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样。
想到这,杜若堂从大门进来,见了内堂一圈儿人寒暄一阵,又看向李昀,扯了一下嘴角:“你倒是聪明,把那王庸往我这一塞,逃的干净。”
李昀哈哈一笑:“这不是知道丞相大人聪明么,又怕自己做错事。”
凄凄皱眉看他:“皇上,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无聊在开我们的玩笑?”
李昀惊讶道:“怎么会!”
凄凄歪头瞧他:“可你有时候的神情,倒是很像皇上。”李昀摸摸自己的脸,你家皇上什么样自己怎么知晓。
杜若堂看向秦子期道:“此次叫秦公子来,一是告知此事,等这边的事情忙完,我便带着李昀去芙蓉谷,看有什么方法能一切复原,第二是想借助秦公子的江湖势力,寻找一位叫做苏瑞的人,如今应该在鄢京。”
“苏瑞,可是那位前朝的瑞国公?”
“正是。”
秦子期颔首:“此事在下一定办妥。”
李昀心道,这位瑞国公他也听说过,在前朝之时,他就力保九王一家,后入了狱,待洛慕恒统一南北的时候才被放了出来,此人没要官爵,而是悄悄消失了。这个杜若堂,真是为洛慕恒操碎了心。
杜若堂又看向李昀:“至于你,悄悄跟我去一趟刺史府衙。”
“啊?”李昀瞪大眼睛,琢磨出重点:“什么叫做,悄悄?”
杜若堂笑了一下,眼睛弯成月牙,着是好看:“王庸此人清正廉明,但还不是动礼部侍郎的时候,所以,我们要从他的宅子里,取一些东西出来,让他告不了状。”
李昀下巴快掉了,这堂堂丞相大人去人家府上偷东西?
“为何是在下去?”
杜若堂理所应当道:“因为,这是你的老本行。”
李昀瞠目结舌,此人,真会废物利用。
☆、王家小妹
是夜。
“你坐在上面,是要坐到什么时候?”杜若堂抬头借着月光看着李昀,幽幽道。
李昀趴在王家宅子的墙头,愣是不敢动弹。
“在下恐高。”
杜若堂白了他一眼:“若再不翻过去,趁早打道回府。”
李昀心里咒骂那王庸,怎么家里府宅很是简陋,这高墙围得却这么舍得费银子,好不容易爬了上来,但里面没个借力的地方,怎么着也不敢着地。
杜若堂叹口气,借了墙壁的力翻了进了王宅,然后从里面看着李昀,双手抬起:“我接着你,你跳下来便好。”
李昀皱眉:“不妥,这忒不英雄。”
杜若堂歪着头:“芙蓉谷是你到这来的地方,说不定你从那里可以回去你那五百年后,若你今天不把那上书册子给我偷回来,我是不会带你去芙蓉谷的。”
李昀听了这话,一咬牙从上面翻了下来,不就摔一下么,说不定这一摔,就摔回去了。
李昀本来以为会摔个狗□□,正在迎接既要来的痛,没想到落入一个温暖的所在。
李昀睁开眼,看见自己正在被杜若堂抱着,眼睛直勾勾的瞅着杜若堂的眼睛。
鼻尖一阵梅花香。
李昀跳下杜若堂的怀抱,咳了一下,小声道:“多谢。”
杜若堂抬手替他顺了顺额前的碎发,用极其温软的语调说:“我在外头等你。记住,王庸从侍郎部回来只需要一刻钟,你的时辰不多。”
说罢,他翻墙出了去。留下一片馨香。
李昀甩甩头,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心道这杜若堂和苏祈难道是一个人?
李昀猫腰穿过王庸家里的小池塘,走进他的书房,见书房居然上锁,果然是个心细的。
他从袖子里找了一根铁丝儿,在锁口搅了搅,只听咔嚓一声,李昀耸耸肩,简单到没什么意思。
进了书房李昀不敢点灯,这书房后院就是住房,说不定有人。
蓝色绸子面,上面写着上表奏文四个字,李昀掏出个小火折四处寻找。
找了一会儿,这书房四四方方,其实找东西不难,显然不在这书房之中。
难道,有暗格?一想到这里,李昀就觉得有些意趣了,贴着墙边开始寻找,两根手指敲打,终于在书架子中间,找到了一个空墙。
就是这个了。
李昀拿出小刀,细细按着墙面儿纹理开始细描,然后又用小锤轻轻敲打,手指一翻,墙面脱落,里面有个小格子。
“蓝色绸子面儿,上表奏文,上表奏文……啊在这里。”
李昀找到后把折子放进衣襟里,出了门去。
越过小池塘,这园子里只有两个家丁,一个跟随王庸去了侍郎府,一个貌似也不在,这里应该没什么人。
正想着,就听后面有人叫:“是谁?”
李昀一惊,是个女子的声音。
李昀叹口气,想赶紧跑了出去,就听那女子道:“可是小顺么?”
李昀只能背对着她点点头。
女子又道:“是小顺么?”
李昀皱眉,不是点头了么,于是回头看过去,一个穿着细致的姑娘面对着自己,柳叶眉,素净脸庞,脸上脂粉未施稚嫩之气未脱,应该是十六七岁的姑娘。
让李昀惊讶一番的,是这女子……是女子长得很像那自己心心念念的孙三小姐。
“是小顺么?”女子又问了一遍。
李昀走上前,用手在那姑娘面前挥了挥。
“你不是小顺。”姑娘一愣,后退一步,神色有些紧张,看起来是有些害怕了。
李昀皱眉,这姑娘,是个瞎子。
“我不是小顺。”李昀怕吓到姑娘,说了实话:“姑娘不必慌张,我是走错了路,这就离开。”
姑娘歪头:“王宅大门紧锁,你怎么会走错到王宅内院?”
李昀有些惭愧,道:“在下翻墙翻错了。”
那姑娘想了想,柔声道:“若你是贼人,真的没有这么笨的贼了。我们家里什么都没有,可以说是四壁无财,连最要紧的地契都压在别人手里,你为何到我家里来?”
李昀更是惭愧不已,只能顺着姑娘的话说:“我以为这是王侍郎的家,总有些可拿的,所以过来看看。”
没想到那姑娘扑哧一笑:“那你一定不知道,我哥哥可是这朝廷里最穷的官儿了,刚上任,就被礼部侍郎弹劾,说不定哪天就要卷铺盖走人了……这样其实也挺好。”
“你是王庸的妹妹么?”是了,王庸确实有个妹妹。
“嗯,我叫王小妹。”
李昀笑了,这王家父母真是有意思,哥哥取名叫做庸才,到妹妹这里直接叫做王小妹,真真是懒惰的很。
“你在叫我之前就已经知道我不是那个小顺了罢?”李昀见者姑娘有意思,便直接说道。
“你怎么知晓?”王小妹挑眉。
“来之前就查过了,你说的那个小厮不在这里,是跟着王庸的。在下也是衬着你府上没人,才来走一遭。”
王家小妹笑的娇憨:“你也不是什么偷钱财的贼罢,你去了我哥哥的书房,撬了我家的墙,是想找那本弹劾上书吧。”
李昀哑然,只能不说话。
“我劝了哥哥好几次,他都不听我的,还好有明眼之人过来帮他,我该谢谢你。”
“你不怕我是礼部侍郎派来害你哥哥的么?”
王小妹哈哈一笑:“怎么可能,如果是崔攸的人,根本不会管那册子,那册子里又不是什么紧要证据,如果你真是崔攸的人,早就在府衙等着害我哥哥的性命了,哥哥如今身边有暗卫保护,你定是朝廷里想帮哥哥的人。”
李昀瞠目结舌。这五百年前的人,都是如此聪明的么?
“正门在外院,我带你过去。”王小妹说罢就要牵李昀的手,李昀慌忙躲开:“不,不用了,我从哪儿来,就从哪儿走,姑娘眼睛不好,早些休息。”
王小妹抿唇道好。
待李昀翻墙而出,站在墙头上看着外面空无一人,心里腹诽,这杜若堂忒不够意思,根本没在外面等自己。
他一咬牙跳了下去,果然摔了一个大跟头。
“什么丞相大人,根本就是个骗子,我到这里管他真假,也是个皇帝的身体,就这么糟蹋。”李昀揉揉自己撞疼的胳膊,恨道。
“见你和那王小姐聊的不错,不忍打扰而已。”
李昀一惊,回头见杜若堂好端端的站在旁边,半夜三更摇着他那个破扇子,甚是逍遥。
☆、王庸之罪
李昀带着李公公和两个随从走在西陵的大街上。
西陵是个好地方,因为也算得上交通要道,往来商旅非常多,且中原人、胡人什么人都能看到,热闹非凡。
逛着逛着到了府衙,就看从里面捕快押出一个人。李昀仔细辨认了一下,心里一惊,此人不就是前天跪在杜若堂家门口的那位刺史大人王庸么?
他怕自己看错,又走近了几步,李公公拦在前面,小声道:“皇上,当心。”
李昀摇头:“无妨,李公公,你看那位年轻人,是不是那位王大人?就前些日子殿前考试的那位?”
李公公仔细辨认了一下,道:“果然是刺史大人。”
“李公公,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罢。”李昀皱眉,这个王庸到底是怎么了,不过两日时间就犯了事,也是少见。
不一会儿,李公公回来道:“这个王庸,谋害当朝大员,要问斩了。”
李昀一惊:“他谋害了谁?”这不是胡扯么?这王庸是未来的户部尚书,国家的钱袋子,这么一折腾,如果真问斩了,自己的记忆就是错了。
自己的记忆错了,历史对不上,那么还有百年后李昀的存在了么。
“此人谋害的,就是礼部侍郎崔攸崔大人。如今崔大人肋巴骨断了,柳太医正在为他瞧看。”
李昀想到这赶紧对李公公道:“这案子是谁主审的?”
李公公答:“大理寺卿刘大人刘逢。”
李昀回到杜若堂府上,换了衣服后沐了浴,就开始在门口等着杜若堂回来。
等到日头西下,胧月初升,杜若堂方揉着太阳穴进门,一眼就看见站在厅内直挺挺的李昀。
“皇上,怎么还没休息?”杜若堂行了礼,因有外人在,杜若堂称呼李昀为皇上,一切礼数不敢怠慢。
李昀上前:“爱卿借一步说话。”
走到内院,李昀才急急道:“丞相大人,那王庸到底是犯了案子没有?”
杜若堂道:“这事情有些蹊跷。崔攸前脚被王庸弹劾,后脚就被刺伤,最近两个月崔攸也没有与谁结过仇怨,本有一位,是曾经给崔攸送银子想进殿试的举子,如今也不在京城,跟崔攸有梁子的最近就王庸一人,如今的罪证都指向他,所以暂时收押。”
“可是大理寺卿刘大人刘逢主审此案”
“没错,明日将提审王庸,我明日也会去听听,想必明日会有些不同结果。”
“在下可一同去么?”李昀急切道。
杜若堂看李昀:“你对王庸的案子仿佛很感兴趣。”
李昀嘿嘿一笑:“这不是,长长见识么。”
杜若堂点点头:“也好。当朝礼部侍郎被刺,皇帝在旁听审也没甚么不妥。”
说罢杜若堂揉着太阳穴就要回屋。
“多谢丞相大人!”李昀在后头叫着,杜若堂摆摆手,径自回房。
第二日,西陵府衙热闹无比,有些百姓早早就在门口等着看热闹。
一是大理寺卿主审当朝礼部侍郎被刺一案,这嫌犯竟然是刚刚走马上任的系铃刺史,这个故事实在令人兴奋。
二是正巧来西陵的皇帝陛下与当朝宰相一同陪审,这种窥见天颜的绝好机会,百姓自然不会错过。
李昀刚坐在皇撵上见了这么大阵仗心里还有些踌躇,但下了皇撵进了府衙,心里倒是平静了些。
低头对杜若堂道:“上次在你家门口见过那位王庸王刺史,那位的形容一看就是个清廉的好官儿。”
杜若堂笑着道:“官是个好官,家里的胞妹也很是胆色过人。”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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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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