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 作者:宁远

    第2节

    另一个小徒弟西芹气愤地摁她脑袋：“你、我在辛辛苦苦做菜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偷吃？”

    秋葵：“就……偷吃了葱油小桃酥而已。”

    “哪来的葱油小桃酥？”

    “从你包里翻出来的。”

    “那是我学妹送我的礼物！你怎么问都不问一声就吃掉了？！”

    秋葵可怜兮兮：“我问了你了啊！但你那时候起大火爆炒，没理我啊……”

    “好了，先谈加班的事。”张静欣及时阻止她们这番无聊的对话，“虽然客人付了钱，但也不是付钱就可以随便胡来的，不能浪费，要全部吃掉。”

    秋葵泪眼汪汪：“可是，这么多……”

    张静欣拿起筷子：“三薪。”

    张未童和西芹、秋葵立刻风卷残云！

    只是菜量太大，四个人吃到眼神发直都没能将食物全部解决。

    “算了吧姐。”张未童对张静欣说，“我拿去喂巷子里的流浪猫狗吧。”

    西芹有点不自在：“怎么能拿我们做的菜去喂狗呢……”

    秋葵倒是没意见：“只要是能填饱肚子的，就是好食物！”

    张静欣和张未童一起将剩余的食物拨到一次性餐盘里：“秋葵是好心，但不能这样想。作为我的徒弟你要明白什么叫食物，什么叫美食。想成为一名出色的厨师不能只追求填饱肚子就行。而且以后就别偷吃人家的葱油小桃酥了，想吃自己做。”

    “唔……”

    张静欣斜她一眼：“还是学妹送的爱心点心。”端着盘子下楼了。

    秋葵最不擅长的就是烘焙，被师父这么一说更失落了：“这样啊……我明白了，再也不会了。”

    西芹见秋葵低着脑袋咬着下唇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抽了一抽，挨近她偷偷说道：“葱油小桃酥……我也会做啊，你想吃我给你做。”

    秋葵双眼放光：“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今晚来我家……”

    张未童把剩下的菜全都装好，听见她们俩的对话报以长时间的微笑。

    西芹解释：“只吃！”

    张未童狡黠一笑：“我不追究哪个吃了，祝你们宵夜愉快。”

    西芹、秋葵：“……”

    陈千语醒又是被吵醒的，醒来时心肝脾肺肾哪儿都疼得难受。

    不过她今天要感谢孜孜不倦每夜开垦不知是哪家邻居，要不是新一轮的巨肺叫床，恐怕她还深陷在为了一盘豆腐羹色诱张静欣的梦里醒不过来。

    洗漱上妆之后陈千语开着土豪给她的车往杂志社走。

    沿海公路非常安静，近海远山宁静辽远，美好的景致让她那双因为睡眠不足而干涩的眼睛得到暂时的缓解。

    车开一半接到莫岚的电话：

    “陈姐，新书怎么样了啊？”

    陈千语：“你这追得也太紧了，当初签约的时候也是说一年出一本，年初的时候刚出完‘大食代’，再出也是明年的事儿了吧。”

    莫岚：“是明年的事儿啊，可这都9月份了转眼就奔明年了不是？您得先有构想然后还要取材还要写，我们这边也要下场要宣传，时间就是金钱啊。”

    陈千语：“我明白我明白，不过写书找灵感是需要时间的，我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构想，但架不住每晚被骚扰睡眠不足。我这会儿开车都是吃了一大把的薄荷糖才抗住的。”

    莫岚：“怎么了？新房子那边有人骚扰您？”

    于是陈千语就将每晚都兴致高昂的邻居给供了出来。

    “还有这种事……不过陈姐别担心啊，我今晚就给您送副耳塞去，保管一觉睡到大天亮！”

    陈千语到杂志社打开工作电脑，下期杂志的提案已经塞满她的邮箱。

    她将微博打开挂在那里，提案看累了就刷一下微博的留言。

    昨晚那条微博下似乎没看见“用盆吃饭”姑娘的回复。

    午饭前叫来编辑们开了个会，确定初稿通过的提案后陈千语请大家吃午饭。

    杂志社边上是大型商场，陈千语只去那里的一家滇菜馆吃饭。

    陈千语说这家店的所有食材一看都是当天从云南空运过来的，米酒味淳甘甜，云腿松茸不可多得，傣味也地道。

    吃顿好的，下午才能更好地工作。

    陈千语在工作上算是比较严格，如果稿子不好提案敷衍的话她是会直接甩脸的。但是工作之外特别是一提到跟美食相关，她就变得和蔼可亲。

    最重要的一点是，但凡出来吃饭，绝对是陈千语埋单。

    陈千语一个月来杂志社的次数不超过十次，次次来这家餐厅。两年多的时间也从来没真的吃腻过，也是因为这家店老板思进取，经常推出新菜色。

    只是今天米酒入喉少了滋味，云腿贴唇没了下咽的，嘴里吃的和心里想的不是一种东西——吃美味的时候能这番三心二意，这对陈千语来说还是第一次。

    是的，在她脑海中深深萦绕的还是花前月膳那位花哨老板娘的金汤鸡茸豆腐羹。

    那种酸香爽滑的错觉又开始挥之不去……陈千语从来没有这么想吃一道菜而不得！贱就贱在这菜就算飞个十万八千里花上大价钱她都吃不到！

    “陈姐，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小编辑关心道。

    “没事……你们吃，我先走了。”

    什么胃口都没有了，陈千语埋了单走人，自己一个人到车里冷静冷静。

    上一次这样魂不守舍还是因为初中时的初恋。

    那个姑娘是高她一届的学姐，因为离家太远，陈千语就自己带饭，和学姐相识在午饭时间学校操场后的大树下。

    学姐手里也捧着饭盒，两人相邀一同进食。

    陈千语父亲是大厨，但是从来没有时间为她做顿像样的饭，这盒饭也是她母亲为她准备的——咬不断的蒜蓉芥蓝和啃不动的红烧排骨。

    当学姐打开她的饭盒时，陈千语感觉饭盒中闪出万丈金光！

    这是什么！

    去骨去肉填满虾仁的鲜虾脆皮鸡翅！

    看一眼就满口生津非常下饭的榄菜肉末四季豆！

    打开下一层的饭盒，一整只红烧鲳鱼！

    配上一粒粒饱满的东北大米……陈千语几乎将手里的饭盒摔在地上。

    “我妈就爱做饭，虽然不是什么好菜但味道不错，要不要一起尝一尝？”

    学姐是如此温柔，陈千语对于美食又是这般的向往，那段时间每当要到饭点的时候她都克制不住地蠢蠢欲动。学姐人好，还特意让她妈妈多做一些，带给陈千语吃。

    一来二去，吃了大半学期学姐的菜，陈千语知道自己离不开学姐了。

    若有哪天中午见不到学姐就会朝思暮想魂不守舍腹饿连连。

    见到了学姐就春暖花开见人爱人更加腹饿连连。

    但好景不长，学姐毕业了，去了别的高中，陈千语再也吃不到学姐的午饭了……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精神不济什么都吃不下去，瘦到脱形。

    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陈千语有怀疑过自己的初恋到底是学姐还是学姐她妈……做的饭。总之，当年那个难熬的日子在她上高中之后引刃而解。她老爸不再在酒店中当大厨，自己开了一家餐厅，而陈千语也从被黑暗料理摧残的少女摇身一变成为吃遍无数星级料理的轻熟女。到大学毕业之前，陈千语已经在美食评论界小有名气。

    ☆、第6章 备料（6）

    近几年陈千语都生活工作在b城，有时候出差会顺道回去看一下父母，逢年过节的也会回家。

    母亲和所有人家母亲一样，念叨着让她回家工作快点结婚，家里表哥表姐甚至表弟表妹结婚的结婚，往家领对象的领对象，就陈千语这三十年来独来独往，一大家子的人看着着急免不了在她妈妈耳边念叨。

    陈千语妈妈心理素质也算是不错，基本上能顶住来自家里的压力。偶尔顶不住或者看着兄弟姐们家儿孙绕膝也会对陈千语多嘴几句。只是陈千语个性向来硬，妈妈一句话过来她准备了十句回去：

    “老家没适合我的工作，我工作是美食评论，这里别说是好餐厅好厨子了，方圆十里地也就我爸做菜最好吃。我回家也就只能在家能吃到能入口的东西了，我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没办法回家工作，不然当年我爸怎么也不在老家工作呢？您去问问我爸这是不是这样？

    嗯？结婚？我的亲妈，前年大姨离婚被前姨夫闹成那样您还不怕啊？十几个乡下亲戚堵我们家门口手里又是棍子又是锄头的见人就问认不认识大姨。大姨躲家里三周没敢下楼，还差点给我外婆吓中风您忘了？个例？不，那绝对不是个例，外婆和外公都还惦记着离婚呢，分床睡了这么多年要不是年纪太大怕人看笑话估计早离了。去年过年外公掀桌外婆痛哭那档子事我看了都糟心，全都在身边的事儿你怎么能说是个例呢？

    我同学上周也掰了两对，都是老公在外面偷吃的，一个孩子刚会走路，一个还没来得及要孩子……您说，就这社会风气我可不得多赚点钱给自己养老啊，靠男人哪儿靠得住。

    我想法不偏激，真的，更偏激的还没跟您说。您要我结婚那也行，要求不高就找个身价上亿的，180的这也就算个标配。父母双亡，我说东他不敢往西……怎么，这还算要求高啊？我怎么着也是一成功女性知名人士，我的终身大事怎么就不能要求高了？哎，妈，我还没说完呢您别走啊。”

    这些年陈千语也没少说这些混话，每次妈妈唠叨的就那么两件事，她得收集无数的身边新闻社会新闻每回还得花样翻新地说才能成功将母亲大人击退。

    可这事儿说多了也乏味，中秋到了陈千语挑了家最地道的月饼给家里寄了几盒回去，借口工作忙就不回去了。

    眼看海上升起的月亮一天比一天圆，陈千语格外不舒服。

    又一个充满浪荡声的午夜，陈千语从被鸵鸟追杀要她还蛋的噩梦中醒来，身上蒙了一层的汗，恍惚间胃开始惨叫，让她心慌。

    不对，她晚餐明明吃下一盘鸵鸟蛋煎饭，这会儿怎么会饿呢？

    她走到院子里去乘凉，海风吹在粘腻的肌肤上有些发凉。院子里的吊椅摇摇摆摆，青色的晨光中海岸线在远处潮起潮落……

    浪荡之声好像是从6栋那边传来的，一眼望去海边一排的独栋别墅中就6栋还亮着昏黄的灯光。7栋在6栋和陈千语8栋之间更高处的山坡上，观景效果更好，却活生生地拉进了8栋和6栋之间的距离。陈千语相信7栋楼的主人更不胜其扰。

    莫岚昨晚来过，送她一副耳塞眼罩和“陈姐安睡不醒”的祝福，饥寒交迫又困倦之下陈千语很想和她们出版社解约。

    陈千语将眼罩挂在耳朵上打算回房睡个回笼觉。

    湿度饱满的海风吹来，不知从何方带来一阵奇妙的香味，困住陈千语的脚步让她精神大振！

    这是……谁在做饭？这么早就做饭？还这么香？

    陈千语急速环视四周，发现7栋院子里有个人影，隐约还有些油烟袅袅。

    在院子里做饭？这香味和花前月膳老板娘做的金汤鸡茸豆腐羹的味道很相似！

    作为记忆力最持久的感官，陈千语的嗅觉还比普通人的要更敏锐更有目的性，她能闻出这香味和老板娘号称自家养殖场养殖的天然小乳猪的猪肉香味非常相似！当日虽然有高汤抢戏，但猪肉之味却能斩杀所有香味成为此菜美味中的翘楚。

    陈千语本就想吃那道菜而不得，此刻又闻到相似的香味令她险些胃部抽搐大脑盈血昏倒在地。

    跌跌撞撞地回到屋里把院子与客厅中间的玻璃门用力拉上，窗帘也盖紧实了，陈千语扑到床上辗转不已。

    特么的睡不着了？！

    这些日子来陈千语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去其他风评极好的餐厅就餐，为的就是能够顺利转移注意力忘记豆腐羹。可是越是刻意为之就越是在不断提醒自己佛光之下有道人间美味她竟无福临幸……

    把床单都卷成麻花，陈千语把平板拿过来打开微博搜索“花前月膳”，还真有这家餐厅的官方微博，还加了蓝v，粉丝2000多，关注不到100。

    陈千语哆哆嗦嗦地点进去，立马就后悔了！没刷两条就看见让她魂牵梦萦的豆腐羹！还加了滤镜看上去美味无比！

    “每日特例，老板娘的私房菜——金汤鸡茸豆腐羹！连美食大v陈千语小姐来店都吃不到的哟陈千语 。”

    居然还艾特我！什么时候艾特的我怎么没有发现！一定是淹没在一堆乱七八糟“哈尼我们什么时候去吃这家餐厅”的秀恩爱随便一说下辈子也不一定会行动的转发里了！

    陈千语胃真的开始抽痛，她将平板丢到一边扯着头发闷在被子里痛苦地呻吟！

    不行！

    她披头散发地甩起头。

    一定要吃到！

    虽然那个老板娘实在让人讨厌，也虽然这家餐厅借她炒作很不厚道，可是她不想与美食为敌！

    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吃到老板娘的私房菜！

    jeanne早上醒来的时候收到陈千语这样一条短信：你说，喜欢勾搭小姑娘哄小姑娘开心，年纪一把独自开店说话还特低沉的女人会不会是同性恋？

    jeanne愣了好长一会儿都不知道怎么回复，打电话给artha，artha也有点吃惊：

    “陈老不会是想吃花前月膳的菜想疯了，想要以身相许给老板娘换菜吃了吧？”

    盘发艳唇黑超，深沟上装下配紧身窄裙，超高高跟鞋在出门的时候崴了陈千语的脚踝，疼得她呲牙咧嘴。挎上几年前心血来潮买的h家橙色包出门直奔花前月膳，这一身行头想来战无不胜偏偏漏算到达餐厅前要在窄巷里完成千人斩。待她挤到花前月膳门口时已经被挤花了妆……

    补完妆昂首挺胸踩着一字步“咔咔咔”进门，店里所有人停下了进食的动作往她的方向看来。

    张未童也有片刻的愣神，正想上前招呼，见陈千语径直往收银台走去。

    张静欣手里拿着平板不知在看什么，感觉有人一抬头，瞳孔都凝住了。

    “老板娘。”陈千语摘下墨镜咬唇，“今天，可以免单吗？”

    酥胸微露，香唇微张……

    张未童喉咙微微起伏。

    一刹那的安静，全世界仿佛只剩陈千语和张静欣两人。二人原地不动周遭景物三百六十度高速旋转，对方的脸庞却是清晰无比！

    张静欣张启双唇——陈千语胸闷窒气——张静欣双唇闭合就要发出第一个音——陈千语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等一……

    “不可以。”高速旋转的背景立刻停顿，一切恢复了常态，张静欣慢悠悠地将目光从她面庞上移开，继续刷平板。

    陈千语：“……”

    不信这个邪！

    圆点长裙垂长发！阔边草帽圆头鞋！拎着鹿头印花帆布火速出门，在门口的时候陈千语人过去了草帽被门边挡住……

    森女系！喜欢吗？！

    张静欣手里的咖啡杯颤抖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摇头。

    卧槽！

    长衬衫亮皮裤，宽皮带豹纹高跟鞋！画了烟熏妆就不戴墨镜了，欧美范总喜欢了吧！

    张静欣账本拿在手里，一边叹息一边摇头。

    我去你大爷！

    双马尾水手服！黑色短裙泡泡袜！陈千语都不忍心看自己，但这个张静欣什么都不喜欢指不定就喜欢这一卦的！

    一跃而上收银台，张静欣一口茶喷了出来。

    “老板娘，还是不给人家吃吗？”咬手指眼迷离……

    张静欣默默地将嘴边的茶渍擦干净，终于嫌弃了：“大姐，您几岁了？”

    陈千语：“……”

    我跟你势不两立！

    陈千语将自己埋在别墅里谁打电话都不接，谁邀她出去就餐都不去，jeanne还以为陈千语死在郊外风风火火地赶去看她，在门禁前就被骂了根本没给她见着面的机会……

    “陈老最近怎么了？”artha也担心陈千语。

    “不知道。”jeanne伺候不了她了，“可能被饿到烧脑子了吧。”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陈千语与老板娘的互动被花前月膳的顾客拍到po在网上，9宫格图片剖析美食大v是如何为了食物弃形象于千里之外。这条微博被转发上万，陈千语也被轮了上万次。而后引发各大画手大笔一挥将两人发型一改变成明日香逗弄凌波丽、毛利兰情挑灰原哀、阿尼奋不顾身色诱三笠，转发量不可估计。

    莫岚打电话过来说老板很生气，让她快点发条微博澄清和那个老板娘没有任何关系。

    陈千语憋着脏话没骂，继续睡觉。

    这一堆烂事缠身，偏偏巨肺叫床女又在清晨袭击地球了！

    陈千语一脚把屋门踹开红着眼二话不说往6栋奔去！

    今天不拆了你这老妖精誓不为人！

    ☆、第7章 备料（7）

    结束一天的营业张静欣送张未童回家后，独自一人开着她的白色途观往家走。

    车从五环出去上了沿海公路后她就会将车窗打开吹吹风，听听歌。

    沿海公路上亮起了路灯，离家还有半个小时车程，张未童给她打电话，她打开蓝牙免提。

    “姐，这周末来我家吗？”

    “怎么，奶奶想我了？”

    “奶奶老念叨你，说住这么近都不多回家看看。刚晚饭的时候让我给你打电话，我说你开车回家不好打，结果奶奶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我们都拦着她不让她见你，怎么给解释都解释不明白的。这周末没大事的话你别去店里了，来家里陪陪奶奶吧。”

    张静欣：“嗯，知道了。”

    “还没到家吧，好好开车。”

    “嗯。”

    “我挂了。”

    张静欣刷卡进门，将车停到院子里的车库中，洗完澡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花前月膳只经营晚市，她回家晚睡得晚，起得也晚。只是她属于少吃多餐的典型，一天下来可能就吃那么两口菜，睡到午夜凌晨会被饿醒，再起来为自己做顿饭。

    只是这几天早上不是被饿醒的，是被吵醒的。

    6栋那儿先前住的是一对老夫妻，以前张静欣还有晨练习惯的时候早上沿着公路跑步总能遇见那对夫妻遛弯。没说过话，见到面会点个头笑一笑。后来老夫妻中的丈夫去世了，妻子被儿子接走，6栋就空了下来。

    夏末的时候中介领了俩女孩来看房，后来一顿吵吵地搬家，估计是租给那俩女孩了。

    对啊，张静欣记得是俩女孩没错，这每天早上的叫床是怎么来的？

    昨晚失眠睡太晚，今儿一早又被吵醒，张静欣觉得有必要去和新邻居说叨说叨了。

    张静欣穿着睡裙上身披了件长款开衫穿拖鞋往6栋走，刚走到院前忽然身后一阵疾风扫过，有人先她一步按响了门铃。

    陈千语按完门铃好像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回头一看和张静欣对视，傻眼：“你怎么在这儿？”

    陈千语的耳朵里还塞着耳塞，没洗漱没上妆挂满了惊讶的表情有些滑稽。

    张静欣：“我住这儿附近。”

    陈千语：“你……7号楼的？”

    张静欣目光在她脸庞上停留片刻便转移到前方，听见脚步声陈千语也回头，见一位身材娇小的平头女生慢悠悠地开门，穿过院子走了过来，隔着木栅栏没好气地问道：“这么早干嘛？谁啊你们。”

    平头女生脖子上挂着手指粗的金链子，嘴里叼着烟，眼睛被烟熏得半张半闭，驼背撇腿手搭在栅栏上。她声音略粗，和巨肺叫床声不太相同。

    陈千语耐着性子道：“是很早，早上好。做为邻居希望在邻里关系和睦相处的基础上给你一点点小小的建议。你在家里搞什么几点搞什么姿势搞那是你的自由，但你滚个床单非要这么惊天动地弄得人尽皆知有点不合适吧？”

    “谁啊？”正说着，另一个女生披着外套散乱着长发跟着出来。

    那女生有平头女生两倍宽，个头直逼张静欣，横着肉啪啪啪地走到平头女生身边，嫌恶地扫了陈千语和张静欣一眼道，“哪来的傻逼？”

    平头女生冷笑：“甭理，俩傻逼估计吃饱了撑的。走，我们回去继续。”

    长发女生估计也听见陈千语刚才的话了，靠在平头女生怀里与她一起转身的时候对陈千语“呸”了一声：“真你妈闲。”

    陈千语觉得脑子里有根叫做礼貌的神经瞬间崩断了，寒着一张脸叫住她们：“站着。”

    张静欣站她身后瞧战况也不吭声，两人齐齐回头，脸色不善。

    长发女生把平头女生往身后一拨差点给她拨一跟头，顺带撩了一把头发梗着脖子昂着下巴气势汹汹地：“我操？！管天管地管到别人家床上来了是吧？你管的真够宽的啊你？把自己当人大代表了还是居委会大妈了啊你？”

    陈千语提高了声音：“请你搞清楚一点，我一点也不想不小心欣赏到你的嚎叫，不就滚个床单，你是八辈子没滚过还是怎么着？犯得着吼的左邻右舍的都不安生吗？！被你们这阵仗吵醒的是我一个人？”陈千语一把将张静欣拉了过来指着张静欣道：“你问问她！她是不是也被你们吵醒了！”

    三个人同时望向张静欣，在一旁安省半天几乎都要被遗忘的张静欣突然被卷入了战局有点不适，干咳了一声：“嗯，是。”

    两人抱在一起不屑道：“就算吵你们了又怎么着啊？自己没有性生活还不许别人有啊！”

    虽然奔着6栋来时陈千语是想拆了她们，但毕竟多年的教育让她秉承能说话别动手的原则。没想到理没讨着讨了一肚子火，眼看两人甩身要走，陈千语手从栅栏缝儿里钻过去一把揪住长发女生的后领。

    “哎！你干嘛！”长发女生被她这一揪慌了，平头上来跟陈千语撕扯：

    “哪来的泼妇！放手！”

    陈千语：“姑娘，每天从深夜叫到黎明的肺活量挺好是吧？以前练美声的？叫声真够有穿透力。这位平胸小哥技术不错啊，看你这小身板能驾驭得了她么？得每天爬上爬下忽左忽右才能弄得这姑娘哭爹喊娘的吧？体力挺好啊，练体育的？”

    张静欣“噗”地一声笑出来。

    陈千语把手机拿出来播放一段浪荡的录音，长发女生一听脸都变绿了。

    “姑娘你，的内心世界游走在太阳系之外，既然这么羞耻的事情你都恨不得全世界都听到，只有我们两个听众对你而言一定很孤单。如果今晚起我还能听见海浪声都盖不住的嚎叫，我会帮你把这段录音放到网上，让成千上万的人一起欣赏一下什么是中国好叫床。 ”

    长发女生炸了：“你敢！”

    陈千语放开她：“你看我敢不敢。”

    往回走的路上张静欣慢悠悠地走在陈千语身后，陈千语走着走着就不自在了。

    这老板娘怎么会住在这里？

    完蛋……在气头上什么形象都顾不上了，刚才那么凶狠的模样被她看见估计一辈子也吃不上私房菜了吧。

    ……算了，就算不原形毕露也一样吃不到，天下好菜哪只她一家？忘了忘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分叉路口，张静欣登台阶往上走。

    陈千语边走边摘耳塞，指尖揪着耳塞屁股往外扯，怎么扯都扯不动，深深地卡在耳洞里了……

    卧槽，莫岚，你还能更坑一点吗！

    陈千语心中万般不情愿，这么丢脸的事儿怎么能被她遇到。下午还要去公司开会，总不能堵着俩耳朵就去吧……

    陈千语偷偷看一眼登台阶的张静欣，心下一横：与其在下属面前丢脸不如直接把脸丢给老板娘了，反正在她面前学生妹都演上了最后还是没捞着一口吃的，还有什么脸不能丢。

    “那个。”陈千语叫住已经走半道的张静欣，“你叫……”

    “张静欣。”

    “张老板，你家有镊子吗？”陈千语指指自己的耳朵，“我刚搬来，东西都不齐全。这倒霉耳塞还尽添乱。”

    张静欣说：“有，跟我来吧，我家在上面。”

    陈千语跟着张静欣往两段台阶高的7栋走去。本来就不算熟悉的二人沉默着前行，突然有点尴尬。陈千语瞧着手边被漆成水蓝色的碎石扶手有点儿纳闷：多久没感受在别人面前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的紧迫感了，怎么回事啊？

    陈千语硬生生开口：“刚才没吓着你吧？”

    张静欣继续登，没回头：“吓着？不至于。你骂得挺好的，措辞新颖且很有画面感。”

    陈千语其实不善与人骂架，只是从小性子烈，有什么话都难憋着，忍着憋着都能憋出个好歹来。上大学的时候宿舍有人老偷她东西被她发现后反被诬陷，爆发了一次。再有就是刚开微博粉丝到一万左右时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群水军天天追着她骂，骂得她忍无可忍每天刷屏反击。反击的结果就是粉从一万掉到八千，自己气个半死人家水军骂完拍拍屁股就走了，她落一身黑没处说理。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和任何人掐过，有阴阳怪气的直接拖黑，再后来连拖黑都懒得拖，看黑贴成了她的乐趣。

    “再说。”两个人已经走到张静欣的院子前，“如果真能解决6栋那件事，我该感激你才是。”

    张静欣露出浅浅的笑意，陈千语心中一动立刻道：“如果要感激不如……”

    张静欣断她话：“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给你拿钳子去。”

    陈千语：“……”

    张静欣走入院中轻声说了句什么陈千语没听清，陈千语从栅栏缝隙往里看，这杀千刀的张静欣真的把厨房搬到了院子里！那天早上闻到的香味就是从她这儿散发出的吧……难怪猪肉的香味那么相似！

    露天厨房相当精致，只是不知道管道怎么走的。陈千语还没来得急看明白张静欣就出来了，递给她一把老虎钳。

    陈千语拿着老虎钳，默。

    “这玩意儿，是不是大了点？”

    “我家只有这个了，你凑合着用吧。”

    “……”

    张老板之前说给拿个钳子来还真不是口误。

    ☆、第8章 备料（8）

    下午两点，红着耳朵的陈千语来到《食色》杂志社的办公室。

    穿过技术部门时听她们说食色要出app了。现下3g、4g发展迅猛，移动端的速度越来越快，陈千语自己都不爱拿书看，除了工作时间外上网不是用手机就是用平板。

    和路过的编辑打了个招呼陈千语坐定办公室，照例打开微博挂着。

    这几天没更新微博，只有不到100条留言和一点儿转发。陈千语溜了一眼，终于看见用盆吃饭姑娘给她留言了，还是一条在别的微博下艾特她的留言。

    用盆吃饭：陈老师也是蛮拼的。

    点击原po，她向张静欣“乞食”的照片被改成了鹿目圆和晓美焰……

    陈千语回复用盆吃饭：我是无辜的好么？

    发送出去后打开工作邮箱，复审的文已经堆好了。

    她看了两篇再转回微博，在3个新留言里看见了用盆吃饭的回复。

    用盆吃饭：陈老师8月29号的时候最无辜。

    8月29号？什么意思？

    陈千语往前翻自己的微博，发现8月29号是她不小心吃到了一家举世无双的烂店，吃得体内外一起上火，额头起了一个痘痘。她皱眉咬唇发了一张自拍，此表情相当无辜。

    陈千语撑着下巴看电脑，不得不承认这个用盆吃饭姑娘总是有些小心思往她心窝里戳。

    她再次点进用盆吃饭的微博，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头像阿拉斯加依旧眯着眼欢乐地吐着小舌头。

    她盯着资料上粉色♀标志和单身属性，发了会儿呆。

    左思右想地想要给盆姑娘回复点什么，但盆姑娘伶牙俐齿总觉得回复什么都显得自个儿有点蠢。就在她手指浮于键盘上半晌都没敲下一个字的时候，又进来一个艾特。

    陈千语点开艾特，是原po把她圈出来溜了。

    陈千语撇了撇嘴，点右上叉。

    下午的会确定了新一期《食色》的所有栏目，开完会之后陈千语寻思着要再去一趟花前月膳。

    “怎么了千语，还去啊？”jeanne说，“你都在网上被恶搞成那样了还去？”

    陈千语始终放不下张静欣的私房菜：“你在哪儿呢？没时间么？”

    jeanne说：“今天回家陪我妈呢，我妈生日。你问问artha看看吧。”

    陈千语挂了电话也没给artha打过去，自己开车去了花前月膳。

    车蹭了银行的停车场，陈千语来到花前月膳的时候她们还没开门，已经有一群的人坐在巷子路边上把本来就很拥挤的巷子挤得更加水泄不通。

    张未童今天把前额的头发夹在头顶，长发披在肩上，一身精神的小西服看上去很是斯文。只是在她转身面对陈千语的时候发现她眉毛上刮了两道——陈千语心里吐槽：这不是上世纪九十年代韩国偶像组合喜欢搞的造型么！

    “陈老师，来了啊。”张未童将号和菜单都放到她的手里，“今儿想吃点什么？”

    “想吃了你们老板。”陈千语低头翻菜谱，被老虎钳夹过的耳朵还在隐隐作痛。

    张未童双手背在身后对她笑，忽然拉进了距离小声说：“陈老师太忙？都没给我打电话。”

    这话带着热量和暗示从陈千语的耳里与脑子里都过了一遍，陈千语抬头看张未童的时候收到她一如既往的笑容。

    这孩子脸是很女气的，但是举手投足和微笑的感觉都颇为中性。

    张静欣逮着漂亮姑娘就送吃的，她店里的服务员也都一个德性……陈千语抬头看一眼横匾——这就是一个同志团伙吧？

    “叮叮叮”几声风铃的声音响过，花前月膳正式营业。坐在路边等待多时的顾客开始蠢蠢欲动，陈千语目测了一下现在起码都有二十几桌，小小的一家店翻台又慢，加上订桌的，后面来的该等到什么时候。

    陈千语出去吃饭一般都会有贵宾卡，各大餐厅巴结她都来不及怎么会舍得让她等待。

    花前月膳还真是第一家让她想吃吃不到，就算吃不到还要等待的店。

    张未童又靠过来用指尖在陈千语手背上画圈圈：“陈老师，我给了你一个最靠前的号，你悄悄进去，不要将我供出来哟。”

    陈千语也不跟她客气，说了声“多谢”走进花前月膳。

    陈千语和收银台的张静欣对视一眼就直奔二楼去了，一楼太拥挤，这人多空气铁定浑浊。

    陈千语在二楼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寻思着花前月膳也红得够快的啊，她不过是在微博上提到一次，和第一天来时门可罗雀的场面完全不同了。

    刷开手机微博，找到花前月膳官博，粉丝已经五千多了？蹿得真猛。

    陈千语在搜索框里打了“张静欣”三个字找人，还真是非常给她面子带这个关键词的用户一水的自拍头像，看了看所在地再看看这些头像，和张老板气质地理位置相符的一个都没有。

    陈千语将脸转向光源拍了一张上半身和花前月膳的合影，发微博：

    “今天又来到花前月膳。素颜，衬衫加牛仔裤。我非常想知道什么时候张老板才会觉得我美味可口，赏我一口饭吃。”

    发出微博一抬头，居然全部都坐满了。

    张未童一个人忙不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一位短发小姑娘，和张未童穿着一样的衣服，负责二楼的接待。

    陈千语对她招了招手，她快步走过来，拿着点菜宝准备点菜：

    “您好，想要吃点什么？”

    “叫你们老板来。”

    “……”小姑娘愣了愣，马上堆上笑容，“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别怕，我和你们老板是朋友，找她来聊聊天。”

    小姑娘很机灵，盯着陈千语的脸一会儿马上明白过来，让她稍等，蹬蹬蹬跑下楼去了。

    张静欣慢悠悠地上楼，有些无奈地坐到陈千语的对面：“陈老师，你要做什么？我很忙。”

    陈千语十指交叉压在下巴之下，对张静欣笑：“张老板，你是不是……那个。”

    “哪个？”

    “6栋的那个。”

    张静欣默了一会儿，语气有点硬地说道：“陈老师黄金时段占着桌子也不点菜就是为了逗我玩啊？失陪。”

    陈千语拉住起身要走的张静欣：“怎么这么不经逗啊你！少装蒜！你知道我为了什么而来！”

    张静欣仔仔细细地打量今天的陈千语：“今天没化妆，看上去年轻不少。”

    陈千语双眼blgbilg狂闪。

    “看上去不超过三十五岁。”

    “……我去你大爷的我明年才三十！”

    张静欣从二楼花圃里摘一朵花递给陈千语：“快到九月九了，祝你节日快乐。”

    陈千语：“……”

    奇了怪，一肚子的恶语想在张静欣面前用的时候怎么就捞不着半句呢？

    陈千语点了几道菜随便吃了，眼睁睁地看着张静欣端出了今日特列私家菜到隔壁桌，今天可以免单的是位小白领。

    “先生，小姐您好，占用您们一点时间……”张静欣端着私家菜才到桌边，小白领就按捺不住尖叫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娘！听说你们这儿每天都会送一道菜给全场最漂亮的客人，难道今天……”

    张静欣微笑，将托着菜的茶盘放到小白领面前：“今日全场最漂亮的非你莫属。”

    小白领红了脸，看着张静欣半晌没能说出话。

    张静欣道：“私房菜西湖芙蓉萃，请慢用。”

    陈千语伸长了脖子往她们那桌看，不就是一道龙井虾仁么？至于这么大的阵仗？

    不对……这浮在盘上的雾状是什么？嗯，是茶托下的干冰，上桌前浇了热水所以有云雾状。陈千语用心地嗅着，这道什么西湖芙蓉萃除了龙井之外还加入了桂花，有桂花的甜味。

    陈千语闭上眼——张静欣将河虾上浆，入低温油锅拉熟；泡好的龙井茶水入锅，下虾仁滑炒至汁水紧包。虾仁装盘，撒上炸过的喷香龙井。河虾仁腌好之后，飞水改刀，倒香醋和龙井茶水，加桂花，添鱼胶片。一切就绪入冰箱冷冻成龙井虾仁冻，食用时取出，改刀成方形，装盘出雾，上桌。

    此菜不仅有龙井香味，更是多了桂花香味。桂花乃是杭州市花，一幅西湖边上赏花喝茶吃虾的意境便从这道菜里袅袅升起。

    陈千语张开眼，小白领已经吃得哇哇乱叫了。

    又是一道色香味意形全部到位的菜。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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