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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节

    兽医 作者:络缤

    第28节

    卢可瞟了他一眼,知道瞒不过,点了点头艰难回道:“军中有传言,常将军之所以这时候发难陆将军,是,是因为想为你报仇。”

    赵清河就知道两人这般亲密怕是难以瞒住,贺监军来之前只怕早就探听到了什么,所以一路上才会如此刁难,并非仅仅因为那药草之事。

    赵清河不由笑了起来,语气冰冷道:“陆将军为了这事就不乐意了?”

    若陆将军是这般没脑子之人,那赵清河还真是无话可说,这样的人应该现在就受罚。否则就是猪一样的对手,以后也是添乱的。

    卢可为难的挠头,“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总之应是没那般简单。”

    赵清河冷哼,心中虽是对陆将军无限鄙夷,恨不得敲碎他的脑袋,如今这非常时期也只能忍下来。

    “走,我们去会会这个陆将军。”

    几个徒弟不由瞪大眼,这是去叫板?

    周路连忙阻拦,“师父,这就是些谣言,若你去澄清只怕不仅没说清反而惹得一身骚。”

    赵清河瞟了他一眼,“你当你师父跟那什么陆将军一样没脑子?去把那追风拉来,远志,帮我拿上药箱。卢可,你去寻陆大夫,告诉他这事。”

    这几日陆大夫几乎是吃住都在马厩里,也不嫌臭。

    几个面面相窥,不知赵清河意欲作何,却也都乖乖听话去办了。

    赵清河牵着追风穿梭在军营里,虽然之前早有耳闻他将追风救活,可如今士兵们亲眼见到都纷纷惊叹。

    却也有人窃窃私语道:“你瞧,这不是将军的马吗,这赵大夫果然有一手。”

    “屁,将军的追风本来就是点皮外伤,陆大夫早就治好了,让这京城大夫捡了便宜罢了。”

    “不对吧,我听人说陆大夫亲口说的,这马他治不了,多亏赵大夫神技,否则这马必死无疑。”

    另一人嗤笑,“那陆大夫年纪已高,早就想回家享清福,如今不过是想巴结这位京城来的大夫。据说这人还是什么兽医博士,跟那什么有一腿,想要将一个人领回京城容易得跟拍苍蝇一样……”

    两人说话声音不小,周路几人听得清楚,心中愤恨不已。反观当事人赵清河却一脸淡定,不知心中想些什么,让几人倒是又觉得无所谓了。在赵清河身边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点污蔑算得了什么,这般一想几个徒弟也都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赵清河来到那陆将军守卫之处,此时场面颇为壮观,不少官兵跟着陆将军在那一同守卫。不吵不闹,默默的用自己的行动抗议这样的惩罚。

    这些人倒是聪明,这般一来若是常廷昭发作,他们可称就想在这站着,你也奈何不了。如今未迎战,有部分士兵是在休息的,他们自愿站这里谁又管得住。可这又表明了不满的态度,让你无法无视。

    赵清河牵着那追风不声不响的寻了个空旷地方,距离陆将军不远就在他的视野范围内,其他士兵也可以瞧得真切。见到追风安然无事的时候,并未露出异样的目光,好像这马儿治好理所应当一般。

    赵清河并未看向他们,而是命令道:“周路,双元,保定这马,侧躺。”

    周路和吕双元不知为何,却也麻利的行动起来。

    把马保定好,赵清河拆开围在马腹部的布条,顿时一道丑陋的疤痕露了出来,令在场士兵不由倒吸一口气。谁说这伤不严重的!那么大个口子呢。

    原本一脸肃然的陆云脸上终于松动,目光忍不住瞧向这边来。

    赵清河将衣帽手套口罩带好,向着钟子博道:“何为破伤风?何为感染?”

    钟子博顿了顿,顿时明了,不由娓娓道来。声音清脆响亮,话语简单易懂。原本一群士兵不知这几人闹何,听着听着却品出点味道来了。这不是告诉他们,若是不洁,伤口会恶化吗?可跟他们说这个干吗?听说常家军的人都听过这些玩意,现在也是在教他们?只怕没这么简单吧。

    赵清河并未理会其他,而是从药箱里拿出工具,给这马儿拆线。虽说都是上过战场的汉子,谁身上没受过点伤见过血,可这时候看赵清河这样一点一点的拆除那马儿伤口的线,也忍不住觉得头皮发麻,好似在自己身上慢慢磨刀一般。

    赵清河刚把伤口的线拆除,陆大夫就奔了过来,一看到已经结束,不由拍大腿道:“哎呀,还是晚来了一步。”

    赵清河将口罩拿开,“无妨,下次还有机会。而且这线大部分情况下都可以被吸收,并不是非拆不可。”

    陆大夫依然惋惜不已,抬头一看到一群跟着陆将军罚站的士兵不由破口大骂,“你们要是闲得慌给我去扫马厩去!我那正忙得找不到人,你们倒好在这偷闲!”

    其中一个士兵撇撇嘴,“不过是些畜牲,哪有这般讲究,以前不是这般过来的。如今费这么大功夫去折腾,又是清扫又是薰药的,只怕不知肥了谁的腰包。”

    陆大夫直接一脚踢了过去,“你他娘的懂得个狗屁!没有这些军马,你他娘的打个屁仗,人家西戎兵跑过来砍你一刀,你人头还没落地他人就给跑了。”

    那士兵连忙躲闪,“我没说这马儿不重要,可也不能这么瞎折腾啊,这不是穷讲究吗。又不是钱多烧得慌,之前咱们差点没饿死在这,现在有点粮草了也不能这般浪费。”

    陆大夫啐了他一口,“说你蠢你还不承认,那是之前,现在粮草充足的还非要故意饿着自己?行,那晚上你也甭跟着大家伙吃饭了,自个吃糠咽菜去吧。”

    那士兵差点哭了,“陆大夫,我跟你没怨没仇的,干嘛针对我。”

    陆大夫直接冷哼,“还不是因为你们一个个闲得蛋疼,这是干嘛呢?还像不像个爷们,想不通的事没有嘴巴问啊?老子不是在这吗,难道老子的人品你们都信不过了?”

    陆大夫看一个个不说话,走到陆云面前,“陆将军,你说说看,这事你是不是也想不明白?”

    陆云没说话,如同个雕像一般站在那。

    陆大夫摇头叹气,“得,你现在是将军,我这远房叔叔不过是个兽医,哪有资格质问你……”

    陆云无奈,“表叔,侄儿还在站岗。”

    陆大夫乜斜着眼,“好,你不能说话,总能用眼睛看用耳朵听吧。既然你想不明白,我今儿就让你看明白。”

    陆大夫拍拍手,没一会两个兵士就抬了铺着白布的架子过来。陆大夫掀开一看,竟是一匹死吗。

    在这要塞,马匹至关重要,平日将士们对待这些军马如同对待自己老婆一样,看马儿死去难免心中不忍。

    陆大夫朗声道:“这马不是战死的,而是活活的病死的,你们知道为何?”

    有士兵不由低声嘀咕,“咱们又不是兽医,如何知晓。”

    陆大夫并未理会那些人,径直走到那死马身边,指着那马儿身上烂得惨不忍睹的皮肤。

    “这死马得了疥癣,也称为螨虫病。说得简单点就是因为身上长了虫子活活给痒死的,这样死去的马已经不止一匹,将军应是并不陌生吧?”

    陆将军面部表情的面孔终于露出异样神色,他是将军如何不知晓。也不知为何,这病总是治不好,好了几天又犯了,害得那些马儿全身红肿出现水疱奇痒无比不说,严重的还会食欲减少日益消瘦,甚至会死去。

    这病大多数情况下不会十分严重,可每年却也零星有马儿死于此病,军马珍贵,死一匹都是个大损失。最令人无奈的是无法断根,就算不会死去,那马儿全身瘙痒,如何能打好仗。

    陆大夫又道:“如今已经有了解决的法子,不仅仅是这疥癣还有绕虫病、瘦虫病等等都可以预防甚至根除。”

    这下陆将军无法再保持淡定,“如何治?”

    陆大夫笑了起来,“现在又能说话啦?”

    陆将军颇为羞赧,却也不顾的追问着,“表叔说的可是真的?”

    陆大夫也没工夫在这逗他玩,“我这人医术虽然不行可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这多亏了京城来的赵大夫,这些病防胜于治,想要不染上只有从根上拔出一切可能染病的途径。这些病会传染,意思就是身上有这些小虫子的病马可以通过共用的一切东西让这些小虫子转移到健康的马身上,比如马鞍、马槽、垫草等等。所以我们治好了,才会又复发惹得总是好不起来。而赵大夫直接把所有的虫子杀死,不仅仅是马身上的,还有马厩所有的地方,这样才能真正的杜绝这病再次复发。”

    陆将军不由望向一旁一直未出声、逗弄着追风的赵清河,不由耳根微红甚觉有愧。

    “表叔,是我想岔了。”

    陆大夫叹道:“孩子,隔行如隔山,你瞧不明白的东西并不代表真的没用。现在粮草充足,一点点的投入让那些马儿不受病扰这绝对上算。这般折腾不仅仅是防了这些虫病,还有瘟疫等等。若马儿得了疫病,那就是连人都可能会遭殃。你说整顿马厩的这笔钱值不值得?是不是在胡闹?”

    陆将军羞愧的低下头,陆大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原本就犯了错,如今还罪上加罪,我虽然是你的表叔也没法为你开脱。你站完岗自个去领罚吧,省得被罚得更重。以后莫要这般冲动糊涂被人领着鼻子走,你冲动不顾身上军命救百姓还能找借口,这事却是一点也没有说情的余地了。”

    陆将军点了点头,望向赵清河愧疚的点了点头,突然大声吼道:“还站着干嘛!还不赶紧去给赵大夫帮忙!”

    顿时,所有一同罚站的士兵全都散开,没多久原本拥挤的地方一片空旷。

    陆大夫摇头叹气,走向赵清河拱手道:“我这侄儿并非故意针对您,只是穷惯了又没脑子,还请赵大夫莫要往心里去。等他下来,让他亲自给你负荆请罪。”

    赵清河笑道:“陆大夫说笑了,这些士兵不过是与将军一同感受不听军令后的恶果,与我何干?”

    这般一来倒是轻描淡写的将这事掠过,陆大夫高悬的心终于落下。军中流言并非空穴来风,赵清河不过乃一个兽医,晕倒之后,常将军急冲冲的赶过来查看不免让人有些想不通。如今流言起,众人也不是眼瞎,也能猜出一二分。

    这事虽然无人多话,却也是在打赵清河的脸。若是赵清河不在意,那常廷昭那边至少会秉公处理,这便足够。

    “国舅爷,那些当兵的才去站了一会就给那该死的赵清河当苦力去了!”奴仆狠狠道,这些兵哥还真是容易被忽悠,还没闹起来又被人忽悠没事了。

    贺监军悠哉的品着茶,笑道:“只要闹过了,我说他们闹了多久就多久,闹得多厉害就有多厉害。”

    奴仆也陪着笑,连连应道:“国舅爷说的是,只是没能把赵清河给铲除,着实可惜。”

    贺监军直接踹了奴仆一脚,“你蠢啊,赵清河不管如何也有些本事,这节骨眼上就需要他这样的人。这骑兵至关重要,他这条命还得留着。”

    奴仆撇撇嘴,“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其他人也能代替。”

    贺监军瞧都没瞧他一眼,“你当我是那脑子有屎的,现在什么时候,一点岔子都不能出,否则还不成了西戎砧板上的肥肉!小惩怡情,大惩伤己,不着急一时半会儿,暂时让他们逍遥几日。”

    贺监军眼神里闪过狠戾,熊猫眼越发黑深。

    “常将军。”赵清河走进营帐,礼数周全的拱手作揖。

    常廷昭见到他这般不由叹了口气,却也无可奈何。今日定国公已经寻他去敲打一番,战前务必行事谨慎,一点岔子都不能出。两人现在关系还不能公开,实在不易过于亲密。常廷昭不希望赵清河为这些流言蜚语所扰,只能平时克制。

    “马厩可是整顿妥当?”两人中间被桌子挡着,手却在下边握着,外头能瞧见两人身影,只能这般小心。

    赵清河道:“有了当地官兵帮忙,速度快了许多。医疗站、手术室也都建好,有专人把守,一切都准备妥当。”

    常廷昭点了点头,“那便好,不久之后会有恶战要打,你要记得休息,否则那时候会撑不过去。莫要再病倒了,我会忍不住想要把你送回去。”

    赵清河笑笑点头,低声道:“这贺监军在这里也太碍事,只怕这几日发生的事会被他大做文章。”

    常廷昭微微够唇,脸上尽是嘲讽,“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畏惧。”

    赵清河不由皱眉,“你可不能这般轻敌,有时候那几句话可是会要人命的。一两条没什么,多了皇上可就不高兴了。”

    常廷昭捏了捏他的手,“有我父亲在,必是不会让他猖狂。我父亲虽然现在难以亲自上战场,却不代表他脑子是糊涂的。这种小人遇见得多了去,自有一套应付。对了不是有句话来着,不作死就不会死。他若是不蹦跶,又如何抓把柄。”

    赵清河听到这话心里才稍稍安下心来,“他这般好享福的人竟然没有进到卫城里去,若是滚蛋也省些麻烦,否则真到了打仗的时候,这样的人就是扰乱军心的主。”

    常廷昭笑得更灿烂了,“你放心,他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扛不住的。”

    赵清河起初还不明白什么意思,过了几日便是见识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据大家反应,姓卢太多容易混,我从善如流改成了陆大夫和陆将军。非常抱歉给大家阅读造成影响了,希望没有记得太深,反应不过来= =

    起名字都是乱敲不过脑 =,抹脸,要不是你们说我能说我压根都没感觉么。

    之前定这个文的大纲也是,临近写了才发现小受的姓和上一个文一样,总觉不妥。临时就给改了,于是……你们就看到了一堆写错的姓氏= =,起名字好艰辛,好想起甲乙丙丁一二三四之类的= =

    ☆、第72章

    赵清河以为自己已经做好迎接战争的准备,可真的来临的时候,刀光剑影厮杀惨叫血腥味浓得呛人,赵清河整个人傻了半响。等反应过来时,很想大哭一声妈妈我想回家!

    还好大晚上各自忙碌,周路几个状况也比他好不到哪去,谁都没法嘲笑谁。钟子博倒是几个最平静的,想来是尸体看多了,他们家的医术又以外科显着,这种血腥场面虽然震撼却也比赵清河几个兽医习惯得多。

    西戎半夜偷袭,带着火的箭刷刷从天而降,把整个军营照亮,没一会不少地方烧了起来。混乱只是一小会,当号角响起的时候,混乱场面立刻停止,不用具体命令就知道该干什么该去哪里。原本沉睡的士兵在最短的时间内整装待发,而那些火也被很快扑灭。

    若非提前布置妥当,哪会这般神速。

    赵清河并不知前线如何,只知道伤员一个一个的被送了过来,大多都是被箭所伤。如今未开门出战,只在城中射箭反击,赵清河便是跟着人医一起为伤员救治。这段时间赵清河在教授钟子博的同时,也在学习人医,主要是了解人体着重学习如何治疗外伤。

    夜晚突袭,中药的不便利就凸显了出来。麻药以及其他药难以立刻熬制出来,只能让一些伤员忍着痛直接治疗。可这些都是一群汉子,二话不说直接咬着木头半点没有犹豫的让大夫动手。

    一批批伤员被护士抬到医疗所,医疗站很快就被血腥味占满,到处都是伤员。西戎的箭如若箭雨,一部分还是火箭,使得不少士兵受了伤。

    “麻药还没熬制好吗?这人伤得太深,必须得用麻药!”赵清河检查一人胸口被射中的士兵,皱眉吼道。在这样的环境里,根本无法好言好语。

    一旁的护士连忙回道:“伤员太多,麻药赶不上熬制。”

    护士没说的是,麻药毕竟昂贵,若非是必要最好莫要使用。这般一来也能省些药材,治疗更多伤员。

    赵清河见他这模样也明白了过来,那受伤士兵咧开嘴亮出白牙笑道:“不过是这点小伤,用个毛麻药,说出去还会被人笑话,老子扛得住。大夫,来吧!”

    明明伤得很重脸色都是煞白的,虚弱得声音都十分微弱,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让赵清河佩服不已。

    赵清河一边给他做急救,一边道:“这伤一定要用麻药,不是抗不扛得住的问题。我先给你止血,一会给你动手术,你先忍着千万别乱动。”

    受伤士兵确实伤得不轻,也没力气再说什么,只是尽量克制身上的疼痛等待治疗。若是从前他这样的伤必死无疑,可如今竟然还有生的机会,对于他而言已经足够,至于最后是否能扛得住,就看老天是否眷顾。

    护士没二话又去催促,没多久就领来了麻药,协助赵清河动手术。若是平时,赵清河必是不敢一个人主刀,毕竟他之前只是理论学习,并未实际在人身上操作过。可现在现在实在无法,其他大夫个个都忙得腾不开手,这人的伤势又耽搁不得,他只能冒险救治。

    “可敢与我一同上手术台?”赵清河朝着魏远志和吕双元道。

    这次和以往的手术不一样,从前是畜牲,就算死了虽然可惜却也不至于有其他负担。可现在却是人命,他们平日在牧畜身上动刀倒是流畅得很,可看那刀动在人身上,心里就有些微妙了。

    可魏远志和吕双元皆无二话,他们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也与赵清河一起学些人医知识,为的就是今天。军马虽然重要,但数量毕竟少,为了让自己在战场上发挥更大的价值,也希望能为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做些什么,因此也在这下功夫。

    有了两人的协助,赵清河心底更有了底气。闭着眼睛回想人体结构图,这才开始准备下刀。虽然不止一次开膛破肚,可还是第一次对人下刀,莫说魏远志和吕双元,就连赵清河的脸色都十分苍白。可不管心里如何作呕,赵清河拿着手术刀的手都是稳稳当当。暗示自己这不是人,只是一匹马。

    箭终于拔了出来,看到那泛着寒光的箭头,魏远志和吕双元都忍不住啐了一口咒骂起来。这西戎实在恶毒,这箭头上布着倒钩,比从前常廷昭被射中的那只设计得还要毒辣。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洞,却得切开一个大口子才能把箭头挑出来。若是直接拔出,直接一个大血窟窿,必死无疑。

    赵清河缝好最后一针,终于舒了口气。走出手术室对护士道:“悉心照顾着,这人伤势过重,一切都得小心谨慎。”

    “是。”

    赵清河叹了口气,没有消炎药,如今这人又晕厥过去,难以从口中灌入药,也不知道能不能抗得住。

    明明是夜晚,可灯火通明,照亮整个天地。不远处的厮杀声惨叫声令人不寒而栗,伤员一个接着一个。有人死去,也有人硬挺着活了过来。

    赵清河抓住那过来唤人的士兵问道:“骑兵已经出战?是谁领的兵?”

    魏远志和吕双元被叫走,现在陆续有战马受伤,两人必须去救治那些战马。

    那士兵一脸兴奋,“当然是咱们的常将军!”

    赵清河心里担忧不已,却也不好这时候问太多。只纠结不知该去哪边救治,魏远志道:“师父,你还是在这边吧,若是那边忙不过来我再让人来寻你。”

    受伤的马毕竟还是比人少得多,护士虽然在战场上发挥了重要作用,可毕竟不是医生,会扛到这里来救治的都是十分严重的。若是轻伤要么直接挨过去继续拼杀,要么已经简单被救治好。护士只能协助,难以主治。

    这些箭实在恶毒,赵清河在这可以帮很大的忙。

    赵清河点了点头,“成,若是忙不过来就来寻我。”

    正说着又一个重伤员又被送来,赵清河又开始进行下一场手术。

    这场厮杀一直坚持到天微亮,赵清河已经不知道救治了多少个士兵。从刚开始有些不知所措,到后来越发游刃有余,大大缩短手术时间,全都因为这源源不断的伤员给他练手。

    赵清河揉揉酸痛的胳膊肩膀,“结束了?如何?”

    一个肩膀受伤的士兵两眼迸发着光亮,“直把那些西戎狗贼打得屁滚尿流!哈哈,这次必是会让他们全军覆没!大夫,我这伤啥时候好?我真他娘的还想要再去砍几个。”

    赵清河笑道:“你就先好好歇着吧,必是会有你上战场的机会。如是乱来,那可就不敢保证了。”

    那士兵一听就知道近期是不能到处乱动了,只能叹了口气深感可惜。

    原来,昨晚的偷袭常廷昭早有所查,故意未有动作。被袭击时一面貌似未查匆忙迎敌,一面偷偷领着一群人从背后包抄。西戎始料未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五万大军被常廷昭诱因赶入一处峡谷,四面环山只要守住几个要塞,待他们粮草尽绝,便是能瓮中捉鳖。

    所以这士兵才会这般遗憾,这么容易杀敌的时刻自己竟然不能亲自动手,着实可惜。以后报人头的时候,必是又落后了。赵清河可不管那些士兵如此血腥的遗憾,又开始忙碌起来。

    这边的战场开始被清理,又有不少重伤士兵被抬了过来。有的人实在伤得太重,又得不到及时的治疗,赵清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死去。

    等赵清河忙完已经过了午时,整个人已经累得全身都软绵绵的,肚子更是饿得在打鼓,可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跟随的军医见到赵大夫不由都翘起大拇指,“赵大夫,多亏你弄的这什么护士班,可是让我们几个省了不少功夫。从前见过不少士兵因为救治不及时活生生死去,不是老小儿不尽心,实在是□乏术,哪像昨日这般轻松。”

    其他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那些护士可真是帮了大忙了,省了不少力气,又看了不少人。之前还不明所以,如今深觉高明啊。”

    “没想到赵大夫虽是兽医,人医医术也如此高明。赵大夫不如转入人医?必是会有更大的成就。”

    几个军医连连夸赞赵清河,直把赵清河弄得不知如何反应。他现在只觉得累死了,从前哪有这般高强度的治病过,这些年纪不小的军医却觉得异常轻松,让他实在汗颜。

    赵清河摇头道:“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兽医吧,若非昨夜情况紧急,我也万万不敢上手术台的,这在人身上动刀子和在牧畜身上动刀子差别太大了,现在回想都能吓一身冷汗。”

    几个军医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这些人从前也是从动物身上开始试验,觉得差不多才开始敢治人。起初也是这般,所以非常理解赵清河的心情。

    几人也没有再多话,赶紧去洗漱吃喝睡觉,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战火又起,必须赶紧休息,否则必是扛不住。

    常廷昭正在大营里与军师对着沙盘谋划,这沙盘还是赵清河提出来的。常廷昭一试果然比对着地图要方便得多,更好布阵谋划。

    “将军,劫到一只苍鹰,脚上果然绑着东西。”一个士兵来报,提着一只死鹰的实体,脚上绑着的东西呈给了赵清河。

    常廷昭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与诸葛如对视而笑,西戎想要传信求助,没那么容易!常廷昭命道:“传令下去,都给我盯好了,一只苍蝇也别给放出去!”

    “是!”

    诸葛如摇着羽毛扇,一脸得意道:“将军再过几日等他们粮草尽绝之时,想要歼灭这五万大军,必是不费吹灰之力。这五万大军乃西戎精兵,这般一来,必是把他们气焰打消一半。”

    常廷昭眼光阴冷,虽然昨日布置周详,可这些精兵果然非同一般,依然让他们损失惨重。这些人的盔甲和武器竟都是他们常家军无法比拟的,常家军在大佑武器装备已经算是顶级,尤其是骑兵黑甲兵。可即使是这般,与西戎对阵依然损失不小。

    大佑弓箭难以射穿西戎盔甲,可西戎的弓箭却可以一箭射穿大佑盔甲,常廷昭没想到这西戎比想象的还要厉害。不仅兵肥马壮,武器更是不容小觑,怪不得一路所向披靡。他们若是与这五万大军正面相抗,就算能赢,也损失惨重。

    常廷昭并未露出多少喜色,淡淡道:“莫要掉以轻心,这次西戎可是下了血本,必是会想法子突围。”

    诸葛如深以为然,却也道:“那处地势险要,想要里应外合也得知晓这五万大军具体身在何处。只要不让这些人把消息传出去,咱们守住几处关卡就能来一个打一个。”

    常廷昭点了点头,“西戎另外二十万兵马如今到了哪?”

    “最近的也得十天路程,而且估摸还要耽搁数日。”

    西戎也并非铁桶一块,内部也分为几派,援军必是不会来得这么干脆。可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内讧上,还是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常廷昭眉头一拧,“六日之内务必攻下!”

    诸葛如最近微微勾起,道:“那处山坳尽是荒石,水都难寻,五日必是饿得半死。那时候想要攻下,轻而易举。”

    “听闻昨日贺监军跑了?”

    诸葛如直接噗嗤笑了起来,“这老小儿差点没吓得尿裤子,尤其营帐烧了起来,还有一只箭射了进去,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命人拉马车给跑了。听闻昨夜给冻着了,又吓了一跳,如今病歪歪的躺在床上。”

    常廷昭冷哼,“这般贪生怕死的小人,昨日就应趁乱将他射死。”

    诸葛如连连道:“哎呦喂,虽然我觉得这主意不错,不过若监军死了,将军您的脑袋也难保了。”

    常廷昭扫了他一眼,“下次莫要这么实心眼,射不死就成。”

    诸葛如用扇子挡住自己的笑脸,眨巴眼道:“将军,你这馊主意可不比老小儿少。”

    常廷昭挑眉,“我还有更妙的主意,可要听听?”

    诸葛如来了兴致,“莫非有何见不得人的事需要老小儿去办的?”

    常廷昭抓住他的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我是那般不磊落之人吗?”

    诸葛如一脸怀疑的打量着常廷昭,却被常廷昭眼睛一扫,假咳一声一脸认真的聆听。

    常廷昭道:“听闻他酷爱美人,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诸葛如笑得淫=荡,“将军还真是‘磊落’啊,竟是连这种事都知晓。”

    常廷昭并未理会他的嘲讽,饶有兴味道:“听闻五石散可壮阳,他这般辛苦,就便宜他了。”

    诸葛如眼珠子一转,顿时明白过来。“这事老小儿必是办得妥妥的。莫看卫城在这穷山僻壤里,这青楼里的美人可不比京城少。贺监军为国如此操劳,确实应去消遣消遣,散散心情。”

    五石散可以治病,可若是服用多了不仅上瘾还会丧命。

    “师父,你听说了没?哈哈,笑死我了。”卢可一进帐营就忍不住那捧腹大笑。

    赵清河刚才趁机洗了个澡,如今全身痛快,不似方才半条命都快没了。

    “发生了什么事?”

    卢可乐不可支,“是那贺监军,哈哈哈,昨天被吓得大冬天穿个里衣打着赤脚就从营帐里奔出来了。然后逃命似的往卫城跑,之前还说什么与将士同甘共苦,这下话说大被打脸了吧。”

    卢可绘声绘色的描绘那贺监军那时候的狼狈模样,让赵清河也忍俊不禁,“他这般可算逃兵?”

    钟子博摇头道:“他不过是监军,原本就可在卫城守着的,偶尔过来勘查即可。不过这般临阵逃跑,确实不妥,但是也不至于被治罪。”

    赵清河不免可惜,“也好,他不在这也能省些麻烦。”

    周路撇撇嘴道:“可不是吗,这里什么地方还讲究那些排场。屁事不会做就会瞎添乱,瞧着就让人不痛快,如今也眼不见心不烦。”

    几人并未在这话题上谈论多久,赵清河便是给大家布置任务起来。大战刚过,伤员颇多,必须要注意防疫,否则之前的治疗功亏一篑。

    三日过后,之前动过手术的伤员大部分都坚强的挺了过来,包括赵清河第一次治疗的那位。这位汉子肚子上戳了个大窟窿竟然命大活下来,才两日功夫就躺在病床上跟人畅快聊天。赵清河十分佩服他的恢复力,却也不忘出言警告他,若是在哈哈大笑不注意,神仙也救不回来,那兵哥才收敛了些。

    其拿兵哥也元气大伤,只是逞能而且也是高兴能活下来,被这么警告就不敢再嚣张。而遗憾死去的人也有,并非所有人都这么好运气,赵清河虽是难过却毫无办法。

    “赵大夫,你这马肉火锅的味道可真不错!过几日又有不少死马,咱们再吃,这西戎马的味道就是好!”诸葛如拍着赵清河的肩膀哈哈大笑,又在他耳边低声嘀咕,“元帅也甚是喜欢呢。”

    诸葛如暧昧的朝着他眨眼,那意思不言而喻。

    赵清河直接闹了个大红脸,半响也憋不出一个字来。他之前知道的时候心里也确实熨帖,甚至想到看在美食的份上,以后他嫁给常廷昭应是稍稍好过点吧。没想到现在被诸葛如点了出来,怎么会不尴尬。

    赵清河好容易让自个平静下来,道:“军师,如今不是非常时期吗,你怎的这般闲?”

    如今还在围困着西戎五万大军,这几日内外皆有西戎兵想要突围或者救援,都被打下去了,每日都挺热闹。这诸葛如好歹是军师,怎的还有时间到处溜达。

    诸葛如笑得灿烂,“我身不在心在,况且我又不是铁打的,也得歇歇。否则关键时刻不就扛不住给倒下了那可就糟糕了,赵大夫,你就瞧吧,再有几日咱们就有不少饿死马吃了。”

    赵清河白了他一眼,“傻了吧你,西戎兵饿极的时候自个早就杀了吃了,还留给你?”

    诸葛如拍了拍脑袋,“哎嘛,我咋把这事给忘了,失策失策,这纰漏太不符合我英勇神武的形象了。”

    吃货的一面对吃的时候,智商都会降下不少。

    诸葛如没纠结多久,又道:“不过也不愁,把这五万干掉,守在外边的那些小罗喽想碾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那时候必是有马吃!”

    马匹珍贵,平时很少有马肉可吃。可在战场就不同了,战死的马儿必是不能浪费,全都拉回来剁成了晚餐。自己的马死了兴许还会难过心疼,吃起来不是味道,可是敌军的马儿吃起来就毫无压力了,甚至觉得更加美味。

    这马肉火锅甚是一绝,西戎军马又多,不似大佑十万大军才五千军马,着实可怜。这些日子那些将领都在叫嚣,为了吃马肉火锅也得把西戎兵给干掉。这口号叫得空前浩大,还好贺监军不在,否则又是参一本的节奏,哪有打胜仗的动力是为了吃马肉火锅!

    赵清河也期盼打胜仗,痛快道:“好,到那时候我必是会给你炒个香翻天的底料,让你吃个痛快!”

    诸葛如贼兮兮的笑道:“不是给我吃个痛快,是给将军吧,嗯,勉强还算上元帅。”

    赵清河脸皮厚也不怕他打趣,直接道:“那是当然。”

    诸葛如啧啧道:“赵大夫还真是……”

    此时突然军鼓响起,咚咚咚震得人心里直跳。诸葛如方才戏谑模样全无,皱紧眉头一脸肃然。

    此时一个小兵奔了过来,在两人面前跪下,“军师,大事不好了!方才有一伙西戎兵偷偷从小路潜入与山坳里的西戎兵里应外合突围了!守在关卡的陆将军已……亡。”

    ☆、第73章

    赵清河与诸葛如听到这个消息,全都大惊失色。诸葛如直接揪住那士兵的衣服,大声嚷了起来,“你说什么?!”

    那士兵被吓得够呛,却也完整的重复了一遍。“西戎兵速战速决,把东边关卡守着的人一举歼灭,那五万大军已经逃了!咱们的大军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关卡守着的将士全军覆没,陆将军也亡了。”

    诸葛如一脸不可思议,这般完美的计划如何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每个关卡都有人把守,若一出现异样便是会放狼烟,待守的士兵就会过来支援,怎的一点那边消息都没有就给人钻了空子?

    陆将军守的关卡人手确实不比其他地方多,却也是因为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且西戎援军并未赶来,所以才会这般放心。哪晓得西戎兵竟是从那里突破!这真是……

    诸葛如脸都青了,这次放走西戎大军,下次再想这般不损兵折将的歼灭难如登天,必是要浴血奋战损失惨重才有可能获胜。

    诸葛如直接踹开那士兵迅速奔回营帐寻常廷昭,赵清河连忙将那跌倒的士兵扶起,“军师也是一时情急,你莫要怪他。”

    那士兵哭丧着脸摇头道:“这事确实令人生气,哎,上千个兄弟啊,都这么死了!还有陆将军,竟然就这么没了。”

    这士兵并非常家军而是要塞的士兵,陆将军带领的都是要塞的官兵,是他朝夕相处的兄弟,如今都没了。陆将军多好的人啊,从来不克扣他们的军饷,把他们当做兄弟一般看待,于他而言如同神只,如今竟然就这么没了。

    赵清河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这便是战争,从前看电视看报道死亡人数与他而言更多是个字数并不能深刻体会到这代表什么。如今就发生在身边,那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让他难以适从。

    “师父!快,快过去瞧瞧,有人还活着!”周路奔了过来,大老远就嚷了起来。

    赵清河没敢耽搁连忙跑了过去,边跑边问卢可什么情况。方才去打扫战场的时候竟然还有幸存者,据说当时去了茅厕,结果躲过一劫。但是后来还是被发现了,仓促中逃躲中这人滚下山崖,西戎兵来不及寻好歹捡回了一条命,可滚下去的时候被尖石戳中的肚子,如今凶多吉少。

    “情况怎么样?”赵清河奔到医疗所,问道。

    一个军医摇头道:“血止不停,还肠破损,哎,我们几个怕是无能为力,钟大夫正在里边。”

    赵清河拧眉,这个士兵是唯一可能了解当时情况的,西戎如何里应外合,为何会从那处险境逃脱只怕只有这个士兵知道。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贺监军就算不在这也会大做文章,这个人必须要救活!

    赵清河没耽误做好一整套消毒便是进了手术室,因为没有像那日大量的伤员,因此手术室的条件非常好。

    “如何?”

    钟子博摇头,“血暂时止住流的没方才厉害,可是肠子破损,又失血过多,实在难治。”

    之前也曾遇到过伤及内脏的士兵,大多数治疗无效死去,偶尔运气好活下来的都是命大伤得不是很深。这人却是伤得很严重,若是之前瞧见必是无奈放弃,可现在大家伙都明白这个人不能死,而且他们有条件有时间,必须要尽一切力量救活。

    “试试着把肠缝合起来,如今到了这地步死马当成活马医。”

    钟子博叹道:“我前几日尝试过,失败了。”

    赵清河蹙眉,“再试试吧,这次我与你一同完成。”

    有了赵清河在身边,钟子博觉得异常踏实,眼神迸发出光亮。

    赵清河唤来魏远志,“你把我压箱底的那些玩意拿出来准备好,一会兴许要用到,不管那么多了,如今只能赌赌运气了。”

    魏远志怔了怔,没再二话便是去寻了。

    手术用具全都准备好,主刀是钟子博,赵清河只负责辅助。

    赵清河用消毒水不停冲洗伤口,然后用针管吸走消毒水和血水,并用工具将伤口撑开,让钟子博能看清得更清楚。

    钟子博夹出破损的肠子,汗如雨下,一旁的卢可连忙为他轻轻擦汗,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唯怕钟子博一个不小心失了手。

    赵清河将持针器将线穿好递给钟子博,钟子博对此并不陌生,前几日的演练让他闲着更加游刃有余。钟子博仔细的缝合着,而那伤员早已昏厥过去,若非有人一直观察他的呼吸和心跳,赵清河真会以为他已经死去。这般也好,省得那伤员会感受到疼痛,这麻药不能灌入腹中,只能表面的擦,麻醉效果并不好。

    缝合完毕,钟子博插入引流管。手术完毕,在场所有人都跟泡在水里出来一样,哪里还想起现在是寒冷冬日。前几日虽然也治疗过不少重伤员,可这般厉害还坚持治疗的却是第一个。并非当时无情,只是无可奈何,当生存的几率微乎其微的时候,那种时候都会选择放弃,将希望留给更有可能活下去的人。在条件艰苦人手不够的情况下,只能这么无情。

    “如何?”

    几人从手术室里出来,其他军医纷纷围了上来。

    钟子博将口罩拿下,脸色很难看,“已经将破损的肠子缝合好,这人尚且还有一口气,只是想挺过去……”

    钟子博不由摇头叹气,不用说大家也明白。受这样的伤必是不能灌入药,也不能吃食,可之前已经流了这么多的血,现在都还晕厥,若是能撑得下去也真可谓奇迹。

    “师父,东西弄好了!”魏远志奔了过来,提着一个壶子道,眼睛亮亮的。

    众人不解,不由问道:“这是何物?”

    赵清河苦笑道:“算是简易版的生理盐水吧,只是这玩意做得不好,若非非常时期我断然不敢使用,如今只能试试了。病患失血过多必须补充□□,这几日不能进食,只看能不能靠这个扛过去了。”

    一名老军医不解,“盐水?也是药?”

    赵清河摇头,“不是,不能治病,只能维持身体的一些需要。如今已经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任何一点能保命的都用上而已。”

    众人也明白了过来,这也是无奈之举,怪不得之前赵清河一直未拿出来。这生理盐水是赵清河这段时间研制的,这世的盐并不够纯净,他还是向严晃寻的最精细的盐。他毕竟不是搞这个的,这玩意能不能用真不好说,平日他压根不敢告诉别人他弄了这东西,就怕有人会误解,以为多了不得。因此只告诉了嘴巴最严,做事最是细致的魏远志,就是为这种时候做准备。

    赵清河让钟子博给那伤员扎针挂瓶,所有人看着这小小针头戳了进去,然后那瓶子连着管子将透明液体滴入那人身体里。

    赵清河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人,暂时没有什么不良反应,让赵清河暂时缓了口气。众人都纷纷称奇,没想到还能把水这般灌入体内。

    “贺监军来了!听说是来质问常将军的。”这时候有人奔过来道。

    众人纷纷唏嘘,这场仗原本必是能胜,结果竟然出了这么大纰漏,贺监军只怕会大做文章,皇上那边更是不好交代。

    赵清河焦急问道:“现在怎么样?”

    那人摇头道:“贺监军说要禀告皇上,怒斥将军指挥不利,这般情形都能让敌军逃出实在是……”

    无能。来人咽下去没说,贺监军的话语可要比这两个字还要难听得多。之前狼狈逃出,今日回来不仅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趾高气扬的,着实令人生气。

    不是无能就是故意为之,总之此时不仅不能一举歼灭五万敌军,还失去了要塞千名士兵。贺监军不由怀疑常廷昭故意放水才会这般,其他关卡皆有上万士兵,如何那处只有两千名不到的士兵。若说易守难攻,可如今可不就被人轻易攻下了,全都因为常廷昭估算有误,才会招来这么大的损失。

    甚至觉得常廷昭只在乎常家军性命,其他士兵的安危全然不顾,故意让陆将军将领陷入困境,让这要塞成为常家军天下,甚至联系之前谣言起来。总之常廷昭此次失策可见不能担任一军将领,现在贺监军正寻元帅欲撤其职。

    “大夫!这人好像不好了!”正在照顾那受伤士兵的护士嚷道。

    一名老军医赶紧奔了过去,搭脉紧皱着眉头摇头叹道:“不成,失血过多,体温下降,脉搏渐稀,手脚俱冷,这人怕还是撑不了多久。”

    众人纷纷叹气,折腾了这般久还是要前功尽弃吗?这可能是唯一了解当时状况的人!

    赵清河沉沉问道:“是不是这人失血不那么厉害,还有生的希望?”

    钟子博怔了怔,想了想道:“若是这段时间不会感染,挺到能灌药的时候,大概可能也许能熬过。”

    于一个大夫而言这般说话实在是不负责任,可如今这时候也无人计较。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都要去尝试。

    赵清河深吸了一口气,“咱们来赌一把。”

    钟子博想到了什么,瞪大了双眼,“师父,你不会想要……”

    赵清河目光灼灼,“如今没有其他法子了,失血过多若是不输血只有死路一条,就看这人有没有这运气了。”

    一旁的军医听不明白了,“这是何意?”

    赵清河并未解释,只让魏远志去准备。赵清河挽起衣袖,“子博,来吧。”

    钟子博连忙阻止道:“师父,哪能用您的血,用我的吧!”

    赵清河摇头,并非他逞能,只是上辈子他是o型血,这辈子虽然不知道,但是按照他和原身的缘分,很大可能也会是。o型血虽然已经被证实并非万能血,可溶血性的概率却相对其他血型低,生存的几率会更大些。反正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既然他提出来的,就让他承受吧。

    “我自有道理,就用我的吧。”

    钟子博拧不过他,只能依了他。为了防止血液凝固,之前设计输血器具的时候,就可这边抽那边输入。这玩意还是临阵的时候赵清河忍不住去寻了云熙一同设计出来的,原以为这辈子不会用上,只是求一个安心而已,哪晓得还是用上了。

    “这是作何?”其他军医纷纷好奇不已,巫医也会用血,莫非赵清河急得已经脑子魔障了,竟是信那巫医之术?

    赵清河只是解释道:“既然他缺血,我就试试把自己的血输给他,看能不能活。”

    一军医直接拍大腿,“这可使不得!从前我祖上也有人试过,结果对方直接死了!没用的,赶紧打住,莫要还把你的身子给拖垮了。”

    赵清河摇头,“如今已经没有法子了,就当赌一场,若是输了我大不了就失去一点血,以后补回来就是。若是赢了可是救回一条人命,这买卖划算!”

    这般一说话其他人虽然不赞同却也没有制止,只能等待命运的审判。赵清河也不知道自己输了多少血,钟子博看到他脸色有些苍白的时候连忙打住。

    一刻钟过去,那人没有异常反应。半个时辰过去,那人竟是脸色渐渐红润……

    没有异常反应!没死,赌赢了!

    全场顿时欢呼起来,虽然距离胜利还有很长一段路,可至少第一场他们赌赢了,至少他们还有后边再赌的机会。

    赵清河喝下军医为他悉心配置的补血汤药,整个人也已经缓过劲来。可刚才那点血并不足够,他必须还要给那个伤员输血。

    几个徒弟都拦住了他,怎么也不肯让他再抽血,赵清河身子骨虽然还算好,却也并非十分强健,这般下去如何得了。

    吕双元直接道:“师父,这绝对不成,你这般下去身子骨会跨的!”

    周路伸出自己的胳膊,“师父,还是我来吧,我人高马大的,血多!”

    赵清河笑了起来,摆摆手道:“我也怕针扎,只是输血并非儿戏,你们方才也听见了从前有人试过结果血液不匹配,对方就给死了。我的血运气好正好合适,所以只能一直用我的,否则再赌一次若是输了我前面输的血做的努力也都白费了。”

    这些几个徒弟也明了,知道人体血液分为不同类型,可这般看着并不健壮的赵清河又要从身体里抽出一部分血液,实在是于心不忍才会出言阻止。如今真是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常廷昭得到消息的时候,直接冲出大营奔向医疗站,见到赵清河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脸色煞白的。

    常廷昭也不管其他人的目光,直接冲了过去,“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赵清河见到他微微一笑,声音虚弱道:“无妨,这血能补回来,还好我之前准备了一些阿胶。”

    周路赶紧插了进来,挡在两人中间,也不管常廷昭那灼灼目光,“多谢将军关怀,我师父现在体虚需要休息,一切还等过些时日再说。”

    周路拼命向常廷昭眨眼暗示,若是这时候常廷昭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来,以后这常廷昭倒是罢了,他的师父可就处境尴尬。

    常廷昭虽是担心极了,却也忍了下来。铿锵有力道:“赵大夫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救助伤员,我常廷昭最是敬佩这样的英雄。赵大夫若是不嫌弃,我常廷昭亲自将你送回营中。”

    说罢,也不管赵清河如何反应,直接将赵清河抱起,顿时场上一片鼓掌雷鸣。

    军医愿用性命救治伤员,将军礼贤下士,这样的军队待着如何让人不安心!

    “下次不许这般胡闹!”常廷昭将赵清河放在床上,忍不住喝斥道。若是可以常廷昭真想现在就将赵清河送回去,才几日未见,竟是做出这般荒唐的事来。现在是抽血,下次是不是还得换肾!

    赵清河抚摸常廷昭冷峻的面孔,“我心里有数,真没有逞能。人失点血没关系,都是要新陈代谢的。我以前还去捐血呢,就领回一瓶牛奶,哪像现在还能看到能把一个人救活。”

    常廷昭狠狠瞪了他一眼,目光未有的锐利,“还说!”

    赵清河赶忙住了嘴,大白天没有灯光的透射,外边人瞧不见营帐里的情形。赵清河大胆的亲吻了常廷昭的额头,缓下声嘟着嘴撒娇道:“我保证没有下次了,这次不是形势所逼吗。”

    常廷昭哪里不明白,见他这模样心里更是难受,可依然忍不住语气不佳道:“你老公我就这么无能吗?这点事若是都处理不好还打个屁仗!功劳全都被夺走了,还得掉脑袋,我傻了我还往战场冲。”

    赵清河依偎在他怀里笑道:“我当然信你的能耐,从来不曾怀疑你不能摆平,况且还有你父亲在呢。只是人命关天,总不能眼睁睁的瞧着别人死去。”

    常廷昭深深叹了口气,紧紧的抱住他,“遇到你何其有幸。”

    赵清河笑得眼睛弯弯的,闭上眼靠在常廷昭坚实的怀抱里,贪恋如今这难得的拥抱。

    赵清河想到了什么突然坐直,“你这般突然跑过来,贺监军那边……”

    常廷昭冷哼,“他话说到一半就忍不住去吃药,现在怕是已经又回了卫城泻火去了。”

    常廷昭跟赵清河解释这段时日一直给贺监军喂药,这几日贺监军在卫城过得那叫个逍遥自在,美女环绕享不尽的艳福。得了五石散又能逞雄风,如何会不沉迷。

    赵清河瞪大眼,“这么快就上瘾了?”

    赵清河也知道这五石散,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让人上瘾,这简直赶上前世的那些毒=品了。

    常廷昭嘴角一勾,“这方子与其略有不同,是经过改良的,药效更佳在壮阳上堪称春=药,同时也更容易上瘾。这老匹夫年纪不小却极好美色,这几日得了趣更是恨不得长在床上,不上瘾才怪。”

    赵清河不由啧啧道:“才短短几日就这般耐不住,可别到时候吃过头死在这。”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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