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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帷灯匣剑/师弟,失忆了别闹 作者:少女癖

    第10节

    “这是什么东西?”蔺即川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团白光,却被它灵活地溜走了,一下子来到了任逸尘的背后。

    任逸尘转过身去,就见那团白光乖巧地栖息在了他摊开的手中。

    蔺即川和任逸尘盯着白光,两人都是一脸茫然,此时,白光中突然传出了一个熟悉的男声:“是我,你们无须害怕。”

    “优昙梵声?”蔺即川惊呼道。

    任逸尘只觉得脸上一阵暖暖的痒意,他再伸手触摸时,伤痕已经彻底消失了。

    治愈好任逸尘的伤后,优昙梵声的声音有些疲累:“我被她囚禁着,不得已将自己的魂识释出一缕转移到了佛珠上。”

    蔺即川问道:“大师,你现在真的在她手中?”

    “对,这串佛珠是我佛门圣物之一,她要佛珠上的清圣佛力。”优昙梵声道。

    他又道:“而且,据我感知,这诡异的大雨便是方才的妖物引起的。”

    蔺即川道:“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好奇怪,什么妖物才能引发大雨啊?难不成是鱼妖或者龙精?”

    优昙梵声沉吟了一会儿,飘到了地板上的青苔那里绕了几圈,又来到窗扉处查视了一番。

    良久他才返回来,对二人道:“原来是他,怪不得。”

    “你已经知道是什么妖物在作怪了吗?”蔺即川问道。

    优昙梵声嗯了一声:“昔年妖界的内乱是由十三枭雄混战引起的,他们虽然都被收服了,但死后身上的强大妖力逃窜而出,于六界之间游荡,附到了一些事物上便形成了新的妖。”

    他示意两人低头看地上的青苔,又道:“他便是其中一股妖力依附在雨上所形成的暴雨之妖。”

    “……雨妖?”蔺即川不可置信道。

    “是的,他隐于雨中,带来雨灾,青苔便是他的足迹。”优昙梵声道。

    蔺即川和任逸尘两人看着那些湿漉漉的鲜绿青苔,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啊,对了,那条红鲤鱼是不是找到了?”优昙梵声飘到了盛着鱼的缚命球旁边,转了几圈道:“我帮你将命理归还入体吧。”

    白光聚集在鱼的下方,将它托出了缚命球,任逸尘闭上眼睛,那条红鲤鱼被优昙梵声以佛力自他的眉心缓缓送入体内。

    眼看着红鲤鱼顺着光芒游入了任逸尘眉心里,蔺即川终于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楚羞先出来打酱油了

    ☆、第三十六章

    淡金的水流勃发激荡,向上腾飞连接到青色天际,湖泊中托生的千瓣莲花次第绽放。一条红鲤鱼自莲心中摇曳而起,沿着水流一路向上浮游,身躯越变越大,头上也生出了一对臻洁的龙角,尾鳍逐渐退去,却在快要接近天空的时候突然长啸一声,沉重地直直向下坠去。

    非鱼非龙的生物跌落湖中,溅起了一大片水花,它努力摆动着仅剩的鱼鳍,向湖岸靠拢而去。

    它将生有龙角的头搁在了岸边,低声哀鸣着。

    此时,从岸上的树林里走出了一位青年,他朝岸边走去,蹲在地上抚摸着鱼龙头上的龙角,似乎正在低声安慰着什么。

    青年忽然转过脸来,原本模糊的面容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额间一点朱砂痣,长眉犹如远山黛色描出,凌厉微挑的眼,唇边含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伸出手来,虽然还是微笑着,眼底却充满欲说还休的悲怮。

    “冷……!”

    沐如杭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大口喘着气,手里紧紧攥着一块莲花玉佩。蔺采在一边睡得正熟。

    抚摸着玉佩上凹凸不平的疤痕,沐如杭把脸埋进了膝盖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

    沐如杭惊讶地看着不远处坐在桌子旁边的那个人,熟悉的脸,熟悉的衣着,除了背上因为没有负剑而空空荡荡,其余都是自己十八年来日夜盼望见到的……

    “……冷独听?!”

    楼下,四人连带着优昙梵声化成光团的魂识以及莫名出现、早已死去十八年的冷独听,神情各异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半天都没人说话。

    任逸尘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数过往的记忆都在翻腾沸涌,他看着对面的冷独听,蹙起眉犹豫道:“你……你不是死了吗?”

    冷独听淡淡地笑了一下。

    沐如杭目不转睛地盯着身旁的冷独听,似乎是害怕他突然之间就消失不见,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冷独听回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蔺即川冒着冷汗,小声问任逸尘:“剑道顶峰又复活了,你俩的仇怎么办?是你把他杀了的。”

    任逸尘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突然冷声道:“十八年前的千灯会上,我没有杀死冷独听,是他自己跳下悬崖的。”

    蔺即川都快被他吓死了!

    沐如杭闻言,诧异地看向了任逸尘。

    “沐兄,忘记告诉你,他……他已经恢复一部分记忆了。”蔺即川道。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冷独听开口道:“他说的没错……当年,是我自己跳下了蜉蝣山。”

    沐如杭微微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该不会是为了她吧?”

    冷独听的神色有些颓然,他握着那块莲花玉佩,低声道:“……是我欠她的,我一辈子都欠她。”

    沐如杭的眼中闪过一丝伤痛,他抬手抚上了自己的眼角,那道细微的伤痕仿佛被火烫到似的,开始灼灼地烧起来,一直要把他烧成灰烬才罢休。

    两人都沉默不语,蔺即川朝任逸尘身边坐近了一些,却被他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蔺即川一阵茫然,终于反应过来,找回一部分记忆的师弟已经开始恢复正常了。

    他盯着任逸尘神情冷淡的侧脸,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蔺采左顾右盼,有心想要说点什么,只好尽力找着话题:“那个……我、我想起来了,我和娘在一起的时候,曾经目睹一场命案。太吓人了,无缘无故的,那人死的时候浑身都是血!还喷了我一脸呢!”

    冷独听闻言,抬起头来问道:“浑身是血……是以琴声杀人么?”

    “啊?大、大概是吧?我娘说,她从前好像和那个人交过手……叫什么来着?哦对,芙涉江是吧?”蔺采想了会儿道。

    蔺即川道:“对,就是芙涉江。”他看了眼任逸尘,问道:“师弟你想起来了么?就是咱们三人以前……”

    “没有。”任逸尘平静道。

    “……是吗。看来还是得快点找到另外两条红鲤鱼才行。”蔺即川尴尬地笑了笑。

    沐如杭和冷独听的脸色却都难看了起来。

    “你说凶手是芙涉江?”冷独听问道。

    蔺即川不明所以:“对啊,我、少嫣和师弟以前和她交过手,最清楚不过了,她确实是以琵琶琴音御气进攻的。哦,不过,我有一次听到了她和一个金发女子的谈话……”

    蔺采突然道:“金发女子?我知道!她曾经绑了我,想要让娘过去找她。”

    冷独听听着他们父子的对话,终于忍不住道:“为什么你们认为芙涉江就是凶手?”

    蔺即川道:“那不然还能有谁?等等,你是指那个金发琴师么?也不是没有可能……她也是弹琴的,不过芙涉江和她好像矛盾挺大的,那天我听她们吵架,那女子说什么芙涉江陷害她,芙涉江也承认了……”

    沐如杭一下子就抓过他的手追问:“你说什么?是芙涉江陷害她?”

    蔺即川看着对面情绪有些不稳的两人,犹豫地点了点头。

    冷独听颤抖地捏紧了那块玉佩。

    “原来如此……呵……”沐如杭喃喃道。他转过脸,看向身旁脸色苍白的冷独听:“冷独听……”

    “……我错怪她了,是我欠她的。”冷独听闭上双眼,一滴豆大的泪缓缓流下。

    沐如杭难受地看着他压抑着颤抖的身形,忽然喊道:“你欠她的都还清了!没错,你是断了她一臂,望她不再作害,可你代替她顶下罪名,成为众人唾弃的武林魔头,还以死平息此事……冷独听,你已经不欠她什么了!”

    冷独听没有说话。

    半晌,任逸尘开口道:“你当年在悬崖上说的话,我还记得。”

    沐如杭深深吸了口气。

    “冷独听,你欠她的,确实已经还清了。”任逸尘道。

    冷独听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他将那块玉佩收好,看向任逸尘道:“关于你失去命理后滞留在黄泉碧落通道之间的事,你还记得吗?”

    众人都看着任逸尘,却见他缓慢地摇了摇头。

    “也许是翠亦苍将你那段时间的记忆给消除了吧。”冷独听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蔺即川还没从刚才的对话里理清头绪,此时便皱着眉疑惑道:“等等,你说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懂啊?黄泉碧落通道?翠亦苍?能不能解释一下?”

    冷独听刚要开口,他的身形却突然飘渺了起来,沐如杭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已经穿透了他的袖子,急忙喊道:“冷独听!”

    优昙梵声的魂识在空中转了几圈,散发出柔和的金光。任逸尘觉得胸口烫得难受,掏出那串金灿灿的佛珠,只见上面的七佛灭罪真言咒正在开始逐字消退,与此同时,冷独听的身影也稳定了下来。

    “多谢大师相助。”冷独听白着脸道谢,优昙梵声的魂识虚弱地闪了闪黯淡的光,算是回答,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望着佛珠上只剩下不到一半的真言咒,任逸尘道:“大师,你不该再催动佛力,这不仅会使得你的修为一再消耗,你的魂识甚至将会永远消散!”

    优昙梵声只道:“无事……”

    沐如杭担忧道:“冷独听,你是我梦中幻化而来的,照理说千日后才会消失,怎么现在就……”

    冷独听摇摇头道:“不,我不是由你梦中幻化而来的。”顿了顿,他继续道:“我的魂魄原本落在黄泉碧落的通道,是……是龙女的法力开始减弱,我才得以经由你的梦境自通道离开,来到人间。所以说,我现在只是一抹生魂。”

    视线落在黄泉剑与碧落剑上,冷独听略有些焦急地说:“这两把剑很重要,一定得尽快还给龙女,否则她无法化龙飞上碧落,人间的时序就会出现问题!”

    蔺采问道:“什么龙女?”

    冷独听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气劲破空而来,他来不及闪躲,但因他是生魂的缘故,那气劲只是透过他的身体而去,劈在他身后的木柱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坐在一旁的沐如杭也被气劲削去了一缕发丝。

    “……魄罗琴雅。”沐如杭艰难地说出了金发女子的名字。

    魄罗琴雅凝眸看着没有什么反应的冷独听,嘲讽地笑了笑。

    蔺采惊呼道:“那天晚上就是她绑了我!”

    冷独听看着她发上那枚光艳如故的珐琅华胜,那空荡荡的袖管,身后背负的琴,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还没死?”魄罗琴雅低声道。

    她一步步走近,一直情绪复杂地盯着冷独听,断臂处的陈年伤口隔了二十年,似乎又开始痛了起来。魄罗琴雅不禁踉跄几步,捂住了左边肩膀。

    冷独听嚯一下站了起来。

    “你没死……哈哈哈……你居然没死!哈哈哈哈哈哈!”魄罗琴雅大笑起来,忽然又停住了,看着将言未语的冷独听,她愤恨道:“你没死,我已经忍受了二十年的痛苦,你居然还没死!”

    她边说边朝冷独听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咫尺天涯。

    沐如杭忍不住喊了一句:“莎诃!”

    魄罗琴雅一下子愣住了。

    她忽然发现,他们三人之间,早已横贯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沟渠,回忆如洪水般翻涌而来,仿佛要将他们淹没。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开始回忆杀●●

    ☆、第37章

    三月暮春,酌河沿岸的小瓣樱和垂枝桃开成了一片粉红粉白的花海。那片艳色自树枝上一路烧到了河里,落花逶迤,将整片河面几乎都盖满了,是一袭馥郁的席子。

    画舫在花瓣河中穿行而过,垂着珍珠罗帘幕。船头坐着一个娇艳的春装少女,新月眉与一双风情万种的勾魂眼,带着湿润水光的乌发曳地,裙下甚至还赤着一双雪白小巧的玉弓。

    别初赋坐在画舫里以扇掩面,听着少女的一曲檀板清唱,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脆如珠玉的嗓音在小几上打起了节拍。

    “士贞的唱赋如何?”另一位身穿玉色衣袍的青年推开相隔的屏风,盘坐在小几的另一端笑着问道。

    扇子一合,别初赋笑微微道:“自然是好。但你几时也有兴致听曲儿了?”

    “怎么没有呢?对于我这个逍遥半仙来说,世上不可负者惟酒与诗歌。”青年笑道。

    别初赋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青年端起小几上盛满酒液的樽盏,轻嗅了一下才微抿一口,随即道:“嗯,今年的胭脂酒酿得不坏。”

    别初赋便也举起那酒觞,遥遥向船头的少女示意道:“士贞姑娘,不如入船内一起共饮?”

    士贞闻言,稍一低头,显出了纤柔的眉目,她的声音犹如黄莺般婉转动听:“多谢公子,士贞不胜酒力,恐无法作陪。就请公子与半仙一同畅饮罢。”

    “你别去招她,士贞过不了多久恐怕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青年笑道,一口饮尽杯中的胭脂酒。

    别初赋有些微怔,低声问道:“绝棠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绝棠子舔了舔唇,淡薄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有一双多情的笑眼,此时正望着别初赋道:“这天下爱听曲儿的可不止咱们,皇宫里也有不少哪。”

    “可士贞出身烟花场所,更是大齐的名妓,这也……”别初赋难以置信。

    还未等绝棠子开口,外面便传来了士贞的惊呼和落水的哗啦声,两人神色一凛,掀开珠帘冲出去一看——

    “冷独听!”

    别初赋阴沉着脸,瞪着自己那个正费力将士贞从深水里抱出来的徒弟。

    冷独听好不容易将士贞抱到了船上,自己还浮在水里。他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少年人清俊的脸沾满了水珠。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额间朱砂为他凭空添了一丝艳色。

    “师尊……”冷独听的语气有些不安。

    别初赋摇摇头,将扇子插回衣襟中,足尖一点,腾空瞬间掠过水面,抓着冷独听的领子扬长而去:“替我向士贞姑娘道歉,改日再来拜访,回见。”

    绝棠子啧了一声,脱下外袍披在冷得瑟瑟发抖的士贞身上:“士贞,我送你回去罢。”

    望着因为被别初赋踏过而泛起波纹的水面,他蹙起眉嘟囔道:“有你这种朋友,真是损我东舟悠客的面子。”

    一路匆匆回到了住处,别初赋刚一落地,冷独听就被他甩到了地上。

    “你是怎么回事?”别初赋压抑着怒气,坐在一块卷石上厉声问道。

    冷独听跪在地上低声道:“弟子只是御剑飞行……不料学艺不精,还冲撞到了士贞姑娘……”

    别初赋头疼道:“你都已经十七岁了,怎么连御剑飞行都学不好?”

    “是弟子的错,请师尊责罚。”冷独听俯身叩首。

    府邸的门静悄悄开了一条小缝,黑发少年将头探进来巡视了一番,小心翼翼地挤了进去。

    在他开门的一瞬间别初赋就已经察觉了,直到少年踮着脚来到了距离卷石不远的一棵大树下,他才出声道:“小沐,别躲了。”

    沐如杭吓得差点跌了一跤!

    “唔……别叔叔,我是来找冷独听的。”沐如杭从树下走出来,一看冷独听正跪在地上,心里直喊失策。

    别初赋瞥了他一眼:“你这孩子也真会挑时间。”他靠在卷石上,懒懒道:“赶紧走,看到你就来气。”

    沐如杭闻言如获大赦,连忙跑过去拉起冷独听:“阿冷,别叔叔让你走了。”

    冷独听咬着唇一动不动,坚持地看着别初赋。

    “真够死心眼!走吧走吧,不怪你了。”别初赋不耐烦道。扇子一开遮住了脸。

    “……多谢师尊。”冷独听刚要站起,双腿骤然一软,沐如杭眼明手快地搀住了他。

    两人来到府邸外才舒了口气。

    沐如杭撩起冷独听的裤管,只见他修长的小腿上一条狰狞伤痕正缓慢渗出血来,周围的皮肤被水一泡,已经开始泛白了。他心疼道:“对不起……如果不是你跟那群仗刀门的混蛋动手……”

    冷独听放下裤腿淡淡道:“无事,你不要自责,是他们欺人太甚。”

    “……谢谢。”沐如杭猛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摸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他:“这是我从师尊那里求来的,对刀伤很有用!”

    “嗯,多谢。”冷独听接过药瓶对他笑了笑。

    两人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药香随着冷独听的涂抹而逐渐散发出来。沐如杭歪头看着他的侧脸,那根根分明的长睫在脸上形成了丝丝缕缕的阴影。

    冷独听抹好药,将药瓶子递还给沐如杭:“你在出什么神?”

    “啊?没有。”沐如杭接过瓶子笑道。顿了顿,他忽然道:“阿冷,你知道么,釉城新近开了一家思故园,很受文人墨客的追捧,我几个师兄都去过了,说是很不错,我们要不要去那里看看?”

    冷独听只道:“你若要去,我便陪你。”

    “好啊!”沐如杭笑得模样天真。他长相偏于清瘦,眉眼鼻唇都是一派单薄,却有一头光可鉴人的好发,平常没有束起,披散着仿若横云渡岭。

    “那我今夜再来找你吧。”沐如杭看了看天色,抱歉道:“我是偷溜出来的,再不回去师尊发现了就要罚跪。”

    冷独听理解地点点头:“那我今晚在这里等你。”

    一百多年前的夜晚,月亮还是一样的臻白。府邸门前点起了灯,冷独听站在檐下,过了一会儿才看见沐如杭气喘吁吁地跑来。

    “走吧!我认识路!”沐如杭说道。

    由于临近花神节,街道两旁都摆满了花扎的各种造型的神龛,里面装了花神像。两人穿行在花海中边走边看,身上也沾染了一些香气。

    思故园是座五层小楼,亭台上垂着翡翠银勾的罗帘,从楼内传出来的丝竹管弦之声悦耳动听,再加上歌女的嗓音柔媚,更是锦上添花。

    沐如杭和冷独听并肩而行,一起进到了思故园。

    由于刚刚开张不久,人还不是很多。一楼是吃酒席的地方,二楼表演诗词赋唱,三楼表演歌舞传奇,四五楼是客房。两人便去到了二楼,挑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此时台上正有一乌发及踝的少女正抱着把翠玉琵琶在演奏,她的嗓音低沉柔媚,生的一副桃花面。沐如杭听了半晌,道:“我去趟茅房。”

    冷独听正在斟茶,闻言便道:“一起去。”

    沉沉的云像鱼鳞似的点缀在黛色的天空,月光浅淡,光辉冷冷地洒在地上。

    在朦胧的月色下,两人的身上都仿佛渡上了一层银。

    沐如杭走在冷独听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想着这人一向是那么呆板固执,忽然很想逗逗他,便戏谑道:“阿冷,方才台上的那个姑娘你觉得如何?”

    “琴音雅正,唱腔悠远。”冷独听道。

    “呆子,谁跟你说这个了!我是说……咦?”沐如杭眨了眨眼,道:“阿冷,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

    两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不远处的抄手游廊,有一个人正背对着他们,伏在栏杆上小声啜泣。看那纤细的身形,大概是个女孩。

    “过去看看。”沐如杭便拉了冷独听走过去。

    那少女只顾伏在栏杆上哭泣,连他们走近了也没有反应。见状,沐如杭出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啊!”少女慌乱地抬起了头,露出一张妆容凌乱、沾满泪水的脸,眼睛是少见的淡灰色。两人这才发现她还有一头金色的鬈发,只不过被剪短了,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沐如杭叹道:“你是明宫人?”

    明宫国之人多为金发碧眼,不管是族群或是风俗都与大齐十分两样。该国奉孔雀为图腾,由于第一任孔雀王为女子,故而国中女子地位与男子并肩,甚至还要略胜一筹。明宫风气开放,女子不但可以登基称帝、入朝为官,还能穿着袒露双臂或双足的服饰。头发虽也可以剪短,但一般都是些农家女子或是被买卖的奴仆,上流社会依然还是以长发为美。

    看这少女剪短的头发,沐如杭便知晓了她是被从明宫卖到大齐的流民。为了两国颜面,大齐的官宦之家一般不会用他们做仆从,这些人要么被卖去勾栏院,要么就只能做苦力。

    少女揉了揉眼睛,小声道:“对不起……我、我没事……”她还带着异域的口音,显然还不太会说汉语。她身后还有一架造型特殊的琴,一看便是出自明宫。

    冷独听问道:“你是思故园的琴师么?”

    “对。”少女拭去了眼泪,微微笑道:“我没有事,麻、麻烦你们了。”

    沐如杭觉得她颇为好笑:“不用说麻烦你们,说谢谢就行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抱起琴,道:“莎诃。我叫莎诃。”

    ☆、第38章

    芙涉江下了台,正坐在小几前饮茶。那边莎诃抱着琴匆匆来了,一头金发有些凌乱,被她随意用手指梳了几下。

    “你去哪儿了?崔姐姐刚还在找你。”芙涉江见状便问道。

    莎诃惶惶地朝她道歉:“对不起……我去,去茅……”

    “好了好了,”芙涉江不耐烦地打断她,对她一仰下巴:“快上台,崔姐姐已经替你顶了一阵。”

    她蹙起眉看了看莎诃乱糟糟的鬈发,又道:“你过来一下。”

    莎诃不明所以地走过去,头发便被芙涉江揪住了,她动也不敢动,任凭芙涉江在她头上鼓捣着。

    “行了,这样看起来好一点。”芙涉江满意地说。她帮莎诃把头发用一把玉花鸟纹梳篦勉强固定住,看起来整洁一点。

    刚说完,崔士贞就几步跑来了后台,见到莎诃她急忙道:“快,轮到你了。”

    眼看着莎诃抱着琴上去了,崔士贞才舒了口气,坐在小几边,也跟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润喉。

    “崔姐姐,这么愣的一个人是从哪儿找来的呀?”芙涉江笑着问道。

    崔士贞道:“啊,说是从明宫来的流民,本来是被卖去勾栏院里当清倌,主子偶然见了,看她弹琴实有一手,就给招来了。你别说,她自创的那曲《浮世非梦》还挺好听的。”她边说边将有些散乱的头发重新挽好,修长的脖颈仿佛玉一般光洁白皙。

    芙涉江露出一个隐秘的笑容,低声问道:“崔姐姐,那位爷什么时候来娶你?”

    “什么呀,你听他胡说。我这种身份的人怎么能配得上,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崔士贞毫不在意道:“我这辈子注定徘徊于烟花之地,不可能脱得了身的。”

    见对方如此轻描淡写,芙涉江有些不服气地说:“你又如何得知脱不了身呢?”

    崔士贞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芙涉江自觉没趣,干脆走到一边,悄悄挑开了帘子朝外面望了望。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额间一点朱砂的清俊少年。

    夜已深沉,月色渐浓,照耀在归家的路上。

    冷独听背着睡过去了的沐如杭,走在幽远的巷子里。

    “……我要吃那个。”沐如杭忽然喃喃道,一缕清口水直接滴到了冷独听的背上。

    “好,回去吃。”冷独听只当他醒了,闻言便也顺势应了一句。

    沐如杭趴在他背上又道:“师兄你怎么总是和我抢……小心我告诉师妹……你、你偷看她洗澡……”

    冷独听才明白过来,忍不住就笑了一下。

    这条巷子仿佛就是他们年少的道路,虽然又窄又深,但也有一轮明月相照,纵是千山万水,也足以一往直前。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惊醒了沐如杭。冷独听也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去,只见是一块造型雅致的莲花玉佩。

    “哎哟。”沐如杭从他背上跳下去,将玉佩拾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又从衣襟里摸出了另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来。

    冷独听便问:“这是什么?”

    沐如杭将其中一块玉佩递给了他,有些别扭地说:“那天在集市上看到的,觉得好玩就买了,我拿来系在玉笛上。这块就给你吧。”

    “好,多谢。”冷独听微微笑着接过了玉佩,将它郑重地放进了衣襟里。

    隔日,沐如杭就在他的剑鞘上看到了那块莲花玉佩。

    清明小雨,街上铺着一层随雨而下的落花,踩上去又软又滑。

    由于沐如杭与冷独听没有撑伞,身上都沾着落花和雨。当两人走上了白玉桥时,忽然看到桥上那一个熟悉的身影。

    摆在地上的篮子里放着几支新鲜梨花,莎诃正站在旁边,有些不安地四处张望。

    “你的梨花多少钱一支?”沐如杭走过去笑微微地问。

    莎诃转过头来,在看见是他们后有些惊讶:“啊……两文钱。”

    沐如杭正想掏钱时,一辆马车突然冲上桥来,三人急忙闪避过去。莎诃跑得慢了一点儿,就在快被奔腾的骏马踩踏到时,冷独听将她一把扑到了白玉桥的栏杆上。

    莎诃的头发松开来,那把梳篦也跟着跌进了河里。

    等马车驶走后,沐如杭还有些惊魂未定:“什么嘛,马车不是不能过桥的么,真气人!”

    冷独听放开莎诃,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莎诃拢了把头发,忽然叫道:“我的梳篦不见了!”

    莎诃焦急地在地上看了一圈,然而一丝踪影也无,她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该不会是掉进河里去了吧?”沐如杭道。

    “怎么办……那不是我的……”莎诃红着眼圈,望了望桥下的河就想翻下去寻找,被冷独听拉住了:“别下去,河太深了,而且那把梳篦应该也被冲走了,你找不到的。”

    他看了看白玉桥旁边的摊贩,跑过去买了一枚珐琅华胜。

    “这个给你,用来赔梳篦应该够了吧?”冷独听将华胜递给她。

    莎诃怔住了:“那怎么行……多少钱?我还你……”

    沐如杭却拉过冷独听,冲她挤了挤眼睛:“没事没事,就当送你了,我们要走了,再见!”说完他拉着冷独听就跑了。

    莎诃握着那枚珐琅华胜,她低下头看了又看,忽然微红了脸颊。

    冷独听莫名其妙地跟着沐如杭一起跑,忽然道:“你的眼睛!”

    沐如杭停下来摸一摸眼角,发现渗出了一点血迹:“可能是刚才被什么划到了。”他回想起方才躲避马车时曾经蹭到了莎诃的头发,估计就是那时候被梳篦划伤了吧。

    “要是留疤怎么办?”冷独听掏出帕子,替他按在了眼底的伤痕上。

    天上飘起了细密的雨丝,当莎诃回到思故园时,身上几乎都湿透了,金发也湿漉漉地纠结在一起。

    芙涉江看着她蹙眉道:“你的头发怎么又乱了?”

    莎诃吓了一跳,急忙从衣襟里摸出一把同样的玉花鸟纹梳篦递给她:“这个,谢谢,还给你。”说完她就一溜烟跑了。留下芙涉江捧着那把梳篦自言自语:“哈?这把这么新,怎么会是我的呢?”但她也没追究,只把梳篦□□了发髻里。

    这段时间外出卖花的钱为了买梳篦还给芙涉江,已经都被她花光了。但当莎诃回到房间,拧干头发再簪上那枚珐琅华胜时,她仍然有些开心地笑了出来。

    那两位公子真是好人,她想。

    当冷独听回到家时,别初赋正在亭子里与人对饮。

    那个一身雪白的女子见了冷独听立刻笑道:“阿冷现在长这么大了?剑术练得如何呢?”

    冷独听闻言便走过去对那女子致礼:“九姨。”

    别初赋冷哼一声:“十七岁了连御剑术都使不好,我都不想说他了。”

    女子嗔道:“好好好,那么剑鬼,你十七岁的时候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作为么?”

    “九、世、雪!”别初赋咬牙一字一句道。

    冷独听由于离九世雪不远,很快就被她身上的寒气冻得打了个哆嗦,急忙运行真气护体。九世雪笑着挥手让他走开:“去练剑罢,免得我冻坏了你又要被你师尊吼了。”

    “是。九姨慢坐。”冷独听闻言便下去了。

    别初赋合扇起身,望了望亭子底下的游鱼问道:“你这次来大齐又是要做什么?”

    九世雪把玩着茶盏,慢悠悠地回了个眼风:“来做生意的,你可别挡了我的财路,到时候就不请你吃酒了。”

    “哟,我就那么稀罕你的两盅酒?再说你有什么生意可做,不如说出来让我入一股罢?”别初赋笑道。

    抬起一只雪白冷香的手,九世雪点着他道:“我开医馆,你能做什么?替我多贡献伤患?”

    别初赋扑哧笑道:“好啊,江湖盛名的鬼神医居然也要开始救苦救难了么?”

    “你不懂,我一向是最慈悲为怀的。地方我都选好了,在湘府的郡首望京,就叫白雪医馆,以后可要多多帮衬生意啊。”九世雪替自己斟了杯茶,闲闲笑道。

    两人玩笑开了半天,九世雪才正了脸色,声音低下来道:“阿冷近来没什么事罢?”

    “没有。只是我看他根骨虽佳,却不是个适宜修仙的料,只能往剑术上发展了。”别初赋道。

    九世雪点了点头:“命若如此,倒也无妨。不过自你成为散仙之后修为便停滞不前,这是为何?”

    别初赋叹了口气,他用扇子支着脸,道:“只是有些倦了。”

    冷独听独自一人在空地上练剑,一招一式,尽得真传,都是别初赋亲自教导。七月,便是江湖上一年一度的剑界盛会了,只要他能突破第八式剑招,别初赋便允许他参加。

    偶然看到了剑鞘上的那块莲花玉佩,冷独听微微一笑,很快又继续沉浸在了剑术中。

    于是那年的江湖,谈论得最多的无非是两件事。

    一是剑界盛会上,年方十七的无名小辈冷独听一剑单挑三千剑师,迈出了他成为剑界传奇的第一步。

    二是大齐的名妓崔士贞,嫁给了太子为妃。

    “你看到没,崔姐姐嫁到皇宫里去,那排场可真大!”芙涉江拖着莎诃走在街上,边逛边感叹道。

    莎诃任由她拉着,脑子里也在不停回想着之前所见的一切。她从小被卖到大齐,过得都是苦日子,只觉得那种仙人才有的生活距离自己简直太遥远了。

    两人来到了釉城最繁华的地段,这里是江湖客们集中的区域。莎诃有些害怕道:“我们……快些回去吧,这里太……”

    芙涉江却满不在乎:“怕什么。据说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剑界盛会,咱们去看个热闹!”说罢便强拉着她前往比赛场地。

    冷独听正站在台上,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袍未曾沾染上一滴鲜血,惟剑上血迹斑斑。身侧亦无人敢与他并肩。他环视台下瑟缩的众人,将剑重新插回了系着莲花玉佩的剑鞘中。

    芙涉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握着莎诃的手。

    她的眼中只看得到那个一脸沉静的少年,修眉明眸,玉树临风,负剑立在台上,自有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莎诃也看呆了,她摸到了发间的那枚珐琅华胜。

    此时,冷独听也朝台下看了过去,在目光触及到莎诃时,他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那笑看在芙涉江眼中却无比的刺眼。

    “……他认识你?”芙涉江语气生硬地问。

    莎诃愣了愣,才匆忙道:“不是……只见过面,说了几句话而已。”

    说话间,冷独听自台上纵身而下,来到莎诃面前打了个招呼:“今天没去卖花么?”

    “……没、没有。”莎诃慌乱地笑了笑,只能说:“你是不是赢了?好厉害。”

    冷独听微微一笑,又朝僵着脸的芙涉江点了点头,才道:“你们出来逛街么?”

    芙涉江勉强笑道:“是呀,不知这位少侠如何称呼?”

    “冷独听。”冷独听道。

    莎诃看着他,脸颊早已飞红。芙涉江也注意到了,手指不由得握成了拳。

    冷独听便道:“那我先走了,你们逛。”

    两人擦身而过时,莎诃猛然听到他在耳边的一句话:“那华胜你戴着很好看。”

    她一下子就烧红了脸。

    芙涉江咬着唇,慢慢重新在脸上堆起了笑:“我们回去吧,今晚还有表演呢。”

    作者有话要说:  ●●诶,寂寞如雪,小天使们不看我新文吗

    ☆、第39章

    芙涉江与莎诃睡在一间房内。木格子窗半开着,只漏进来青白的月亮光。芙涉江伏在栏杆上,举起手臂,月色把她的手镀上了一层玉一样的釉光。是轻青的。那轮圆月那么小,小得像一颗圆圆的、红黄色的泪。又或者她能随手撕下一片月色,托轻风微云送去,给那个人看看她窗前的月亮。

    莎诃已经睡熟了,她宁静的睡颜看起来单纯又美好,像一樽瓷器,让人很想把她狠狠打碎。

    “冷、独、听……”

    芙涉江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细细咀嚼,笑了下,转身翻上床榻,一头乌发披散着拖到了地上也不去睬它。

    崔士贞脸色凄楚地说自己无法跳出烟花之地的样子还在眼前,然而她终究是摆脱了,还嫁给了今后整个大齐最尊贵的男人。

    芙涉江咬着自己的一缕头发,低声自言自语道:“……不见得我就要一辈子这样。”

    她下定了决心,松了头发,便也沉沉睡去了。

    隔日,她向思故园的主人提出了离去。

    “你真的要走?还是觉得我们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座菩萨么?”思故园的主人名唤玉麒麟,是位身份神秘的女子。当初就是她自教坊内赎下了芙涉江,并且带在身边养育教导。

    芙涉江面对她的诘问,平静道:“不是,我只想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路。”

    玉麒麟十指纤纤,涂着鲜艳的蔻丹,她点住芙涉江光洁的脸庞笑道:“喔?你觉得你的路是怎样的?”

    “至少,不是这样的。”芙涉江笑微微地转开了脸,抱着翠玉琵琶的手显出了青筋。

    房中沉默了许久,只闻得空气中的焚香。玉麒麟望着芙涉江年轻的侧脸,终于道:“我允你。但有一个要求,一年至少回来三次。”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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