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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城里来的男保姆 作者:嘉语

    第8节

    在遇到莫晓天之前他一直抱着这样美好的期望在努力,在校认真学习,在外利用打工的时间结交一些朋友,奠定人际关系,一点一滴为将来而积累着。跟莫晓天在一起后,这个期望就更加丰盈且显得具体化,为了两个人的将来,他觉得自己可以再努力一些。

    一直坚信能跟那个人走到最后,一直坚信……

    “也不知道是谁拍了我跟他的照片,交到校长手里去了。”田致远单手枕在脑后,声音平静,“一开始只是我被叫到校长室……”

    看到校长丢过来的照片时,田致远的心咯噔一下。

    照片上的背景是在图书馆,田致远站在书架下面,手里拿一本书,莫晓天单手勾着他的脖子,亲在他的嘴角。

    田致远想起来了,莫晓天那天是到图书馆查什么资料,去之前打了电话到他们宿舍,让他帮忙一起找资料。田致远去的时候他还没到,他自己就先找了本书看着。没多久莫晓天来了,他看书太专注没发现,等他近在咫尺的时候才回神,然后一个清浅的吻落在他嘴角。

    照片显然是偷拍的,应该就在田致远对面的那排书架后面,从书本之间的缝隙中拍到的,角度捕捉的完整,将他们两人的表情都拍得一清二楚。

    校长勃然大怒,逼问田致远究竟怎么回事。

    田致远震撼过后迅速冷静下来,他很清楚,这种时候最好是否认。关键时期的大四,只差一两个月就能毕业,而且他的工作也差不多落实了,最近半年的实习表现很受上级欣赏,表示只要他一毕业就可以正式被录用。这种时候被发现他是同性恋,一旦闹开那就是丑闻一桩,在学校再不能抬头见人,传到公司去更是有可能会丢掉辛苦得来的饭碗。

    再者,当时除了这张照片外其他什么证据都没有,校长并不能判定他们就是搞同性恋。大学校园内同学之间偶尔开玩笑做出亲密举动并不奇怪,老师们见得不少,只要田致远矢口否认,就算校长不完全相信,却也不会贸然定他的罪名。

    所以田致远理所当然是不承认有这回事,态度坦然而且鲜明的否认与莫晓天有暧昧关系,并解释说这只是一次意外。

    校长果然不再像一开始那样震怒,但态度还是将信将疑,表示还要找莫晓天来盘问。

    田致远那时就预感不好,因为事发突然,他没能提前跟莫晓天通气,现在他这样单方面否认了他们的关系,莫晓天那样纤细敏感的个性,说不定会误会他,会因为他的态度受伤。但是偏偏校长不准他走,要等莫晓天来了之后对质。

    田致远没办法,只能干着急,默默祈祷莫晓天到时候能看他的眼色行事。

    “我没想到的是,他来的时候竟然跟他妈妈一块儿。”田致远说道这里情绪有些激动了,他坐起来,就着黑暗在床头柜里摸索了好半天,摸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支。

    尹真闻到香烟呛鼻的味道,看见那在黑暗中格外醒目的火点。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田致远吸烟。

    黑暗里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有一个回忆过往萦绕着悲哀与遗憾的轮廓。

    莫晓天的妈妈,尹真记得很清楚,是个很偏执的女人。可能是因为遭到过抛弃,被人唾弃和鄙视过,她看人总是带着一股戒备和敌视,好像任何人在她眼里都不算好人。她对莫晓天的严厉尹真也是有目共睹,稍微有一次考得差了,棍棒加身都不算最狠,重则都是在家里贵上好几个小时,不准吃饭喝水,一定要把做错的题目全部背下来,清楚的认识自己为什么会做错后,才会允许起来。

    有这样强势的妈妈,莫晓天的个性会那样阴暗,想来也不稀奇了。

    田致远直到将那支烟抽完一半,才又说:“我本来担心的要死,怕他误会我为了保全自己而否认我们之间的关系,怕他转不过弯会钻牛角尖儿怪我,但是我看见他跟他妈妈一起来的时候,才知道事情可能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田致远当时心慌不已,想跟莫晓天对上视线,可他从进门开始就没正眼看过他一次,脸上的表情一片古怪的死寂。

    “我猜这个揭发我们的人,不只是把照片交给了校长,还告诉给了他妈知道。我当时还在想该怎么应付过去,结果他倒先承认我们了的关系。”

    “承认了?”

    “可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承认。”田致远把烟蒂扔到地上,扒着头,说:“他说,我们的确是在一起,但他不是自愿的,从始至终都是我威逼了他,强迫他跟我在一起的。”

    “他、他居然这么说……”尹真惊呆了。

    他回国后并没有刻意打听过田致远和莫晓天的消息,莫晓天家在他出国后没多久也搬走了,所以尹真听说他们两人分手的消息已经是回国并且已经在某高校任教一年后的事。至于他们分手的具体原因,他也只听说不知是谁将一张他们亲嘴的照片交给了校方,没多久田致远就被学校给开除了,他跟莫晓天之间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尹真当时的心情可谓五味杂陈,却一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令人心寒的j□j。

    田致远侧过头看着尹真模糊的侧面,“你很惊讶?你一定也跟我一样,不相信他是那种人对不对?可事实就是这样,你都没见过他当时的表情,真是把一个受害者的样子演绎得入木三分,让校长室里的几个领导对我视若病毒。”

    “他怎么可以这样……”

    “我也想不明白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明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感情那么好,好到这世上的一切都没有对方来得重要,可真正面对现实的时候才发现,那些情啊爱啊,也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美好,实际上根本不堪一击,一张照片就让他慌乱不已,生怕自己前途被毁而迫不及待把一切罪过都推到我头上来……”

    田致远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提起当年的事,莫晓天一直是他心头的禁忌,呆在这个远离s市的小乡镇,谁也不知道他有那样不堪的过去,身边没有人认识莫晓天,所以当初的一切就这样尘封在心底的角落,他自己也不愿回想,如果不小心想起来,他只会更深一层的悔不当初。

    尹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事实总是来得比想象更有冲击力,得知莫晓天讨厌自己时他已颇感惊讶,现在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莫晓天真是一再刷新他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从一个懦弱无害的孩子,彻底沦为一个无情无义的无耻之徒。

    尹真恨铁不成钢,猛推了田致远一把,“那你当时怎么就不反驳一下呢?”

    田致远苦笑一声,“我那个时候已经被他的行为给震懵了,有一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茫然感,脑子里一片空白了都,回过神来唯一的念头就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我的爱情是不是就要离我远去了,根本没时间思考该为自己辩解什么。”

    “靠,我真想揍你一拳,说好听点你这叫实诚憨厚重感情,说难听点你就是个笨蛋,蠢。”

    田致远稍微抗议,“那你那么聪明怎么被他背后摆一道的?你那封信你干嘛不自己直接交给我啊?非要让他来送。”

    “我……”尹真语塞,冷哼一声,“我那时候才十九岁,第一次喜欢别人,还是男人,我当然会害羞啊。再说,莫晓天当时跟我关系那么好,他主动在我面前说跟你很亲近,我想,既然我性向的秘密他都保守了好几年,让他帮我送一下信也没什么吧,谁知道他也喜欢你啊。而且,我只是被他骗了一次,谁像你,他当着学校领导的面把你卖了,你居然也不知道替自己辩解,就那么眼看着他把你的前途给毁了。你好还意思说我!”嘴上骂着,可尹真却将夏凉裹住自己跟田致远,紧紧搂着他,安慰道:“不过呢,想必你今后也不会重蹈覆辙了,而且我也绝对不会像他一样背弃你,你放心好了。我们就当不认识那个人就行,从今往后你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

    田致远失笑,把尹真抱在怀里,裹紧夏凉被,脸颊摩挲他的额头,“嗯,我相信你,只要一想到你从七年前就开始喜欢我,还自愿放弃s市优越的生活到农村来帮我带孩子,我就……”

    田致远突然顿住,尹真抬起头来,“怎么?”

    田致远突然捧住尹真的脸,奇怪地问他:“说起来,我qq上那个无法遗忘是不是就是你啊?”

    他们的聊天记录他还记得很清楚呢,无法遗忘之前说自己暗恋过一位学长,写过一封新给他,约他见面结果被放鸽子,后来上赶着帮他介绍尹真,当尹真来了元水镇以后,那位无法遗忘就再也没上过线了。田致远只当人家是工作忙没时间上网,却一直没意识到就是尹真本人,直到刚刚他才将这两人联系起来。

    “呃……”尹真愣了愣,然后嘿嘿笑起来,“你才意识到啊。”

    田致远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难怪你从见我面开始就一直随随便便的,像是跟我认识了老久一样。”

    “对啊,不仅仅只是因为七年前就悄悄喜欢你,悄悄搜集关于你的事情,更是因为咱俩在qq上聊了这两年,我对你算是相当了解。可我看你一直没把我怎么当朋友呢,还撒谎说什么你是离婚人士,因为夫妻不和什么的。哼!自我保护意识倒是蛮强的。”

    田致远哭笑不得,“我又不知道就是你,我干嘛要把自己的私事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说那么清楚啊?”说着,忽而叹了口气,声音又低落下来,“你现在也知道我有前车之鉴,我是怕了。”

    尹真一阵儿心疼,手脚并用扒着田致远,坚定地说:“我绝对不会背弃你!”

    田致远笑着揪了一把尹真的鼻尖,“知道了。好啦,我跟莫晓天那点事儿也都告诉你了,睡觉吧,我明天还要去找一趟向所长。”

    于是两人躺下来,尹真躺在田致远怀里,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犹豫着说:“致远,你恨不恨那个人?”

    田致远动了下脑袋,“谁?偷拍我跟莫晓天的?”

    “嗯,如果你要是知道是谁干的,你会不会恨他?”

    田致远沉默了几秒,说:“在当时是特别恨的,不比恨莫晓天少,如果不是因为那张照片,就不会有那么多事,我也不会被开除。不过后来就不恨了,反而很感激那个人。”

    尹真诧异,“怎么会感激?”

    “为什么不感激?它可是让我看清了莫晓天的真面目。而且,我也没必要怪罪那个人,你想啊,就算没有他那张照片,以后也会有别的照片、别的事情会让我们面临各种抉择。如果我跟他之间总要面临这种境地,那我宁愿早一点看清他。从低处摔下来不会死,顶多受点伤,但是从高处摔下来,不死也会残,你说哪一种更好呢?”

    当然是前者。

    “田致远我爱死你了!”

    “知道了,快睡吧。”

    生活就这样继续向前流淌,平静琐碎,当暑假结束的时候,后妈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看见尹真从田致远的卧室里出来,尹真也更加习惯本地的生活,跟镇上的左邻右舍就像多年的老友一样随意,甚至于偶尔在张家小餐馆里吃个牛肉面都不用给钱。

    那个姓张的炸油饼的摊子,尹真倒是一次都没去光顾过,他实在是对这一家三口的卫生感到恐惧。倒是他家儿子宝儿经常跑来找鑫鑫妞妞玩耍,经过尹真的管教,现在的鑫鑫已经懂得克制自己,跟张宝儿之间在没发生过打架的现象。

    九月份开学,田致远给两个孩子到幼儿园报名后,带着尹真到元水镇火龙村的二道口玩了两天,吃柴火灶蒸的蓑衣饭、农家自制的酸菜,喝地道纯正的、农家自酿的包谷酒,晚上睡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厕所是猪圈里的蹲坑,看电视只能收两三个台……着实让他品位了一把真正的山坳里的生活。

    玩够两天后回家,尹真摊在副驾驶座上感概,果然还是镇上舒服,既没有大都市的快节奏和竞争,也没有山坳坳里的闭塞落后,闲适合宜的生活最适合他这样与世无争的闲人。

    田致远取笑他,别闲散得骨头都酥了,今后跟社会脱节。

    尹真说,不会的,如果田致远不愿意到s市发展,那他就留在元水镇,到时候参加乡镇老师的考试,在镇中学当个老师也不错。

    田致远感动得一塌糊涂,扭过头就要亲他一口,结果被一巴掌拍开。

    回到家里,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进门。

    “致远,你们回来啦。”后妈的神色有些不对,本来坐着的,看见田致远和尹真从外面进来,下意识站了起来,两手搓着围裙的下摆有些局促。

    尹真没发现后妈的异样,看了一眼客厅,笑道:“诶,有客人来啦。”

    田致远却没有尹真这样热情,顿了几秒才露出笑脸,一边在玄关处换下旅游鞋一边冲里面的客人说:“是海哥啊,来了多久了?”

    尹真也换凉拖鞋,低声问田致远,“是你亲戚?”

    田致远淡笑着低声回答:“是我妈的亲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心情很糟糕,因为停电白天不能码字,晚上熬到两三点才睡,今天这一章总算是把任务完成了。

    对大家很抱歉,之后可能还是会隔天夜里更新,不过我会尽量让章节粗长,把内容写多一点。

    ☆、第32章

    尹真知道后妈有自己的亲儿子和闺女,不过他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本尊,说实话,第一印象不怎么好。田致远给人的感觉是高大壮硕还英俊,穿着最粗糙的衣服也是精神奕奕的,可这位“海哥”,一看就给人一种没洗干净的感觉。脸上的皮肤黑黑的,胡子拉碴,明明跟田致远一般大却看上去像年近四十的人,站没个站相,坐没个坐相,身上的衣服也像是好久没洗似的,尹真经过他身边时甚至闻到一股浓烈的汗臭味。

    尹真不禁微微蹙起了双眉。

    同样都是农村人,差别怎么这么大。

    “致远,你回来啦。”后妈好像有点紧张,两手一直不停的搓着围裙,勉强笑着,“海子过来给孩子们送点鸡蛋和腊肉。”

    看见田致远进屋,海子也赶紧站起来,嘿嘿笑着,“致远,回来啦,外面挺热的,快坐。”端起自己面前的水杯,双手递给田致远,“来来,这杯水我还没喝,你喝了吧。”

    这个海子还真是一点不拘谨,说话的语气就跟自己是这家主人一样。再看海子那双手,十个指甲缝里全是黑漆漆的。尹真立马心揪起来,生怕田致远这平时大大咧咧惯了的真给顺手接过来喝掉。

    田致远笑了笑,在茶几左边的单人沙发里坐下来,“我不渴,海哥你自己喝吧。”说完转过头对尹真说:“帮个忙,卧室的床头柜里有烟。”

    尹真松了口气,进房间拿烟去了。

    “海哥,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看咱妈?”田致远笑眯眯的,很随意的闲话家常。

    海子也不介意,放下水杯坐回去,两手撑着膝盖,呵呵笑道:“哪儿啊,这不是开学嘛,送孩子到学校报名,就顺便带了点鸡蛋什么的来看看你们。”

    田致远了然,“哦,你家龙龙该上一年级了吧。”

    “是啊,可是现在学校把年龄卡得很紧,九月一号之前没满六岁的孩子都不让报名,龙龙是十月份生的,还差一个月满六岁,所以我还没给他报上,哎!”

    田致远看看他后妈,后妈脸上一片尴尬之色。

    “致远,给你!”尹真拿了烟出来递给田致远,顺便在他沙发上的扶手上坐下来。

    “来,海哥。”田致远把一包硬盒中华丢给海子。

    海子一看牌子,哎哟叫了一声,“中华啊,这么好的烟,我平时都只抽四五块钱一包的呢。”说着就撕了封皮,拆开倒了一支出来准备吸。

    田致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他后妈先他一步夺了海子手里的烟,板着脸骂道:“你八辈子没抽过烟是不是?我们这儿三个都不抽烟,也闻不得烟味儿,你就不能回去以后再抽啊。”

    尹真都被后妈这一举动给吓愣了。

    海子一看他妈当着致远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的面戳他面子,登时不高兴了,脸黑得能拧出墨水,冷哼一声,“妈,好歹我是你亲儿子,你说话做事之前能不能想想这点?”

    后妈顿时禁声不语,别开的脸上表情十分复杂。

    田致远沉沉地盯着海子看了一眼,转过头拍拍尹真的手臂,轻声问道:“累不累?要不然进房间睡一觉吧。晚饭的时候我叫你。”

    尹真愣了愣,明白了田致远的意思,于是跟后妈和海子打个招呼,进卧室睡觉去了。

    海子本来黑着脸,可一看尹真进了田致远的卧室,不由的好奇,蹙眉,替田致远不值一般地说:“致远,那个人是你家的保姆吧?怎么睡你房间啊?这也太没规矩了吧。”

    田致远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笑道:“这没什么啊,家里房间就这么几个,他又不是女人,睡我房间有什么可奇怪的。”

    后妈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两声,说:“海子,你不是有事要找致远吗?赶紧跟他说吧,他最近也忙,你赶紧说了他也好抽时间给你安排。”

    其实田致远从看见海子在家里那一刻就知道他肯定有事要找他,这个人总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以前没少被他麻烦,今天让帮忙弄个低保,明天让借个千八块钱……总之都是些芝麻绿豆却又很烦人的小事。

    田致远向来大度,看在后妈的面子上能帮就帮,能借就借,看他的口气,今儿这事可能跟孩子上学有关系,想来也不算什么大事。

    “海哥是为了龙龙上学的事情找我的吗?”

    海子明显对他妈的口气很不满,但是一听田致远问他,立刻又缓和下来,“是啊,刚刚也说了,今年学校把年龄卡得严,有两个小孩儿据说就差半个月满六岁都被打回幼儿园去了,龙龙这还差了一个月,去了两次跟老师沟通,人家就是不松口。我想起来你不是跟那个中心学校的校长李林宽认识吗?你看能不能帮忙给说说,通融一下。”

    李林宽田致远的确认识,还不止如此,那人至今还欠着他三万块的赌债呢,这点小事,他打个招呼是完全没阻碍的。

    “这事儿好办,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说说。”田致远说做就做,立刻掏出电话给李林宽打电话,三言两语就说好了,“你明天就带龙龙去找一年级的冉老师报名,他会跟他们打招呼说的。”

    海子顿时笑容满面,“哎呀,还只致远你有能耐,像我,跟那个负责报名的老师磨破了嘴皮子都没能让她给我开个后门,你这一个电话的事就给我弄好了,呵呵!”

    后妈也挺高兴,站起来说:“既然事情办好了,海子你就赶紧回去给孩子准备准备明天早点到学校去,鑫鑫和妞妞他们幼儿园都开课两三天了,小学就更不用说,你啊,紧赶着点,别耽误了孩子的课程。”

    “妈,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赶紧走啊?”海子又垮了脸色,扭着脑袋口气相当不好,直问得他妈都尴尬愧疚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田致远见状,怕这母子俩又要起争执,赶紧起来将他后妈推进厨房,“好了好了,海哥难得来看您一回,怎么说也要吃顿饭吧,您赶紧做饭去。”

    后妈拧着眉,有些焦急地瞅了瞅田致远,她不是不心疼自己的亲儿子,可正因为是亲生的所以知道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怕他仗着田致远为人大度又顾忌她这张老脸而肆无忌惮提些过分的要求。

    田致远心知肚明,但他还真的没办法不看她人家的颜面。

    “海哥,难得来一回,吃了饭再走。妈也是着急龙龙上学的事,怕孩子耽误上学,没别的意思。”田致远回到客厅,站在海子面前跟他解释。

    海子哼了一声,嘟咙道:“我看他就是不想看见我,怕我给你们找麻烦。”

    田致远走回沙发里坐下,从茶几上拿过烟盒抽出一支递给海子,“你别这么想,会伤妈的心的。”

    海子接过烟点上,抽了两口,古怪地瞅着田致远,说:“她哪儿会伤心?在她眼里,你才是她亲生的。说起来,你可得好好对我妈,我和我妹可是没指望她养过一天,却养了你几十年,你要是不好好对她可说不过去啊。”

    田致远笑笑,眼里有一丝冷意闪过,“这不必你提醒,哪怕她跟我爸从来没拿过结婚证跟我没半点血缘我一样会给她养老送终,不会亏待她半分。”顿了一秒,“绝对比你这个亲儿子还要孝敬。这样你放心吗?”

    田致远随和的时候可以比任何人都好说话,犀利的时候也可以让人望而生怯。这一番看似寻常却隐含讥讽的话令海子当场难堪起来,一时间讪讪的不知如何作答。

    田致远也不搭理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妈在做饭,你自己坐会儿吧,我还有点事要做,就不陪你了。”

    “诶致远!”田致远刚起身要去书房,海子就站起来喊住他,“那什么,我还有点事想求你。”

    “……”难怪后妈一个劲儿催促他赶紧走呢,原来还有事儿要帮忙。田致远默默叹口气,“什么事?”

    海子踌躇了一下,抓抓耳根,声音低了两个度,说:“我想找你借点钱。”

    又是借钱!

    田致远记得三年前借过他一万块搞养鸡场、前年借了两千块给他买摩托车、去年春节的时候又借了三千给他买三轮车,统共一万多到现在也没还给他,现在又开口说借。

    这人真是……

    田致远勉强笑了一下,“要借多少?”

    “三万!”

    “……”田致远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你借这么多干嘛?”

    海子估计也很不好意思,还很紧张,抓耳挠腮的小动作不断,“那什么,我想买一辆面的,跑县城到元水镇的客运。”

    田致远右手抱着左手臂,吸了吸鼻子,“海哥,跑客运没绝对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海子急了,“怎么就不容易了?我看着镇上那些跑车的一个个都财大气粗的,很赚钱啊。”

    田致远深吸一口气,做了个手势,让海子坐回去,然后他自己也重新坐下来,“海哥,我跟你说啊,县城到元水这条线,一直是三个人独掌着的,余家的余老幺,向鸿飞,还有洪彪。这三个人简单来说就是这条线上的霸王,但凡在跑这条线的司机,一定要等他们三个人的车都装满了客之后才能拉客。但是元水到县城每天又有多少客源?他们三个人的车几乎就包揽了每天的客源,剩下的司机根本拉不到什么客人。你要是挤进去,一个新手,别说是那三个霸王,就是其他那些司机,也不会让你拉到客的。”

    元水镇的民风其实相当粗蛮,男人女人都带着一些野蛮气,就连这些跑客运的司机都跟土匪差不多。其中数田致远所说的那三人为首,他们拉客的时候绝对不允许别的司机在场,得等他们走后,剩下的客人才能归别人。

    海子什么都不懂,仅仅只是看着人家的皮包很鼓就以为跑客运赚钱,殊不知,好多司机是顶着那三个人的拳头苦苦撑着的。

    但是海子显然不这么认为,“这有什么啊?致远你在镇上有那么多人脉,连余老大都要给你三分面子,我只要说是你哥,那些人怎么着也得给你面子让我拉几个客吧。”

    田致远无力了,敢情海子不仅仅想借钱,还想打着他的旗号开辟客运这条荆棘之路。

    这算盘打得可真响,丝毫没想过会不会给他田致远带来什么麻烦。

    摇摇头,田致远强打起精神继续跟他解释:“海哥,面子是别人给才会有。我是认识那些人,可他们绝对不会买我的帐,我跟他们不是一个道上的,井水不犯河水,这是江湖规矩,他们不来犯我,我也绝对不会去犯他们,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海子一没见过时间的农民,哪儿知道田致远说的这些弯弯拐拐,只当他是不想借钱给他,于是板着脸阴阳怪气地说:“行了致远,你要是不想借钱给我就直说吧,拐这么多弯干嘛?我又不是不识趣的人,你直说了我也不会死赖着你的。”

    田致远顿感头疼不已,“海哥,我没不想借钱给你,而是跟你分析这件事的利害。你说你三万块钱买辆车回来,每个月的油钱是非烧不可,但是你到时候开着它却连油钱都赚不回来,你拿什么养它啊?你以为养一辆车很容易吗?”

    田致远那辆suv还是省油的类型,即便这样每个月也至少要两千块出头的消耗,海子一农民,不种地完全没别的收入,光靠车又赚不了钱,不等于买堆废铁回来么。

    “算了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海子不耐烦的站起来,故意自叹自怜,“哎,我他妈也真是可悲,自己个儿的亲妈没养过自己却养了别人,平时看着挺仗义的人,老以为会把咱当成兄弟,原来关键时刻也就跟外人没区别,哎!枉我妈掏心掏肺的。”

    田致远闭了闭眼,强作笑脸,跟着站起来,“海哥,有话好好说,别拿咱妈说事。一码归一码,这事儿跟她老人家没半点关系。你要借钱我不是不借,但好歹你也得有个周全的规划,不能想起一出就是一出。”

    海子扭过头来,斜睨着他,“我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我想正儿八经赚钱还不行吗?你平时口口声声跟我兄弟长兄弟短的,关键时候当哥哥的想你拉一把你都不乐意,算什么兄弟啊,枉我妈不养我来养你,你也好意思。”

    “他好不好意思也是对你妈,跟你有什么关系?”

    田致远正要反驳,突然听到尹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回过头,看见尹真一脸不爽地站在卧室门口,抱着双手冷睨着海子。

    “尹真……”

    “你别说话!”尹真呵斥一声,田致远立刻住嘴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花花好少!

    忧桑!!!!!

    ☆、第33章

    尹真真是被田致远的憨厚给气糊涂了,这海子简直就是仗着他亲妈养了田致远这二十多年的恩情在讹人。三万块钱不算小数目,很多农村人可能一年上头都赚不到这个数,他倒好,狮子大开口,以为田致远是开银行的么?

    田致远这头笨牛也是,跟这种人有什么可说的?不就是被他的亲妈养了几十年吗?俗话说,知恩图报,田致远该报恩的对象是他后妈,干她亲儿子狗屁关系。

    狠狠瞪了田致远一眼,尹真沉着脸走过来,对海子说:“海哥是吧?亏你一大男人说出这些混账话来,养他田致远的是你妈又不是你,他要报恩也该对她老人家,跟你没半点瓜葛,你有什么资格仗着伯母的面子对田致远要求这要求那?”

    田致远一看海子的脸色不对,拉了尹真一把,想劝阻,结果被他一把甩开。

    海子哼笑了两声,道:“你是谁啊?路见不平?见义勇为?少来,我妈白白给田家做这么多年苦工,一把屎一把尿拉扯田致远,到头来跟他爹连个结婚证都没有,田老头死了之后甚至没一分钱留给她。我从小遭人白眼被骂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种我找谁诉苦去?她要不是倒贴给田家做牛做马,我至于受那么多罪?”斜睨着田致远,“致远,你说,你这些年算不算是霸占了我的亲妈?霸占了原本是我的那份儿爱护?你问问自己的良心,对着我你有没有半点愧疚之心。”

    田致远双手抱胸,垂下头深吸了两口气。

    若不是看在后妈的份上,他真想把他一拳给抡出去。

    尹真瞪着海子,真想为他的厚脸皮和歪理拍掌叫好,这特么太极品了,他怒极反笑,“海哥,在说这些话之前你得搞清楚,伯母当年是被你亲爸虐待实在忍受不下去才嫁给田伯父的,她不是不想养你,而是你亲爸不准她回去看你们,回去一次打一次,你不为你妈心疼还抱怨她没养你,还用这种借口指责田致远抢了你亲妈——你这样说,难道不觉得自己很不要脸吗?”

    真是很庆幸在此之前田致远把他身边的一切人和事都详细的讲给他听过,尤其是关于后妈这一段,要不然这种场合下,尹真还真说不出这么有理有据的一番话来。

    海子被尹真呛得不轻,顿时火大,恶声恶气道:“我不要脸?你少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妈不养你去养别人,你能好过啊?我不可怜她?她怎么就没想过要帮她亲儿子带带孩子做做家事,帮我分担点困难?还窝在这里帮外人带孩子,她又把我这个亲儿子放在哪儿呢?”

    田致远忍无可忍,“海哥,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来了呢?难道你每次家里有困难的时候妈她没帮你操心过?你农忙的时候她没帮你带过孩子?你怎么这样呢。“

    “田致远你跟他讲什么道理?”尹真已经暴走了,指着海子大吼:“你不是说伯母没把你放在心上没帮你吗?行,你今儿就把她老人家接回去,天天给你做家事带孩子,以后她就不用田致远给看孩子顾家了。”

    海子一听就笑了,“我凭什么啊?敢情我妈养他这么大,临了她老了渐渐不中用了就要我给她接回家去,把包袱丢给我。你这算盘打得还真是响。”

    这人满嘴歪理,胡搅蛮缠,简直是个神经病!

    “你……”尹真气得上前一步,田致远眼疾手快拦住他。

    “好了别说了!”田致远冷眼看向海子,语气平和道:“海哥,说句难听的,就算你想把妈接回去我还怕你虐待她呢。咱们别把话题越扯越远,你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无非就是想我借钱给你。行,三万块我可以借给你,但你给我写借据,连同以前借的那一万五千块算在一起,确定归还的日期,到期不还就把你家那座山头抵押给我。你觉得怎么样?”

    海子目瞪口呆,心里翻江倒海。在他看来,田致远这简直就是在设施他一样,而且施舍得还这么高高在上,让他尊严扫地,甚至翻了以前的旧账出来拿他家唯一值钱的山头。这根本就是要跟他划清界线,以后桥归桥路归路的做法。

    可尽管这样,海子也不能跟田致远翻脸。

    海子并不是一味愚昧无知,田致远在元水镇有多少实力他还是清楚的,钱他可以不借,但却不能失去他这条人脉。如果今天跟他闹翻,以后他有个什么麻烦事想请他帮忙就再也别想指望他出手了。

    “致远哇……”海子刚转变口气想跟田致远商量能不能打个欠条不要用他唯一的山头做抵押,结果话还没开头,背上就挨了一扫帚。

    “个畜生!老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瘪三。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后妈扛着一把棕扫帚追着海子猛打,边打边骂,海子叫苦不迭,抱头鼠窜。刚刚他那么大嗓门说那些话,后妈就在厨房待着怎么可能没听到?一怒之下,抄起厨房里的扫帚就冲出来了。

    “我打死你个混蛋!就当老娘从来没生过你。”

    “妈!”田致远一看坏事了,赶紧上去拉架,从后边抱住她老人家,冲狼狈不堪的海子大吼:“海哥你还不快走,你想气死妈啊?”

    海子就是个只会嘴上耍刀枪的人,要来真格的就怂了,何况现在打他的人是他亲妈,就算心里对她不满,却也不能真的还手。听到田致远吼他,立刻灰溜溜的逃出门去。

    “你拦着我干嘛?我打死他个孬种,自己没本事成天就想着搞现成的……”后妈还在骂着,连带将田致远也骂了一顿,死活要追出去。

    尹真也上去帮忙,两人合力将老人家手里的扫帚夺下,将她按在沙发里坐下。

    后妈气得不轻,坐在那儿直喘粗气,间或还骂几句,但是后来骂着骂着,眼泪就流下来了,“也不知道我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种男人和儿子……”

    “伯母,伯母你消消气,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些话。您快消消气,身体要紧。”尹真也没想到后妈就在厨房里,现在这个情形真是让他后悔死了,他当时躲在卧室里偷听到海子那些话被气得要死,出来的时候也没看见后妈在场,所以才无所顾忌地跟海子针锋相对。他要早知道会弄成这样就不会那么冲动,现在只能帮着田致远劝着她老人家,多说些好话,给她顺气,希望她别气坏了身体。

    “那不怪你,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原来我在他眼里是那样的。”后妈吸着鼻子,眼泪刷刷往下掉,“人人都说养儿防老,这就是我儿子,就这个样子我能指望他给我养老?”

    田致远心酸不已,搂着她不停给她拍背顺气,安慰道:“好了妈,您哭什么呀,海哥是什么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也只有一张嘴,其他方面其实不坏。您看您每次回去,他其实挺高兴的。”

    “高兴个屁!”后妈含着泪狠狠骂道,“你以为他当真是想我这个人回去?他那是看我每次回去都给龙龙钱,所以才……”

    气氛一瞬间变得凝固起来。

    后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猛地住口,不安地瞅了田致远一眼。

    这也是她刚刚生那么大的气的原因之一。

    除却家里必须的开销外,田致远每个月还额外给他后妈一千五百块钱,任她随意支配。后妈一个农村老年人,平时没什么非用钱不可的花销,也就喜欢跟街上的老头老太太斗斗一块钱的地主,因此她还存了不少私房钱。

    后妈的前夫死了之后,她才终于得偿心愿回去看望儿子和孙子,也正是知道自己没养育过海子而感到亏欠和内疚,所以她每次回去小住,都会打着孙子的名号给他们一些钱,少则五百,多则两千。

    这都是背着田致远的,后妈不敢拿出来说,怕田致远心里不舒服,认为她胳膊肘往外拐,吃他的住他的,临了给她的钱尽数给了她亲儿子。她不敢说,因为她并不是那种仗着有功劳就尽徃自己脸上贴金、在养子面前端架子的人。

    为自己的亲儿子做到这份上,她满以为会得到亲儿子的一些理解,可结果却是这样,所以听见海子那番话,她着实遭到了重重的一击,此刻更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蒙在鼓里的养子。

    “致远,我……”后妈很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替自己辩解。

    田致远微微蹙着眉,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每次后妈说回亲儿子家时,他都会提前准备很多东西,大袋装的米,整箱的饮料,孩子喝的整箱牛奶、玩具、衣物鞋子,每次都会准备得很充足,目的只为了让后妈在孙子面前显得不那么寒酸和小气。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够份的,却没想到后妈还另外背着他给他们钱。

    不过,那钱既然是给后妈随意支配的,那就是她自己的,该怎么用田致远是不应该干涉的。

    这么想着,田致远又释然了。

    “好了妈,那钱我说过是给你自己的,你愿意怎么用就怎么用,给龙龙我没意见的。”田致远拍拍后妈干枯的手背,脸上的笑意却很勉强。

    这么一闹,田致远的钱虽然没借出去,可他并不觉得庆幸。打这天起后妈就病了,躺在床上恹恹的,不想吃也不爱喝,田致远要送她到医院她也不答应,总之就是倔脾气上来,不管谁来劝都不管用,顺带感到内疚,觉得对不住田致远,心里难受。

    于是,家里一切琐碎的小事包括照顾后妈都落在尹真身上。

    “不好意思,最近让你操心了。”吃过晚饭,田致远帮尹真收拾了餐桌,又帮他洗碗,好像自己多做点家事就能让尹真少劳累一些。

    尹真拿干纱布擦着碗,闻言瞪他一眼,说:“你说的什么话啊,我们现在不是情侣关系吗?干嘛跟我这么生分。”

    田致远被“情侣关系”给甜蜜到了,忍不住凑过去在尹真的耳垂上咬了一口,“说的对啊,你现在可是我老婆。”

    “滚你的!”尹真被咬得脖子一酥,嘴上骂着脸上却禁不住含笑。

    尹真熬了浓稠的蔬菜粥给后妈,好说歹说总算劝得她吃了小半碗。

    后妈的精神又慢慢好起来,九月份中旬的时候彻底从那天的阴郁中走了出来,眉宇间透出一股喜气,因为十月初就是她五十二岁的寿辰。田致远说,正好那几天是国庆节学校都要放假,难得机会这么合适,要带孩子们到城里给她过生日,上酒店大餐,然后再去大浦州太阳河那边的梭布垭游玩。

    除了当年去县城的牢狱探望田致远,后妈这么多年来就一直没走出过元水镇,现在生日要到了,田致远还要带她出门游玩,她虽然嘴上说不用,可心里高兴着呢。

    对于私底下给亲孙子钱的事,后妈恢复了精神后找田致远谈了一次,大意就是她没有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主要是看海子家里确实日子过得差,想给孩子一些钱,多买点好吃的好穿的,在学校别那么寒酸。

    田致远能理解后妈的心情。她跟着他爹在镇上生活,做生意,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多年来也是吃穿不愁。如今田致远也算小有成就,水上养殖、小宾馆、在镇上有几分名望,鑫鑫妞妞的吃穿都是最好的,玩的东西更是新潮。相比之下,亲孙子成天在泥巴堆里滚来滚去,穿得脏兮兮破烂烂的,她做奶奶的心里不平衡、会觉得心疼是很符合常理的事。

    田致远在当时可能会不舒服,但是事后冷静下来想一想,也觉得没什么不能体谅,平时他给那些贪官送的远远不止这个数,给自己养母的那点钱又算什么呢?给了亲孙子就给了吧,反正也没给外人。

    尹真看着他们母子俩总算坦诚说开,重归和气,终于松了口气。

    就在田致远以为海子借钱的事就那样不了了之、一家人为后妈的寿辰做准备的时候,海子的媳妇找上门了。

    海子的媳妇一进门就对海子来借钱的事跟田致远道了歉,之后直接切入正题。她的目的很简单也很明确,就是要把母亲接回家,亲自给她老人家操办生日。

    “这恐怕不好吧,我们已经决定要出门旅游的。”田致远有些为难,老实说,后妈的媳妇要给她操办生日他是没权利拒绝的,毕竟是她亲儿子不是?给她过寿天经地义。但他为了这次出门做了不少准备,酒店和去往梭布垭的旅游团队也联系好了,后妈不去的话,这一切就显得没什么意义了呀。

    海子媳妇却很坚持,一个劲儿说这些年没有对婆婆尽过孝道,难得这次过生日,一定要接回去好好为她庆祝才行。

    尹真皱着眉站在一边,打心眼儿里没觉得后妈这媳妇有这份真心。

    后妈知道这事儿以后也是左右为难,一个亲儿子,一个是堪比亲生的养子,两边她都不想辜负好意,一时间迟迟下不了决心。

    最后还是田致远放弃了,“妈就跟嫂子回去吧,梭布垭我们找别的时间再去也一样,不一定非要过生日的时候去。”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后妈收拾了些衣物跟着媳妇回家。

    但是,就在后妈过生日的前三天,田致远突然接到陈扬、刘劲松等人的电话,问他后妈是不是过寿准备大办一场。

    田致远诧异,说我没有啊,我妈都回她亲儿子那儿去了。

    陈扬他们说,不对啊,我们都收到了宴请的名片,上边写着你妈六十大寿,在xx村摆酒席,联系人和联系电话其中就有他。

    田致远挂断电话,心中一片怒火。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慢的节奏是因为停电的关系,而且我家是做生意的,年底非常忙,吃饭的时间都不一定有,我更新都是抽晚上的时间。

    抱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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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怎么会这样?”尹真对海子给伯母整六十寿酒的做法很不解,“伯母明明才五十二岁吧,她儿子干嘛突然整个六十大寿,还大张旗鼓的发请帖到处请客。”

    田致远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揉着眉心说:“你不懂,他这是找借口敛财,从我这没借到钱,就用整寿酒的名目收礼金。”

    现在用各种名目大操大办借机收取礼金的人多了去,田致远也早就该想到海子的媳妇没那么好心肠。海子本人虽然嘴巴讨厌可脑子并不狡猾,摆寿酒这种事他绝对想不出来,只有他媳妇才想得到。

    这两口子是想钱想疯了。

    “那这样子,伯母岂不是很可怜?”尹真很同情后妈,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利用,“还以为他们真心接她回家过生日,结果却是借她的名义想收礼金。”

    “我不会让他如愿的。”田致远起身,从茶几上抓起车钥匙,“我去把我妈接回来。”

    “诶这不好吧。”尹真拦住田致远,“他请帖都已经发出去了,你现在去把伯母接回来,你让他那天怎么面对客人啊。”

    田志远站定,沉沉地看着尹真,“我妈五十二岁他给她办六十大寿,这本来就够丢人的,而且他还打了我的幌子在我的朋友圈里请客人,现在丢脸的是我不是他。我现在要不阻止这事儿,哼,我丢脸事小,我妈难受事大。”

    田志远说到做到,一路驱车赶到尹家村。从镇上到尹家村路况不太好,开车需要一个小时,田志远到海子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一家三口正在吃晚饭,而他后妈却并不在桌子上。

    海子的房子是去年才盖的,一层六间的平房,里里外外粉刷一新,院坝也用水泥筑得宽敞,他摆乔迁酒的时候,田志远送了五千礼金。

    海子两口子一看田志远的车在院坝里停下,脸色都变了。田志远下车黑着脸往堂屋走去时,看见海子媳妇丢下碗筷慌张地跑进里屋。

    “致、志远,你怎么……”海子从堂屋里走出来拦在田志远面前,神色非常紧张。

    田志远冷睨着他,也不跟他废话,直奔主题:“我妈呢?让她出来,我要带她回家。”

    海子一听不乐意了,“志远,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大后天就是我妈的寿辰,我都说好了要给过寿的,你现在说接回去就接回去?诶你别忘了她是我亲妈。”

    田志远冷笑一声,“是吗?敢情亲妈都是不让上桌子吃饭的。”

    “这……”海子的脸色变了变,不耐烦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让她老人家上桌子吃饭?她那是刚刚进厨房添饭,你恰好就来了。要不然你现在进屋看看去。”

    田志远抬眼朝屋里看了一眼,海子的媳妇正拉着他后妈从里屋出来,把一碗饭使劲儿往她手里塞,嘴里还嘀嘀咕咕跟她说着什么,神色颇为讨好。而他后妈一直是冷着脸的,双手抱在腹部前面,紧紧扣在一起,丝毫没有想接那碗饭的意思。

    田志远深吸一口气,点了几下头,笑道:“海子哥,我念你是我妈的亲儿子所以给你面子,尽我所能帮你,不过这人呢,别给脸不要脸,有时候做事还是要给自己留点余地的,要不然,做得太过火,就算是只兔子也一样会咬人。”

    田志远说完,强势地将海子推到一边,大跨步走进堂屋。

    “哟,是志远兄弟啊!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儿正好顿了一锅鸡肉给妈补身体,我给你拿碗去哈。”海子媳妇满脸堆笑,麻利地给田志远搬了把椅子。

    “志远!”看见养子,后妈欣喜地站起来。

    “哎呀妈,您快坐下吃饭啊,都劝您多吃点,您老就是不听。”海子媳妇将老人家按下去坐着,冲随后走进来的海子挤挤眼,于是海子赶紧给他媳妇帮腔。

    后妈见状无奈地轻叹一声。

    田志远从来没有这样觉得海子两口子的行径是如此找人嫌弃,他一秒都不想多待了,什么话也没说,从外套的内置衣袋里拿出三扎一万的大红版,啪的一声仍在饭桌上,弯腰握住后妈的手腕将她拉到身边。

    “志远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我们是要饭的?”看见桌上的三扎钱,海子媳妇心知肚明了,脸色不好看,眼神冷冷的。

    “志远!你傻啦!”后妈急了,狠狠掐了一把田志远的胳膊肉。这二十多年不是白养的,这儿子什么脾性、什么作风她这个养母一看就明白了。

    田志远疼得咧了一下嘴,空出一只手紧攥住后妈那只手,对海子两人说:“嫂子这话严重了,我并没有其他意思。”指指桌上那三万块,“这三万我借给你们,我妈的生日呢不劳你们操心了,我自己会给她过就行。”转头看着后妈,“妈,我们回家。”

    “志远兄弟,你这么做不好吧。”海子媳妇上前几步挡在堂屋大门口,双手扶住后妈的手臂肩膀,僵硬地笑着:“她老人家是我们家尹洪海的亲妈,按理说这过寿的事理应由我们操办才是。虽说她从来没养过我们海子,对你这个继子尽心尽力,你给她做寿也是应该,但凡事都有个情理不是?亲儿子给亲妈做寿,再正经没有,而且我们请帖都发出去了,你现在把妈带走,你安的……是什么心呐?”

    田志远也笑,却笑得阴冷,盯着海子媳妇的脸笑,空出一只手将她抓在后妈手臂上的手给掰开,“嫂子,人要脸树要皮,念着海子哥的确是我妈亲生儿子所以我本来不打算说这些话,但是你,现在是逼着我翻脸——妈的户口是登在我田志远名下的,户口本上明明白白写着她是我妈,就算她今天过六十大寿,大操大办也轮不到你。”

    田志远这话算是说绝了,有一种压在海子头上要跟他们家划清界限的意思,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生气了,来之前就做好了可能会大打出手跟他们决裂的准备,所以现在这番话对他来说也算是预料之内的仁慈。

    “呵,我总算看出来了,合着你是看我要给妈过寿能收礼金你就眼红专门来搞破坏的啊!”撕破了脸皮,海子的媳妇也露出泼妇本性,指着田志远的鼻子就骂开了,“你搞清楚了,不管她老人家养你多少年,那也是他尹洪海的亲妈,咱就算是把她接回来从今往后跟你不来往那在法律上也是名真言顺的。你凭什么来捣乱?”

    海子见状赶紧拉住他女人,他心里还是念着田志远这些年来对他的好,念着他在元水镇的那些人脉对他今后的帮助,理智上不能让他女人脑子一热做出蠢事,将来要再有什么事儿就铁定别指望田志远帮忙。

    田志远摇摇头,有些轻蔑地说:“老子还没穷到要利用养母的寿辰收那几万块的礼金。”说完,揽着他后妈的肩膀头也不回地离开。

    “志远,你糊涂啊,你干嘛借钱给那个混球。”一上车后妈就肉疼地唠叨开了,“你的钱是水漂来的吗?海子要是真正做个正事我不反对你借钱给他,可这么些年来你难道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有去无回啊!”

    田志远麻利地打着方向盘,倒车、转向,离开海子的家,行驶上公路,两眼直视前方,“妈,往后你要是还回来看他们,我不反对,但是从现在开始,原谅我不会再帮他什么了。那三万我嘴上说借,可我真没指望他会还。这是最后一次,为了您,最后一次。”

    后妈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她拿手心抹着脸,哽咽道:“妈知道!知道!”

    自从田志远发家以后,对她的亲儿子女儿完全没二话说,任何时候有难处,只要一句话,多大的事都会给帮忙办好。她知道,这孩子的心实诚,懂得知恩图报,他是替自己给那两个亲生的还债。本来这样她挺高兴和欣慰,觉得亲子和养子这样和气,就算她将来咽气了也能瞑目。可没想到亲儿子不争气,为人小气又不讲理,儿媳妇贪婪心肠狠,抱着能宰一次是一次的心态,多次问志远开口借钱,一点也不知道羞愧。

    这次过生日媳妇上门说要给她过寿,她还真以为是那么回事,结果回去才知道,做寿是没错,但这两口子却是借着这个名目想收礼金。因为五十二岁的由头不好,便说是六十岁寿辰。

    她知道真相后心凉了一大截,尤其是看见海子印回来的名片上有田志远的名字和联系电话,差点气死。这不是要给田志远丢脸吗?她一怒之下连夜就要回镇上,结果被海子拦住。一开始两口子还好言相劝,最后见她一直不答应吵着要回去,海子媳妇干脆把她关在卧室里,说等过了寿之后就送她回去。今天要不是田志远找来,她媳妇还没打算放她出来呢。

    她的心算是彻底凉了,疼起来都麻木了。这就是自己的亲儿子,干出这么丢人的事,让她此时感到在养子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现在养子说出这么失望而且决绝的话来,她还能怎么样?没强行阻止她今后跟海子一家的来往就已经是最大的宽容。

    “志远,妈对不起你。”

    田志远扭头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后妈,淡笑道:“妈,您没对不起我,海子做任何事都不是您的错,那是他自己的问题。”犹豫了一下,他欲言又止,最终说:“大后天我们去大浦州的梭布垭。”

    看到后妈真的被田志远带了回来,尹真一直悬着不落的心总算安定了。

    尹真安慰后妈,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两个小宝贝放学回来也围在她身边,在尹真的鼓励和引导下,说了很多可爱搞笑的话,总算让她老人家绽开笑脸。

    田志远则编辑了短信,群发给他那些朋友们,告知他并没有打算给母亲过寿,叫他们不必理会那些请帖。没几分钟,他的手机就接二连三的的响起来,都是打过来细问这次事情的,田志远别的没说,只说那天会带他妈出去玩。

    那些朋友也不是傻子,都清楚他家那些事,当初看到请帖的时候就有所猜测,现在田志远这么一说,大家基本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无需再多问。

    “我还怕你会跟海子动手呢。”后妈跟孩子们都睡觉后,尹真才得了空跟田志远回卧室咬耳朵。

    田志远站在衣柜前脱下外套,在衣柜里找换洗的衣服,说:“他不敢。”找到衣服后转过身来,笑道:“我们的梭布垭之行照旧,我还定了大浦州城内的酒店。”

    尹真一听眼睛亮了,扑上来勾住田志远的脖子,坏笑道:“是不是情侣套房?”

    田志远抿嘴一笑,搂住尹真的腰,“你是不是就想干坏事来着?”

    尹真嘴硬,“什么坏事?你想哪儿去了?想干坏事的人是你吧。”

    田志远搂着尹真一步一步往卫生间门口挪动,似笑非笑地低头凝视尹真,“嗯,我不是想干坏事,是想干你。”到了门口,他一把抱起尹真,跨进浴室:“今天在这里边干你!”

    田志远的主动让尹真心花怒放,真难为这根木头也有这么情趣的一天。两人几乎是一进去便拥吻在一起,唇舌交接的热度迅速蔓延到全身,熏得整个浴室都开始缺氧。

    在j□j上尹真素来大胆,现在更是狂热地搂着田志远的肩,极尽所能放肆勾|引着他的舌尖,汹涌战栗的快感从纠缠的唇舌处扩散放大,那是一种仿佛灵魂都要被彼此吞噬的感觉。

    彼此的衣物在互相拉扯下尽数褪尽,田志远用了毕生的毅力撕扯开密不可分的两人的唇,一边轻啄尹真的嘴角、脸颊,一边伸手扭开水闸。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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